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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动作,显然出乎李秘书的意料,他有些诚惶诚恐,接水杯的手也微微发抖,受宠若惊,虽然刻意掩饰,可开口时还是顿了一下,道:“拿……来了,在这里……”   说着,将厚厚一摞报表递给对方。   他有受宠若惊之感不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没有修炼好,而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领导亲自给他倒水,还这么温和,以前,都是他给领导倒水的。   路璐将报表接过去,放在身前的茶几上翻看起来。   李秘书砰砰乱跳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路局长,这是我市十大纳税民营企业,这里,是他们近一年的财务报表,其中,天新公司是这几家里的龙头老大。”   “请帮我把天新公司的损益表找出来!”声音仍旧是温和的,微抿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好……”在将报表送进来前,李秘书已经做足了功课,所以,很快就在厚厚一堆报表中翻找出来。   路璐低着头,将报表接过来,仔细翻阅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名字毫无预警地跃进眼帘:“陈幸福”!   他有些不确定,再次将目光停留在“财务负责人签字”的栏目上,确实是“陈幸福”三个字没错。   确定无疑后,他继续翻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异样表情,直至将所有报表看完,说道:“明天,先到天新公司调研,通知钱科长和齐科长过来开会,你把明天日程详细安排一下……”   “好……好……”李秘书应声退了出去。   路璐回到座位上,靠着高高的椅背,想着“陈幸福”三个字,嘴角微微抿起来,淡笑着的同时,心里也有丝丝缕缕涩涩的痛席上心头。   报表上的陈幸福应该就是那个丫头吧。这里是她的家乡所在城市,还起了这么一个……大众化的名字,应该是她没错。   耳边,缭绕起多年前的声音:   “长得挺俊的丫头,起了这么一个土气名字……”路璐听见自己调侃她的声音。   “不许说我,你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你人模狗样的,起了那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羞不羞?一听见别人喊你‘路璐’,就让我想起来杏仁露……”   他淡笑着,宠溺地望着她。小丫头还挺伶牙俐齿,看着她高高扬起的小脑袋瓜子,一幅据理力争的样子,他觉得心情大好。   为了掩饰名字带给他的窘意,他使劲儿揉着她的发顶,微红着脸,解释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差一点儿没了命。为了好养活,爷爷找人算了几次,说是这个名字能保一生平安……”   说也奇怪,他从没向其他人解释过自己名字的由来,可偏偏对她,他主动解释起来。   陈幸福颇有戚戚焉,说道:“我也是。我妈说,不求我这一生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幸福就好……”名字虽土气,却寄托着长辈的希冀和祝福。   门外,再次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路璐将思绪拉回,也将脸上舒展的笑意收敛起来,恢复一贯的儒雅温和。   “请进……”   门被推开,这次,进来两位中年人。   路璐请他们在沙发中坐下,三人开了一个短会,将明日做了安排,然后,散会。   看着紫檀色的门板合上,路璐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回味着刚才两位科长略带质疑的神色,眼神不禁深沉几分。   他,怎么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呢?他们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不用说,猜也能猜到,在他来之前,单位的人早已经把他祖宗八代都翻了个便。   靠什么人升迁起来的?   与谁是一个派别的?   估计,就连他是否结婚,身上有几颗痣,都八卦出来了。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尤其是在机关单位,人人看上去都和言悦色,一团和气,实际上,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机关这种看似平静的地方,思想单纯的人待不了,被人从背后捅一刀,没准还回头冲着凶手笑,被人卖了,兴许还得帮着人数钱呢。   一个单位就那么几个领导职位,可为了自己能爬上去,各个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刀光剑影,俨然一个不见血的战场。他被调到这来,已经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了。   他从不否认,父辈们在他成长过程中,起过推动作用,但是,那也是他有能力,否则,若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给他一个总统的职位,他能尽责吗?   出生在有良好背景的家庭,不是他的错。但是,如果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不能将家族的光辉延续下去,甚至给家庭抹黑添乱,那就是他的错了。   他们怀疑他的能力?   那就骑驴看唱本——等着瞧吧!   路璐冷笑一下,低头,看见桌面上天新公司的财务报表,财务负责人那栏再次映入眼帘。   陈幸福!   看那清秀规整的笔迹,想起她那同样清秀规整的容颜,弯弯的眉毛,一双会说话的杏眼,一生气就嘟起来的樱唇。   平心而论,她的长相不出色,只能算是清秀,但是,那清秀的容颜下,隐藏的那股执着和坦荡,却深深吸引了他。   不妄自菲薄,不攀高踩低,对任何人都坦坦荡荡,不算计别人,不计较个人得失。那道天天出现在研究生楼里清扫卫生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经进驻了他心里。   这一驻就是几年。   再看看那清秀规整的笔迹,应该是她没错!除了她,谁会起这么一个土掉渣的名字?   脑海里,回忆着那个高挑的身影,心里的阴郁被冲淡几分。   他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想着,嘴角再次微微抿起。   车上的激吻   上午九点。   虽然过了上班高峰,可中华路上,依就人流如织,车如游龙。这是该市最繁华的一条主干道。   现在,路璐正带着几位科长,行驶在去往天新公司的路上。   两辆车子,路璐和司机乘坐一辆黑色轿车,几个科长乘坐一辆面包车。到了路口 ,正赶上红灯,司机踩下刹车,车子平稳停下来。   司机齐星侧头问道:“哥,你怎么想到先去天新公司?是不是你发现他们偷税漏税,拿他们开刀,烧起三把火?”   路璐笑了笑,“怎么?有人问你了?”   “可不!他们问我,是不是天新偷税漏税了。我怕他们通风报信,就说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呀。后来,他们也没追问。毕竟我是你从省里带过来的,他们还是有些忌惮的,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人……”   路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随意地看着窗外,说道:“你呀,这才锻炼半年,就越来越机灵了,都快成人精了……”转过头,路璐欣慰道:“看来,我从省城把你带过来是对了!”   “那当然,我决不让领导失望!”齐星说着,举起手,敬了个礼。   路璐笑出声来,然后严肃说道:“调皮归调皮,别忘了学习,我给你报的那个自考,学的怎么样了?”   一说学习,齐星立刻就努起鼻子,央求道:“哥,我不想当什么公务员,我就打算一辈子给你开车了……”   “那不行!你才二十岁!以后的人生道路长着呢!趁着我还有这个能力,赶紧把你安排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怎么地,也得弄个事业编,有个稳定工作,以后,找女朋友容易……”   路璐眉毛微微一蹙,齐星就蔫了,他最怕路哥生气了。   外人都说,这个路局长温润如玉,儒雅亲和,其实,齐星知道,路哥只是以温和的表象掩藏起了他周身散发的锐利锋芒。   他有自己的底线,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底线,他总是温和的,给人的感觉很好说话。一但触犯到他底线,那就是三个字:杀无赦!   齐星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路璐则再次看向车外。   突然,路璐身子僵硬起来!   引起他情绪剧烈变化的,是一辆车子和车子里的人!   与他并排着的右侧车道上,有一辆车落后他半个车位,正因为这样,他才把那辆车里发生的一切看都清清楚楚,毫无遗漏!   路璐蹙了蹙眉,暗自思村,那不是裴全吗?他怎么同一个比他大那么多的女人亲吻在一起?那幸福呢?他不是同幸福结婚了吗?既然是已婚身份,又怎么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裴全他想置幸福于何地?难道,他裴全也想赶“时髦”,来个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   只是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路璐脑海中就闪出无数个疑问。他希望是自己眼花,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再次看了一眼。   这个人渣!   绿灯亮起来,路璐的车子先驶了出去。为了最后确定一下,他又回头看了眼,确定是裴全无疑,然后,转回头,紧抿着唇,看向前方。   齐星敏锐察觉到路璐四周气场的变化,透过后视镜,也看见他脸上表情的变化,齐星也透过倒车镜看了自己车后一眼,接着,试着唤了一声路璐,“哥……”   “没事!开车!”路璐吩咐道,语气有些生硬。   齐星一缩脖子,以为是自己不求上进,惹他生气了,也不再言语,全神贯注看着前方的路况.   天新公司在开发区,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当两辆车子驶进公司院子里的时候,公司的老板李勇早已经带着有关负责人等在楼下,列队欢迎。   路璐若无其事在欢迎人群里扫了一遍,没发现陈幸福的身影,即收回目光,与大家握手寒暄。   简单寒暄了一阵儿,大家直接上楼,进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靠在最里边的是主席台。主席台下,是二十多排椅子,一直延伸到门口。李勇带着路璐等人在主席台上坐定,简单把公司的近况做了汇报。   接着,路璐带来的科长也讲起话,主要是说来这里的目的和意义。   趁此机会,李勇悄悄溜下主席台,来到坐在最门口的李俏身边,小声问:“你们总监呢?一会儿,还等着她汇报呢!”   “昨天,陈总监不是跟你请假了吗?她今天要去医院检查……”李俏回道,同时,心里有些不悦,这老板,什么记性嘛,整天着,就想着怎么赚钱了,怎么泡妞,对属下一点儿都不关心。   李勇讪讪点点头,想起昨天陈幸福请假的事。   李勇与李俏正在说话间,门口进来一道高挑身影。   路璐正瞟着李勇的方向,当门口晃进来一道身影时,他微眯起眼凝神望过去,然后,眼神一闪。   今天,陈幸福穿着一件淡粉色背带孕妇裤,洁白如雪的白色打底衫,外边照着一件同孕妇裤一样颜色的小夹克,短头发,利落清爽干净,整个人洋溢着春天的清新气息,就见她微微猫着腰,悄悄溜到李俏身边坐下,不好意思地冲着李勇笑了笑。   李勇看见她,紧绷的脸色舒缓下来,又嘱咐了陈幸福几句,才回到主席台上。   果真,没一会儿功夫,就听李勇说道:“现在,请我公司的财务总监陈幸福就公司的财务运营和税收缴纳情况向各位领导做汇报……”   幸福正埋首在李俏递给她的财务报表中,还没来及看台上一眼。被老板这么一喊,她只好站起身。一抬头的瞬间,像是有一股磁力吸引般,朝着主席台方向瞟了一眼。这一眼可恰到好处,不偏不巧,正落在路璐身上。   路璐也正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四道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路璐微微勾起唇,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幸福立刻反应过来。她见老板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探究的意味儿。于是,急忙将目光收回,像是不认识路璐似的,低下头,调整好微乱的脚步,朝着主席台走过来,坐下来,做了一下深呼吸,开始汇报。   李勇伏在路璐耳边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新上任的,年纪虽小,但,业务技术精湛,没的说……”   路璐点点头,目光再次移到幸福身上。   业务精湛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她可是年年都拿奖学金,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别的学生在忙着恋爱或者逛街的时候,她多数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   李勇探究地看着路璐,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路璐打量了陈幸福几秒钟,收回目光,冲着李勇一笑,小声道:“李老板果真是伯乐,你这财务总监思维清晰敏捷,出口成章……”   “那是……那是……”李勇格外高兴,将意味不明的探究目光隐了下去。   路璐也装作陌生人一样,目光时不时地掠过陈幸福的脸,听到恰当处,还点点头。   开始时,幸福低着头,也不敢抬头,就坐在主席台下,最前边的座位上,汇报着。究竟自己说了啥,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脑子一直停留在遇见路璐的震惊中。后来,说得越来越顺口,她便忘了刚才的紧张和震惊,一切恢复正常。   一切圆满。   等把路璐等人送走,回到自己办公室,她问李俏,“我没说错什么吧?”   李俏豪爽帅气的一拍她的肩,道:“滴水不漏……”   陈幸福长吁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后怕道:“老天呐,稀里糊涂说了啥,我自己都不知道……”   李俏“嗷”的一声,喊了起来:“哇塞!小陈同志,你稀里糊涂就汇报的,就这么好。要是头脑清明,那还不得跟总统演讲似的?不带这样的啊,给别人留条活路,好不好?”   陈幸福吐了吐舌尖,不好意思地笑了。   再说路璐,陈幸福的漠视让他心情一凛。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没表现出来一点儿失落的样子。   中午,天新公司想留路璐他们吃午饭,被婉言拒绝了。   回到单位食堂,路璐随便吃了一口,就上楼回到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里边有个小套间,有卫生间和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脱去外衣,躺在床上,从天新公司回来,他心里就有些闷,于是,强迫自己,干脆什么也不想,闭上眼睛小憩。   小猪和猴哥   从天新公司回来后,路璐的心情就有些低落,好像有一团团拨不开的阴云压在心头。   在休息室躺了一会儿,下午照常上班。   幸福穿着粉色孕妇裤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装作不认识他。难道,结了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做不成朋友,也不算陌生人,见个面至少要打个招呼,点点头吧?   他蹙着眉,将签字笔在指尖转了个笔花,弱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如今,他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该再有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幸福啊!   “最熟悉的陌生人”说的就是他们吧?   任由思绪漫游半晌,他才强迫自己顺利好情绪。也罢,这一生,谁是谁的永恒?都是过客而已。如今,看着她过得幸福就好,就好……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心里略微好受一些,心情仍旧有些郁闷,于是,扔下笔,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站了几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回到桌边,调整好情绪,拾起电话,他礼貌道:“你好……”   那边沉默了几秒,在他准备“喂”一声的时候,突然,那边说话了。   “猴哥,是我……”   路璐一愣,随之,心莫名地雀跃起来。   喊他“猴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幸福。   话说,送走了税务局的人,天新公司里的中高层又开了一个会议,直到下午四点,才算完事。攥着兜里的小灵通,陈幸福犹豫了好久,还是躲进了卫生间,偷偷拨通这个电话号码。   “猴哥” 这个称呼,只有幸福唤过他。   那是她的专属称呼。记得那时,他说:“我比你大,又是同校,你就叫我大师兄吧……”   幸福被他如沐春风的笑容感染的心情愉悦,胆子也大起来,一吐舌尖,俏皮地说道:“大师兄?那不是猪八戒称呼孙悟空的吗?我看,以后,就叫你‘猴哥’ 得了……”   “好啊,不过,你要受些委屈……”路璐温和地说,脸上带了一丝坏坏的,得逞的笑意。   “为啥?”幸福抬头看着他,有些迷惑不解。   “因为这样一来,你就成猪八戒了……”   幸福咯咯笑出声来,爽快道:“没关系……”猪八戒就猪八戒吧!   “小猪……”路璐叫了她一声。心头压了多半天的郁闷之气随着那一声脆生生的“猴哥”,烟消云散。   听着他声温和的声音,在那炎炎夏季,竟让陈幸福觉得浑身清爽舒服。   “猴哥……”幸福也甜甜地回了一声,然后,又“咯咯”地笑了。   路璐有一瞬间的失神。记忆里,因为那澄澈清脆的笑声,在大学的那个夏季,他不再炎热,就像沐浴在初秋的微风里,凉爽舒坦。   只是,那些美好都成了往昔,甚至不能、也不该去回忆。   “……”听出是她的声音,路璐沉默几秒。   “猴哥?”幸福迟疑一下,又唤了一声。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浸出汗湿。她甚至能听见那边,路璐的呼吸声,却听不到他说话,她有些慌了。   猴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小猪!   “是……幸福吧?”   “小猪”二字在舌尖儿打了一转儿,没说出来,他改口为“幸福”。 临时改口的同时,心尖儿抽痛一下。说话开始有了顾忌,因为,她已婚了。   “小猪”这个称呼,太过于亲昵,用在她未嫁之时还不为过。可如今,她已婚,还怀了身孕。身份不一样了,别再给她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尤其是想起在街上撞见裴全同别的女人亲热的场景,他更加担忧起来。   听见路璐开口,幸福如释重负,压低声音问道:“猴哥,你没生气吧?今天假装不认识你,是有原因的。我在卫生间偷着给你打电话,不方便说,这样吧,下班我请你吃饭,就这样,到时再联系,我挂了……”   说完,也不等路璐开口问,就急急挂了电话。   匆匆忙忙挂了电话,陈幸福一拍脑袋瓜子,糟了!她忘了问路璐的手机号了。   没手机号,下班后怎么联系?可又不好意思再打电话回去,他不是知道她电话号码了吗?她联系不上他,他会联系她的,她想。于是,收好了手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卫生间,大摇大摆回到办公室。   路璐刚挂了电话,李秘书就敲门进来,恭恭敬敬问:“局长,天新公司老板说,请您今晚吃饭的事,您看……”   “今晚,我有些事,李秘书,你替我出席吧,多认识一些人,对以后有好处……”路璐淡然地微笑着,交代道。   李秘书没想到,局长会让自己带他出席,以前可是没有过的事。   不过,听话听音,李秘书从路璐的那句“多认识一些人,对以后有好处”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他乐呵呵地离开了。   看看时间到了,路璐给陈幸福打了一个电话,问在哪里见面,然后,也收拾一下,下楼。   司机齐星在车里等着他。   路璐走过去告诉他:“我不用车,你等着李秘书,送他去参加一个应酬,让他必须坐车去……”   齐星点头,问:“你呢?”   “我今晚出去见个朋友,不用车……”说完,路璐离开。先回到自己公寓,简单收拾了一下,看一眼时间,估计差不多了,就下楼打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到了那家不大的小饭馆的时候,陈幸福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见路璐进门,她赶紧摆手招呼:“猴哥……这里……”   路璐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笑着问她:“我不是说,我请客吗?干嘛找这么小的饭店?”   陈幸福“咯咯”笑了,清脆的笑声过后,认真说道:“这是我一个亲戚开的,领你认认门,以后,你们单位有什么应酬,到这里来,给你打折!”   “你亲戚开的?你这丫头,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连吃一顿饭,都惦记着让你亲戚赚……”他举起手,想在幸福头顶敲了一下时,她粉色的孕妇裤刺醒了他是神经。提醒他,如今,二人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于是,手举在半空,犹豫半秒,没落下去,而是顺势扬起来,拢了拢自己的黑发。   陈幸福赶紧抱住脑袋:“举贤不避亲,别打我哦,我是孕妇……”   路璐放下手,心,再次感觉到一身失落和茫然。   不是孕妇,他也不能打了,她,已为□。   “知道你是孕妇才没打,不然,非得给你个栗子头!”他笑着,说道。脸上一副平静,看不出其他什么。   为了不让心里涩意延续下去,他淡笑问道:“几个月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才三个月……”   路璐眉头一挑,好奇问:“三个月就穿孕妇装,太早点儿了吧?”   陈幸福又“咯咯”地笑了,神秘兮兮说道:“猴哥,你不知道,在我们这里,挤公交车很难的。   我们这里,能挤公交车的人,各种体育项目都得会,比如说,搏击呀,柔道呀,最重要的是瑜伽,十八般武器样样不说精通吧,也得粗略懂得一些,不然,在上下班高峰的时候,挤不上去。   怀孕后,我就多了个心眼,为了不让孩子挤着,我就穿上孕妇裤,别说,这样一来,别人就主动给我让座……”   “你个丫头,鬼精灵。”路璐掩饰不住对她的宠溺,轻斥道:“以后,还是别在公交车上练瑜伽了,打车吧,万一伤着胎儿……”   “知道啦……显身子了,我就打车上下班……”   说话间,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   路璐点头沉默一下,然后道:“给裴全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吧,我请客……”   提起裴全,陈幸福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   独处   路璐关切地迎向她暗淡的目光,心想,她,不是知道了裴全的一些什么吧?   在他琢磨的时候,就听陈幸福略带失望回道:“他没在家,我们结婚后,他一直在T市发展,那是大城市,工资待遇高些,只有月末回来。”   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哦……”他低垂眼睑,敛去眼底若有所思的光芒。   上午在中华路上看见裴全的一幕再次涌进脑海,然后,他抬起头,安慰道:“今天都29号了,说不定晚上就能回来。”   “上午他打电话了,说后天回来,听说单位很忙。”   他静静听着,微抿着唇,没言语。   一种叫做“沉默”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后来,还是他先打破僵局,问道:“当年毕业后,你怎么没跟他去T市发展?”   “我父母和他父母都在这里,他们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总得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父母在,不远游嘛。”   “你呀,还真传统。”路璐怜惜地叹了一声,“你身体这种状况,必须有人在身边照顾,以后,身子越来越笨重,怎么办?”   “我跟裴全商量了,他说,再赚几个月好钱,然后,就回来找工作,边照顾我。”   “他在T市什么单位?”路璐看似随意地问。   “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叫希达,有两万员工,听说生意挺红火。”   路璐“哦”了一声。希达,希达,他在心底默念两遍,将这个名字记下来。   “算了,不说我了,猴哥,这几年,你怎样?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当局长了!更没想到,你会到我们这个城市来。”   路璐恢复温和淡然的笑意,“越小的地方,越乱的地方,越没人爱来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   他说的是实话,这种实话,他只对她说。在官场上,他也会端起官腔,说着那些倒背如流的外交辞令。   “那嫂子呢?她也跟你调过来了吗?”   路璐嗤笑了一下,“你嫂子?就是我毕业时,你看见那个?跟人跑了!”然后,无所谓地寡淡一笑,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眼角眉梢有些许落寞,一闪而逝。   “怎么会?你们门当户对,你还这么优秀,人长得也好,家境也好,多般配呀!”想起那个高贵美艳的女子,陈幸福无法相信,他们的结局竟会以分手惨淡收场。她替他们惋惜。   “有一段时间,传言我父亲有问题,她就急流勇退,攀别的高枝去了。”   他语气平缓,似在讲别人的事。 “本以为门当户对,谁知,这种门当户对在同享富贵时也许合适,若是大难来临,倒比那些普通人家散得更快。”   就像他与前女友。而,门不当,户不对,也不一定不合适。可是,后半句话,他不能说。   在她已婚之后,他若说出这样的话,算是把几年前的旧事重新提起,未免有些轻佻。也有失他身为兄长的身份。   就这样,做她的兄长,挺好的。   路璐很享受这种时光,与她在一起,莫名地放松。就连言谈举止间的笑意都是发自肺腑的。   听了路璐的话,陈幸福思忖了一会儿,然后,俏皮地一笑,说道:“猴哥,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呗?”   路璐眉梢一挑,没接话,心里却有些隐隐期待,是那种不符合伦理纲常的心动。   陈幸福继续说道:“我同事,叫李俏。对了,今天开会时,他看见她了吗?坐在门口,挨着我……”   他当然看清了。因为那个女孩子紧挨着陈幸福坐,还时不时与她交头接耳,所以,他就多了一份关注。   开始,他以为那个叫李俏的是个长相俊秀的男孩子,因为,她梳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皮夹克,白衬衫,黑色靴裤,脚蹬黑色骑士皮靴。脖间,还挂着一个乌七八黑的骷髅项链。   “算了……”想起那个假小子似的女孩子,路璐赶紧打住:“姻缘都讲究个缘分……再者说,我刚到这里,工作还没步入正轨,女朋友的事,先不考虑……”   陈幸福锲而不舍说道:“你暂时不考虑也行,不过,可以把李俏列入备选对象,她这个人,我了解,绝对是个好女孩,她家境也可以,父亲是主管经济的李副市长,虽然家境比你低许多,可也算干部子弟……”   路璐无奈地笑,“你呀,真拿你没办法……”什么时候,她也热衷于做媒婆了。   “对了,猴哥,你手机号是多少?我记一下……”记住了,以后告诉李俏,可以让他们单线联系,那她这个红娘就可以功成隐退了。   路璐不知她的小心思,还为她能主动要他的联系方式而感到窃喜,于是,很愉快地把私人手机号告诉她。   陈幸福记下来,看着这个号码很熟悉,很快就想起来,那是他毕业时,给她的号码,他,竟然还保留着?   犹记得那时,他说:“有事,就打这个电话,这个号码永远不会变的……”   他的号码果真没变,不过,她一次也没打过。在学校的时候,都是路璐打电话到她寝室。   后来,她毕业了,结婚了,就这样,他们失去了联系。   她断的很决绝,很彻底。明知对他的感情除了朋友,兄妹,还有懵懵懂懂的男女情愫。不过,她冷静地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结婚后,她就狠心掐断了一切。   想到毕业时,他曾经送过一个手机给她,遂问道:“你原来的那个手机号呢?”   他打过,可一直就没通过,后来,那个号码就注销了。他也不是糊涂人 ,怎么不明白她的心思?再者说,他也是有自尊和骄傲的人。于是后来,他再也没打过那个号码。   他想,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再次遇见,他真的会同她断绝联系了!   一次断绝,就是一生一世。   曾经在大学校园里的一切,终究成了美好记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出来,慢慢咀嚼品味。   听了他的问话,陈幸福不好意思笑了:“毕业后,我回到家乡,那个手机号就消了。现在,我怕手机有辐射,对胎儿不好,就买了一个小灵通……”   路璐见她有些理亏似的,有些不自在,也不再追问那个手机的事。   毕竟,都已经是过眼云烟,如今再见,她一切安好,那就好。遂问道:“你给我打电话,怎么还跑到卫生间里去了?”   想想就觉得好笑,他,就那么拿不到台面上去?非得藏着掖着的?   “这个?说来话长……”陈幸福思忖了一下,有些无奈。   “我们老板是周扒皮,大资本家。最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拉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无所不用,典型的资本家代表。   看谁有用,就巴结谁。举个例子说,我们老板名字叫李勇,我的好朋友名字叫李俏,二人虽都姓李,但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李俏她爸是副市长。于是,李勇就借着与李俏的名字有一字之差,开始攀李家,愣是攀出个干亲来。李勇认李副市长为干爹,认李俏为干妹妹……”   路璐不言语,静静听她说,眼里闪着平和开心的笑意。这种事太平常不过了。这丫头却嫉恶如仇,一腔正义。   看来,裴全有她,后院永远不会起火的。裴全真有福气。   路璐开始羡慕起裴全来。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如果,这个女人有原则,有担当,那么,后方会固若金汤。   男人在外打拼,女人在家把舵,偶尔吹吹清正廉洁的枕边风,那会挽救多少陷入腐败泥潭的干部!   路璐开始由羡慕转为嫉妒。若是,他身后也站着这么一位女子,睡着了,他都会笑醒的。   就听她继续说道:“你就拿我来说吧,在我们财务结算中心,李俏是年纪最小的,资历也是最浅的 ,可是,李俏她爸爸是主抓经济的副市长呀,于是,在上个财务总监退休后,李勇就找到李俏,想让她当财务总监。   李俏是职高毕业,当个出纳现金还可以。她自知业务技能不行,就拒绝了。   可是,老板为了攀住李家这棵高枝,就征求她意见,问谁当合适,整的李巧倒成了决策者。   结果,李俏就推荐我当。最后,就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下可好,只要有与市政府的往来,我们老板就派李俏出面,说是为了帮我这个财务总监,还说,朋友嘛,就是互相帮助……弄得我好像欠了李俏多大人情似的……”   “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见她并不热衷那个财务总监的职位,路璐有些心疼。一个没有自主意愿的人,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该有多痛苦?   “委屈倒是有一些。好在,李俏不在乎这些,她除了贪玩儿有些,每次把事情都办得很圆满。我俩的关系也越发的好。我想辞去财务总监,可老板不让。他还拿我牵制李俏,为他捞取利更多益呢……”   “那李俏什么反应?”路璐问。   依他这些年在工作的经验,工作中,很难交下知心朋友。平日里在一起倒是嘻嘻哈哈,一团和气,一旦到了涉及到个人利益,晋级升职有名额限制的时候,所谓的朋友多数会变成敌人。   “李俏我俩都说开了,我俩之间倒是没什么。她说,她做事也是有原则的,让她做违法乱纪的事,她是不会做的,不要说老板了,就是天王老子让她做,她也不答应。所以,我就这样憋了巴屈地干着这个总监呢……”   路璐哦了一声。   她顿了顿说道:“你说,就我们老板那样的人,若是知道了我与你的关系,那,立马就得把我升为副总,然后,天天找你办事。我不是怕牵连你嘛!你刚到这里来,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路璐眼底的笑意更加柔和,如夏日里柔柔的水波。   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   原来,她对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   这个认知竟然让他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不该看的   陈幸福的一番话,让路璐顿时觉得心胸开阔,艳阳普照,鸟语花香漫在胸臆间,舒坦的感觉蔓延五脏六腑。   “幸福……”路璐沉吟一下,问道:“想没想过考个公务员?年末,不是有国考吗?你试试报一个 ,只要是本省职位的,或许,我能帮上忙……”   幸福乐呵呵地笑着,心情也大好,也不管路璐是否同意,自顾自道:“猴哥,我就免了吧。等我生了宝宝,认你为干爹,以后,孩子找工作什么的,你就多帮忙啦……”   她说话时,他一口水含在嘴里,听她这么一说,路璐差点儿噎着,然后,禁不住笑出声了。   “你这妈妈当得,真有前瞻精神,二十几年后的事都想到了,隔代人不管。若是你想找工作,我倒可以帮忙,你家孩子的工作,免谈。”说着,还装模作样一挥手拒绝。   陈幸福撇了撇嘴巴,双手拄着下巴,认真道:“目前,我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虽然工作中也有些不愉快,但没大问题。再者说,你们那些公务员,我看不惯,明着笑脸相迎,背后捅你一刀,争权夺利,我受不了,我喜欢单纯一点儿的环境。所以说,我就算了。等我家宝宝长大了,他的工作就包在你身上了……”   见路璐一挑眉,她一拍桌子,亮晶晶的眼瞪得圆溜溜的,制止道:“不许拒绝!”   见她佯装生气的样子,他无奈叹气一声,然后笑了。   “你呀!”抽出一张纸巾,路璐擦擦嘴,无奈摇头,“有人地方就有江湖,只不过,公务员这个湖,水深了些,都是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我不会游泳,还是在水浅的地方扑腾吧,不然,怎么淹死的都不知道……”幸福嘟囔。   “那你赶紧学游泳,这也是一门技能,学会了,找我……”   “我不,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陈幸福执拗回道。   路璐看着她,除了无奈地笑,真的没有别的表情了,“所有的话,都让你说了……”这丫头,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这顿饭,相谈甚欢,吃得很愉快。结账时,路璐要付钱,陈幸福拦住他,道:“我都付完了。今天,我请你。你想请我,得到大饭店,吃海鲜大餐。”   说着,还不忘替亲戚推销,身体微微前倾,探头问道:“饭菜怎么样?好吃吧?”   “嗯,不错,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味道纯正,原始绿色,有一种农家的气息,这里,卫生条件也不差……”   “好吃就好,以后别忘了带人来,到时候,给你打九折……”   “好……”这丫头,总是为别人着想,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   出了饭店,二人并肩走在华灯初上的路上。   天气虽还没完全回暖,可丝毫没影响爱逛街人士的好兴致。三三两两的人,说说笑笑地走着,灯光映出他们兴致勃勃的笑容。   路璐正伸手拦车,想把陈幸福送回家。谁知,陈幸福突然来了兴致,商量道:“猴哥,我们走走怎么样?离这里不远有个夜市,回家正好路过,我们顺便去看看……”   路璐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从未拒绝过她。可是,她却早已经把他拒绝在心扉之外了。   “好吧……”他淡笑着,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无限宠溺。   陈幸福举起小拳头,“耶”了一声。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路璐有些心疼。其实,此时,陪伴在她们母子身边的应该是裴全,而不是他这个外人。想起裴全,脑海里又闪过裴全与一个女子激吻的画面。   他一直希望自己是看错的。若是事实,那被幸福知道了,该怎么办?身怀有孕的她,如何面对那不堪的一切?   他侧头,有些担忧地看着陈幸福。   外人。对她来说,自己终究成了外人。身为外人,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帮她打胜这场婚姻保卫战。   而此时,陈幸福却站住脚步,目光直直地盯着街道对面。   路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当看清街对面那一对男女的身影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心中暗叫:糟了!   没给陈幸福继续看下去的机会,他一把勾住她的头,将她的脸转过来,打趣道:“几年不见,猴哥没有吸引力了,是不是?”   陈幸福讪讪地笑了,不甘心,又疑惑地转头,不甘心地看了对面一眼,对面早已经没了那二人的身影,回过头,又看了路璐一眼,抱歉地笑笑,没说什么。   路璐也没说话,二人并肩走了一会儿。   忍了一会儿,陈幸福终于说话了:“猴哥,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那好,我送你回家……”路璐很快回道。   他心里惴惴不安,生怕陈幸福看到不该看到的。   陈幸福感激地看着他,说出自己今晚请他逛夜市的目的:“猴哥,夜市里有一家卖鸡蛋羹的,蒸的很好吃,我本来是想请你吃的……”   路璐心头一热,有些涩,有些酸,有些甜,更多的是对陈幸福的心疼。   她,还记得他喜欢吃鸡蛋羹。是的,他是一个别扭的人,不吃煮鸡蛋,不吃炒鸡蛋,只吃蒸鸡蛋羹。   “改天吧……”傻丫头!他没再说什么,直接拦了一辆车,同陈幸福坐进去,很快,车子就到了陈幸福家的楼下。   路璐先下车,将幸福这边的车门打开,手臂搭在车门上方,怕磕碰着她的头。待出租车离去,路璐对她说道:“上去吧……”   陈幸福脸色有些疲惫,先前的雀跃和兴奋荡然无存,她十分抱歉道:“猴哥,改天请你到家吃饭,其实,我也会蒸鸡蛋羹。到时候,我蒸给你吃。”   “好。”路璐爽快答应,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表情,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她也看到了裴全跟一个女人勾着胳膊走在一起的身影?千万不要。   与路璐告别后,陈幸福进了楼道。心,忐忑不安,砰砰乱跳。她还是掏出电话,借着感应灯的光亮,她熟练地按了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待那边接通了,她气喘吁吁问:“裴全,你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公司加班呢。不是说好了后天回家吗?怎么,想我啦?”电话那边,传来调笑声。   说不清为什么,陈幸福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道:“裴全,我想你了,快回来吧!”想了想,又说道,“要不然,你先别回来了,你赶紧把那边辞职手续办了,回这边找个工作吧……”   裴全沉默几秒,有些不放心地问:“幸福,怎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眼角有泪水淌了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咳嗽几声,回答:“有些感冒……不碍事的……”   “那就好……”裴全放下心来,“不舒服,就买些药吃……”突然,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说道:“那就这样吧,我有个文件要看,我先挂了……”   听着电波传来的忙音,陈幸福又抹了一把眼泪,自言自语道:“孕妇怎么能随便吃药呢……”他怎么就没有身为准父亲的基本常识呢。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还不停地抹汩汩不断的泪水。   那边,放下电话的裴全,有些心不在焉。   浴室里出来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身上只围了一条洁白的浴巾,手里握着一条干毛巾,边擦着头发边问他:“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裴全板着脸,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幽幽说道:“怎么能高兴?你答应我要在这里开一家分公司,到现在还没影呢……”   女人解开浴袍,直接扑了上来,把裴全鼻梁上的眼镜摘去,放在床头柜上,手,像条滑溜的蛇,钻进他浴袍里。三下两下的撩拨,裴全气喘吁吁,他一个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眼睛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姐,你真的不食言?”   女人似乎早已经饥渴难耐,双手在他伸手游移,哄着他道:“好弟弟,我那么大的家业,还差给你开分公司的那笔钱?我们这不是回来考察了嘛!”   “那明天,我们继续考察?”他期待的问。   “我怕在这里开了分公司,你的心思就会回到你那个小娇娘身上去!”女人有些幽怨说道。   “不会……不会……”裴全赶紧澄清,为了证实自己的忠心,他主动在她身上引发一串串火苗。   没几分钟,女人就依依呀呀忍耐不住,嘴里哼哼唧唧道:“你心里分明想着你老婆呢……”   裴全已经将自己埋在她身体里,见她一副满足的样子,才说道:“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想就近照顾她一下……”   女人听了,狠狠掐了一把他前胸,还不解气,扬起头,照着他肩膀就咬了一口:“我也能给你怀孩子……”   裴全嘻嘻一笑,腰眼一个用力,女人又哼哼唧唧叫唤起来。   他说道:“我心疼你……”   “你嫌我岁数大……”女人不停喘息着,眼波魅惑,浑身泛红。   “姐岁数一点儿都不大,从身材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女人很受用,问道:“你真的会跟你老婆离婚?”   “姐,你给我一些时间,她现在怀孕呢……”   “我不管她怀孕没怀孕,反正,你尽快把离婚的事办了。有我在,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不依……”说着,双腿更加夹紧他的腰。   “姐,你冤枉我!我跟她在一起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跟你,可是夜夜笙歌……”说着,不等女人回话,更加卖力地运动起来,身子不停运动的同时,还不忘自己的打算:“姐,明天,我们接着考察吧……”   女人在意乱情迷间,答应下来。   交心   站在楼下,路璐看着楼道里的灯一层一层地亮过,又一层一层地熄灭。过了好久,也不见有哪个房间的灯亮起来。   她莫不是在楼道里跌倒了?不好的想法一经产生,心,便提起来。就在路璐抬脚要跟进去看看的时候,五楼一个房间亮起灯来,一个身影站在窗前,冲着他摆手。   路璐也冲着她摆摆手,然后,看着那扇窗的窗帘拉上,这才缓缓走出小区。这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配套设施也算完善,还有一些孩童在楼下的健身器材上玩耍。   他双手插兜,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根据这里的环境判断,这里的房价也不便宜。裴全把婚房选在这里,可见对幸福的重视。也许,先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   路璐最后打量一眼五层的那扇窗户。灯已经熄灭。他有些自责,为了陪他吃饭,她肯定累坏了。   这一夜,陈幸福和路璐各怀心腹事,都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出了公寓,司机齐星早已经在楼下等他。   坐进车子,路璐交代道:“T市有个希达公司,是搞进出口贸易的,你出面打听一下他们的法人和一个叫裴全的人,最好把电话号码也弄过来……”   “好……”齐星很快回答,想起昨天路璐的不快,他说道:“哥,我决定读书了,明天就去报名,参加自学考试……”   “好……”路璐看着他,笑着回道,“年轻人就该有股冲劲儿,不能浑浑噩噩混日子……”   “是……”见路璐心情很好,齐星忐忑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地。   进了办公室,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会议室开会。这是他走马上任以来第一次在全局工作人员前亮相。   会上,路璐把最近的工作任务布置下去,最后,微笑着看着与会的人们,总结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周详安排自己的工作……”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一闪一闪亮了起来。因为是静音,主席台下的人并没有看见,路璐一眼就捕捉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陈幸福的名字。   想起昨夜,他看见裴全跟一个女人勾肩搭背的身影,眼前闪现陈幸福疲惫低落的神情,路璐猜想,不是她真发现裴全出轨,二人发生争执了吧?   想到此处,他三八两句话就结束了发言,把会议交给副局长,然后,拿起手机,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给陈幸福拨了回去。对方按了,没过一会儿,又打了进来。   接通电话,为了让气氛轻松些,路璐开玩笑道:“你不是又躲进卫生间打电话吧?”   陈幸福咯咯笑出声来:“猜对了,加十分……”   “你真在卫生间打电话?”路璐也笑出声来,“不都说,卫生间是八卦消息发源地吗?当心隔墙有耳!”   “放心,我没那么傻,我把女卫生间清空,从里边反锁上了……”陈幸福握着电话,颇有成就感似的,咯咯直笑。   路璐一听,心情也大好起来,抿着唇,跟着笑。   过了几秒,陈幸福才悄声说道:“猴哥,昨天,我老板宴请你,你让人代你去的?”   路璐怕她误会为了跟她吃饭,而放弃参加李勇的宴请。其实,跟她在一起吃饭,是他心甘情愿的。   但是,他又怕把这份心思说出来,给她徒增困扰,装作无奈,叹了一声,说道:“不是临时派人去的,是我早就想好的,过一段时间,我想把李秘书提拔起来,调离我身边,所以,才安排他去,让他多认识一些人……”   陈幸福“哦”了一声,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   “你消息怪灵通的?”路璐问。   陈幸福狡黠一笑,回道:“我是公司高层之一耶,什么事能满遮住?今天一早,我们开了一个例会,老板秘书说的……”陈幸福顿了一秒钟,然后,又说道:“猴哥,你……”   听她语气犹豫起来,路璐笑着问:“怎么了?吞吞吐吐,可不是小猪的风格……”   好久没听到“小猪”这个称呼了,陈幸福心尖一热,脱口而出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猴哥,你刚上任,就跟他们混在一起,不……合适吧?”   路璐以为她是发现了裴全的事,无法处理,来找他帮助的。当听到她是为自己担忧时,紧绷的心放松下来,同时,一股暖意顺着话筒浸入肌肤,顺着血脉,流进心房。   路璐轻咳一声,不让她听出自己异样的情绪,笑着道:“看孙子兵法吗?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古语不都说,不谋长远者,不足于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于谋一域。我初来乍到就与他们泾渭分明,反倒不好开展工作,不过,我有分寸。   最大底线也就是同他们吃吃饭喝喝酒,其他的,礼金美色之类,我不会收的。”   “谢谢你,小猪。”他真诚地说。   那声“谢谢”,包含着无数的感激之情。来到此地,只有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实意关心他,不因为他的权利地位。仅仅是出于关心,是一份纯粹干净的,没掺杂任何杂质的关心。   陈幸福在那边清脆地笑着:“以前,都是你帮着我。如今,你好不容易来到我的地盘上,我得罩着你,不是?好啦,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就放心啦。”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小猪……”   陈幸福停住手,静静听着。   “小猪,昨夜,休息的好吧?”路璐试探地问。   “嗯,挺好的……”看着镜子中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自己,她抬起手,揉了揉。   “记得,你是准妈妈,一定要休息好,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先为孩子的健康考虑……”   “嗯,谢谢猴哥……”陈幸福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哑,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涩。不是真感冒了吧?   听出陈幸福的异样,路璐用愉快的语气说:“我可不想看见一头胖胖的小猪,每天都顶着黑眼圈,愣装国宝……”   陈幸福笑了,眼角却有泪水流淌下来。她急忙说道:“猴哥,外边有人要上厕所,正敲门呢,我挂了……”几乎是说完的同时,便挂断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忙音,路璐端着电话,呆愣半晌,可刻意扬起的笑意凝固在嘴角,眉头微蹙。就在他呆愣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礼貌地说了声“请进”,齐星乐呵呵地走进来。见路璐一人,他反手就把门反锁上,然后,笑着走近他,道:“哥,你交代我的,我都查清了……”   “哦?”正在为陈幸福纠结的人,一挑眉。   “哥,那个希达集团是T市的纳税大户,主营进出口贸易。法人叫李兰,性别女,年龄四十二岁。   这家公司的法人原来是李兰的丈夫,他们是典型的老夫少妻。三年前,她丈夫去世,她继承了全部家产。最近二年,跟一个小白脸勾勾搭搭,不清不白……”   “裴全?”路璐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看到车里激吻的情景和昨天晚上,看到裴全跟一个女人勾肩搭背逛街的背影。   “咦?哥,你怎么知道的?”齐星眼神闪亮,惊奇地瞪着他。然后,倒背如流,把裴全资料说了一遍,“裴全,男,二十六岁,三年前,大学毕业,在外飘荡一段时间,后来,就进了希达集团,没多久,便被委以重任,直到现在……”。   路璐一笑,没解释,问道:“裴全的电话弄来了吗?”   “弄来了……”齐星说出裴全的电话。路璐记在身前的台历上。   “对了,哥,那个裴全,老家就在这个城市,据说,希达集团想要在这里开一家分公司,委任裴全为经理,目前,正在考察酝酿中……”   路璐点点头。   这个讯息应该可靠。昨天,幸福说,裴全就要回来找工作了,难道,就是想回这里当分公司经理?   “好,我知道了……”对齐星的机灵,路璐很赞赏,笑着说道:“我把你从冷月身边要过来,有点儿委屈你了……”   “哥……”齐星拉长尾音,有些不高兴了。   路璐挥挥手,笑着道:“你别急,你愿意留下来,我求之不得呢!不过,你不搞情报工作,确实是国家安全战线的一大损失……”   “哥,你取笑我!我都决定报名参加自考学习了……”   “好啦,既然你决定安心学习,那就赶紧去看书吧……”路璐笑着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齐星一溜烟儿跑了出去,生怕路璐改变主意,把他撵走。   他可不想回到冷月身边,那个成天板着一张脸,惜字如金,像极地寒冰似的上司,谁受得了?也不知道黎花嫂子怎么受得了他?   不比不知道啊,这一比还真就看出差别了。还是在路哥身边温暖,看他天天都乐呵呵的,像是没什么愁事,多好呀!   门板悄无声息地合上,室内瞬时安静下来。   路璐低头,凝着台历上的手机号,出神起来。要不然,给裴全打个电话?   跟他说什么?要他对幸福好?别伤了幸福的心?还是说,自己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警告裴全别在外边胡来?   他是他们什么人?他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如果说,他直接告诉裴全,他不希望幸福受伤害。那么,裴全是不是怀疑自己与幸福有纠缠不清的事?反倒给幸福徒增麻烦?   清官难断家务事。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外人。没有任何立场去劝说裴全。可是,他实在不想看到幸福受到伤害。昨天晚上,她应该没看清裴全的身影吧?但愿她没看清!   路璐五指微曲,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但愿幸福没看见她不该看到的。这样,就有时间容他再想想,想想怎样帮助她,把伤害降到最低,然后,化之于无形。   跟踪   陈幸福终于把裴全盼了回来。当看到他一脸疲惫,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的忐忑不安瞬间便消弭无踪。   接过他手中的皮箱,帮他脱去外衣,推着他往卫生间走,心疼说道:“我把洗澡水都放好了,赶紧泡泡去!饭菜也马上好了,你洗完了,我们就吃饭……”   裴全反身抱住她,把脸埋在她发丝中,深深吸了几口,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吻了吻她额头,然后,旖旎问道:“想我了吗?”   幸福的脸,腾地就红了,使劲儿推了他一把,“赶紧把眼镜摘了,洗澡去……”   裴全没动,抱紧她,问道:“那天,是谁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了?还一副要哭了的语气?”说着,头微低,捕捉到陈幸福的唇,辗转吸吮起来。直到怀里的人儿软绵绵地瘫软在他怀里,他才放开,感激说道:“幸福,辛苦了……”   她眼睛一热,咬咬牙,硬是将眼底的濡湿咽下去,咧开嘴笑道:“老夫老妻的,净说肉麻的话,快进去洗澡……”又推了他一把后,急忙转身进了厨房,还趁着裴全不注意,擦了擦眼睛。   餐厅的桌子上,摆了六道菜。   还有一道汤,幸福正在做。看着“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汤锅,幸福心里又软软的甜蜜起来。昨天夜晚看到的一幕,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定的。   汤很快就好了,她盛进白瓷碗,端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摘掉围裙,洗了洗手,进卧室给裴全找了一套家居服。   来到卫生间门口,她敲了敲门,喊道:“裴全,洗好了吗?衣服在这儿呢!”   里边只听见哗哗的水声,一会儿,停了。门被拉开,裴全手里拿着干爽的毛巾,正在擦身子。   “你……”陈幸福觉得自己的脸又火燎燎发烫起来。   虽然他们结婚快一年了,可是,真正在一起的次数用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她还是不习惯看他光着身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看她羞得满脸通红,裴全心情大好,用她的话逗她:“老夫老妻的了,你羞啥?”   陈幸福狠狠剜了他一眼,把衣服往他身上一扔,嘟着嘴,骂了一句:“流氓!”然后,就转身回了餐厅。   擦干身子,裴全将家居服穿好,悠闲地进了餐厅,边走边问:“给我新买的?”   “嗯,喜欢吗?”陈幸福把碗筷摆好,饭锅端上来,说道:“我给你买了两身,还有一身,你走时带着。买回来我就过水洗了,你直接穿就好……”   “好……”裴全只觉喉头哽了一下,紧接着痛快答应。   陈幸福给他盛了一碗饭,商量道:“上次我回老家,爸妈都念叨你呢!要不然,明天,我们回去看看吧!”   “最近我很忙……我会给他们打电话。幸福,你就多替我回去看看他们……”   陈幸福低头,吃了口饭,才缓缓说道:“我回去没问题。你爸妈和我爸妈,我也都可以照顾到。可是……”   “那你多买些东西给他们……”裴全补充一句。   陈幸福放下筷子,有些淡淡的不悦,扬高声音,“我就是买山珍海味,人参鲍鱼回去,他们就高兴吗?你爸妈是想看到儿子,而不是一堆东西……”   她最看不惯裴全这一点。总说忙,一次次推拒回家的日期,好像他日理万机,是国家总理似的,   “幸福,辛苦你了,你就替我多尽些孝心……”见她真动怒了,裴全眼镜下的目光带着歉疚,他伸出手,握住对面幸福的手。   陈幸福半晌没说话,用力把手抽出来。   裴全有些急了,看着有些发呆的人儿,起身绕过来,坐在她一侧,揽住她的肩,轻唤道:“幸福,生气了?”   “没有!”陈幸福心里很气,可是,想到自己目前身体状况,不宜动气,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就是在想,我倒没什么,回去一趟,娘家爸妈和婆家爸妈一起都顺便看了,可是,对于你爸妈来说,我怎么的都是儿媳,不能代替儿子……”   “幸福,过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等我调回这边,安定下来,我们就买一辆车,每个周末我们都带着孩子回家看爸妈,回农村过周末,你说好不好?”   陈幸福眯着眼,憧憬起来。   不久的将来,在一个春意盎然,桃红柳绿的周末,裴全开着车,她和孩子坐在后座,一家三口,在和煦春风中听着孩子欢快地唱着儿歌,在欢歌笑语陪伴下,向家的方向疾驰……   想着想着,她不禁抿唇笑起来。   “幸福?”   “啊?”陈幸福回过神来,说道,“那你赶紧往回调。”突然想起什么,她问:“对了,调什么?你们在这里也没有分公司呀?”   “正在考察,准备筹建,所以,我很忙……”   “要你筹建?”陈幸福有些不信。   “当然了,你都当上财务总监了,作为你的老公,不求上进怎么可以?筹建后,我就是这里的经理……”裴全骄傲说道。   陈幸福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我那是硬赶鸭子上架,坐享其成。倒是你,很操心吧?”   “还行……”裴全再次隔着桌子,握住从幸福的手,怀着歉意说道:“所以,幸福,我……”狠了狠心,压住眼底的几丝心虚,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吃完饭,我还要走……”   陈幸福心里咯噔一下,她微低下头,敛下眼底的失落。冷静一下,然后,抬起头,笑着说道:“好,那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本来,我还想跟你说,明天想请路璐来家里吃饭呢!”   “路璐?”   “是呀,你忘记了?就是我大学时的那个师兄,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他调到这里当国税局局长了。前几天,还到我们公司调研……”   裴全一下子想起来,恍然大悟道:“他呀?那好啊,等我下次回来,请他到家里吃饭。以后,分公司成立了,少不了要同他打交道。有了你和他这层关系,有许多事就好办了……”   听他这么说,陈幸福皱了皱眉,没言语。   一听裴全同意请路璐吃饭别有目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本来,怕老板李勇利用她跟路璐拉关系,所以,初见那天,害得她没敢与路璐相认。这可倒好,摁到了葫芦起了瓢,自己人倒要利用起路璐来。   “幸福,想啥呢?”看她抿着唇,裴全问。   “我在想,人家毕竟是外人,合情合法的事,我们找他倒可以。违规违纪的,我们还是少麻烦人家……”   人家年轻有为,还有大好前途,我们可别把人家毁了。后半句,她在心里想,没说出来。   “你呀,太单纯,跟在学校时比,一点儿没变!”裴全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口气,“这个社会就是那么一回事,攀高踩低,刀光剑影。要想爬上去,办成事,就得想门路。你敢说,他路璐能当上局长,就合理合法,没有暗箱操作?   同理,我们找他办事,也不是白利用他,到时候,我们可以用钱摆平,这个社会,想要办成事,不外乎金钱美女这两样……”   陈幸福倏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她被他的一番言论吓住了。   这个人是她枕边人,是她丈夫,是她多年的青梅竹马呀。可突然间,怎么就感觉陌生了呢?人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得,可是,心,好像一下子就遥远起来,中间像是横亘着什么逾越不过去的东西。   人在咫尺,心在天涯,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境吧!   心,像是被压上一块巨石,闷得慌,上不来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扒着碗里的饭粒儿,她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   裴全顿了一下,说道:“坐快客……”   “回去坐啥车?”   “快客,返程票我都买好了……”   陈幸福“哦”了一声,“一会儿,我送你走吧!”   “不用……”裴全眼神闪烁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许是觉得拒绝得太快了,讪讪笑着,说道:“你还是好好在家安胎,准备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吧……”   陈幸福心不在焉地笑笑,没再强烈要求。   静默在二人家蔓延开来,过了一会儿,还是她先开口道:“裴全,不如……你别再希达干了,回来重新找个工作,怎么样?”   裴全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希达薪资待遇高。回这里,有哪家公司能给我这么高的待遇?况且,我学的就是对外贸易,如果回来找别家公司,专业也不对口……”   陈幸福自知难以劝动,也不再说什么。吃过饭,收拾好碗筷,送裴全下楼。   “你别送了,累了半天了,进去躺一会儿吧……”见陈幸福要送他下楼,裴全拦住她,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一下,一只手摸上她的腹部,说道:“把孩子保护好就行,别送了……”   陈幸福只有止步。她眼睁睁看着裴全下楼去。独自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定,拿起鞋柜上的钥匙,紧跟着蹬蹬下楼去。   紧追出去,只看见裴全的车屁股冒出一股黑烟,便不见了踪影。陈幸福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急急忙忙坐进去,冲着司机师傅说道:“跟上前边那辆车……”   司机师傅是个上了岁数的中年人,见陈幸福眼睫毛还湿漉漉地,有些同情地问:“要追上去,拦住吗?”   陈幸福摇摇头,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才说:“远远跟着就行了……”   这样的婚姻   司机师傅不再言语,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着,还时不时偷偷瞥她两眼。估摸着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又是一桩妻子跟踪丈夫的事件,这样的事,他每个月都能遇到,早已经习以为常,应对自如了。   计价器上的数字不停地往上蹦,跟了一会儿,司机师傅又偷瞟了陈幸福一眼。心里琢磨,跟得太远了,到时候,她没钱给,怎么办?   “你看,还跟吗?”看了一眼计价器上的数字,他犹豫后,试探地问。   陈幸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打开匆忙中顺手抄出的钱包,看了一眼,还有四百多元钱,说道:“跟着……照着四百元钱跟……”   司机师傅愉快地答应一声,车子继续尾随着前边的那辆。   没过一会儿,陈幸福就看见裴全打的那辆出租车在本市最大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付钱。紧接着,很急迫地走向停在一边的一辆红色小轿车。   她是车盲,对车子没什么研究,直观上感觉,那车子应该很值钱。   车子里,下来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风衣,金黄色的大波浪披肩发,看那体态穿着,应该是一个很妖娆妩媚的女人。   红衣女人迎着裴全走过来,抱着他,亲了一下。裴全也没拒绝,搂着那人,嘴对嘴亲热了几秒,二人便钻进车子,疾驰而去。   陈幸福把脸紧紧贴在车窗玻璃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连眼皮也没眨一下,死死盯着裴全的一举一动。   心,开始抽搐的疼,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凌迟着她心尖上的肉,胸臆间,顿时血肉模糊。随之,不停地有酸涩涌上眼眶。   她把手掌紧紧抵在车门上,犹豫着,是否该下去质问裴全,或是下去把那个妖娆的女人痛骂一顿。   可是,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十指紧紧攥成拳头,任凭指节发白,任凭指甲深深陷在掌心的嫩肉中。   “还……跟吗?”看到那温柔缠绵的一幕,司机完全明白了,他通过后视镜,试探地问。   “跟着……”陈幸福把眼泪咽到肚子里,目光冷冷地盯着那辆拐出停车场的扎眼小轿车。   “好……”司机一踩油门,车子也拐上大道。   司机正义感陡然而起。话说,这年头的年轻人也真不知足,放着这么一个贤惠年轻又朴实的媳妇不好好过日子,非得跟一个画得跟妖精似的女人搞暧昧,真是不知足啊!今儿个,他就豁出去了,不赚钱也要把小三儿抓住,为净化社会风气做一点儿奉献。   裴全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一举一动被陈幸福看个清清楚楚。   看来,没有反侦察本事,还是少在外边拈花惹草的好。当然啦,有反侦察本领,也不该在外边胡作非为,到头来,伤害的不止是自己的另一半,最终,还是自食其果。   陈幸福一直跟着前边的那辆车子到了郊区的高速入口,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上了高速。她心底冷哼一声,他不是说买的是快客车票吗?   真相大白。   她没有任何借口帮裴全澄清了,更无法劝说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实在无法让自己信服。   原来,那天在街上看到的身影就是裴全,那天,他也是搂着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哼!真的好可笑,果然,妻子是最后一个知道丈夫出轨的人。   被欺骗的感觉铺天盖地朝她袭来。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心底泛起一股股酸涩,直奔眼里,紧跟着,眼里酸涩得发疼,她想哭,可是,却没有眼泪。   “还……跟吗?”司机小心翼翼看着后座上,脸色发白的女子。明明眼泪汪汪的,却不肯哭出来,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呀!   “回去吧,在我上车的地方停下就好……”   “好……”司机一个挑头,车子就顺着来路往回行驶。   回去的路程走的很快,因为不用东躲西藏,不用怕被人发现。   到了自己楼下,陈幸福付了车钱,临走,身后传来司机自言自语的声音:“这年头,男人都他妈一个德行!”   她没回话,只是放缓脚步上楼,边走边思索着那句话的含义。司机本身就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难道,男人真的都是一个德行?   心里思忖着,直盯着脚下的路,却没看见迎面的人。   她惊呼一声,与对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惊愕抬起头,看清对面的人,急忙道歉。   “齐大妈?对不起,对不起……”陈幸福见自己把一个老太太撞了一个趔趄,愧疚不已。这才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走路爬楼上。   这老太太年近六旬,若是被人家撞个好歹,可就惹麻烦了。   看来,齐老太太没啥事。这不,她还有心思家长里短地问话呢:“小陈,你这是去哪了?怎么眼睛也肿了?你家小裴不刚回来吗?”   老太太的目光就像是两束探照灯,刷刷在她身上扫了几遍。这个从居委会主任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大妈还保留着强烈的职业敏感,陈幸福已经习以为常。   “裴全公司有事,刚走了……”她笑笑回答。   “怪不得呢……”哭哭啼啼的弄肿眼睛,原来是舍不得爱人走呀。小别胜新婚,难怪!难怪!   老太太颤颤巍巍下楼去了,边走边说:“年轻人嘛,就该奋斗。现在,你们两地分居受些苦,等将来小裴飞黄腾达了,你就有福享了……”   回到家,陈幸福脑海里还回响着老太太的话:“等将来小裴飞黄腾达了,你就有福享了……”想着想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她,还有福气享受裴全的成功吗?到时候,躺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子吧?   富异交,贵异妻,这话好像没错。   陈幸福跑进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得大大的,哗哗的流水声响彻屋内。   “哇”的一声,她,终于放声大哭。   又是一夜辗转。第二天,又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李俏悄悄溜进总监办公室,问她:“嗨,怎么了?不是说男人和女人爱爱以后,都红光满面,春意盎然吗?你怎么反倒像霜打的茄子?还顶着两个黑眼圈?是不是你家老裴折腾你一夜没睡呀?”   也没等陈幸福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摆出一副专家劲头,说道:“男人这种东西吧,白天都是衣冠楚楚,晚上都是衣冠禽兽。尤其是你家老裴,在外边一待就是一个月,那在外边一定是如饥似渴,憋得两眼冒绿光了。见到你,那还不得扑上来,当即拆吃入腹?”   边说着,还比比划划,做出一个饿狼扑羊的动作。   说完,同情地拍拍陈幸福的肩膀,安慰道:“要我劝你呀,你就忍忍。老裴回家,对你越是禽兽不如,说明他对你越是忠诚。如果他在外边偷着腥了,回来肯定没有那么饥渴……”   陈幸福手指揉着眉心,不知这个聒噪的丫头都从哪里得来这么大乱七八糟的理论,比她这个结过婚的人还有经验,比较起来,倒好像是自己落后了似的。   怕李俏再说下去,指不定会说出多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她可怕影响到自己宝宝的健康发育,遂出声打断她,“小姐,您老今年贵庚几何?”   “二十三……”李俏又拍了她肩膀一下,十分不乐意道:“哎?你什么意思?我比你小两岁,你忘了?”   陈幸福收回目光,指尖微动,翻着桌子上的报表,极其认真,正儿八经地说道:“我见你对男人与女人的关系理解如此透彻,以为你早就跟男人滚过床单,身经百战了呢!”   “嗨,陈幸福……”见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李俏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耍了,喊了一声,就要扑上来,“你在讽刺我,是不是?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低调点,体会一下别人的心情,好不好?”   幸福拿起桌上的几份财务报表,往她怀里一塞,阻止住她进一步的进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起什么衣冠楚楚,禽兽不如的话,别把我宝贝儿给教坏了。”   说着,摸了摸腹部,从昨天半夜开始,肚子就隐隐作痛,一直丝丝拉拉的疼,不见缓解。   李俏笑嘻嘻靠近她,“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个,教男人学坏,就要从胎教开始。胎教很重要滴。我估计,我这个大外甥肯定是个又帅又坏的帅哥。”   陈幸福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可别期望是儿子,我养不起,又买房子,又娶媳妇的,我还不得砸锅卖铁……”   李俏啧啧两声,一屁股坐在她椅子的扶手上,“我说,你这是什么观念?凭什么生儿子就要攒钱买房子?要是儿子有本事,不用掏一分钱,那女孩子都会蜂拥而至。弄不好,女孩儿家还得倒搭钱呢……”   陈幸福叹气一声。这话怎么好像在说自己呢。   李俏继续口若悬河,絮絮叨叨:“咱不说远的,就说你吧?你说,你和老裴结婚,老裴出什么了?房子是你的,家具是你的,就连窗帘被罩都是你买的,老裴是白捡一个媳妇,还是这么贤惠的媳妇……”   果真把矛头指向她了。   陈幸福沉默了。   李俏说得一点儿都不假。她跟裴全结婚,几乎所有费用都是她家出的。当时,考虑到自己家条件比裴全家要好,两家又在一个村子住着,彼此了解。也就没分你我。所以,当初爸妈一高兴,就在市里给他们买了婚房,还是新开发的地段,这几年,房价一直飙升。   如今呢……   想起他跟那个红衣女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堪入目的场景,肚子又开始丝丝拉拉地疼。她抿紧唇,忍住了。   如今,她有些后悔了。   如果当初知道裴全会在外边乱搞,她一定会把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结婚时,彩礼也多要些,为自己多谋些好处,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如今,若是他们真的走到离婚的那一步,自己将一无所有。裴家的钱自己一分都没捞着。   见她抿着唇,脸色不好,李俏收敛起不正经神色,担忧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幸福站起来,收拾东西,“肚子不舒服,我跟老板请个假,回家歇歇……”   “走,我送你……”   “不用。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报表都送出去。对了……”陈幸福像是想起什么,说道,“这次,报表多打了一份,去税务局时,给路局长送去……”   都说当媒婆促成一桩婚事能多活十年,她不想多活,就想为自己腹中的宝宝多积些德,让宝宝顺利出生,健康成长。   她轻捂着腹部出了办公室。   另一面   请了假后,陈幸福跟李俏肩并肩下楼。边走边细细打量李俏那张阳光灿烂、朝气蓬勃的小脸蛋儿,怎么看,怎么顺眼,愈发觉得,李俏跟路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小丫头,让你没事拿我开涮!这次,我就给你找个男人,收拾你那难训的野性。等结了婚,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衣冠楚楚,禽兽不如!幸福暗想着,希望自己能促成他们的姻缘。   禁不住李俏劝说,她坐上她那辆六成新的路虎。看着一个女孩子开着一个大吉普子似的车,总是有点儿别扭。   不过,李俏倒是乐此不疲,还口口声声说,“这是美女配名车。”   陈幸福经常逗她,“你这是假小子开破车!”   每次提及此事,二人都要嬉闹一番才肯罢休。今天,陈幸福没有了兴致,裴全的行为对她的刺激直接导致肚皮传来隐隐疼痛,所有一切都让她心情低落,神态萎靡。   李俏见她真的很痛苦,也不再玩闹,有些紧张地问道:“不然,我直接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回家躺一会儿就好……”   拗不过她,李俏把她送到家楼下,又陪着她上楼,看着她安静地躺下,才离开。   “实在忍不住,就给我打电话……”临走时,李俏体贴地说。   陈幸福眼睛湿润了。   她哽咽着,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这个时候,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裴全,而是自己的朋友。想起裴全,心又凉了几分。   李俏走了,卧室里随即安静下来。   陈幸福睁开眼,打量着四周。   曾经温馨祥和的家,此时倍感凄清寒冷。尽管盖着厚厚的被子,可她还是浑身冰凉,没有一丝暖意,就像掉进一个冰窟窿里,怎么也体会不到一丝暖意。   眼里又有泪水涌了出来,抹了一把泪眼,她暗骂自己没出息。自从怀孕后,就格外爱哭鼻子。尤其是自从那日看见裴全揽着一个女人走在街上的情景后,她的泪水更加廉价起来。除非忙忙碌碌的无暇想起,不然,一想到那个情景,她就忍不住掉眼泪。   迷迷糊糊地,想着与裴全间的种种,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电话响起歌声,才把她唤醒。   室内已经黯淡下来,阳光也不知躲到了何处。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已经下午四点多种了。随手按下接通键。   “幸福,很忙吗?”路璐的声音传过来。   按理说,这是月初,财务报表也刚出来,这应该是她们财务人员比较清闲的几天。可是,他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这让路璐泛起合计来。   听出是路璐的声音,陈幸福急忙爬起来,清了清嗓子,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回道:“不忙……”“你……感冒了?”听出她嗓音暗哑,路璐担忧地问。   陈幸福急忙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没有……”知道路璐是个聪明人,她又补了一句,“这几天公司结账,累的……”   路璐没接话,而是话题一转,问她:“裴全在家吗?我请你们吃饭……”   “他……太忙,昨天就回公司了……”陈幸福实话实说道。想起自己跟踪他看到那不堪的一幕,腹部便有隐隐作痛。   “那你出来吧,我请你……”路璐有些遗憾……怕她多心,又加了一句,“还有司机。”他说得很真诚,让人没有任何怀疑。   “猴哥,我……不去了,身体不舒服,等改天我请你……”见推脱不掉,她只好实话实说,尽量让声音轻快些,高扬些。   她不想让路璐知道裴全那些龌龊的事,太丢人。   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虽然现在她已经把裴全排斥在家人之外,可是,他们还是法律上的一家人,还在一个户口本上。所以,尽管兴致缺缺,可她还是极力让自己声音轻快。   “你在家?”   “嗯。”   然后,路璐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陈幸福盯着电话,楞了半晌,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说身体不舒服,他什么也没说,就挂了。自己还说请他吃饭呢,他怎么着也该表个态呀!怎么能说挂电话就挂了呢,也太没礼貌了,这也不是他平时的风格呀!   陈幸福思忖半天,猜想,也许是他很忙,有人来找他办事,所以才急匆匆挂了电话。嗯,只能是这种可能。   放下电话,她下床穿戴好,该是晚饭时间了。大人不想吃,可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营养。她打起精神,给自己蒸了一碗鸡蛋羹。   热气腾腾的碗刚放在餐桌上,又有电话响起来。   捂着肚子,慢腾腾挪到卧室,把电话拿出来,一看,竟然又是路璐!   “猴哥……”她又是先清嗓,然后出声。   “幸福,开门!”电话里传来他声音的同时,房门也笃笃地响起来。   “啊?”陈幸福惊讶起来。是她怀孕后反应慢了,还是路璐没说明白?他怎么来了?自己这个邋遢样子,怎么见人?   就在她有些慌乱无措的时候,路璐接着说道:“你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我司机,叫齐星。他开车过去接你,带你到医院检查一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回省里开会,马上就走,就不陪你去了。”   哦。   陈幸福慌乱的些渐渐平稳下来。不是他亲自来,那就好办了。那……?刚才,他说请自己吃饭,是假的?他听出来她的异样,他套话?   陈幸福顿时明白过来他的心意,一股热气涌上眼眶,“猴哥,我没事的……”   “大人没事,孩子呢?你该为孩子想想,听话,去检查一下……”电波那端传来路璐不容置啄的声音。   陈幸福使劲儿往下压了压哭意,强笑着道:“谢谢猴哥,我这就去……”   跟路璐简单说了几句,就打开房门,门前果真站着一个年轻男孩子。看到齐星,陈幸福的心情就敞亮许多,身边有个人在,尽管不是很熟悉,她心里也有了些底气。何况,齐星与弟弟陈峰年纪相仿,脸上还有些未脱的稚气,这让她更觉得亲近几分。   坐进车里,齐星自来熟说道:“陈姐,路哥说了,要我陪着你检查,你一定要配合我哦,不然,我会挨批的……”   听齐星对路璐的称呼,她猜想,这个小司机与路璐的关系不简单是上下级的关系,应该比上下级关系更近。   她笑着反问他:“一口一个路哥的,你还怕他?”。   “那是。你看路哥平时含笑晏晏的,要是真发起脾气,那可吓人呢!”说完,自己也呵呵笑了,“不过,他也没发过什么大脾气,一般人,没那个好运气看到他发脾气……”   什么理论?   陈幸福眉梢挑挑,心想,看到他发脾气,还得靠运气?难道,他是美国总统吗?发脾气都那么珍贵?一般人还难睹芳容?齐星这孩子,八成是被路璐荼毒坏了,可怜的娃呀!   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她问:“你看见过他发脾气?”   “那是!我亲眼看见,他一脚就把小孩儿腿粗的树干给踹断了!”说着,还松开方向盘,双手比划了一下。   “他会功夫?”这个,陈幸福有些好奇。路璐在她脑海中的印象,一直是淡然温雅,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没想到,他也有生气的时候。她倒真想看看,他生气时,是什么样子。   不过,当日后的某一天,她真的看见他发脾气时,她突然觉得,那一刻,简直是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后果是灾难性的,毁灭性的。   后来,陈幸福想,就是惹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生气,也别惹路璐生气,那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这是后话。   说起路璐,齐星兴奋起来,“那当然,路哥的功夫不比冷月差……呵呵,扯远了,冷月你不认识,是我原来的上司。我本该给他也叫哥的,可是,他成天的板着个脸,我害怕……”   二人相谈甚欢,车里气氛活跃起来,陈幸福觉得,肚子也不那么疼了。   “陈姐,我都把我与路哥之间的事说了,你也说说你呗!说说你怎么与路哥认识的?”   这个小鬼精灵,绕来绕去,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不过,看这孩子挺可爱的份儿,她简单解释道:“我们是同校同学……”   “你?跟路哥是同学?那你太年轻了,要不是路哥让我管你叫姐,我还以为,我们年纪差不多大呢!”   齐星又仔细打量她几眼,“你看着,也不像三十岁的人呐!”   这句话,把陈幸福逗笑了。“我们差六岁呢。我念本科时,他念研究生……”   齐星这才恍然大悟,揉揉头发,不好意思笑了,“你看,我眼力还不错吧,一看你就没那么大岁数……”   听别人夸自己年轻,终归是件受用的事。陈幸福也笑了。   车子到了医院,齐星果然寸步不离她左右,像是个及其忠心的保镖。也不知道路璐从哪里掏弄来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司机,手脚麻利,极有眼力见。   产科大夫给她做了全面检查,还给开了一些安胎药,最后,嘱咐她卧床休息。之后,齐星陪她出了医院。   “陈姐,路哥说了,让我看着你吃饭。走,我们吃饭去!”   看着齐星真诚的脸,她无法拒绝,自己也却确实没吃晚饭,另外也到饭时了,于是她说:“好,那姐请你,好吗?”   “不用……”说着,齐星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笑着冲着她晃了晃,“路哥走前给我的。”   “吃饭钱,姐还掏得起……”想路璐心思竟然如此细致,连吃饭这样的小事都想到了,心底不禁生出感激之情。   “不行,陈姐,饭钱必须我掏。不然,路哥一生气,能踹断一棵树!”   陈幸福忍不住笑了,问他:“你有没有想过,那棵树本就是折的?偏巧被他一踹,就断了?”   听她一说,齐星扑哧一下,也笑出声来,说道:“陈姐,你真好相处,我愿意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陈幸福眉头一挑,问他:“你路哥,不好相处?”   齐星的脑袋瓜子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是那些围绕在路哥身边的人不好相处。跟在路哥身边,我老觉得四周有一群狼在暗处盯着我们,神经时刻紧绷着。”   说着,挠挠头,呵呵笑,“跟你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很轻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顾忌……”   陈幸福的心情被他逗得也好起来,故意皱着鼻子说道:“那是,我傻乎乎的,像小白兔。”   齐星仍旧愉快地笑着,可说出来的话却很认真:“陈姐,你一点儿都不傻,你很真实。”   陈幸福一下子哽住,有句话噎着嗓子说不出来。这话,很熟悉,以前好像有人跟她说过。她半晌没说话,默默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   还没等她回过味儿来,就听齐星继续说道:“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路哥临走时说的。他还说,对你,要我像对他一样,不能怠慢。不怪路哥喜欢你,就连我也喜欢跟你唠嗑。”   天啊,这都哪跟哪呀,这娃,果真被路璐荼毒坏了!   陈幸福哭笑不得。   朋友   “齐星,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见他跟自己弟弟似的可爱,她不好说出语气更重的话来。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   喜欢?如今,她是已婚妇女,而路璐身居高位,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会有交集。以后,也只能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   做朋友,是他们的极限。可是,做朋友,不就是靠的彼此欣赏、信任和喜欢吗?   顿时,陈幸福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有些自责自己过于敏感多疑。   她赶紧缓和语气,道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刚才,是她有些冲动了,“齐星,姐说话有些直,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事……没事……”齐星摆摆手,笑呵呵道,“我知道你想的是啥,路哥可是好人.”   顿时,陈幸福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自己思想不纯洁,是自己想歪了。   最后,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还是由她请客。   齐星还要坚持,她佯装生气,只问他:“你不是喜欢跟我这个姐姐唠嗑吗?既然我们投缘,那姐姐请弟弟,有什么不可以的?”   齐星只好答应,不过,他趁着陈幸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路璐发了一条短信,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二人在自家小区附近找了一个小饭店,简单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两碗米饭,开吃起来。   就在这时,陈幸福的手机响了。她放下筷子,掏出手机,一看,是李俏的。接通了,就听李俏劈了啪啦说了一大堆。   “你在哪儿呢?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你是不是睡过去了?”   李俏爆豆子似的声音,像是一颗颗炸弹,震得陈幸福直皱眉。   更糟糕的是,这个手机隔音效果不算好,附近的客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纷纷诧异地看着她。弄得她实在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道:“没事,我在外边呢,我这就回去……”   不是她舍不得让李俏来这里顺便吃一顿,是她不想让齐星和李俏见面。   她有自己的考虑。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与路璐的关系,这完全是为路璐考量。   齐星是路璐的司机。若是被李俏知道了,她势必对自己严刑拷问,那她与路璐的关系就瞒不住了。即使她这次搪塞过去,说齐星是她的亲戚或什么的,可是,李俏每月至少去税务局一次,万一哪次让他们二人碰面,不还是露馅?所以,不见是最好的办法。   她安慰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李俏。可是,这事,她必须考虑周全。不是她心存不轨,有非分之想,而是,不想将来在工作中把路璐牵扯进来。她能力有限,没有可以帮得上路璐的地方,但是,她会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陈幸福边想,边站起来,就要走,说道:“你在楼下等着我,我这就回去……”   “陈姐,你不吃了?”齐星突然问。   齐星的话还未落地,就听电话那边……李俏一下子就炸锅了。   就听她喊道:“陈幸福,你坦白交代,你跟哪个野男人在一起?我辛辛苦苦来看你,你却出去逍遥快活?快活就快活吧,还吃独食?”   得!想瞒都瞒不住了。   陈幸福被她嚷嚷的脑瓜子直疼。   如今,骑虎难下,被她抓住,再狡辩会更麻烦。   今天若不让李俏见见自己身边的“野男人”,估计接下来的一年半载,她耳边都清净不了。她倒是能忍受,可是,她不想让肚子里的宝贝还未出生,就接受李俏絮絮叨叨的荼毒。   “我跟亲戚家的小弟在吃饭……”说着,看了齐星一眼,接着说道:“要不,你也过来顺便吃一口?”   “你在哪儿?”李俏也不客气。   “四季小饭馆。我家小区大门口左边的那个街上,第四家……”   还没说完,那边就很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陈幸福急忙做齐星的工作:“你委屈一下,当一次陈姐的表弟,好不好?一会儿,我一个朋友来……”   齐星不明所以,点点头,“好……”   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   反正他都出来帮路哥照顾她了,还差当一次“表弟”?   五分钟没到,李俏拎着一大包营养品,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进屋,就朝他们的桌子走来,走进了,看清是齐星时,她尖叫一声:“怎么是你?”语气中带着惊诧和不悦。   齐星一抬头,也看见了她,站起来。惊诧程度不比李俏小:“是你?”他语气倒是平缓,但听起来却有些心虚。   好嘛,异口同声!   陈幸福一见这场面,心想,坏了!这二人认识!她想撒谎都没机会了!   很快,她冷静下来,赶紧露出笑脸,指着二人,试探着问:“你们……认识?”但愿不认识!   李俏也不客气,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气囔囔地瞪了齐星一眼,“不认识!”   反倒是齐星,脸红脖粗,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陈幸福眉心紧拧,看着这二人,顿时觉得很有趣。   “你们……”陈幸福忍住八卦的冲动,一摆手,“好了,来,来,都坐下,你们也不想让我肚子里的宝宝看到你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吧?”   齐星红着脸坐下,还小心翼翼瞥了李俏一眼。   李俏正没好气地瞪着他,四道目光相撞,劈了啪啦,顿时火星四起。   齐星赶紧收回目光,急于承认错误:“今天,那个,小李姐姐,实在对不起……”   “什么?你叫我什么?叫我姐姐?”李俏嘁了一声,“美女我今年芳龄才二十三岁。你看看你,黑乎乎的,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看你的年纪,都能当我叔叔了,你干嘛冒充年轻小伙?”   陈幸福在桌下使劲儿拉了一下她衣襟,李俏这张刀子嘴,真是得理不饶人。就在她准备为二人和稀泥的时候,就听齐星弱弱说道:“我叫你姐姐没错呀,我今年二十一岁……”   李俏一听,嚣张的气焰消了一些,顿时有些脸红,潇洒一挥手,语气也缓和下来,豪爽道:“那就算了,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今天白天的事,一笔勾销……”   要问李俏白天发生了什么事?那还得从头说起。   话说,李俏拿着财务报表找局长室。   如今的领导。尤其是大领导,都相信风水,办公室都设在最高层。李俏气喘吁吁爬到了顶层,正巧碰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迎面走来,她赶紧挤出笑容问:“您好,请问路局长办公室在哪里?”   那人指了指最里边,“往里走,挂着牌子呢……”   “好,谢谢你大哥……”   男人面部顿时僵硬起来,不过,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与李俏擦肩而过。   走了没几步,李俏就听那人喊道:“哎,哥们,报表掉了……”   李俏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儿,回头,见那人正看着自己,原来,是冲着自己说话。   哥们?   顿时,李俏的小宇宙爆炸了!   这大叔是什么眼神?她看起来像男人吗?   她不就是头发短了点儿,个子高了点,皮肤黑了点,胸部平了点儿,衣服中性化一点儿。除了以上那些,她哪里不像女人了?她是女人!纯女人!   李俏一生气,语气也不善起来,冲着那人吼道:“大叔,您花眼了吧?”   说完,一甩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报表,再也不看身后那个僵化的男人,径直朝局长室走去。   若不是考虑到影响,她还会吼他几句。虽然没吼他,可在心里,在走到局长室那段短短的距离里,还是把那个人老眼花“大叔”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逐个问候一遍。   陈幸福津津有味把二人结梁子的经过听完,禁不住呵呵笑出声来。这两人,谁也别说谁,半斤八两。   三人简单吃过饭,齐星把陈幸福和李俏送回家了,这才离开。   李俏的神经反射弧长了一些。直到齐星走了,她才想起来,这事情好像有些诡异。   于是,便问吃饱喝得,躺在床上的人:“哎,我说,你跟齐星怎么勾搭上的?他可是路局长的司机!”   看着李俏拎来的营养品,再想想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李俏陪在身边,她实在不好意思撒谎骗她,于是,嘟囔道:“我跟路璐认识……”   “噗——”的一声,李俏刚含在嘴里的水全部喷出,像是发现了惊天秘密,穷追不舍问道:“哎,快说快说,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用词文明点儿,好不好?什么是勾搭?”陈幸福哀怨地瞪了她一眼,“你要发毒誓,我才告诉你……”   于是,就见李俏忙不迭地举起手来,发誓道:“我发誓,若是将陈幸福勾搭路局长的秘密说出去,我就找不到男朋友……”   陈幸福瞥了她一眼,不满意。   于是,李俏赶紧改口道:“那诅咒我嫁不出去,总行了吧?”   陈幸福还是不满意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就发誓,如果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我就诅咒自己还没结婚,就先被人洞房了,总可以吧?”   被洞房?这个挺狠毒!   陈幸福满意点点头。看见李俏头顶乌鸦乱飞的样子,她觉得心情大好。   于是,李俏就陪着她住下来,听她将与路璐相识的故事。   当然啦,后来,李俏是没把陈幸福 跟路璐认识的秘密说出去,不过,她仍然被人未婚先洞房,吃干抹净了。   被人吃干抹净后,陈幸福还劝她:“行了,你就偷着乐吧,你说,你一个假小子,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有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肯吃你,你就庆幸吧!”   于是,李俏大呼一声,一下子将她扑倒,一阵蹂躏:“陈幸福,你是损友!”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上床事件   迫于李俏的淫威,陈幸福说起与路璐的那些前尘往事。他们的相识还得从“”说起。   北财大,研究生宿舍楼里。   天刚蒙蒙亮,302寝室的门“哐当”一声被踢开。   “不好了,不好了……”进来之人慌慌张张喊道:“快起来……快起来……”   睡得正沉的路璐鲤鱼打挺坐起来。睡意惺忪的眸子,立刻警觉锐利起来,“怎么了?老二?”语气沉着冷静,不带半丝慌乱,但周围的空气却紧张得一触即发。   “咱们楼里的保洁员换人了,原来那个阿姨换了一个美眉……”踹门而入,被唤作“老二”的年轻人两眼噌噌直冒绿光,就像饥饿已久的孤狼,突然看见一只美味小白兔,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住在对面的老大也醒了过来,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嘲讽道:“我说老二,不是在酒吧鬼混了一夜,真就二儿了吧?”说完,侧过身子,脸朝里,背对着老二,也继续睡起来。   路璐明白过来原委,狠狠瞪了老二一眼,又从容地倒下去,接着睡。   晨曦微露,天逐渐亮起来。   陈幸福一只手拎着水桶,一只手握着拖布,从二楼爬到三楼。这座研究生楼共六层。她负责一到三层。来到三楼,放下水桶,开始大口喘气。在拖一楼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个莽撞鬼,把她撞了一下,胳膊肘道现在还疼呢。   揉着还麻酥酥的胳膊肘,她打量着这条延伸到远处的走廊。估计,等她拖完这层,食堂里的早饭也卖没了。看来,每天还得更早些来。   她利用业余时间当保洁员,一个月有六百元工资。若是因为去晚了,买不到食堂的饭菜,那就得到外边去买,外边的饭菜比食堂里贵很多,这样算来,那她每月六百元的收入又要打折扣。合计来合计去,她决定,明天再早些来打扫,那就八这个问题解决了。   陈幸福缓缓收回落在走廊尽头的目光,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眼角瞥见墙边儿垃圾桶边的一个塑料袋。   一个白色的垃圾袋,里边装满了烟蒂和啤酒罐子。她赶紧跑下楼,把那个装了半满的蛇皮袋子拎上来。戴上胶皮手套,她打开塑料袋,把一些能卖废品的东西检出来,放进自己的蛇皮袋里。   依云矿泉水?   陈幸福一愣。谁家这么有钱?送孩子念研究生不说,连喝的矿泉水都是进口的?喝就喝呗,还有多半瓶就扔了?真是败家的孩子!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沿着走廊,把各个垃圾箱都翻了一遍,把能卖废品的都归到蛇皮袋里,把没用的,都装进一个个大塑料桶里,通过货运电梯送到楼下的垃圾点。然后,回来开始清洗拖布,拖地。   她下楼没半个小时的功夫,返回来时,见刚刚清理干净的走廊里又多出来一袋垃圾。这是谁扔的?就在她暗骂这些研究生没公德心的时候,也发现了一样东西。   钱?   陈幸福看着那个垃圾袋微微敞开的口儿边,露出一小截粉色的钞票。还是一百元的!   她蹲下身子,轻轻扯了出来,是半截。然后,她小心翼翼打开垃圾袋,翻了一遍,在最底部,又发现半截。   拿着两截百元钞票,陈幸福的手微微发抖。长了二十多岁,她还是第一次捡到钱,还是百元大钞!她既激动又紧张,呼吸有些急促,手心也汗湿一片。   找失主还是自己留着?她开始犹豫。   找失主吧,她有些不甘心。她工作第一天就对这些没有公德心的研究生产生反感,这些钱要是自己藏起来,就算对自己受伤心灵的弥补。   可是,自己留着吧,她又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这不是正路来的钱,她花起来无法心安理得。还给失主,有些不情愿,她实在是对乱扔垃圾的人极为不满。   她蹲在那儿做了半晌思想斗争,还是站起来,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   老二收拾好桌子上的垃圾,刚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就被敲门声惊醒。   同时醒过来的还有路璐。他掀开被子,瞪了老二一眼,又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接着闭上眼,继续睡。   老二就像老鼠见猫一样,立马爬起来,乖乖去开门。嗨!没办法,谁让他晚归,有错在先呢!   懒洋洋、不情愿抓住门把手,嘴里嘟嘟囔囔问道:“谁呀?”   陈幸福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开门,她有些慌了。开始觉得这钱有些扎手。   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不义之财,拿在手里确实不舒服。她开始沮丧,开始胆怯,就弯着胳膊,拄在门板上,全身力量都集中在那一只胳膊上。   老二心里不悦,可又不敢对路璐发火,只好把不满发泄在门板上,一个用力,刷——   门开了!   猝不及防,一道身影扑了进来!   “啊——”陈幸福尖叫一声。   她手臂胡乱飞舞,想抓住一些东西,可是,理想是美满的,现实是骨干的,她什么也没抓上到,悲惨的结局就是:扑在了一张床上!   扑在床上了,她才抓到一样东西!   要问,谁那么荣幸,赢得个美人投怀送抱?   路局长呗!当然,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小科长!   很不幸,路璐正睡在靠门边的床上,很倒霉,首当其冲,他成了陈幸福的大肉垫子!   一般的,这个时候,电影里的浪漫镜头应该是:女主扑在男主身上,四目相对,含情脉脉,然后,镜头放缓拉长,再然后,一点一点……四片唇渐渐贴近,最后,来个脸红心跳的香吻……   同一时间,再来个浪漫得无以伦比的背景:天空里飘着一颗颗粉红色的心,随着空气飘飘忽忽的飘着,还刷刷地放着电……   很杯具,这些美好浪漫的镜头没有在陈幸福身上如期上演。   幸福确实趴在了路璐的床上。   确实也抱住了路璐。   情况危急,不抱也不行啊!要不是她急中生智,恐怕就要窜到墙壁上,与雪白坚硬的墙壁来个亲密接触了!   幸亏……   幸亏她抱住床上的男人。   确切地说,是人身体的某个部分!   上床事件(二)   听见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紧接着,一个重物扑到自己身上!   路璐睡意全无,“腾”地坐了起来!这不怪他,他的警觉性历来就高,这可能跟自身的身体素质有关。   不止路璐坐来,就连沉睡的老大也醒来,惊诧地瞪眼前这一幕。   老二更是双目圆睁,眼里情绪都不能用“惊诧”、“震惊”来形容。   简直是……   太TM的火爆了!   这初见面,竟然上床了!   路璐笔挺地坐直身体,抿着唇,看着女孩子翘挺结实的臀正对着自己。   她的腹部压在自己大腿根儿上,她胸前的两簇柔软也软绵绵压在自己腿上。   她的双手更是惊悚,紧紧抓住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子!   这情景太……   太……诡异了……   还是罪魁祸首老二先反应过来!   他清了清嗓儿,问道:“你……你不是那个楼道保洁员吗?”   陈幸福立刻清醒过来,脸色瞬间变红,像猪肝,红得能滴出血来。此刻的她,宁可变成一只小虫子,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要起来面对这些人。   看着陈幸福连耳根子都燃烧起来,可还抱住自己脚丫子不撒手,路璐清清嗓,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   陈幸福一下子跳起来,“啊——”又一声尖叫!   路璐床铺的上边是一张空床,陈幸福一下子就撞到了上层的床板上!她捂着自己的额头,疼得一个劲儿跳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不忘跟路璐道歉。   路璐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若是故意,是不会单纯抱脚的。”   许是刚醒的原因,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低沉和愉悦,眼里透出几丝笑意,眉梢微挑,目光深邃澄澈,薄唇轻抿,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陈幸福抬眼,正对上路璐戏谑的目光,耳根子又红了!   她急忙低下头,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好久,她神智恢复,才琢磨路璐那话的意思!   自大狂,他以为她是那种肤浅的人,看见男人长得帅气就飞蛾扑火般扑上去吗?他太自恋了!哼,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光了,她也不会去扑他!   当时,她脑子一片混沌,只在心里暗自腹诽,看这个人温润如玉,淡然随和,竟也取笑她 !她也不是故意的,谁愿意抱着别人的臭脚?听老人们说,有临时抱佛脚一说,没听谁抱过男人的臭脚!   路璐本意是想缓和她的修窘,不想自己一句打趣的话竟然让她脸色千变万化,最明显就是微微鼓起的腮,有些不屑的意味儿。这丫头,可真有趣。   室内一片沉寂。   老二打断她的小嘀咕,言归正传,问道:“你敲门,有事吗?”   陈幸福这才想起来自己敲门的目的,她又把身子探到路璐的脚边,把他被子掀开一角,把那一分为二的百元大钞找出来,递给老二道:“给……我从门外的垃圾袋找到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屋扔的?”路璐突然插话。   “走廊里,每个门口都有一个垃圾箱,而这个塑料带就在你们门口的垃圾箱旁。我估计这钱就是你们不小心扔的……”说完,把钱完老二手里一塞,就跑了出去。边奥边揉着灼热的脸,今天丢人可丢大发了!   老二盯着手里的假币,怔了几秒,回头问路璐:“这是你扔的,还要不?要不然,就撕碎了扔掉吧,免得被人拣去流入社会……”   路璐盯着那半截假币,鼻间还萦绕着刚才那个女孩子身上清淡气息,他若有所思,没言语。   就听老大开口道:“这丫头竟然拾金不昧?不是欲擒故纵吧?她来这里搞卫生,是不是钓金龟婿来了?”   路璐从老二手里夺过假币,反驳道:“你以为她一个小丫头,有你那么深沉的心机?我们只不过是在职研究生,不是什么总裁,CEO……”   “可是,我们管着那些总裁和CEO,我们是税务精英,过不了几年,说不定我们就是局长,厅长……”   路璐说不上哪里来的烦躁,一挥手,“算了,再睡一会儿……”说着,就躺下去。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老大和老二也乖乖钻进被窝,接着梦周公。   路璐再也睡不着,她面对着墙壁,摆弄着手里的两截假币,睁大眼睛似乎要把假币盯出洞来。后来,他把那两截假币重新粘在一起,压了塑料薄膜当了书签,一直用着。   路璐他们吃完早饭回来,陈幸福刚刚把三楼清扫干净,正要下楼,与上楼的路璐走了面对的面。   路璐冲着她淡淡一笑,点点头。   陈幸福不由自主又脸红了,她也冲着他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刚才实在对不起……”   她想问,刚才没压坏你吧?转念一想,觉得这话太暧昧,太容易让人想歪了,于是,话在舌尖打个转儿,又咽回肚子里。   接下来的日子,碰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每当路璐看见这个扎着马尾辫,清秀淡雅的女孩子,就觉得心情轻松无比。尤其是她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让人莫名安心。   有时候,看着她弯着腰拖地的侧影,他会故意放慢脚步,多停留一会儿,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着她,觉得心情舒坦。   缘起   路璐与陈幸福的真正接触是在“上床”事件两个多月以后。   给陈幸福授课的一位陈姓教授知道她在研究生楼做保洁,就让她顺便带一本书。   教授嘱咐她,“那个人叫路璐,在研究生楼302室……”   对于302室,她太熟悉了。她都扑人家床上去,要是再记不住,真就是个棒槌了。   那是个周六的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楼道的走廊里,有斑驳的光影。   她脚步轻快地上了三楼,敲了敲302的房门,很快就有人开门。   看清开门的人,幸福一怔。耳根子瞬间就红了。愣了几秒,急忙弯腰打招呼,“您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有叫路璐的吗?陈教授托我送书给他……”   开门的人温和回道:“我就叫路璐……”   路璐温和回道,见她有有些拘谨,笑了笑,然后,闪开门口,“进来坐吧……”   陈幸福本想说:“不了……”   可见眼前的人一脸诚意,自己若是拒绝,显得太矫情了。那件事确实是乌龙些,不过,若是因为那就总耿耿于怀,显得她太小家子气。   于是,陈幸福跟着路璐进了屋。   路璐打开一瓶绿茶饮料递到她手边,然后,又拿出一个火龙果,洗了洗,切开,装在一个精致的小水果盘里,推到她面前:“吃吧……”   “谢谢……”陈幸福抿了一口饮料,水果一片也没动。   下午的阳光倾泻到室内,正照在路璐的脸上,给他本就温和的面孔又镀上了一次朦胧柔和的光晕。   陈幸福一抬眼看到眼前一幕,突然想起那日的事,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路璐笑出声来:“你怎么那么爱脸红?是不是还为那天的事不好意思?”看见她不仅耳垂都红了,就连脖颈锁骨也都红起来,就好想逗她。   陈幸福不是会撒谎的人,点点头,诚实说道:“实在对不起,那天,我太丢脸了,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没事……糗事谁都会有,别记在心上,就当个生活里的小插曲。现在的人,生活压力多大呀,你就把这当个小笑话,疲惫的时候,就想想,心情就会好的……”他笑着安慰她。   陈幸福回视着他。她没想到这人还很豁达。不过,听他一说,她也觉得在理。确实是,何必让自己沉湎于此事,紧紧抓着不放呢!谁在成长过程中没有三五件糗事呢!   这么想着,顿时,觉得眼前的男人亲切许多。   正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   “呀……对不起……你们……你们怎么不锁门?”老二见屋内只有他们二人,一脸歉意的同时,眼睛还咕噜噜在二人身上转了好几圈。   路璐瞥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见着漂亮的女孩子恨不得立马拐上床,拆吃入腹?   “路科长,你这么说,就不仗义了……”他明明给他们创造机会,他不领情罢了,怎么还嘲讽他呢。   路科长?   陈幸福又一怔。   她看了路璐一眼,来不及细想,就站起身来,急急说道:“对不起,打扰了。书我送到了,你有时间给陈教授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吧……”   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路璐也站起来。“走吧,我也出去办点事儿……”   老二瞪大眼睛盯着路璐远去的背影,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路璐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停住脚步,回头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老二立马低头,闭嘴。   路璐几步就追上陈幸福的脚步,陈幸福瞄了一眼他的侧影,仔细回想这个人的容貌:身形颀长若风中修竹,眉毛浓黑如漆,鼻子高挺,唇角微抿,总勾着一抹淡淡弧度,像是在笑。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两汪春水,暖暖的,温温的,波澜不惊。明明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可好像他的室友很怕他呢!想着,禁不住抿嘴笑了。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寝室,路璐侧头问她:“想起什么好事了?那么高兴?”   陈幸福被人抓了一个现行,一吐舌头,“没……没……”然后问:“他怎么管你叫路科长?”   “哦……我们都是单位保送进来的,在职研究生,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这把年纪,能考得上吗?”   “你们一点儿都不老,我还以为是学生呢……”‘   “不老吗?”路璐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他看着她笑了。   陈幸福顿时有种柔柔春风拂过心尖儿的感觉。她回望着他,也笑了。   说着,就出了研究生楼,一路走,一路说,关系好像又进了一些。   想起那天老二说的话,路璐问她:“你怎么不带口罩?”   “啥?”陈幸福没反应过来。   “以前,这里打扫卫生的人都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我们只能分别出男女,看不清年纪……”路璐重复老二的话。难道果真如老大所说,这个女孩子别有用心?   “为什么带口罩?上不来气不说,多热呀!”   想了想反问道:“你们看人家年纪干嘛?是不是你们没事总想着泡人家女孩子?人家就是怕你们看出来年龄,才带口罩的!”幸福看他一脸不解的样子,说道:“就像你那个室友似的,追着人屁后问,差点儿连祖宗八代都问出来了……”   “他问你个人情况了?”路璐顿隐隐有些不悦,但是,掩饰的很好。   “就问过一次,我把他抢白了,你回去可别跟他说呀,不然,以后我就不能在这里打扫了,我想做这份工作……”   感觉自己说跑题了,她回归正题,分析道:“以前的保洁员都戴口罩,就两种可能:一是不想让人看出真面目,怕别人耻笑,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活,另一个就是,她长得太漂亮啦,怕别人骚扰……”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不大,那是她故意调侃他的。一看他就出身富贵,定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然,怎么连处于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的心思都猜不出来呢。   “那你不怕被人看到?那些熟悉的同学,老师?你不怕他们耻笑?”路璐觉得好奇。   幸福一脸云淡风轻,坦然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有什么好怕的?第一,我没偷没抢,第二,我是经过学校允许才来打扫的,第三,我凭自己的劳动赚学费。我不觉得可耻。况且,我们学校师生的素质都很高,没人会耻笑的。当然,也不排除我会带口罩的,比如说,你们在走廊里乱扔垃圾,苍蝇乱飞,那我想不戴口罩都不行,我不怕累死,我怕被熏死,呵呵……”   幸福坦荡的回答,清脆的笑声,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路璐的心湖,有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撞击着他的腑脏六腑。   也许就是那时吧,他心里有了她的身影。   缘起(二)补全   二人边走,边闲聊起来。平和融洽的气氛让彼此感觉又熟识好多。   “你家里很……”路璐犹豫着,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说出话来怕伤到这个小姑娘的自尊心。“你家的经济条件……”怎么样?   幸福盯着路璐,不等他说完,她就明白了,笑着说道:“我家能供起我的学杂费,只不过,我是个小财迷……”   说着,还自嘲地笑笑,“在课业不忙,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能赚钱,干嘛不赚?再者说,在这里打扫卫生,虽然赚的少,可比到酒吧那些地方打工安全多了!”   路璐凝着她。   傻丫头,太单纯了。人家去酒吧那些地方,岂止是你一个清扫工能比的?那些人付出的可能是身体,当然,回报的也多,除了丢失了尊严,他们确实得到很多。   路璐看了她一眼,“好女孩儿少到那种地方去……”像是嘱咐,像是警告,他希望这个女孩子知道他是一番好心才劝诫她的。   陈幸福点点头,说了声“知道”。   二人说着,就来到学校侧门门口。   “你去哪儿?”路璐问她。   “我出去买本《读者》,店主说今天到货……”   路璐“嗯”了一声。   “你呢?”陈幸福眨着长长的睫毛,歪头问他。   “我下午闲着,就是随便走走……”说着,有些无聊地挠挠头。   陈幸福兴奋地帮他推荐道:“那家小书店货可全了,不如你去挑本书?不买也行,他家让随便看……”   路璐很痛快回道:“走吧,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于是,二人出了学校侧门,来到街上。   周末,学校门前的路边,停着许多车子,从现代到路虎,兰博基尼,高中低档一应俱,俨然一个大车展。   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明镜似的,那些车子是干什么的,只不过心照不宣而已。   幸福不屑地撇了一眼长长的车流。看着那些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生,脸上还带着稚嫩,却偏偏打扮的花枝招展,无限妩媚地坐进车子,她摇摇头,笑了一下。   就这样,因为送书,陈幸福和路璐更加熟悉起来。   有一次,路璐从家回到学校,给陈幸福打了个电话,让她来寝室一趟。说让她捎东西给陈教授。   因为有了上次送书的事,以后,只要路璐和陈教授之间的往来,都由陈幸福包揽了。   陈幸福敲了几下302寝室的房门,好久没人开,不一会儿,隔壁的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出来,上下打量她几眼,问道:“是找路科长吧?”   路科长?陈幸福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很很快想起那日老二的调笑,瞬即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是找路科长……”   中年男人对她的反应很好奇,随口问道:“你不知道路璐是科长?”   陈幸福诚实回道:“听说过,不过,有些不适应。他太年轻了,我总以为,当科长的,应该四五十岁,很老成的……”   她说的是实话,她还真不适应他科长这个身份。在一起习惯了,真就把他当成了师兄,是那种没有芥蒂的,无关身份,无关权利与地位的。   胖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都是年轻惹的祸呀……”   这时,路璐已经上楼,听见她的话,温和地看着陈幸福,笑着,淡淡说道:“没关系,被人看年轻,总比看年老好……”   他不说则已,一说,幸福的脸更加红起来,不知该说什么了。接不上话,一下子就尴尬在那里。   看她脸红,中年男人就开始起哄起来:“哎呀,我说路科长,你这个小女朋友怎么这么害羞?”   路璐拍拍那人的肩,仍旧笑着,可一开口,就带着阴风阵阵,就听他说道:“不想让嫂子知道你喝大酒的事,就闭嘴……”明明是笑着说的,可话里的威胁意味却十分浓厚。   说完,走到自己房门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请陈幸福进去。就听身后喊道:“嗨,我说老幺,今天陆叔叔上新闻了,第一次以省长的身份呐……”   路璐恍若未闻,温声对陈幸福道:“你别介意,他是我朋友,性格就那样……”怕她一个小姑娘在人前被调笑,想不开回去哭鼻子,他安慰着她。   “没有,没有……”嘴上急忙否认,心里却在琢磨刚才那个人的话。那些话,她一字未漏,都听了进去,突然间,就觉得更拘束起来。省长?路璐跟省长有关系?他是省长的儿子?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蔑视你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太年轻了,不习惯,就没反应过来……”她紧张地搓着手,脸红透了。   路璐只是含笑不语。   见她今天格外拘谨,甚至有些紧张,他也没多说什么,道: “这个是给你们陈教授带的,你给他带回去……这瓶是给你吃的,都是海边的绿色产品,回去赶紧吃,保质期短……”   陈幸福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一小瓶泥螺。没有商标,小小的一瓶,看着很新鲜,应该是自制的。想了想,没拒绝,就收下。   路璐送她下楼。在拐弯处,陈幸福见到一个垃圾桶里滚落出一个矿泉水瓶子,捡起来,转身,进了杂物间,将瓶子装进一个黑色塑料带里。   路璐看她如此轻车熟路,难免有些诧异。   突然,幸福明白过来,解释道:“我负责这里的清扫工作,这些瓶子我就收集起来,卖废品……”一个月能卖贰佰多元呢。当然,后一句她没说,他那样的身份,定会在心里笑话她,尤其是刚刚听说他是省长的儿子。她从未与身份这么高的人接触过,不止是她 ,就是老家满头白发的爷爷,也都没接触过身份这么高贵的人吧?   路璐认真郑重地看着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当保洁员竟然如此坦荡、乐观、自信?没有丝毫羞怯躲闪。   “同学们知道吗?”他问。   “知道呀,他们还把剩下的矿泉水瓶子攒着给我呢”   她云淡风轻,边说,微低着头,悠闲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细碎的阳光打在她侧脸上,格外柔和,格外明媚。   “呃……是。”其实,就在刚才,幸福说出这番话以前,他也是有些好奇。准确的说是带着几丝鄙夷的,可是,听了她的话,竟让让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那么龌龊和无地自容。   是啊,她说得对,凭自己本事吃饭,就是捡破烂拾荒也是光荣的,有什么好躲避自卑的?这个女孩子,确实有些特别。   走了一段路,陈幸福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急急说道:“对不起,我先走了,这个东西稍晚一点儿送给陈教授,好不好?”   “可以。”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他突然有些隐隐的不安,心里想着,便问出口:“那么急,是不是有约会?”   问完了,觉得这话问得唐突,可也无法收回,只得硬着头皮望着她。   其实,那是他一直盘桓在脑海中,一直想问的问题。   说不清为什么,路璐的眼前一下子就闪出一个片段:陈幸福挽着一个男孩儿的手臂,走在青石板路上,路两边,桃红柳绿,随着微微的清风,还有漫天飞舞的桃花,落在他们肩上……   “是。”陈幸福飞快回答。然后,将泥螺瓶子放进包里,说道:“猴哥,再见……”说完,转身就朝学校门口跑去。   路璐追出去几步,忍不住问道:“去见男同学?”一定是的,从她脸上雀跃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面若桃花,兴致盎然。   “是……”陈幸福没停下脚步,风儿带给他,她的回答。   他还想问:“是男朋友吧?”见她急匆匆跑远的背影,那句话梗在喉间,噎得他呼吸困难。   似乎是知道他心意似的,陈幸福边跑,又加了一句“我男朋友!”边说,心里边泛着酸,很快,眼角有泪水流淌下来。   路璐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他眼睁睁望着她高挑的背影雀跃着跑出自己的视线。   她要见的人是裴全。其实,她和裴全,现在算不上恋人,因为是同乡,同村,还一直是同学,所以,走的就格外的近。   回答路璐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的是他的科长身份和他高不可攀的家世背景。   单单他的“科长”一个身份,已经让她感到了压力,何况,刚刚还得知,他是省长的公子。路璐的身世背景就像是三座大山,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交朋友,也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于是,她就主动承认了与裴全的关系。她心里,一直有期待,有憧憬,偷偷地暗恋着某个人,既甜蜜,又苦涩,因为他是科长,她是学生,他们之间差距太大,所以,她选择不让他知道那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   当得知他是省长的公子时,她用残存的唯一一丝理智把心底暗恋的火苗浇灭了。   她和他,云泥之别,就像两条平行的铁轨,永远没有交汇的一天。注定,他们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生命道路上的一个风景,仅此而已。   抹了一把眼泪,陈幸福急匆匆赴约。   裴全回老家刚回来。她急于知道,家里是否一切安好?爷爷是否还咳嗽?爸爸工作是否顺利?妈妈腰还疼不疼?弟弟学习是否有长进?   缘灭   那天,望着她跑远的背影,路璐在原地站了半晌,无比失落。他自己都觉得幼稚,想他扔下二十奔三十的人了,怎么就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魂不守舍起来?   那以后好多天,他都没再见到过陈幸福。   幸福也故意躲着他。原来四点钟起来打扫卫生,现在,她改到三点半,并且,先从三楼开始打扫,等路璐醒来时,她已经扫到一楼了,他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就这样,一直过了一个多月。   暑期来了,学生们纷纷离校。   路璐有些焦躁,他忍不住打了陈幸福宿舍的电话,同学说,她准备回家,刚下楼。   于是,他跑到她们楼下,在学校的一条不起眼的青石板路上,看见陈幸福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在一起,有说有笑。那男孩子文质彬彬的,冲着她笑得眉眼飞扬。   他站在不远处,没再往前走。见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先是羡慕,随着而来的就是刺眼,那融洽的场景刺得他眼睛生疼,疼得他差点儿落泪。   陈幸福先看见了他,冲着他喊了一句:“师兄,你还没回家呢?”   路璐记得十分清楚,她没喊他“猴哥”,而是喊他“师兄”。   那一刻,路璐的心,瞬间冰凉下去。   尽管血液凝固了,心也冰冻起来,可是,他还有无懈可击的笑容。于是,他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回道:“马上走……”回话间,感觉喉头有什么东西堵塞住,心也越发沉甸甸起来。   那男孩子也冲着他点点头,然后,就各走各的。   路璐往南,陈幸福跟在裴全身后,往北。   暑期结束回来后,校园里还有些秋老虎的余威。九月末的时候,天气就凉爽了许多。   在研究生的宿舍楼,再也没见到陈幸福的身影。几次,路璐特意在三点多种起来,都看见一个一个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大嫂在清扫。   陈幸福就像是一缕晨风,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当初,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出其不意地闯进他的寝室,趴在他腿上,羞得连耳垂都红了。如今,她就那么突兀的从他生活里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   又过了一个星期,路璐再次拨通了她寝室的电话。这次很巧,正是陈幸福本人接的,很快,她就跑下楼,有些歉意道:“对不起,师兄,最近没跟你联系,我在忙着找兼职……”   她的坦诚和歉意,让路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问她:“找到了吗?”   “找到一家,是KFC分店,我这就过去面试……”   于是,二人并肩往外走。那天,是周五,学校门口的车,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陈幸福看着那些钻进豪华车子里的女生,流露出同情怜悯的目光。   “小猪,想什么呢?”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在耳后响起来。   陈幸福回头。   见路璐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陈幸福急忙解释道:“没啥……”、   “撒谎……”一说谎,耳根子都红了,还死不认账。路璐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挑明。   幸福觉得瞒不过路璐,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师兄,你说那些跟着有钱男人出去度周末的同学,各个家里都到了家徒四壁?或是老爸老妈卧床不起,必须要她们来卖身的地步吗?不全是吧?”   路璐笑了,揉了揉她发顶,无限感慨道:“有几个像你似的……”忍了好久,积压了几个月的阴郁,在触碰到她柔顺如瀑的发丝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这样挺好的……”陈幸福嘟着嘴辩解。   “现在有些女孩子呀,没学会脚踏实地去拼搏,倒是把浮华虚荣那一套学会了。学会了攀比,攀比吃穿戴,攀比男朋友,攀比谁有钱,谁的男朋友帅气多金,就是不攀比学习了。年纪轻轻,学会享受了。有几个像你似的,还老实本分地清扫楼道,每天,只知道抱着书本去学习?”   “猴哥,你是夸我勤奋好学呢,还是骂我赶不上她们那样的潮流呀?”说着,还朝着那些陆续钻进车子的女生努努嘴。无意间,她再次将“猴哥”喊出口,却不自知。   路璐倒是听见了,他笑了笑,又揉了揉她发顶,“装傻……”   “对了,你准备干嘛去?”陈幸福问他。   以前,每个周末,他不是在寝室,就是跟朋友出去应酬。   路璐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双手插兜,百无聊赖道:“我呀,闲人一个,就陪你到你面试的单位去看看,是小时工吗?”   “嗯……”   于是,二人来到公交站等了几分钟。车来了,上了公交车,坐了六站,下了车,又走了一段距离,到了闹市。一条人流如织的街边,一家KFC店铺就在眼前。   看着陈幸福进去面试,路璐掏出手机,给一个熟悉朋友打了个电话,让对方找人跟这家店的经理说一声,对陈幸福照顾些。   那傻丫头,进去了没一会儿,就乐颠颠出来了。一路小跑着出来,见他还在街边站着,有些诧异,“猴哥,还没走呀?”   待她靠近,路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眯着眼笑,没说话。   “你在等我?”陈幸福指指自己鼻子,话一出口,觉得自己是白痴。他是陪自己来的,既然没走,那定是等自己的,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小小的感动。   “猴哥,我给裴全打个电话,让他也来,我们一起请你吧?”   路璐一挑眉梢,反问:“为什么你不请我?偏要裴全也来?”   “我是他女朋友,你对我像亲妹妹一样好,他当然得请你吃饭啦……”陈幸福笑着解释。   既在说笑间保持了这份美好的友谊,也断了对他的某些不该有的念想。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云泥之别,飞鸟和鱼的距离,他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路璐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他甚至没留给自己思考的机会,笑着说道:“好呀……”没给自己留下任何盘桓余地。   于是,陈幸福给裴全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二人所在位置。在等裴全的时候,陈幸福像是聊家常似地说道:“我家里人也同意我和裴全处朋友……”   路璐开始后悔刚才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同裴全一起吃饭,他心里开始烦躁,但没表现在脸上,仍旧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笑意。   “小猪可真是乖宝宝,什么事都听家里人的,好孩子。”他想夸奖她,可又言不由衷,语气里似乎带出淡淡的嘲讽。   陈幸福轻轻踢着脚下的桌脚,歪着头,骄傲地回答道:“那当然啦,哪有父母不希望儿女幸福的?我爸妈说,我家和裴家门当户对,这个世界谁都可以害你,唯有父母不会。我也觉得我俩挺合适的。我们家世相当,背景、世界观都很相似,见识阅历也相仿。   我大伯家的姐姐,找一个比她自己强的男朋友,结婚了,要仰头看婆家人脸色过日子。就连我大伯在她婆家人面前都觉得低一等。现在,我姐心里憋屈着呢,后悔当初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了。”   路璐静静听着,他沉默一会儿,突然问她:“你爱裴全吗?”口口声声说他们彼此合适,却没提一个“爱”字,这个漏洞就像一缕春风,吹得他心底湮灭的希望之火又要复燃起来。   陈幸福呵呵笑出声来,回道:“过日子,还讲究什么爱不爱的?我爸妈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后,有了我和弟弟。他们过得也很好呀。”   路璐再也无话可说。他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劝她不要跟裴全谈恋爱?自己有何权利那么说?自己是她什么人?   跟她表白,自己也喜欢她?她刚刚不是说了吗?她要门当户对,不要父母仰脸看婆家人的脸色。   那,他还有何话可说?她已经把二人之间的路堵死了,没有一丝缝隙。   那一刻,路璐路璐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堵死了,黑暗冰冷,没有温度。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有的行人还穿着短裙。他明明穿着长衣,可仍旧抵挡不住一股股侵入四肢百骸的寒气。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当她的猴哥,当她的师兄吧!   登门(本章全)   陈幸福和李俏在被窝里低低私语,一直过了半夜,才睡过去。第二天,她没上班,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请了几天假。   李俏则开着那辆半新不旧的路虎走了,走时,还问她:“感觉怎么样?不然,我晚上再过来陪你吧?”   “不用!”吃了安胎药,又有朋友的关心,陈幸福心情好了许多,肚子也不那么难受了。她暧昧地冲着李俏眨眨眼,说道:“晚上,你还是去相亲吗?争取早点儿把自己处理掉!我在家里静候佳音!”   李俏呲牙咧嘴,冲着她挥了挥拳头,离开。   就这样,陈幸福在家休息起来。   白天,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实在躺累了,就起来稍微运动一下。她不敢用力,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孩子溜掉。   就这样,在她躺了两天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着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字“猴”,她接通了。   “幸福,”那边,传来路璐温和舒坦的说话声,“在家吗?”   “嗯。”她闪了一下神。   “那我们过去看你。”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陈幸福还在琢磨着“我们”的含义时,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她不慌不忙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又照了照镜子,见自己没有失仪的地方,捧着肚子,慢悠悠地穿过客厅,透过猫眼,看向门外。   真是他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陈幸福又整理一遍仪容,理顺了一下头发,掸了掸衣襟,深吸一口气,这才打开门。   “猴哥,齐星,快进来……”   路璐目光落在她脸上,打量了几秒,才笑着问道:“感觉好些吗?”   “好了……好了……”局长大人大驾光临,她有些受宠若惊。嘴里回着话,就要弯腰给他们找拖鞋。   齐星机灵,先她一步,“陈姐,我来……”说着,弯下腰,从鞋架先拿下一双,放在路璐脚边,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双换上。   陈幸福只有退后一步,然后,待那二人换好鞋,引导他们到客厅里坐下,自己就要到餐厅拿杯子给他们倒水喝。   谁知,还是齐星先她一步,“陈姐,我来……”说着,站在那里,眼睛打量一下,看清厨房的位置就进了去,顺便把手里拎着的水果和蔬菜也拿进去。   路璐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目光悠闲地在客厅里逡巡一遍,嘴角微微抿着。   客厅不大,但是,干净温馨,摆设不多,井井有条。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一张四十八寸的大结婚照正挂在沙发对面的墙壁上。披着婚纱的女孩子羞涩地笑着,盈盈目光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幸福。   路璐在那结婚照上很快扫过一眼,就移开目光,然后,收回来,看向别处。   反倒是幸福本人,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好像自己是外来的一样。   齐星很快出来,端了三杯水,首先把一杯放在路璐手边。然后,看着路璐,等待领导指示。   接受到齐星目光,路璐问幸福:“晚饭吃了吗?”   “没呢!”怕路璐说请她出去吃饭,她急忙解释道:“不饿呢!”   路璐点点头,又问:“我们也没吃,在你这里吃,可以吗?”   陈幸福一愣,脑子里闪过大大的问号,随即反应过来,来者既是客,赶紧笑了。“可以……可以……那个,我给你们做饭去。”   本来就答应请路璐来家吃饭的,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来正好。虽然裴全没在家,但有齐星在,也没什么不妥的。   “陈姐,不用你。”齐星接过话茬,笑着说道:“我去洗菜,改刀,再把饭焖上。我哥炒菜才好吃呢!”   她把目光落在路璐脸上,路璐也看着她,笑笑点头,似是承认了齐星的说法。   幸福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裴全就从来不下厨,他说,厨房的味道太难闻。甚至连碗筷都不刷,说是太油腻。   在老家,在她的记忆中,爸爸基本也不下厨,家务事几乎全落在妈妈身上。所以,乍一听说他厨艺很好,她还有些无法相信。   路璐看着她面部表情瞬息千变万化,觉得颇有意思,“怎么?有什么不妥?”   幸福赶紧把脱线的思维拉回来,急忙摇头,呵呵笑了两声。   “不敢相信,太吃惊了。”她不善于撒谎,只有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路璐笑笑,“我不但会做饭,还会洗衣服,我的手艺多着呢!”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齐星探出脑袋问:“陈姐,下几个人的米?”   “我们三个人的就够了……”李俏来电话,说今天不过来,也就不用做她那份儿了。   殊不知,齐星问她话的用意是,是不是把陈姐夫那份儿做出来。因为,在来时的路上,他跟路璐闲聊时,说起裴全,他们一致认为,裴全应该在家陪着她的。   也是出于这个想法,确切地说是为了避嫌,路璐硬是把他也带上楼来。进了屋,没发现男人的踪影,齐星不禁暗暗竖起大拇指,路哥这个决定太对了,太有先见之明了。   无论裴全在不在,路哥与陈姐单独相处都不妥,尤其是在人家家里。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想事情都比常人周密许多。   听陈幸福说只做三人的饭后,路璐打量听几眼,有些担忧:“身体这样,裴全没回来吗?”   陈幸福有些不自在,略显尴尬地回道:“我没告诉他……”   其实,她打电话给裴全了,她在电话里哭了,说了自己肚子好疼,求他请几天假期回来看看她。   平日里,她从没如此撒娇过。当看清病志上医生那铁画银钩的几个字“先兆性流产”,再打量着冷冷清清的屋子,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她第一次开口求他。   裴全却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不会撒谎,实话实说道:“好多了……”   裴全有些为难地说:“幸福,理解理解我好吗?现在,我太忙了!要是不再疼,那就是见好了,不然,让妈过来陪你几天吧……”   她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说了声:“那你忙吧!”于是,挂了电话。   她怎么跟妈妈说起这件事?她说,她看见了裴全出轨,精神受到打击,才导致的先兆性流产?她虽没什么本事,赚不了大钱给父母,可是,她却有一份难得的孝心,为了让父母不担忧,凡事,她跟父母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这次的事,她同样不想让父母知道。裴全也没再回话问问她的状况。   这样的局面,她怎么好意思跟路璐说?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嘛。   难为悦己者厨   路璐见她说话时,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自己,猜到她十有八九说了谎,但是,他没拆穿她,只安慰道:“男人都有事业心和野心……”   心里却百转千回,不是滋味。丫头,你一定要幸福,不然,我会后悔当年没把你强行留在身边的。骄傲,所谓的骄傲真是害死人呐。   于是,二人间沉默下来。陈幸福觉得别扭,就要去厨房帮忙。哪知,路璐像是猜到她的想法似的,站起来说道:“我去炒菜,你歇着吧!”说完,迈开大步,进了厨房。   陈幸福找出自己的小围裙,帮助他围在腰上,虽然带着卡通图案的围裙扎在他腰间有些滑稽,毕竟能遮挡些四溅的油滴。   又过了一会儿,齐星出来了,乐呵呵坐在她对面,骄傲说道:“路哥炒上了。那花围裙围在他腰间,还真挺好玩儿的!”   陈幸福看着他孩子似的笑容问:“你也会做饭吗?”   齐星的脑袋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会。不过,我也在学。因为路哥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厨。我也想学做饭,以后,给我最爱的女人吃……”‘   “齐星,过来刷盘子……”路璐将头探出餐厅门口,冲着他喊。   齐星吓得一吐舌头,不知他们的谈话,他听去多少。他冲着陈幸福不好意思地笑笑,跑进厨房。   陈幸福目光跟着他身影,就见他靠近路璐时,路璐抬起脚,不轻不重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   她忍不住笑了。看来,他们的谈话,路璐是听去了。   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厨。她默默念叨着这句话,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可是,又隐隐觉得不对,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却说不上来。   陈幸福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星期,然后,就上班了。许是朋友们的关心让她心情好转,许是孩子是个坚强的小家伙,不忍妈妈伤心,反正,她身体恢复不错,肚子不再疼痛,上班时,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又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天新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财务总监。   又过了有半个月,转眼就到了下旬。   这一天下班,她先到家附近的菜市场转悠起来。因为是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不着急回家。逛了好一会儿,华灯初上,她才拎着菜袋子,慢悠悠地往回走。   进了小区回家,远远的,就见家里的灯光亮着。心下一惊!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家里不是进小偷了吧?   转念一想,不禁觉得自己幼稚。哪有小偷开着灯偷东西的?她家里的钥匙只有她和裴全有。难道,是他回来了?   想到裴全,这几日逐渐开朗的心情有抑郁起来。本来,她强迫自己遗忘,想忘却裴全搂着别的女人亲热的场景,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暂时她不想把事情跟裴全挑明,只想找个机会旁敲侧击,点点他,只要他回头,她宁可忍气吞声,既往不咎了。   可是,当看着家里那盏灯是裴全为她点燃时,她发觉,她还是无法遗忘那些龌龊的场景,她很小气,女人的嫉妒和小心眼她都有。她还是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站在楼下,仰望着家里的灯光 ,她深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也许,一切都不是真的呢!也许,是她误会他们了呢!她还是稍安勿躁,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轻移脚步,不急不缓地爬上楼。站到家门口,再次深吸一口气,她想让自己显得自然些。然后,才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推开门时,见裴全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给什么人打电话,见她进来,就急急挂了,脸上还有些慌乱。   幸福的心咯噔一下,可还是挤出一抹看似与平时无异的笑,轻声问:“回来啦?”说着,换上拖鞋。   裴全也笑着,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青菜,高兴回道:“嗯,我们在这里建分公司的事有眉目了。”说着,把菜送进厨房,边走边说:“今晚,不用做饭了,我在饭店要了几个菜……”陈幸福跟进厨房,见餐厅的桌子上,摆放着四盘菜,还是热的,看来,他进屋也没多久。   她没说什么,洗手坐定。   裴全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手,摸上她的腹部,问:“我儿子怎么样?又闹没有?”   她摇摇头,拨开他的手,说:“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于是,低头吃饭,心里琢磨他刚才那一抹无措究竟是为何。难道,是那个女人打来电话?   裴全一脸春风得意,笑着说分公司筹建的事,还憧憬着将来的大好前途。   陈幸福默默低头,嚼着饭粒,听着,也不插话。   饭还没吃完,裴全的手机又响了。他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弹跳起来,飞快地去接电话。   陈幸福用眼角余光瞄着他。见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捧着电话躲进卫生间。   她的心,再次沉到谷底,冰凉冰凉的。   等裴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放下碗筷,抱着肩,只觉得很冷。   “幸福?怎么吃这么少?”裴全脸上挂着担忧,“饭菜不可口吗?不然,我下去再要几个菜来?”   陈幸福摇摇头:“不太饿,在班上吃了一包饼干。”   裴全脸上的担忧这才褪去,如释重负,然后,换上有些歉意的表情,说道:“幸福,你跟儿子先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想起他刚才神秘兮兮的电话,她想也没想,口气很冷,脱口问出:“干什么去?”问完了,才觉察语气有些生硬,还带着那么明显的醋意。   以前,她是从不刨根问底的,裴全已经习惯了她的宽松和信任。所以,当她突如其来的一问,他惊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道:“一个大学同学,难得过来一次出差。本来,我想我们二人一起去,可是,你的身体……”   裴全这么一说,她为了掩饰刚才的冲动,也就坡下驴,接过话,“我还是睡觉吧,不然,前些日的安胎药白吃了!你也早些回来!”   “好……好……”裴全释然一笑,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抱着她,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她没有躲闪,带他转身的时候,下意识的,她抬起手,在唇边擦了一下。   听房门合上的声音,她立刻站起来,穿上鞋,拿起钥匙和钱包手机等,尾随着跟了下去。   捉奸   陈幸福打了一辆车子,远远低跟着。不出所料,裴全又在上次的那个酒店门口停下来,然后,大步进了去。   她也下了车,把墨镜戴上,想跟着混进去。   “小姐,请留步!”见有人急匆匆往里闯,保安拦住她。   陈幸福赶紧摘下墨镜,不好意思一笑,说道:“对不起,我有些急了……”   见这家酒店管理严格,一般陌生人是不让进的,要想轻易闯进去是不可能的事,她急中生智改口道:“我跟刚才进去的裴先生是一起的,我也订一间房,最好挨着……”   于是,前台小姐很热心地帮她办了房卡,虽然有些疑惑,可是,来者就是客,客人掏钱了,他们也不能妄自揣摩。再者说,眼前这小姐定的房间价格不菲。   接过来相关手续,怕露出马脚,她没敢问裴全的具体房间号,拿着房卡乘电梯上楼。   若是平日里,想着自己白花花的银子砸在这里,她肯定心疼,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除了紧张之外,她心更疼,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裴全,裴全。   也许,她与裴全,今天,能有个断了吧!   此时,她心底里异常矛盾,既希望今日一切水落石出,又心存几丝侥幸,希望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被嫉妒蒙蔽。   她希望她印象里的裴全还是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一心一意,只属于她的裴全。   思绪有些混乱,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来不及打量屋内的摆设,就竖起耳朵,聆听走廊里的一切。   过了好久,走廊里有人走过。她偷偷拉开门,看清不是她要找的人,又失望地关上。就这样,这个简单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终于听出有人说话,并且,那声音是那么熟悉。   她再次拉开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揽着一个女人朝外走。   陈幸福僵住那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是出去,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奸夫□?还是蹲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她看着裴全揽着那个女人的肩膀,跟她轻言细语,无比温柔,他们的背影竟是那么亲密。自己和裴全从小就认识,可以说是开裆裤一起玩儿大的,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也没见他对自己那么亲昵过。   突然间,像是有人扇了她一个嘴巴,眼前的这一幕场景,一下子模糊起来。眼泪禁不住扑簌簌掉下来。   她悄悄的关上门,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泪如雨下。   闯出去骂了又如何?现在是个讲究证据的年代,没有捉奸在床,裴全和那个女人死不承认,她又能如何?到时候,裴全反过来指着她的鼻子指责训斥她多疑善妒,她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自己怀着身孕,与裴全撕破脸皮,最糟糕的结果就是离婚。可是,离婚后,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到头来,单亲家庭的阴影会伴随孩子的一生,这么看来,受害最深的是腹中胎儿!   还有,就是真的离婚了,父母知道了,会怎样反应?他们年岁大了,受不了如此打击。在老家那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很鲜有离婚的人。   同样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一辈怎么就都过得平平安安,偏偏就自己闹到离婚地步?父母能受得了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吗?还有自己,离婚后,自己势必会成为同事朋友的议论话题,自己又能承受得住那些舆论压力吗?   要不……   就忍忍吧!   她擦着眼泪想。结婚离婚的夫妻每天都有,有多少家庭貌合神离,不也这么磕磕绊绊过来了?她就当没看见裴全的龌龊,为了腹中的孩子,忍下吧。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开阔天空。也许,等分公司成立,裴全调回来,就能与那个女人断了联系,自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们还是夫妻,再过几个月,孩子出生,他们就是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到时候,有了孩子,裴全就会有些责任感了吧?   陈幸福在房间里左思右想,举棋不定,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这种事,她又没办法跟别人说。怕父母担心,她得瞒着。怕朋友笑话,她也得瞒着。   就这样,一个人在房间里从门口踱到窗前,又从窗前走到门口,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也不知走了多少趟时,又听见有隐隐说话声传来。   她赶紧跑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条窄窄的缝隙,耳朵贴上去,断断续续的,果真是裴全跟一个女子的声音。二人在讨论饭菜是否可口的问题。原来,他们相携着出去吃饭了。   陈幸福微微抬出脑袋,见二人果真在自己隔壁停下来。裴全拿出房卡,扫了一下,推门而入。那个女人全部身子都挂在他后背上,二人嬉笑间倒了进去。   那一刻,她只觉得喉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噎得她好难受,很快,眼里再次涌上泪水。   她掏出手机,摁下李俏的电话号码,看着绿色的接通键半晌,最终还是没摁下去,而是把屏幕上的一个个数字逐个删除。   就在她头昏脑胀,眼涩心堵,六魂无主的时候,隔壁的屋子“好戏”开始上演了。虽然说是星级酒店,可是,墙壁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女人哼哼唧唧的叫喊声,和床头撞击墙壁是声音隐隐传过来。刚开始,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作为过来人的陈幸福明白那淫靡的声音代表了什么。   她悲哀起来。妻子在隔壁听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欢好,却想不出措施制止的,她是不是亘古第一人?   渐渐的,那声音逐渐大起来。不但女人啊啊的喊叫清晰可闻,就连裴全的说话声也能听到一些,床头撞击墙壁的声音更加剧烈起来。   她坐在床边,甚至能感觉到墙壁的晃动。   就在她悲哀无助,只捂着嘴流泪的时候,隔壁有敲门声响起来。   顾不得擦一把眼泪,她飞快起身,把门前开一条缝儿,见裴全的门口站着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用力地捶着门板。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裴全围着一条白色浴巾站在门口,还没等他开口,中年男人就说道:“哥们,请你小声些,我们需要休息……”   裴全哼了一声,一把将门摔上。剩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小声说道:“KAO ,这么下去,你我一宿不用睡了……”二人一边骂着,一边回了自己房间。   那一刻,说不清哪里来的勇气,陈幸福几个大步跨到裴全的门前,砰砰的敲起门来。   捉奸(二)   她五指攥成拳头,脑子在飞快运转,心想,只要裴全来开门,她就微笑着,无所谓地告诉他说:“我在隔壁,你们刚才所做的,我都听到了。希望你们尽兴……”   然后,再潇洒地一转头,说:“你们继续,拜拜!”   从此,她和裴全的婚姻关系就结束了。孩子她可以一个人抚养。她有信心和勇气能当好母亲和父亲的双重角色。   正想着的时候,一道男声的大声喊叫:“不是小声了吗?”男声不悦响的同时,门也被刷地拉开,“还想怎么的?我们不是小声了嘛吗?”   陈幸福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瞪着他。   裴全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脸色阴沉得可怕,腰下系着一条浴巾,几乎是光溜溜地呈现她面前。   那一瞬间,她眼里噙着点泪水突然没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说,眼前的男人不值得哭,她的眼泪没有那么廉价。告诫自己冷静的同时,先前想好的说辞一下就忘了,想保持优美潇洒的姿态也忘到脑后。   耻辱,这是对她天大的羞辱!虽然,站在眼前的是让她恨得眼根痒痒的男人,可她却觉得,看他光溜溜站在眼前,竟比自己赤身裸体站在那里还难堪!   裴全狼狈的样子,愤怒的目光,在看到陈幸福的那一瞬间,顿时石化。一时间,他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裴全似乎看见一股火苗“嘭”地一声,在她头顶冲天而起。可他却似乎被定住手脚动弹不得。   陈幸福还未等裴全反应过来,便一手拨拉开堵在门口的他。一时气起,她倒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究竟有何魅力,竟然让眼前的男人如此痴迷。于是,心动不如行动,狠狠推开裴全,她闯了进去。   “幸福!”裴全终于从短暂的呆愣中惊醒过来,大喊一声,尾随着就追了进来,一把拉住她胳膊,“幸福,你怎么了来了?”   她冷笑一声,冷眼睨了他一眼,扬起手,重重地朝裴全的脸就掴了下去。“啪”的一声,清脆的巨响响彻整个房间。   “我来看看,你哪个同学来出差,需要你赤身裸体欢迎他!”   那一巴掌丝毫没留情面,她是用全力打下去的。眨眼间,裴全脸上就留下清晰的五个指印。陈幸福没有心疼,连正眼都懒得多瞧他一眼,她嫌脏了自己的眼。   裴全没料到她能追来,更没料到,她竟然用那那么大的劲头打他。   他捂着红肿的脸,失神。   就在他闪神的时候,陈幸福已经穿过客厅,闯进卧室。卧室里灯光氤氲,空气中还有一种未散尽的淫靡气息。   大床上,一个女子已经坐起来,她惊诧地看着闯进来的陈幸福。心里显然对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女子没有丝毫心里准备。   裴全赶紧跟进来,拉着陈幸福,紧张劝道:“幸福,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听话!回家我再跟你解释……”   解释?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已经滚到床上去了,还怎么解释?   幸福冷哧了一下,没搭理他,而是盯着坐在床上,同样光溜溜的女人。   黄头发,波浪大卷,皮肤也很好,一看就是一个妖娆妩媚的主儿。可是,眼睛却透露出她真实的年龄,原来,她并不年轻。   可是,裴全却偏偏迷上了她。有句话怎么说?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了。   无视裴全的乞求,陈幸福回头,装作毫不在意,寒声问裴全:“你同学应该有四十岁了吧?这么大年龄,都够做你阿姨,还至于让你上床去陪?”   她声音冰冷,如极地寒冰击碎的声响,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裴全身子一抖,被噎得哑口无言,一股股寒气顺着骨缝蔓延全身。他故作冷静,可早已经脸红脖子粗。他再次拉起陈幸福手,带着颤音央求道:“幸福,听话,我们回家,回家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说起回家,床上的女人从惊愕中明白过来。她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腾”地一下,她从床上站起来,一步就跨到地上,站在裴全面前,仰着头,高傲地问他:“你老婆?”   问得理直气壮,好像是陈幸福的到来打扰了她,理亏的应该是陈幸福,而不是她。   裴全点点头,然后,怯懦地看了幸福一眼。   “你不是答应我,要离婚吗?你早都答应我了!难道,你还没跟她摊牌?”光着身子的黄毛女人蕴含着质问,目光瞪完了裴全,又瞪了陈幸福。   裴全赶紧扯过一条被单,搭在女人身上,像个受气包似的,低三下四,“姐,您别生气,我不得一点儿一点儿来吗?您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女人冷哼一声:“我已经给你几年时间了,你还是没把事情办利索!就你这样的办事效率,我把公司交给你,能放心?”   陈幸福看见裴全点头哈腰吃瘪的样子,突然替他可怜。长吁一口气,捉奸在床,一切尘埃落定,突然心情放松起来,她喝道:“裴全,你可得把你这个同学姐姐陪好了,伺候舒服了。我们的事,明天谈!”说着,嫌这里肮脏,捂起鼻子朝外就走。   裴全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一边是需要安抚的老婆,一边是需要安抚的金主,他哪边也不敢得罪。   就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候,黄毛女人开口了:“你等等……”说话间跑上前来,拦在陈幸福的去路。   陈幸福轻蔑地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的?小三儿有话对正妻说?”   这年头,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了。小三儿比正妻还嚣张跋扈。   看来,她这个正妻下堂是早晚的事了。因为她不妖娆,不妩媚,不高调,不霸道。曾经,她以为,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好比是一把沙子,在手心里攥的越紧,流失的越快。所以,对裴全,她给予充分的信任,从不拘束他的一切。   没料到。自己的放纵和宽容,竟然给他出轨提供了充分条件。自作孽不可活,也许,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冷笑着,心,却如刀剜一样疼。疼得身上直冒冷汗。   捉奸(三)   黄毛女人丝毫没有身为小三儿的羞耻和自知,而是理直气壮道:“你来了正好,也不需要裴全回去商量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断……”那架势,仿佛她不是裴全的情人,而是裴全的妈,颐指气使,说一不二。   陈幸福眉毛一挑,好整以暇,等着她说下文。   “现在就谈谈离婚问题!”女人光着身子伸手。   裴全赶紧拿出一颗烟递给她,然后,又给她点燃。点燃烟后,他赶紧在地上凌乱的一堆秽物中,翻出自己的衣服,胡乱套上。   陈幸福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想起自己的处境。   自己怀孕三个多月了,也没得到过他如此细心死照顾。而眼前这个女人,轻手利脚,年纪也比裴全大那么多,却偏偏能把他使唤得团团转。   果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所以,即使那个女人年龄很大,为了寻求刺激,裴全还是跟她搞在一起?   她暗叹一声,算了吧,她和裴全的一切,从现在开始,已经结束。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   听闻女人的挑衅,心里已经做出决定的幸福微微一笑道:“离婚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小三儿来操心。你关心的,应该是怎么博得男人的欢心!”   说着,她目光在裴全脸上掠过,虽然,对他恨得牙根直,恨不得扑上前去,将他的脸撕个稀巴烂,可是,在情敌面前,她还是忍住了,“裴全,你说呢?”   裴全哀求地看着陈幸福,低低央求道:“幸福,我们回家吧,啊?我们这就回家,回家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裴全——”黄毛女人喝了一声,没好气质问他:“你想前功尽弃吗?”裴全顿时呆住。他哪能听不出来,老板这是在威胁他呢!   听话听音,陈幸福一听,现在的形势,裴全不可能站在自己一边。问他也白问。于是,她目光落在黄毛女身上,讥讽道:“离婚是家务事,外人无权干涉!”说着,扬起手,冷笑指着她,“小三儿更无权过问!”说着,转身就走。   哪知,那女人竟然一下子跳起来,几个大步就窜上前来,一把拉住陈幸福:“别走!”   陈幸福毫无防备,一个趔趄,退后几步,身后,正摆着一个玻璃茶几,她没有一点儿精神准备,一屁股就坐在上边,跌坐下去的那一刻,她本能地护着肚子,哪料到,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肚子上。惯性的作用,一偏身,顺着那光滑的茶几表面,就摔倒地上。   茶几的棱角很不巧地磕在肋下,一股蚀心沁骨的疼痛顿时蔓延全身。惊恐的“啊”了一声,脸色瞬间就苍白无血起来。   “幸福——”裴全一下子就扑上来,惊慌地扶起她,“幸福,哪里不舒服?”   钻心蚀骨的痛,已经让她思维迟钝下来,暂时忘了眼前这个人正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她咬着牙,倒抽冷气,捂着肚子,颤抖着声音喊道:“肚子疼,好疼——”   见裴全把陈幸福抱在怀里,黄毛女人不乐意了,大声喊起来:“裴全!”   裴全抱着陈幸福没撒手,嗓子有些哽咽,冲着黄毛女人喊道:“她要流产了!”   女人怔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幸福的裤管上浸出一片血迹。黄毛女有些慌了。倒在地上的女人要是流产,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要是这个女人真流产了,裴全得恨死她吧。现在,她和裴全还合得来,暂时她没有分开的打算,她不能让裴全恨她。紧张之下,她将吃醋的事扔到一边。   她一下子蹦进屋里,胡乱套上衣服,跑出来,急急说道:“我送你们去医院……”   此时,疼痛已经让陈幸福丧失了说话能力,她紧咬着下唇,额头上冷汗涔涔。坐上车时,明显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从□流出来。像是每个月大姨妈光临的时候一样,可是,这次,却比那疼许多,腹部像是有个千斤坠,在坠着她的五脏六腑一起往下沉。   “幸福,幸福,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裴全帮她擦着额头上冷汗,担忧地安慰着。   陈幸福颤巍巍掏出手机,给李俏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自己所要去的医院。   把手机塞回衣兜,她开口说话了,额头冷汗依然流淌,声音虽然虚弱,可却分外坚定和清晰:“裴全,我们离婚吧!”   裴全身子一僵!   不止裴全,就连开车的黄毛女人身子也明显一怔!   陈幸福努力让自己清醒,她推开裴全,坐直身子。说不清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竟然冷静下来,头脑也从未有过的清晰。   她看着黄毛女的后脑勺,“你,想给我多少钱买裴全?”   以前,她虽然没经历过这种事,可是,没吃过猪肉,却也看过猪跑。   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将事情分析得七七八八。   裴全和这个女人年纪相差那么多,可能是单纯的爱情吗?可能性不大。   如果裴全真的不爱自己,他想要追寻真正的爱情,那,他应该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再者,他也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怀孕,无法满足他,而出来偷吃,因为,他们结婚接近一年,真正行夫妻之事也就四五次。这个可以旁证说明,要么裴全男□望不强烈,要么早就在外边有女人。   生理有问题的话,她就不会怀孕,排除前一种可能,那就只有后一种可能:他在外边有女人。   可是,他一直在希达工作,并且到希达没有多久,便连升三级。而希达大老板是个女的,还是寡妇。又联系最近裴全所说的种种,可以断定,裴全赔尽笑脸阿谀奉承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老板。有钱,有权,所以,才答应裴全让他出任分公司经理。   这一连串的事情,前后理顺,再串联起来,脑子便越发清晰起来。一直以来,她单纯的认为,是他能力好,本领强,才在希达集团如鱼得水,没想到,他是床上能力好,本领强啊!他以色上位。   陈幸福苦笑,笑自己傻,笑自己痴。完全信任他的同时,也失去了他。   从未想过,他的快速升迁和他出卖自己有关。   谈判   刚刚坐上车那一刻,如醍醐灌顶,她突然就都想明白了,从未有的明白。   见陈幸福猜透自己的意思,黄毛女人透过后视镜,呆愣了几秒。   陈幸福苍白着脸,不屑地一笑:“你是裴全的老板,应该很有钱。你不就是想用钱来买断吗?现在,你不想买断也不行了,因为,你伤害了我,也伤害了我腹中胎儿,如果,他不幸溜掉,那么,你身上就背负了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你手下,你,一辈子都休想安宁!”   说到人命,黄毛女一哆嗦。但,毕竟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多年,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可是,对陈幸福,她不得不高看一眼,这个女子还不是一般的聪明。一下子就猜到她是裴全的老板。   既然如此,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女人也算豪爽,“本来,我想给你二十万,你立马与裴全离婚,可我刚才推了你一下,所以,我给你五十万!孩子是保住与否,都与我无关!”   陈幸福惨淡一笑。   “一个孩子的生命就值五十万?”有钱人果真是草菅人命啊!   “一百万!”陈幸福一口价。说这话时,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好像这是一桩与自己无关的生意。   “幸福——”裴全开口了,他低头望着她苍白的容颜。这一刻,他突然看不懂她。   两个女人唇枪舌剑,可却没人征询他的意见。“幸福,你先别说话,等到医院打了安胎针,我们就回家,好不好?一切都等你身体好了再谈,好不好?”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扶她的肩。   陈幸福一闪身,躲过他,毫无感情,冰冷回道:“裴全,这个婚,你必须得离!我有精神上的洁癖。被别的女人碰过的男人,我嫌脏!”   裴全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黄毛女的脸色也变了一下。   陈幸福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奸夫□。现在,她不想顾及他们的感受如何,她只想把这段婚姻做个了结,越快越好。   她出奇的冷静,她记得跟他们讨价还价。她知道,此刻谈判最有效果。   “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我能感觉有东西掉出来了,就是能保住,我自己也能抚养成人。我不喜欢肮脏的男人碰我,想到碰过别的女人的男人再碰我,我就忍不住想吐。裴全,你必须跟我离婚,一百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我会把你的事,全盘托出告诉给你爸你妈,让他们处理!”   卑鄙谁都会,她平日里只是不屑,如今,被他硬生生逼着站在悬崖边上,她卑鄙起来也无师自通,所以,最后一条,她搬出杀手锏,逼裴全就范。   虽然对裴全彻底失望,可是,她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还算是一个孝子,不好的事,也不想让家里知道,这一点同她一样,都是报喜不报忧。   “一百万给我,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今后,你娶我嫁,各不相干!不然,我就把你们的肮脏事抖露出去。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在外边干了什么事。我还要告诉大家,是你出轨害得我失去孩子!”句句铿锵,字字见血。   故意忽略裴全心痛的目光,她一字一句郑重说道:“你们也别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我已经告诉李俏我要去的医院,还有,你们的车牌号,你裴全的名字,她都记着呢!如果,你们把我谋害了,你们也难逃一死。”   幸福咬着牙忍着痛,说得头头是道,想来个鱼死网破,誓死一搏。她甚至将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裴全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言辞。他盯着她看了好几秒。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陈幸福吗?那个他们穿着开裆裤长大,单纯得像是一汪清水的陈幸福吗?   今天,第一次,他见识了她周密的安排,条理分明的逻辑分析。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见识到了她聪慧冷静的一面。   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她的话,句句在理,全都敲中他的七寸。他再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也不敢反驳。从她坚定的面部表情上看,她离婚的决心已定,他是挽不回来了。   如果,他执意不离婚,这样争来争去,到时候,真把她惹毛了,一怒之下,把一切告诉老家的父母,那么,他不但家庭散了,就连工作也怕也保不住了。   自己出来拼搏,不就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赚一份好收入吗?过那种人上人的生活,不一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渴望吗?   那就听她的,离吧!退一步,也许会是另外一番结果。等她消了气,自己再跟她解释,说不定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他抬眼看了开车的黄毛女一眼,见她神色无异,便点头答应道:“好,我给你一百万,明天,我们离婚!”   黄毛女说话了,透过后视镜盯着陈幸福苍白的脸:“给你一百万可以,但是,孩子能否保住与我们无关!这一百万是彻底了断!”   幸福一笑,肚子很疼,可是,脸上却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回道:“放心,我决不再纠缠,但是,这一百万,我们明天见面时,我必须看到,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裴全侧脸,看着明明痛苦,却带着笑意的她,心,隐隐作痛,却说不出口。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陈幸福推开车门,下了车。   裴全也跟下来。   陈幸福回头看着裴全,冷漠一笑, “谢谢你们送我来!明天再见!”说完,便朝医院里走。   “幸福——”裴全跟在她身后,声音里掩饰不住对她的担忧。   咬着牙,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恶狠狠对裴全低吼:“这个孩子,就是能保住,我也不要!我不想让孩子有个让他引以为耻的父亲!”   她疼,现在,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疼,但是,却比不上心疼。她疼着,疼得心碎。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碎了,还要亲自动手粘起来,然后,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她在这里疼,他却抱着美人逍遥。不!她不会让他得逞!她偏要说些绝情的话,让他也不好过!要疼,就大家一起疼吧!   她目光犀利,盯着他,“你,不要跟着我,否则,我改变协议!”说着,头也不回,进了医院。   踉踉跄跄。短短的十几级台阶,她却感觉在翻越喜马拉雅山。胸口憋闷,喉咙腥咸,扶着楼梯栏杆的手哆哆嗦嗦,只怕一撒手,整个人就会滚落下去。她费力地往上爬,心里跟腹中的胎儿说:乖宝宝,坚持一下,妈妈救你。   梦   夜,静谧安详。   医院里,显得凄清冷落。   走廊里患者稀稀落落。大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每走一步,她都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股热乎乎的东西流淌下来。裤子湿透了,黏糊糊的,沿着裤管有东西流淌下来。   一见到妇科的值班,她哭了,就像见到了大救星,拉着医生的手,她泣不成声:“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救救他……”   值班医生唤了两个护士,她很快被推进妇科的检查室。脱去裤子,当医生看见她那像是水洗过的裤管时,摇了摇头,脸色沉重。   做了一番检查后,医生很遗憾的告诉她:“孩子已经溜掉了!”   幸福听罢,双手捂脸,嚎啕大哭。   医生有五十多岁,慈眉善目,她和蔼地劝导道:“孩子没了,已经不可挽回,你可别太伤心,会影响身体的!”   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护士也劝道:“身子要紧,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生,你要是落下毛病,那就糟了!”   大夫同情地劝道:“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清宫……”。   她不解,等着泪眼,可怜兮兮,无助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   护士解释道:“怕没流干净,所以,做一下彻底处理!”   如今,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在身边,凭着对医生莫名的信任,她把生命交给他们。她哆嗦着手,在同意书上签字。   签字之后,医护们才发现,这是一个奇怪的患者,她身边竟然没有一个陪同的。   “先交费用……”护士问她:“你家属没来吗?”   陈幸福眼里又涌上一股泪水。小护士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那,我帮你缴费去吧!”   陈幸福说了声“谢谢”,掏出几百元钱,委托好心的护士帮她交了医药费。   躺在洁白瘆人的床上,两腿被高高架起。她仍旧有些不死心地问大夫:“真的都溜掉了吗?没有保住的可能了吗?”   大夫摇头。她只好闭上眼睛,认命。咕咕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发际,湿透洁白的床单。   她不是跟裴全发狠话,说不要这个孩子吗?可是,为什么孩子真的没了,她却如此心痛和不舍?那是自己身上的肉,若是保不住,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可是,没了。什么都没了,老公没了,家解体了,孩子也离她而去了。   许是最疼的时候过去了,许是心疼得麻木了,在医生给她清宫的时候,除了手术器械冰凉的触感外,她没有丝毫疼的感觉。   下了检查床,护士扶着她,问:“你给朋友熟人打电话了吗?”   “嗯,我朋友一会儿就来……”   护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先躺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她来接你,就可以走了!”   在护士的扶持下,陈幸福在旁边的一张床上躺下。没一会儿,医生又走进来,把开的一些消炎药单子给她,嘱咐道:“一会儿,让你朋友把这些药抓了,回去记得打针。还有,年纪轻轻的,不想要孩子就带环,免得自己受罪!你男朋友也是的,怎么不陪着来呢!”   不提则以,一提,陈幸福再次涌出泪水,第一次,她在陌生人面前吐露心声:“我有丈夫,可是,他出轨了。我被小三儿推了一把,孩子就没了……”说完,嘤嘤地哭出声。   护士和医生禁不住唏嘘起来,就听医生说道:“那你拿着这些单子去药店买药吧,能省些钱……”说着,她们就退了出去。   也许,站在医护的角度,出于怜悯心,为患者省些钱,就是她们最大的同情了。毕竟,人来人往,什么原因来这里的患者她们都见过。可是,明目张胆的,正妻被小三害流产的还不多。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消毒水味儿。尽管夜里很凉,可是,她却困了,乏了,渐渐的,迷糊过去。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拉着她的手,一声声喊着“妈妈”,她用力的攥着孩子的手不撒开。可是,孩子的另一只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着,跟自己反方向。孩子疼得大哭,“妈妈救命,妈妈救命!”   她哭喊着:“宝贝不怕,宝贝不怕,妈妈在,妈妈保护你!”那股巨大的力量跟她较劲,孩子的痛苦的哭声越发大了起来。她看见孩子的手臂开始出血,一股股的顺着肋骨流下来,不忍心看着孩子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她一撒手,孩子一闪消失了。“宝宝!”她大喊一声,惊出一声冷汗。   她突就醒了过来。原来是个梦。睁眼一看,身上盖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一个护士正站在她身边,怜惜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把你弄醒了吧?这屋子四处透风,我寻思给你盖件大衣,免得落下病根儿……”   陈幸福再次哭了,泪流满面。陌路人的一件衣服竟让她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   不论她们出于什么心理,同情,怜悯,亦或是医护人员对患者的正常关心,都让她心里涌上暖暖的感激。她冲着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护士说了算谢谢。   “陈幸福——陈幸福——”李俏的大嗓门在寂静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来。   “我朋友。”陈幸福苍白着脸,歉意地冲着护士笑笑。   护士转身出去,没一会儿,李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怎么样?我大外甥怎么样?我上楼时,怎么好像看到裴全了?”李俏气喘吁吁,见着她,一连串的问题像爆豆子,噼噼啪啪地蹦出来。   幸福看见李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靠泊的地方。简单把孩子溜掉的事说了一下。碍于有陌生人在,李俏也没多问。帮着陈幸福穿上那条被血污湿透的裤子,扶持着她,二人下楼回家。   回到家里,按着医生的嘱咐,先喝了一些红糖水,去去寒气,然后,又吃了一些消炎药。还有一些针剂,准备明天买来,找私人诊所的护士回家打点滴。   这一夜,李俏陪着她。   喝了糖水,吃了消炎药,身子暖和起来。看着李俏忙里忙外,陈幸福一下哭出声来,撕心裂肺。   “我把裴全和孩子卖了,卖了一百万!”呜呜的悲鸣声,绝望悲伤,像是一只被伤害得无处藏身的小兽。   李俏坐回到她床边,攥住她的手,赞同说道:“对。男人就TM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是攥住钱是真格的!”   她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哭哭啼啼说道:“我想开了,抓不住男人的心,就抓住男人的钱,反正我和裴全离婚是离定了,我要钱!以后,我就做个俗人!爱钱的俗人,我要做个见钱眼开的坏女人!”   李俏赞同点头。“这年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能被抢走的爱人不是真正爱你的人。别为那人渣伤心。”   看着自己的好友一夕之间家庭解体孩子溜掉,李俏同情,也跟着心酸。“女人不坏,男人也不爱!以前,你就是太传统了,一心想着家庭,想着工作,从来不为自己想。以后,就该为自己想想,我支持你!”说着,使劲儿掐了她手背一下。   有了李俏的安慰,陈幸福郁结的心情略微转好,这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   李俏突然想起一些事,问她:“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家里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想起爸妈和年近八旬的爷爷,陈幸福眼睛又湿润了。   “不想告诉他们,怕他们惦记。等过几天再说吧!”   夜已深,忙忙活活的就到了后半夜。二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才睡过去。   第二天,在李俏的陪同下,陈幸福到民政局跟裴全办了离婚手续。同时,一百万的存折也拿到手上。   然后,又买了一些针剂,找了一个私家诊所的护士,回家打针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月月初。   这一天,陈幸福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问她:“你没什么事吧?这几天老是做梦,梦见你掉进井里了!”   她想掩饰,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妈妈那慈祥关切的声音竟让她再也忍不住, “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一个电话,家里便知道了她流产及离婚一事。   自责   又到了每月往外送报表的时间。依然是李俏的任务,她从陈幸福那里软磨硬泡得来这个差事的目的就是趁此机会,一天都不用回公司了。   这天,她来到税务局,照着上个月陈幸福的吩咐,给路璐送去一份。   一见到李俏,路璐眉头微蹙起来。心想,幸福倒底是在搞什么花样?他都说和李俏不合适了,她怎么还让李俏来?真是乱点鸳鸯谱!   心里想着,表情上却看不出什么。他随意拿起报表翻看一下。财务负责人的那一栏,赫然映入眼帘的,竟不是“陈幸福”三个字!   他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平静地问李俏:“你们财务总监没签字?”语气是肯定的,像是自言自语,但是,李俏却分明听出,那是在问自己。   自从知道了幸福跟路璐的关系后,李俏对路璐就格外关注些。今日见他问自己,心里猜测他应该不知道幸福最近的悲惨遭遇。   想着那个狼心狗肺的裴全,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实话实说道:“陈总监身体不好,正休假呢!”   听路璐的话,他可能还不知道幸福流产及离婚的事,李俏也没敢多说。   路璐点点头,算是明了。送走了李俏,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终于接通了,他有些急切,开门见山问道:“幸福,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陈幸福边接电话,边往客厅走。有人敲门,估计是李俏来了。   “没有,有些感冒,不碍事!”说这话,她拉开门,心里虽然感动路璐的关怀,可,她还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最近的变故。丢人,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站在门口的不是李俏,而是裴全。   幸福倏地瞪大眼睛。   趁着陈幸福愣神的功夫,裴全一下子就挤了进来。   这让陈幸福怒火中烧,她冲他大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来干什么?”   因为一时怒气,忘了还在接听路璐的电话,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估计路璐把能听到的都听去了。一心想着应付裴全,连声招呼都没打,更没解释原因,她就急急挂断电话。   路璐抱着电话筒,回味着她最后的那句话:“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来干什么?”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来干什么?   她是在同谁大喊大叫?他印象中的幸福一直都是平和的,偶尔有些狡黠,他们认识那么久,也没见她发一次脾气。   可这次,他听着她的怒吼,那尖锐的嘶叫竟然透过电波传到过来,似箭一般穿透了他的心。   莫名的,心有些痛。   突然,他一下子站起来!难道,幸福离婚了?   这个认知让他震惊!无法接受!   什么时候的事?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离就离了?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他来到这座城市,跟幸福见了几面,当初就是考虑到怕影响她和裴全的关系,所以,他刻意回避。有时候,明明想给她打个电话,都忍了下来。只想看着她过得幸福就好。   见面后,自己一直都把心思掩藏得很好,应该不会对他们夫妻感情有影响。   路璐费尽思量,在办公室里踱着步。想起两次碰见裴全,两次都见着他拥着同一个女人的情景。   难道,幸福发现裴全出轨了?   一股自责如潮水般涌上来。   如果……如果发现的当时,他下定决心,劝劝裴全,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有裴全的电话号,也曾经动过劝劝他的念头,可是,怕给幸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最终,他还是怯步了。   他初衷是为了幸福考虑,可也是明哲保身,没料到,最后的结果,幸福还是受到了伤害!   他不想幸福受到伤害!他一直都希望她能幸福永远。所以,他与她若即若离,没事的时候,从不主动联系她。   即便这样……   他还是间接伤害到了她!   在屋内徘徊了一会儿,他果断地给齐星打了一个电话。   没一会儿,齐星就跑上来,进门就说道:“哥,我打听出来了,陈姐确实离婚了,好像孩子也没了!她在家修养一个多星期了。据说,她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听李俏说,这几天,陈姐可能要回娘家休养……”   孩子没了?又一个让人震惊的坏消息。   路璐一屁股坐在椅子中!两个消息似迎面而来的滔天巨浪,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孩子也没了,那,幸福该有多伤心?   一时激动,拿起电话,他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想起刚才她吼裴全的声音,又像过电了似的,“啪”的一声,将电话扣掉。这个时候,他还是别给幸福添乱了!   就这样,像是在油锅里熬着,终于熬到了下班。推掉所有应酬,他和齐星开车来到陈幸福家的楼下。   “哥,上去吗?”透过后视镜,齐星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再等等吧!”他怕裴全在,怕他的出现会给裴全留下任何羞辱幸福的借口。   等了有一个多小时,也不见有裴全的身影出来,路璐实在忍不住了,推开车门下去。   “走,上去看看!”   那扇窗户已经亮起了一盏灯,温馨祥和。可是,路璐的心里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他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道她这些天是如何过的。   他好想看见她,立刻。   齐星走在前边,到了门口,敲了敲门。   屋里没有动静。   这让齐星有些紧张,怕她出了意外。   JQ的味道   他回头看了路璐一眼,路璐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于是,齐星又耐着心思扣了几下门板。   过了一会儿,屋里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门开了。   陈幸福憔悴的脸出现在眼前。   几天不见,她的脸蛋儿更瘦了,下巴也尖尖的,乱蓬的头发衬得眼睛更大,却没有了往日灵动的神采。   “猴哥?”陈幸福吃惊地喊了一声,然后,赶紧让开一道空隙,“快进来坐!”说着,有些窘,急忙扒拉了头发几下。   齐星笑嘻嘻地率先进屋,仍旧是先给路璐找了一双拖鞋,接着自己换上,然后,也不待陈幸福说话,就径自进了厨房,将买的一些营养品放了起来。   “陈姐,这都是笨鸡蛋,有营养,我给你煮几个吃呗?”齐星在厨房问。   “不用,不用!”见路璐落在自己脸上探寻的目光,再联系他买鸡蛋的实际行动,陈幸福猜,他们是知道自己的境况了。   这几天,她每天都吃小米粥,红糖水,煮鸡蛋,吃得她一直想吐。真不知那些产妇坐月子,是如何吃的。   路璐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在屋里巡视一遍,见屋里一些零碎的摆设都被收拾起来,显得屋里更加冷清。   沙发,桌椅也用布巾盖得严严实实,好像主人要出远门的样子,有一个收拾好的皮箱放在客厅一角。   见路璐目光落在皮箱上,陈幸福急忙解释道:“昨天,我妈知道了,要我回家休养些日子。我明天就回去,不然,他们会惦记……”   说着,搓了搓手,干巴巴笑了一下。   对于自己是离异妇女的身份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尤其是在路璐面前,她觉得自己又矮了三分。   路璐“哦”了一声。他沉吟想了一下,说道:“我明天要下去检查,正好跟你一路,不如,让齐星送你回去吧!”   齐星正从厨房出来,见路璐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赶紧笑着道:“是啊,是啊。陈姐,免费搭车,干嘛不坐?省钱是硬道理。”   陈幸福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可人家都说是下去检查,送自己只是顺路。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只好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趁着齐星在厨房里忙活的机会,路璐几次欲张口,想问问她跟裴全离婚的事,可是,见她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的样子,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忍住没问。   依旧是齐星洗菜改刀,路璐掌勺炒菜,没一会儿功夫,三菜一汤就摆上桌子。   陈幸福见被油烟子熏烤过的路璐仍旧是一副从容优雅,不禁感慨:“猴哥,未来嫂子真有福气!”   路璐一笑,没说话,径自坐下,给她盛了一碗饭。   倒是齐星,活跃得不得了,他笑嘻嘻问:“陈姐,以后找男朋友,想找什么样的?要不,也找一个会做饭的吧。那你就可以做到家务甩手化了!”   路璐在桌底踹了齐星一脚。许是觉得是下班时间,没了上司下属的身份束缚,齐星直接无视他的小动作,继续贫嘴。   “陈姐,你觉得我怎么样?”   “噗——”陈幸福一口汤喷了出来,幸亏她手快,急忙捂住嘴巴,才没喷到饭桌上。急忙起身,进了厨房,把嘴里的东西吐掉,又擦了擦嘴,才回来。   听闻齐星赤果果的表白,吃惊的不只陈幸福一人,路璐也被噎了一下。他瞪着齐星。   齐星却像是没事人似的,无视他能杀死人的目光,笑嘻嘻道:“哥,窈窕顺女君子好逑,我虽然比陈姐年纪小些,可是,我有家庭责任感,结了婚,我会更成熟的!”   结婚?   路璐差点儿站起来暴走。这是哪跟哪啊!这么快,就谈婚论嫁了!岂有此理!   看着在厨房里咳嗽不停的背影,他严厉警告,声音很低,却威严无比。   “她,你不能动!你们不合适!”   齐星刚要抗议,见陈幸福走出来,二人不再说什么。路璐狠狠剜了齐星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关切问:“别着急,看,呛着了不是!”   陈幸福点点头。   齐星无视路璐能把他碎尸万段的凶狠目光,堆着满脸笑意,坚持不懈追问:“陈姐,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真的,我想知道!是有钱的?还是有权的?还是有才的?”   陈幸福真想给他一个栗子头,想想路璐也在,便收敛起揍他的邪恶念头,笑着逗他说道:“你说的几种男人都可以。有钱的当情人,不愁吃喝;有权的当知己,可以站在身后收拾烂摊子;有才华的可以考虑当孩子的爸,不愁孩子不是神童,当然了,最好几者兼备,还要体贴顾家,那样的话,可以考虑当老公……”   齐星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果真冒着星星。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一个鸭蛋:“陈……陈姐?你……你真彪悍!”   虽然接触几次,但是,陈幸福给他的印象是很传统,很保守的。一个传统女人突然说出一番惊世骇俗的话,齐星就像是见到一个良家女子某一天突然从夜店里出来似的,无法置信。   难道,是离婚受到刺激了?   陈幸福淡笑着,看着齐星瞪大眼睛的模样,心情没来由的好,突然,戏弄他的心就软了下来:“你呀,跟我弟弟差不多,鬼精灵!”   听她说起亲人,路璐找到了话题。他问道:“家宝该大学毕业了吧?”   对陈幸福的弟弟,路璐还算熟悉。   那年,念高中的陈家宝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一个人私自跑到陈幸福的学校,口口声声说不念书了,要打工去。还非得让姐姐帮着找一个打工的地方,正巧被路璐碰上。   路璐也没说什么,就带着他到了一家饭店,让他当服务员。   没干几天,陈家宝就举着红肿得溃烂的双手回来找陈幸福,说还要回家念书。原来,他受不了饭店里的苦,老板让他们跪着擦地,赤着手收拾活鱼,还用冷水洗菜。年纪轻轻的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工作是路璐给找的,现在,弟弟要不干了,陈幸福只好去找路璐,还一个劲儿地跟他道歉。于是,陈家宝就离开了饭店,结束了他没到一个星期的打工生涯。   路璐问他:“打工和念书,哪个活得更有尊严?”   陈家宝自知理亏,低着头,红着脸说:“念书!”   路璐没批评他一句,却让他乖乖回归正途。   自此,陈家宝跟路璐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对路璐崇拜得五体投地。回到学校后,陈家宝不再贪玩儿,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后来,考上了一所不错的财经大学。   陈幸福在大学读书期间,陈家宝经常给路璐写信,说自己学校里发生的事,和自己的困惑。路璐一直鼓励他。   后来,陈幸福毕业了,她禁止弟弟再跟路璐联系,就这样,他们就断了音讯。   “家宝读的是什么专业?”路璐又问。   “税收管理。暑期后,就大四了,该实习了!”   路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没有更好的地方去,可以到我们局来实习,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陈幸福心思活泛一下,差点儿脱口而出“那敢情好!”   转念一想,他刚来这里任职,应该有许多事需要理顺,自己家的事不值得让他一个大局长费心思,随即冷静下来。   “要是他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你……”   路璐颌首一笑。   齐星的眼睛骨碌碌在二人身上来回地看,看着看着,似乎更加肯定心里的猜测。他冲着路璐使劲儿眨了眨眼。哼,怪不得脾气那么大呢!怪不得不让他动陈幸福呢!   哼!哼!不试不知道,一试,他就嗅出JQ的味道了!   回家   定下来跟路璐的车,这一夜,陈幸福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齐星开车来接她。   坐进车里,她还忍不住问:“你同事们呢?”下去检查,不可能就一个局长带着一个司机吧?   齐星看了路璐一眼,要张嘴回答。   路璐接过话说道:“本来决定今天下去检查的,临时又变动了!”   瞎掰!专程送人家,就说呗!还撒谎!编出一个蹩脚的理由!齐星腹诽着。   陈幸福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看,我还是打车回去吧!你们怪忙的!”   路璐脸色沉了一下恢复正常。   齐星瞟见他神色的变化,立刻说道:“陈姐,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送你回家!昨天,我们都答应你了,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陈幸福看了路璐一眼,见他微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只好笑着回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瞬间,路璐脸色多云转晴,他抬起头,轻快地吩咐道:“齐星,那就走吧!”   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出什么差头呢!   陈幸福的老家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最近一年才通电话,板油马路也是近几年修通的。下了板油路,又行驶了三里土路,一幢白瓷砖外皮的平房就出现在视野中。   房后红砖墙外,有几颗粗壮的杨树,擎着偌大的树冠在微风中“沙沙”地唱着歌。屋顶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松油香味儿。   红色,绿色,白色交相辉映,绿树红墙给这幢朴实的院落徒增的几份静谧和谐,颇有几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   “世外桃源啊!”齐星感叹道。路璐点点头,表示认同。现今大兴开发的时代,竟然还能找到如此纯粹天然的村落,真的不容易。   黑色的油漆铁大门早已经打开,张开怀抱,时刻准备迎接在外受了委屈的女儿归来。   像是感知主人回来似的,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   车子停稳。   齐星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陈幸福的皮箱拎出来。路璐则帮着她拉开车门,扶着她下了车。   站在家门口,陈幸福眼底湿润一片,长嘘一口气,心里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终于回家了!   三人站在门口,她犹豫起来。按礼节说,应该邀请他们进屋坐坐,毕竟是专程送自己回来的,可是,进了屋,她该怎么样介绍他们?妈妈见到她,必定会哭,她又怎么忍心让妈妈悲伤的样子暴露给别人?   见她不走,路璐和齐星也站在原地。路璐看向她,似乎明白了。三人顿了几秒,就听路璐说道:“幸福,我们就不进去了,我刚想起来,单位还有些事要处理。”   陈幸福抬头,对上路璐的目光,她又心虚起来,不过,路璐的话正和她心意,刚要开口,就见屋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黑白相间条纹上衣的中年妇女跑了出来。   “闺女——”妇女声音中带着哽咽。她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最后出来的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十岁了。   “妈——”陈幸福小跑着迎了上去,激动之下,把二位司机仍在身后。   路璐手抵在唇边,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齐星则是看着路璐一个劲儿地笑。路璐瞪了他一眼,他立马严肃起来,拎起陈幸福的皮箱跟进院子。路璐也只好跟了进去。   陈母抹了几把眼泪,见女儿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赶紧笑着招呼:“快进来,快进来……”陈父则接过齐星手里的皮箱,往屋里让人。   “爷爷——”陈幸福跑到白发老人面前,拉着他的手站定,眼圈一红。陈安邦也眼圈也红了。他颤巍巍抬起手,拍了拍孙女的肩膀,连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然后,也笑着招呼路璐和齐星:“小伙子,辛苦你们了,快进屋!”   陈幸福突然想起来,来没给他们做介绍呢,遂站住脚步,说道:“猴哥,齐星,这是我爸妈和爷爷。”然后,又对自己亲人介绍道:“他们二位是我同事。”   齐星一愣,他看了一眼路璐。见路璐一派坦然镇定,正和善地笑着,跟三位长辈问好。他一琢磨,路哥这个主角都没计较自己的身份,他就跟没关系了。   站在院子里寒暄一阵,大家纷纷进屋。   路璐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齐星:“那箱酒,放车上了吗?”   齐星这才想起来,他们来时,路璐特意交代他,到超市花了一佰元钱买了一箱本地特产营养型白酒。   齐星还问他:“哥,是不是买的少点儿?”   在他看来,这次应该隐含着准女婿认门的意思。可是,堂堂一个局长,竟然买不到二百元钱的一箱酒,那还不得被准岳父大人踢出来?如此抠门,谁舍得把姑娘嫁给你?   路璐眉梢一挑,笑问他:“我们干嘛去?”   “送陈姐回家!”齐星一时没明白路璐问话电话含义,想也没想回答。   “那,你觉得拎两瓶茅台去,合适?”   齐星哑然。   想一想,他摇摇头。确实是那么回事,若是东西拿多了,反倒显得突兀了。还是路哥有经验,想得周全!   老话怎说的?姜还是老的辣呀!狐狸就是狐狸,穿着马甲,也是狐狸!   路璐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吆喝一声:“走吧,小子!”   连恋爱都没谈过,愣在他面前冒充爱情专家!   可爱的爷爷   齐星赶紧把车上把酒箱子搬下来。进了屋不忘强调说,这是我哥买的。   路璐算是见识到了幸福一家人的热情好客。   陈爷爷捻着白晃晃的胡子,看着他们笑。陈母则是跑进厨房继续做午饭。陈父笑呵呵地往炕里让他们。   他们盛情难却,只好拉着陈爷爷脱掉鞋子,一起坐进炕里。   过了一会儿,陈母从厨房将陈幸福推出来,心疼地训斥道:“你也上炕躺着,一个小产比十个大产还伤身体,千万得把身体养好了,不然,会做毛病的。”   说着,在柜子里掏出一条褥子,铺到炕梢,催促着她上炕歇着。   “妈,我没事,我帮你做饭去。”   “不用你,我帮你妈做,你就歇着。”陈父也心疼女儿。   年纪轻轻的,婚姻就解体了。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让他们做父母的心疼。可又不敢深提,生怕哪句话不对,重新将女儿心头的伤疤揭开。   再执拗下去怕父母生气,陈幸福只好皱着鼻子,不情愿地爬上炕。   其实,她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可以了,打了好几天消炎针,又吃了好几盒益母草之类的中药,她自我感觉良好,现在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路璐见她努着鼻子不情愿的样子,笑了。真像个受委屈却又无处伸冤的小孩子。难怪她性格坦荡,心性纯良,原来,这些与家教是分不开的。   想到这些,他唇角翘得更高。   陈幸福一偏头,见路璐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更觉得郁闷,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瞪完了,才觉得不妥。想想,毕竟在自家,人家是客人,怎能对客人不礼貌呢!于是,急忙缓和语气,没话找话闲聊起来。   “猴哥,我们农村好吗?”   路璐把她脸上一转即逝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也不拆穿她,笑呵呵回道:“真好,空气清新,安静祥和,人也淳朴……”   陈幸福顿时眉开眼笑。听被人夸自己家乡好,她无比自豪,比小时候能吃到糖球还高兴。   “小侯,那你有功夫就常来玩儿,到了夏天,我们这里还有煳苞米,没上化肥的,很好吃,我这老头子都能啃好几穗呢!”陈爷爷手捻长髯,眼角笑成了一朵花儿。   小侯?   齐星和陈幸福面面相觑。爷爷果真有创意。她唤路璐“猴哥”,爷爷就以为他姓“侯”。明白过来,二人会心一笑。   反观路璐,却没露出任何他们那样的诧异,而是一口一个“爷爷”的,叫得好不亲热。   齐星盯着路璐看了几眼,这个人呐,人家已经给他改姓了,他还在笑呢!真淡定!   “小侯呀……”陈爷爷见眼前这个年轻人谈吐不凡,还亲和有礼,不禁多了几分好感,话也多起来。却不想被孙女打断。   “爷爷,他……”她指指路璐,笑着纠正道:“我管他叫猴哥,那是大学时叫习惯了的。其实,他姓路……”   “爷爷,我叫路璐,您叫我小路也行,叫小侯也好……”路璐适时地插话解释,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而已,无论是姓侯的侯,还是猴子的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长辈开心。   齐星在一边直撇嘴。真会说话,什么“叫小侯也好?”真是想讨老爷子欢心呐!   陈爷爷也笑起来,眼里盛满慈爱,望着孙女。   “你这丫头,古怪精灵的,害得我老人家出丑……”突然,陈爷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是同事,还是同学?”   “是啊,是啊……”怕爷爷多问,陈幸福赶紧打岔,把“猴哥”引起的话题岔开。   路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爷爷,老人家虽然年过七旬,须发皆白,可是,思维却依旧敏捷,耳不聋眼不花,说话铿锵有力,犹如洪钟。并且,在这个家里,好像仍旧说的算,乃一家之长。   还好,他与老人初见,便相谈甚欢。   很快,饭菜做好。   陈父搬上来一张大大的圆桌,陈母则是忙碌,但有条不紊地将八个菜端上来。然后,大家一一就座。   陈幸福甜甜地笑着,撒娇问:“妈,怎么做这么多?”说着,就要举筷去夹菜。   陈母拍了她手背一下,这丫头,也不顾有客人在,这么随便!其实,在听说女儿流产离婚的那一刻,她就惦记不已,夜不能寐。   盼到女儿要回来,在昨天晚上,她就将六个菜准备好了。谁知,女儿不是打车回来的,而是由同事送回来的。于是,她又多做了两道菜,以示感谢。   路璐看着眼前温馨幸福,其乐融融的一幕,羡慕不已。   犹记得小时候,他还能体会到这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天伦之乐。随着年岁渐长,他在外求学,难得回家。   父亲呢,随着仕途顺利,也越发忙碌起来。母亲也有自己的工作,只有爷爷一个人,在警卫员的陪同下,守着一张空荡荡是大桌子,吃着山珍海味,却吃不出那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幸福感觉。好羡慕眼前这种平常百姓家的生活!   近在眼前,能抓得住的,体味得到的幸福,才是真实的。   温馨相处   陈爷爷看着路璐那张温和矜贵的脸,越看越爱看,不禁心花怒放,亲自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他身前的碗里,“来,小路,尝尝,这是我们农村自家养的猪,没有喂过饲料,也是绿色的……”   “是啊,小路别客气,谢谢你送我们幸福回来……”路父也表示着真诚的感谢。   一提起女儿,路母眼圈则立刻就红了起来,碍于面子,忍住没哭。   陈幸福盯着路璐碗里的那块排骨,顿了一下。在路璐盛情难,却就要夹起来时候,陈幸福“噌”第一下,就将筷子伸了过去。   陈爷爷盯着她,不解。父母盯着她,眼里似乎含着轻斥。   就连路璐也吃惊一下,很快,他便恢复正常。笑着看着她。   陈幸福笑嘻嘻地回道:“爷爷,他不吃排骨,还是我替他吃了吧……”   哦,原理如此。   大家明白了,纷纷收回目光,不再瞪着她瞧。   齐星怪异地将目光落在陈幸福脸上,然后,又落回到路璐脸上,泛起合计,路哥什么时候改掉了吃排骨的嗜好?难道,他开始吃斋信佛了?   陈爷爷了然,又夹起一块鸡肉,问他:“小路,鸡肉吃吗?”   就在路璐更要开口的时候,又听陈幸福回道:“爷爷,鸡肉他也不爱吃……”   说着,拦住爷爷的筷子,在半空中将那块鸡肉夹进自己碗里,说道:“爷爷,他吃鸡蛋,煮熟的鸡蛋……”   路璐脸色顿时变了一下。意味深长扫了她一眼。这丫头,存心害他!他不吃煮鸡蛋,不吃炒鸡蛋,只吃整鸡蛋羹,她忘了吗?   可陈幸福却恍若未见他诧异的表情,将鸡肉放进自己碗里,还津津有味啃了一口。   陈爷爷不明所以,拿起一个煮鸡蛋放在他手里,“来,那多吃些,我们这里都是笨鸡蛋,绿色的……”   在大家的注视下,路璐只好慢腾腾拨开鸡蛋,圆润细腻的蛋清呈现在眼前。尽管看来很有食欲,可是,他真的不爱吃。   没办法,谁让幸福这丫头胡说八道呢。他只好硬着头皮放在唇边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   陈爷爷顿时开心大笑,就连白花花的胡子都高兴滴翘起来,连声问:“好吃吗?”   不忍心拂逆老人期待的眼神,路璐违心地回答:“嗯,好,不错!”   “那好,那好,那以后就多来家里玩儿,我们这里吃的东西基本都是绿色的,你们城里人不是都讲究这个吗?”   “是。”路璐笑着回道,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他目光落在陈幸福身上,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来接你,也好再吃些这里绿色蔬菜和……”低头看看还剩下的半个煮鸡蛋,硬着头皮,将未完的话说利索, “和这里的煮鸡蛋。”   陈幸福心里有些愧疚,本想帮他一把,没料到,却让他吃了他最不喜欢吃的东西。   见路璐看着煮鸡蛋有些委屈的样子,她心思一软,便就改口,把本该拒绝他来接的话,改成“那就麻烦你了,我准备在月末回去上班,正好能赶上月末结账。”   路璐心放松下来。看来,适时的示弱,还是蛮适合对付幸福这个丫头的。   定下了接幸福回城的日期,路璐心情更加愉悦。   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来陈家,可以更近距离地了解陈家人的一切,包括幸福这个丫头。他很期待下次的到来,陈家人父慈子孝,子孝孙贤,其乐融融的生活很吸引他。   撇开想要了解这一家人不说,他确实很喜欢这里宁静祥和的生活。把这里当个休假的地方也不错。只是……不知道陈家人是否欢迎他。   这顿饭吃得心情舒畅,其乐融融。   陈家长辈对路璐和齐星感谢连连,饭桌上,不停地给二人夹菜,盛饭,临走时,还装了一百个笨鸡蛋给他们放到车上。   陈父拉着路璐的手,欢迎他下次再来。   “会的,会的,过些日子,我就来接幸福回去……”路璐笑着回道。   明媚的阳光下,他那优雅温和的笑容,分外动人,赏心悦目,撩人神思。   陈幸福看得竟然有些晃神。   “妈,我去送送他们……”她说道。   “好……好……”虽然心疼女儿的身体,可是,毕竟对方是客人,还是送女儿回来的,陈母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路璐,主动拦住她:“别送了,身体要紧,回去好好休息……”   陈幸福绕过路璐。径直走在前边。路璐跟着她身后。   齐星上了车,看出他们二人有话说,开着车子,直接朝前边驶去,他到前边等着他们。   慢慢悠悠走了一段距离,估计说话父母听不见了,陈幸福才开口道:“猴哥,刚才在饭桌上,我爷爷有些唐突,你别在意。我们这里比较闭塞,不讲那些繁文缛节。”   见路璐挑眉望着自己,她接着说道:“我们这里的人朴实,有些礼节不甚在意。对于公筷什么的,就更不知道了。我们这里给客人夹菜,都用自己的筷子。爷爷岁数那么大了,我不好纠正他……所以,你别在意……”   陈幸福说得坦然,也带着几丝歉意。   表白   路璐终于明白饭桌上她屡屡抢夺自己碗里的菜缘故。   他站定,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很认真。他要让她看清他眼底的真诚。   “小猪,我没在意。刚开始时,我确实有些诧异。可我没嫌弃,真的。要是你不跟我抢那块排骨,我早就吃了。结果,你说我不吃排骨,不吃鸡肉,弄得我这一顿饭都没吃饱。你说,该怎么办?”   见路璐一脸轻松,眼底还带着笑意,陈幸福释然了,她仰着消瘦的只剩下窄窄一条的小脸问他:“你真的不在意?”   “真的!”说着,还举起手,问她,“要不要我发誓?”他忍着没把手摸上她的脸,太瘦了,也就他巴掌大小,看着就心疼。   陈幸福一把打下他举起的胳膊,笑起来。饭桌上,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搬开,说话也更加随意些,“那好办,等以后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把排骨什么的,重新给你做一桌,算是补偿你……”   “那好,一言为定,击掌为凭!”说着,伸出手,与陈幸福的手拍了一下。   “猴哥,那个……鸡蛋吃了,没啥反应吧?”   她本想让爷爷给他一个煮鸡蛋代替夹菜。鸡蛋是带皮的,爷爷给了他,他自己剖皮,也不会脏的。   爷爷用自己筷子夹的菜,她怕路璐嫌脏。毕竟,城里人和农村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家里人不在意,她得注意这些小细节,免得让路璐难堪,更不想让别人小看她的家人。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爷爷连着给他两个鸡蛋,而路璐也太实在,竟然将两个鸡蛋都吃了。他可是不吃煮鸡蛋的呀。   听闻幸福的问话,路璐将手放在腹部,装模作样地弯着腰,眉头微蹙道:“好像,有些恶心!”   “猴哥!”陈幸福惊呼一声,“快找大夫,不是过敏了吧?”说着,牵起路璐大手,就要往回走。   见她真有些慌神了,路璐直起身体,笑起来,揉揉她头发,“逗你的!”   陈幸福顿时横眉立目,嘴巴也嘟起来,嗔怒地瞪着他,“吓死我了!”说着,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路璐的心,一下子酥软起来。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紧张地眨个不停,眸子里盛满担忧,脸上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顿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是最幸福的。   有人关心,有人惦记,时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幸福的呢。   不涉及金钱权利,不涉及名誉地位,只是单纯的关心,真诚的关心,发自内心的,没有一丝杂质。有个人关心自己,真好。   路璐沉吟一下,清了清嗓,像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他很严肃,很郑重地看着陈幸福,手指紧攥成拳,因为紧张,掌心里已经汗湿一片。   深深呼吸几下,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小猪,我听别人说,想要忘掉一段感情,就要开始一段新感情,所以……不如我们处处看!”   在人前讲话,他可从未怯过场,可是,偏偏面对这个小丫头,他紧张的要命!手心湿了,就连身上也有些冒汗。   他从未跟女孩子表白过,这丫头是第一个!有些结巴地说完了,心,一下子轻松下来。他已经把脖子伸出去了,是死是活,就由她决定了。   路璐心思百转千回,暗骂自己没出息时,就见陈幸福一个踉跄,直直地朝前扑去!   幸亏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男性的气息扑鼻而来,戏谑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小猪这么激动,同意啦?”   陈幸福扶着他胳膊站直身体,似是被吓住。长睫毛不停地眨呀眨,如蝶翼在眼睑下投下两片阴翳,眼水汪汪的,渐渐地,开始有雾气聚敛:“猴哥,别人可以拿我开玩笑,我不在乎,可是,你也……我……我心里难受!”   见她双眸噙着泪珠,盈盈欲泣,那泪珠似是千斤巨石,压得他心尖儿直疼。   他想说“我是认真的”,可看不了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急忙摆手,改口说道:“对不起,猴哥……猴哥有些醉了……醉了!”说着,使劲儿捶了几下额头,以示懊悔。   那句真话噎在喉间,再也无法说出来。   他扶住她双肩,微微眯了眯眼,道歉道:“小猪,对不起,我……真的有些醉了,你,别见怪!”   见他很真诚,呼吸间也有些微醺酒气,陈幸福破涕为笑:“我就知道,要是清醒着,你绝不会说出这么让人伤心的话来!”   这次,轮到路璐差点儿跌个趔趄!   又并肩走出有一里路,路璐拦住她:“回去吧,要起风了,过些日子我来接你!”   她听话地停住,目送着路璐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   见车子没了踪影,陈幸福转身,加快脚步回家。   大门口,父母还站在那里,看着女儿越走越近的身影,心里盛满心疼。   “妈,我们进屋吧!”她抱住陈母的胳膊,把身子半倚在母亲身上,往院子里走。   陈母看了女儿几眼,试探说道:“刚才,裴全打电话来了,问你在家没有。他说,给你打小灵通,没信号,有些担心,就打家里来了……”   陈幸福“嗯”了一声,什么表情都没有,继续往屋里走。   裴全来了   见母亲心疼似看着自己,红着眼圈,她劝道:“妈,我跟裴全已经结束了。现在,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话虽平常,说出来却仍如鲠在喉,心疼难忍,伴随着那股痛彻心扉的疼痛,还有一股股涌上来的泪意和无尽的委屈。   她有工作,有房子,人长得也不赖,为什么就被人抛弃了?难道,现在的男人不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   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她好想改。   陈母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无论对错。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妈……”陈幸福一下子哽咽起来,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妈,别担心,即使离婚了,我也不怕。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况且,我还从裴全那里要来一百万。”   一百万?   陈母一下子僵住,她担忧地拉起陈幸福的手,问:“一百万元钱?”   陈幸福泪花闪闪,点点头。   “裴全哪来的那么多钱?闺女,你可别做傻事,明天,就把钱还给他。我们陈家有志气,不贪图他的钱!”   听母亲这么说,陈幸福脖子一梗,红着眼圈大吼:“为什么把钱还他?就是当三陪还有报酬呢!我为他付出的,可比三陪多得多……”   陈母惊诧地盯着女儿,从小到大,女儿都是乖巧懂事的,这还是第一次女儿冲着她吼叫。   母亲惊讶的目光让陈幸福理智回归,她颤着音喊了一声:“妈,对不起……”说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陈母一把将女儿抱住,也哽咽起来:“乖,那钱,就听你的,你想留就留着,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见她们母女抱做一团,站在她们身后的陈父开口了:“院子里风大,快进屋!”   于是,一家人进了屋。   陈爷爷坐在炕里,正往他的大烟袋锅里装着旱烟,看三口人进来也没说话,只是把烟袋锅的碎烟叶又倒了出来,烟袋锅打在烟笸箩上,发出不容忽视的“砰砰”声响。   陈父一看,急忙说道:“闺女,去,到你房间睡一觉,醒了之后就什么都过去了!”   说着,冲着陈母使了个眼色。陈母领会,抱着陈幸福铺的被褥到了隔壁房间。把女儿安顿好,她回来,见陈老爷子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看着丈夫。   而隔壁,陈幸福躺在炕上,竖起耳朵听父母说些什么。   陈父见陈老爷子不高兴,试探地唤了一声:“爸,您有啥话,就说吧!”   然后,夫妻二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尽管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听见老爷子砰砰的磕烟袋锅子,就知道老人家不高兴了。   夫妻二人规规矩矩最在炕沿边上,静听老爷子训话。   陈老爷子又砰砰磕了好几下,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然后,才板着脸,很不高兴地说道:“以后,你们别再干涉我孙女的婚事。你们看看,把孩子折磨成啥样了?小脸剩下窄窄一条,还没巴掌大呢!我看着心疼!”   屋子顿时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母说道:“爸……”陈父也唤了一声:“爸……”   老爷子握着长长的大烟袋,又砰砰地磕了几下,气囔囔说道:“你们别喊我爸!你们把我当爸看过吗?不说别的,就拿我宝贝孙女跟老裴家小子的婚事来说,你们可征求过我的意见?   明明孩子不稀罕那个裴全,你们却劝孩子,什么门当户对呀,什么同乡同村呀,胡乱给孩子施加压力。   幸福毕竟是孩子,她那么孝顺,你们一劝她,她还能有自己的主见吗?你们说说,好好的婚,还不到一年就离了!可惜不可惜?要是当初让孩子自己做主,她未必就选择裴全,也未必有这么大的波折!”   说完,不解气,又砰砰死磕起大烟袋来。   陈父和陈母都缄默不语,脸上都带着愧疚。   沉默一阵儿,陈父先开口劝道:“爸,您别生气,以后,我们不再给幸福施加压力了。她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就不嫁。愿意找什么样的男朋友都由着她自己。就是她一辈子不嫁,我们也养活起她……”   陈母也应着陈父的话,连连点头说是。   陈幸福在隔壁听得隐隐约约,含混不清。不过,最后一句,她却听得真真切切。   “就是她一辈子不嫁,我们也养活起她……”   父亲的话让她心头一热,又有泪水涌上来。怕自己的哽咽被听见,她扯过毛巾被盖在脸上,堵住嘴巴,极力隐忍着。   在屋里一家人谈论幸福的时候,院子里的黄狗汪汪地叫起来。   陈母探头一看,身子一僵。他回头喊了一声陈父。透过纤尘不染的窗户玻璃,一家人朝着院子里看去。   裴全怎么来了?   消灭渣男,人人有责   猜测间,裴全已经来到屋门前。   陈父和陈母只好沉着脸迎出去。   “爸,妈……”裴全一只手拎着几样补品,另一只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上眼镜,有些心虚,脸上挂着理亏的笑,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陈母一歪头,装作没听见,也没给他好脸子,转身径自进了屋。   陈父则是点点头,冷着脸,把裴全迎进屋里。   “爸,妈。我是特意回来看幸福的……”   “不必,如今,我们陈家跟你们裴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陈母阴着脸,把本来还摆在炕上的茶盘连同茶水都端了下去,一滴水也不打算给他喝。   “爷爷……”裴全不傻,自然看出陈家人对自己的冷淡,他转而求救地看向陈老爷子,颤着声央求,“爷爷,我知道错了,还请爷爷原谅,请爷爷给我一个解释道歉的机会。”   陈老爷子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听了他的话,烟也不抽了,紧拧着眉头,攥住大烟袋锅子啪啪地在炕沿上敲得震天响,冒着火星子的烟灰撒了一地。   陈家三个长辈没人给他好脸色,裴全有些挂不住了。   于是,开始聊轻松的话题:“爸,今天没上班啊?”   陈父是村里小学的校长,已经干了几十年,无欲无求,就这么默默地干着。有几次调到镇里的机会,他嫌离家远,也就放弃了。如今,就等着在这个干了几十年的岗位上退休了。   “等着幸福回来,就请了一天假……”陈父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回道。   三人当中,相对来说,还是陈父比较好沟通些,毕竟是男人,有些事不能表现得像女人那么明显和计较。   裴全深谙其中道理,瞅准机会,“噗通”一声跪下。   “爸,我错了。请给我一个跟幸福道歉的机会……”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和娘亲。   谁也没料到,裴全的膝盖竟然如此软,说跪下就跪下了。顿时,让陈家长辈感到意外。   陈父看向坐在炕里的陈老爷子。陈老爷子收回烟袋锅子,重新往里装烟,看也不看跪在地下的人。   裴全跪在地上嘟嘟囔囔不停道歉,说了一会儿,便痛哭流涕。   陈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点燃烟袋,才冲着隔壁喊道:“乖孙女,你说见不见?你说见,爷爷就让他过去,你说不见,爷爷就把他轰出去。他要是还死缠烂打,爷爷就把他腿打折了!”   老爷子知道孙女的委屈,想趁机给她出口气,顺顺心气儿。   大屋里吵吵嚷嚷的,陈幸福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裴全来了,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若要非得说还有些情绪变化的话,那就是她不想再见到他,一分一秒也不想见他。   看见他,就让她不由自主想起那些龌龊肮脏的场景,和她失去的孩子。她心疼,疼得想吐。   “让他过来吧!”她平静地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们之间,这次是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最后的了断。   得到许可的裴全,一下子跳起来,几步就窜到陈幸福的房间。   陈家父母不放心,跟着过来。   “爸妈,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跟裴全说。”看父母担心的目光,幸福笑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陈家父母担忧看了女儿几眼,悄悄退出去,屋里安静下来。   陈幸福倚着枕头,靠在炕里,冷冷地看着裴全,“有什么话你就说,说完快走!”   裴全有些心虚愧疚地看着对自己带答不理的人, “幸福,我想把跟李兰的事跟你解释一下……”   陈幸福一摆手,打断他:“打住!我问你,你跟李兰上床了吗?”   裴全沉默,不想回答,抬头见幸福目光咄咄逼人,他心虚一下,过了半晌,小声回道:“上了。”   “可是……”裴全急于辩解,“幸福,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   陈幸福冷冷一笑:“她强迫你的?即使她能强迫你一次,你若不愿意,也不可能让她第二次得逞!”   “幸福,你听我说!”   见陈幸福脸颊憋得通红,就要炸毛的样子,他一把攥住她的手,乞求似道:“我们都是农村出去的孩子,在外面一没家世,二没权势,全都靠自己打拼。我们出去工作的目的是啥?   不就是多赚点钱,买个好房子,买个好车子,然后,生个孩子,送孩子进最好的学校,找最好的老师吗?   可是,这些靠说说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要靠钱说话。你想想,凭我们自己的工作经历和社会阅历,什么时候能攒够买房子的钱?什么时候能攒够买车子的钱?什么时候能存够孩子的教育基金?   与那些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官二代比,我们不比他们差,他们不过是沾了老子的光。我要用自己的能力证明,没有父母庇荫,我一样能活得精彩。   我下定决心,我要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我要让你们衣食无忧。   一次,我偶然遇到了老板李兰,那时,她丈夫刚死不久,那天,她喝多了酒,她拉着我不放,还承诺给我好工作,提高我的薪水,还答应我好多,那些条件都很吸引我。而我付出的只是陪她睡觉。   我觉得,很划算。于是,为了各取所需,我们就维持了这种关系一直到现在……”   消灭渣男,人人有责(二)   陈幸福目不转睛盯着他翕动的唇,咬着牙没让泪珠掉下来。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下贱?如此市侩?她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才发现他变了。还是他本来的面目就是如此?   她勾唇冷笑。“好了,你的故事讲完了,走吧!”   说着,身子一滑,就躺下去,闭上眼睛不愿多看他一眼。她家教甚严,小时候,要是说一个脏字,都被爸爸打屁股。如今,被人欺负到头顶上,她恨得要死,却连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心里似被巨石压着,想发泄找不着出口。   听听他说得多冠冕堂皇,为了给她好生活?为了给孩子好的成长条件?那么多山窝窝里飞出去的凤凰男,成功的人比比皆是,难道,都像他似的,靠出卖色相出人头地?   她也是农村出去的,没有任何人庇佑,没依仗任何人,不是也混得很好?   借口。男人想出轨,总有千百个借口。   她开始怀疑。   是她太传统,太落后了?还是现在的社会太进步,太新潮了?为什么当裴全毫无半点羞愧地说出他与李兰的那些事时,她觉得肮脏至极?那些肮脏事,就像卡在她喉咙的苍蝇,无法咽下去,却也吐不出来。   怎么办?她又想吐了。   “幸福!”裴全搬过她身体,让她面对自己,“我说这话的目的,是想告诉你,我不爱李兰,我们是各取所需,我爱的是你,是你!”   因为激动,裴全声音高扬,“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为了让你和孩子衣食无忧!”   笑话!天大的笑话!   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地冷笑。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他这么无耻的。竟然把自己出轨的理由说得感天动地。好像她不原谅他,她就十恶不赦似的。   她,就想做个十恶不赦的人。反正,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婚,离了。   老公,跑了。   孩子,流了。   她孑身一人,还怕什么?   “爱我,却跟别的女人上床?当你做那无耻腌臜事时,可想过我的感受?现在道歉?晚了!”陈幸福冷嗤一声,毫不留情训斥,“你喜欢享齐人之福,那是你的事,请不要拉上我,更别侮辱我的感情!我没你那么贱!”   “幸福!”裴全弯腰,抱着她的肩膀,将头埋在她发丝里,声音无奈中带着沙哑,“幸福,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可以为了性而性,与爱情无关。无论我跟李兰怎样,都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是我孩子的妈,是裴家的好媳妇……”   这番话,若是别人听了,也许会动容,也许会痛哭流涕,可是陈幸福听来,却别有讽刺。   她“腾”地坐直身子,扬起手,一巴掌打在裴全脸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愤怒骂他:“你不介意与李兰那些龌龊的事,我介意!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亏她这么多年对他一心一意,帮他照顾他爸妈,没想到他在外这几年,竟然学得如此龌龊不堪!当初她是瞎了眼!   喊着,叫着,眼泪不由自主流淌下来,心里的憋闷和无处发泄的情绪顿时找到出口,泪如泉涌。   她从没想过要大富大贵,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她不想住大房子,不想开好车。她只想与丈夫孩子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那些都是他出轨的借口。她不想见到他,一辈子也不想见到!   “幸福!”裴全眼里全是忏悔,“幸福,现在有点儿钱,有点儿地位,有点姿色的男人在外边谁不养女人?这是社会的悲哀。我这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做打算,这也有错吗?一个茶壶还配四个茶碗呢!”   一个茶壶配四个茶碗?   陈幸福气得得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出了。苍白着脸,呼吸急促,青紫的唇瓣翕动,竟然找不出话来骂他。   她四处看,终于看清窗台上还有一个空茶碗,一把抓住,朝着地上的男人就砸了下去!   “滚,找你的茶碗去!”她尖锐似喊,那一挥,抽走了全部力气,顿时就瘫软下去!   “啪”的一声巨响,茶碗砸在裴全胸前,滚在地上碎成瓷片。   裴全心尖儿一抽,见她脸色泛青,随时晕过去的样子,急忙爬上炕,一把抱住她,眼圈也红了,连声道歉,“对不起,幸福,对不起,我没想到对你伤害这么大,我没想伤害你!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我爱你,我那么爱你,我怎么忍心伤害你?”   陈幸福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怎么也挣脱不开裴全的怀抱,她急得大喊:“妈,爸,快把他轰走!妈爸……”声嘶力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喊哑了,“我不要见到他,把他轰走,你们把他轰走!”   “幸福,幸福对不起!”裴全连连道歉,除了歉意,此时,他说不出其他话来。   陈父陈母一直趴在门缝里偷听,怕女儿吃亏。听见破碎动静,踹门就跑了进来。   陈母一下子扑了上来,一巴掌就朝裴全脸上挠去,“放开,你放开!”喊着的同时,挥舞着手在裴全脸上狠狠挠了几把,你个畜生!我闺女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做你的茶碗!”   裴全撒开陈幸福,抹了一把脸,掌心有些血迹,他顾不了那么多,可又不想看着她气得晕过去,只好先撤了,“幸福,我不会放弃的!”语气无比坚定,说完转身就走。   陈老爷子拄着一个龙头拐杖也过来了。   见孙女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委屈地趴在陈母怀里嚎啕大哭,不禁气从心中起,他扬起镶着铁片子的龙头拐杖,照着裴全的小腿骨就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   裴全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一下子跪在地上,无法置信地回头瞪着老人,痛苦嚎叫:“爷爷!”   “滚,你个畜生!看你要是再纠缠幸福,我就把你另一条腿打断!”陈老爷子气得胡须颤颤巍巍一个劲儿地抖。   陈父过来,把裴全扶起来,送他出去。边走边冷淡说道:“缘分靠天定。你和幸福的缘分也就这样了,以后,就各走各的吧!”   “爸,我爱幸福,我知道以前错了,我想破镜重圆!”裴全最后看了一眼幸福房间的那扇窗,眼圈红了。   陈父毕竟是老师,说话不像陈母那种尖锐,即使心里气得不行,也得摆出男人的冷静,语重心长劝道:“孩子,破碎的镜子是能重圆,可是,镜子上的裂痕能消失吗?你和幸福之间产生的裂痕会永远寻在。那是横亘在你们之间的一根刺,一辈子都难消除,还是看开些吧!”   月子   送走裴全,陈父心情沉重地回到女儿的房间,见女儿还在哭个不停,心也酸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看到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儿受到如此待遇,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好啦,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陈父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安慰道,“闺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闺女乖巧懂事,以后,一定能找一个比裴全好千百倍的,爸爸打包票。”   陈幸福抽抽噎噎,好半天才顺过气儿来。   三个长辈轮流劝,陈幸福才停止哭声。她也不想让长辈们担心,可是,裴全实在太让她失望,太让她寒心了。   “以后,裴家要是来人看我,不让他们进院子!”陈幸福抹着眼泪,撅着嘴巴,皱着湿濡的小脸儿对全家人下命令。   “好!”陈母赶紧应声,“闺女说的算!”只要闺女开心,让她这个当妈的杀人放火她都无怨言。   陈幸福这才安心。陈母赶紧给她端过来一杯红糖水,一杯水下肚,她脸色逐渐有了些红润,嘴唇也不那么青紫了。   就在这时,家里座机电话响起来。   陈父接起来,问了一声好,顿时眉开眼笑, “小路呀,好,我会告诉幸福的。想找幸福说话?好!”说着,冲着女儿招招手。   陈幸福蹦下地,来到电话边,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话筒:“猴哥,顺利回到市里啦?”   路璐在那边听陈幸福声音暗哑,问道:“哭鼻子啦?没出息!”   “我没哭!你才没出息呢!”手指绞着电话线,她擦了一把睫毛上的泪珠,问道,“猴哥,我妈听说你喜欢吃鸡蛋,想再给你买一些,你要不要?”   路璐吓得一哆嗦,赶紧制止:“你替我谢谢婶婶了,不要了。今天拿的够多了,心意领了!”然后,压低声音道:“小猪,你是成心报复我是不是?知不知道,撒一个谎,要一百个慌来圆。再吃下去,我就变成鸡蛋清色了!”   陈幸福听他略带哀怨的口气,呵呵乐了:“谁让你喝多了酒,胡说八道吓唬我!”   路璐握着话筒,无奈地直捶打额头,想起自己离开时跟她的表白被当成了耍酒疯,浑身充满无力感。   “你跟一个醉酒的人计较什么!”说完很郑重地问,“谁让你伤心了?是不是裴全?”   “你怎么知道是裴全?”陈幸福惊诧。他手眼通天了不成?   路璐故弄玄虚道:“我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然后,又与她闲聊几句,最后确定她返程的日期,才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陈幸福见爸妈和爷爷还都在,各个都望着她。不禁脸一红,爬上炕,钻进被窝装睡。   家里人也没追问什么,退出去,还给她一方安静。   那边的路璐放下电话,神思凝重起来。   “哥,怎么了?”齐星略有担忧。   路璐皱着眉说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人是裴全!他果真去陈家了!”   “什么?”想起他们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一辆出租车,齐星看着那车里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似乎是裴全,但他不确定,就让路璐看。可此,对方车速太快,转眼就擦身而过了。   如今,见路璐如此肯定,他不干了,“他怎么那么恬不知耻?离婚了,还纠缠不清?不行,哥,不能这么便宜他!”说着,拳头攥的紧紧的。   路璐睨了他一眼:“你干嘛?想打架?”   “哥——”齐星拉长声音,焦急道,“要是陈姐被他抢回去怎么办?”   “要是她对裴全没死心,自然会跟他和好的,我们再努力也不管用。不过,我不会再给裴全机会了!”路璐第一次在齐星面前说出自己心中的打算和对幸福的牵挂,态度明朗,无比坚决。   齐星打了个响指,还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 “这才像我哥呢!该出手时就出手,你要是不出手,我就出手了!”   路璐瞪了他一眼:“再多嘴,把你退回冷月那儿去!”   齐星立刻从椅子中弹跳起来:“哥,我还要看书去,我走了!”说着,兔子一样逃跑了。   路璐看着他慌乱逃窜的背影,会心一笑。在二人独处时,齐星话是多些,不过,他的话却让他受益非浅。   刚才,齐星的话点醒了他。对陈幸福,他曾经失去过一次,这次,他绝不放手!   以前,自己是优柔寡断了些,为了所谓的自尊和骄傲,他与幸福擦肩而过,失之交臂。这次,他决不允许第二次失去她。   追求幸福的路,任重道远。可无论是荆棘丛生,还是泥泞沼泽,他都不会放弃!遇魔杀魔,遇佛斩佛!   路璐温和优雅的侧颜郑重深沉,目光越发坚定,势在必得。   裴全,你伤害了幸福一次,决不允许你伤害她第二次!   否则……   想起刚刚裴全把幸福惹哭了,他目光顿时愈加冷凝锐利,如两汪寒潭,深不可测。   陈幸福在家里休息的这半个月并不安静。裴全被陈老爷子用拐棍打跑后,裴家父母又来了。陈家父母听从女儿的话,硬是没让裴家人进屋。   就这样,闹闹腾腾过了几天,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也都听说她离婚的事了,纷纷前来探望。   陈幸福需要做的事就是吃饭睡觉。每日三餐,红糖水小米粥煮鸡蛋时必须的。吃完了,她就躺在柔软的被褥间望房顶发呆。   其实,她很想看电视,可是,陈母不让。说是坐月子期间看电视对眼睛损伤太大。她实在没意思了,就央求陈母把收音机搬到她卧室来,每天听单田芳的评书度日。那道沙哑苍老的声音给她枯燥无味的生活增添些许亮色和生动。   两个星期,她彻底明白体味到什么是“度日如年”。   在家里这些日子,除了洗脸,陈母连水都不让她沾一滴。她可是体检到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生活。   这样枯燥的生活,她实在过不惯,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是酷刑。农村的孩子,哪里闲得住呢!   就这样,她的小月子做了二十多天,看看日历,终于要熬到头了,心里有些雀跃,有些期盼。   这一天,是周六,路璐打来电话,说要过来接她。她顿时兴奋起来。为要结束这枯燥生活振臂欢呼。   路璐来了   接到路璐要来的讯息,陈家立刻热闹起来。   最高兴的是陈老爷子,一听说路璐要来,乐得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半天合不拢嘴。   陈父则是到附近的小商店称回几斤新鲜猪肉,准备包肉馅饺子。在农村不是有迎客饺子,送客面的说法嘛,都是图个顺当吉利。   陈母在自己园子里摘小菜。她是个会持家的女人,每年都在自己园子里扣个春棚,里边种点小萝卜,小白菜什么的,自产自用,蘸着自己酿制的农家大酱吃,别有风味。   陈幸福见长辈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趴在墙头,冲着弯腰忙碌的母亲喊道:“妈,有一把就够!看你们忙的,怎么像是迎接皇上似的?估计乾隆下江南时,也没这么隆重呢!”   陈母回头瞪了她一眼,心疼斥道:“回屋躺着去!不知道照顾自己,还到处乱跑!”   陈幸福撇了撇嘴,不但不生气,还乐呵呵嘱咐道:“妈,真不要弄那么丰盛,他们局里伙食好,再说,他应酬也多,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陈母的手顿了一下,脑子里有些想不明白,刚才女儿的话她没听清楚,便又问了一句:“什么局?小路在你们单位做什么的?还山珍海味的?”   顿时觉察说走了嘴,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说道:“他主要负责销售业务,吃吃喝喝是常有的事。”   陈母哦了一声,提醒女儿道:“人家是客人,你别上人家碗里抢吃的,多没出息!”   陈幸福哼了一声,心想,她不是为了帮路璐嘛!   陈母不再问她什么,直接把她赶回屋里,让她歇着。她便倒进炕里,盖了一条薄被,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脸蛋儿有些疼,不情愿真开眼,路璐笑意盈盈的俊颜在眼前放大起来。   看她醒来,路璐又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笑着说道:“看来,婶婶把你养得很好,脸上有肉了!”   惊诧自己睡了这么久,她忽略了路璐有些过于亲昵的动作,一下子爬起来,问道:“这么快就到了?怎么没听见黄狗叫呢?”   路璐在她身边的炕沿坐下,伸手将她散在颊畔的几缕发丝绕到耳后,笑着说:“小黄把我当家人了!”   陈幸福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小黄才不会那么快就反水呢,指不定你给它吃了什么迷魂药!”   想起救星来了,自己就脱离老妈的监视了,她急急央求道:“是不是吃完饭就可以回去?我想回去上班,都快闷死了!”   “怎么?寂寞了?”   “可不是!”她嘟着嘴,手指绞着着被子一角小声抱怨道:“我妈生怕我落下病根,每天除了上厕所,都在炕上躺着,在这么下去,我就该长褥疮了!”   路璐呵呵笑出声来,宠溺地揉揉她乱蓬蓬的头发:“亏你想得出来,还褥疮!”   然后,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道:“车子出了些问题,齐星回市里检修去了,估计得明天才能来接我们!”   “什么?”陈幸福嗷的一嗓子就喊了起来,一头扎进被子里,躺倒在炕上,沮丧着嚷嚷,“那怎么办?我快憋死了!”   听见她一声吼叫,陈爷爷探进脑袋,关心问:“孙女怎么了?”   路璐回头,看着满怀关切之情的陈爷爷,笑着将事情学述一遍,末了笑道:“她跟我发脾气呢!”   谁发脾气了?陈幸福不赞同地瞪着他,腮帮子鼓鼓的。她性子多温柔呀?偶尔发一下,也是小野猫那么大一点儿的脾气嘛!   就听陈爷爷说道:“闷了不怕,晚上,爷爷准你出去溜达溜达。后街不是有秧歌吗?你们去看看,热闹着呢!农村的秧歌可是原汁原味的!”   陈幸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问道:“爷爷,真的?那我妈不让我去怎么办?”天天听着锣鼓声,老妈就是不让去。   “爷爷给你请假!”   陈幸福顿时眉开眼笑,因为不能及时回去上班的沮丧烟消云散,转变之快就如六月天,小孩儿脸。路璐静静凝着她的侧脸,心里羡慕,陈家将她教育的很成功,虽然娇宠些,但一点儿都不矫情。   饭桌上又是难得的温馨和睦。   路璐爱极了陈家的这种氛围。在他家,家教相当严格,历来是“食不言寝不语”,而在这里,可以随便的说,张家取了个媳妇很孝顺,李家的孩子找了个好工作。   没有自家的那些规矩,路璐觉得分外放松和舒坦。他决定了,以后自己成了家,有了子女,绝不采取父母灌输给他的那些规矩,还是让孩子自然成长的好些。   子女?这两个词一蹦进脑海,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连老婆都没影呢,怎么就想起了子女?真是的,莫不是被幸福那丫头折磨得精神错乱了吧?   陈家三位长辈看着路璐,这个年轻人举止文雅,谈吐自如,还很好相处,没有大城市年轻人的架子,真是越看越爱看。   尤其是陈老爷子,看着路璐,巴不得他是自己的孙子,这年轻人一颦一笑,太得他心了!   于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老爷子借着酒劲儿,随口问道:“小路呀,成家了吗?”   路璐和煦地笑着,看着陈爷爷,温和回道:“没呢!”   陈爷爷捻着山羊胡,眼角眉梢笑得跟朵花似的,连连点头,说道:“好啊,好啊……”   陈幸福惊觉爷爷的话说得不妥,偷偷拽了一把他的衣袖。心里暗自叫苦,爷爷呦,可没您这样说话的!人家没成家,您怎么还说“好”呀?莫不是多酌了几杯,有些醉了?   陈爷爷自顾自地笑着,还不领情,喊道:“你这丫头,抓我干嘛?”   陈幸福脑瓜一转,机灵回道:“爷爷,您少喝些,对身体不好!”   “呵呵……”陈爷爷笑起来,满足地对路璐说道,“我这孙女,可懂事了,心里老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   路璐笑着回道:“是啊,常听幸福提起您,说您身体好,老当益壮,七十岁那年,还下地干农活呢!”   这一句话,让陈爷爷更加高兴,眯着眼,在路璐和孙女身上来回扫了几眼,才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陈幸福看着爷爷的目光,顿时觉得后背“嗖嗖”冒凉风,她悟出了一些什么,给爷爷夹了一筷子菜,笑呵呵道:“爷爷,我给猴哥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是我同事……”   其乐融融的气氛急转直下。   不但陈老爷子的筷子举在半空僵住,就连路璐也吃惊地看向她,她什么时候给他介绍女朋友了?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美女们,我不爱财,所以,没必要扔这个弹那个弹的。我爱美,撒几捧鲜花吧,举手之劳。收藏此文吧。谢谢啦。   家人商量   陈爷爷毕竟见过市面,很快恢复正常,略微有些诧异地问孙女,语调扬起:“你同事?”   路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抬起头,正视着陈幸福,淡淡说道:“幸福,我跟李俏是不可能的……”   “你们门当户对!”陈幸福鼓着腮帮子。   “什么门当户对?”陈爷爷插话打断,“你和裴全还门当户对呢,不也是离了?婚姻要两个人看着对眼才行!”   路璐低敛眉睫,陈爷爷说的话正是他心里所想,但是,他不敢这么直接跟幸福说,怕她再次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对他说:“猴哥,别人可以拿我开玩笑,我不在乎,可是。你也取笑我,我……我心里难受!”   看到她泪汪汪的眼,他的心就难受了,比她还难受,于是,他只好插科打诨,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压下去,轻易的,他不敢让那些想法冒头,就怕再给幸福带来伤害,她刚刚离婚,他舍不得让她再次伤心。   不过,今天是陈老爷子挑起这个话题的,他觉得这个机会正好。虽然幸福的脸色沉了下去,但是,碍于爷爷是长辈,她也不敢炸毛,只是默默地听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说道:“幸福,我一直没机会跟你细谈关于李俏的事。其实,我不喜欢李俏是真的,她性格太男性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的谢谢你。   另外,你也知道,我来这里不会太久,就要调回去。说实话,我来这里,就是要干出政绩的。政绩是进一步升迁的踏板,所以,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基于以上两点,我不会接受李俏……”   话还没说完,除了陈幸福,陈家其他人脸上都挂上了不解。   见众人不解的神情,路璐望向幸福,看她的神情,还没跟家人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丫头,那天不是说好了,等他走了,她就把自己真实身份说出来嘛。再瞒下去对陈家人就是不尊重。   见谎言穿帮了,他赶紧站起来,双手垂放在裤线两侧,规规矩矩道歉道:“对不起爷爷,叔叔婶婶,我骗了你们,其实,我不是幸福的同事,我在税务局工作,我们曾经是大学校友……”   反正想让事情有转机,他索性豁出去了,实话实说是早晚的事,与其战战兢兢瞒着,不如就趁此时把谎言戳穿,至于是福是祸,暂且想不了那么多了。   陈家人中,情绪反应最激烈的当属陈幸福。她恨恨地瞪着路璐,坏蛋,臭蛋,大笨蛋!分明就是想害死她!   她低下头,无视父母审视的目光,使劲儿戳着碗里的排骨,把排骨当成了某个“可恶”的人。   见陈幸福腮帮鼓鼓的,低头暗自运气,路璐立刻放低姿态,很诚心诚意地说道:“幸福,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至于他错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不过,看在他勇于承认错误的份儿上,估计她不会跟他发脾气了吧?   路璐微微低着头望着她头顶的发旋,掩饰住眼底隐秘的目光闪闪波动。   果然,路璐的诚恳看在陈家长辈眼里,是有责任感,有担当,能屈能伸的表现。   陈老爷子对路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也没再追问上次为何隐瞒真实身份的原因,而是亲热地拉住路璐的手,让他坐回原位,安慰说道:“别内疚了,我们没责怪你,你这孩子呀,真是实在!”   他实在?陈幸福在一边撇撇嘴,表示十二分的的反对,但是,在一家之长爷爷的威严下,她只好把所有腹诽路璐的话咽进肚子里。   这个家伙,竟把爷爷哄得团团转,果真是中老人的知音呢!哼!她不忿,抬脸狠狠剜了他一眼,抄起一根小水萝卜,蘸点新炸的肉酱,很不雅观在塞进嘴里,使劲儿一咬,咔嚓咔嚓,脆脆的,声音很动听。   路璐坐回原位,正对上她忿忿不平的目光,又见她嘎嘣嘎嘣咬得起劲儿的小钢牙,心尖儿顿时打了个颤。   这丫头,是吃水萝卜呢?还是把他当成了水萝卜在吃?他怎么感觉后背冷风嗖嗖呢。   吃过晚饭,有几个邻居前来串门。串门是假,真正目的是来看路璐。   八卦的潜质人人都有。这虽是个小山村,但村民们却八卦得让人觉得贴心贴意,不忍拒绝他们的探听。   这不,自从上次有人看见陈家门口停着一辆很气派的黑色小轿车,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在这个不大的小村子引起轰动。   大家都很好奇,在这个闭塞的村子,一年半载也进不来一辆这么昂贵气派的车子,于是大家纷纷跟陈母打听。   陈母是个实在人,也没瞒着。   结果,大家便对这车子的主人开始了揣测。   有人就说了,陈家的丫头刚离婚,就找了一个比裴全还好的人,还有车子,那年轻人长得比裴家小子还俊。还有的说,陈家那丫头是因为先出轨在先,所以,裴家才离婚休了她的。   人的八卦精神可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心难测,面对各种流言蜚语,陈家人压力很大。   尤其是陈母。她原本想让那看陈家笑话的人,尤其是裴家知道,女儿虽然离婚了,可是行情仍旧很好,有好车接送,有俊朗的年轻人陪在身边。谁知,却从村民口中听说是女儿先出轨在先的谣传。陈母也是精明人,估计这话十有八九是裴家人传出来抹黑女儿的。   于是。陈家人从心里往外对裴家更加厌恶几分。   也正因为谣言太多,陈母不想女儿听到伤心,才限制女儿的行动。这半个多月,只允许她在院子里溜达。只盼着,等女儿身体养好,回到城里就好了。   所以,今天路璐来接,陈家人无比高兴。尤其是陈母。   来串门的人把路璐当做了动物园里里新来的成员看,虽然没人主动问他什么,但是,那探究的目光颇让人寻味。   好在路璐见过大世面,他一派坦然,给邻居们倒水点烟,各种礼节一一不落,然后,就退到一边,听着陈母和来者聊天,他只是微微侧头,也不插话,嘴角噙着淡笑听着。   邻居们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捞到什么有价值的、供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就借口纷纷离开。陈家重新安静下来。   陈爷爷这才提醒道:“孙女,去后街看秧歌吧,你四舅家还整了一个烧烤摊子,人还挺多的……”   四舅家还有烧烤摊?肯是大哥鼓捣起来的。陈幸福笑,“就他家人有经济头脑,钱都让他们赚了……”然后,多穿了一件衣服,多套了一条裤子,带着路璐离家朝后街而去。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陈母略带担忧,跟陈父说道:“你说,这个路璐,他不是有别的想法吧?”   最敏锐的莫过于当妈的。   现在,她不想让女儿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可以,她宁可把女儿揣在兜里,抱在怀里,护她周全。   这个路璐,有几次她捕捉到他看着女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头,她这个当妈的也是过来人,怎么不明白。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突突的乱跳,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仍旧有男孩子喜欢女儿,担忧的是生怕女儿再次受到伤害。   她刚听女儿离婚那阵儿,差点儿昏过去,何况涉世不深的女儿。女儿心里的苦楚,当妈的感同身受。   陈父一切了然的样子,轻叹一声道:“不管怎样,路璐一来,咱闺女不是很高兴嘛!还时不时跟他拌嘴,只要闺女高兴就好!”   “可是……可是,路璐是局长,当官的。你没听他说嘛,他早晚要走的。还有,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挺温和,也没架子,但他野心不小啊。”望着窗外,陈母无限忧心。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女儿再有个闪失,她没法活了。   陈老爷子叼着大烟袋进屋,正巧听见儿媳妇的话,插话道:“有野心有啥不好?有野心不一定会成功,但是,没野心一定不能成功。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   “爸……”陈母担忧道,“那个路璐是局长,局长啊,多大的官呀!我们家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陈老爷子不服气道:“官大小那也是相对的。想当年,我还是生产队队长呢,那在我们十里八屯的,也是一个大官!路璐的官跟我比是大了些,可是,跟省长比,不还是小菜一碟吗?”   陈母听公公这么说,怕笑出来老人没面子,急忙起身去了厨房,躲在厨房里捂住嘴笑起来。   陈父则扭头看向别处,肩膀抖动,偷偷在笑。   见儿子竟然笑自己,陈老爷子不高兴了,扬起大烟袋砰砰地磕在炕沿上,借以提升自己的威严,“那个混蛋裴全没当官,可他也不是好鸟!这个路璐,我稀罕……”   “爸,你可悠着点儿,这事不能说破。我看幸福根本就没什么反应,那个路璐也只是对幸福亲近些,我们别自乱阵脚,先静观其变吧。”陈父强忍住笑,转头跟父亲商量。他想得周全,不想把这事弄大。   陈老爷子斜睨了儿子和媳妇一眼,命令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幸福的事,你们都别插手!”   陈父和陈母纷纷点头。但是,心里的隐忧却没有消散。忧虑就像是一团乌云,笼罩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裸妻》也更新了。两个文我更新了七千字,给力有没有?收藏有没有?如果,两个文只能选择一个更新?选择哪个好呢?托腮沉思ing《弃妇的幸福生活》收藏达到350个,日更。举手发誓!!   制造暧昧   再说陈幸福和路璐,二人并肩走出院子。出了院门,陈幸福就加快脚步,也不搭理路璐,径自朝前走,试图把他甩掉。   路璐加快脚步,紧追不舍。他几个大步就跨上前,一把拉住她手腕,“小猪,生我气了?”   陈幸福甩了一下,没挣脱他,也不说话。目光看着前方,板着脸,不搭理他。刚才让她再家人面前丢脸,她就不理他,气死他!   “我都道歉,你没原谅我?”说着,凑上前,站到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一定是生气了!”   陈幸福本能地退后一步。他离自己太近了,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打在她脸上的温热感觉。他身上淡淡的皂香也忽忽悠悠飘进鼻端,让她浑身紧张,心跳加速。   脸一红,她低头看着脚尖,脚尖也没闲着,前前后后,不停地搓着一颗小石子,嘟囔道:“没有。我哪敢生气呀,万一真把你惹生气了,谁接我回市里上班呐?”   路璐抿着唇,看她别别扭扭小女儿态尽显,不禁心情大好,伸出长臂,虚揽着她肩,二人慢悠悠朝前走。   就听路璐说道:“其实,你生气正常,不生气才叫人怀疑呢!”   “我……”陈幸福被路璐的话转悠得有些糊涂,抬头瞪着他,呛声道,“我就是生气,怎么了?我精心编织的谎言,你也没跟我商量就擅自拆穿了,我生气不对吗?”   傻丫头,要是跟你商量,估计一辈子都难拆穿了!她的心思就是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身份,要不然就不会有当初的谎言了。   路璐转而使用哀兵之计, “反正已经这样了,也难挽回了,那你说怎么办?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说着走着,来到一条小河边。   河上,有一座水泥青石小桥。因为冬季下了几场大雪,如今天气转暖,积雪融化,河水就漫过桥面,缓缓流淌。   虽然,春天的脚步已经光临大地,可是,仍旧乍暖时寒。但今晚的天气出奇的好,没有风,空气里流动着草木发芽的味道。   有的人家屋顶上仍旧冒着袅袅炊烟,松香味儿弥漫在空气中。不知谁家的父母在呼喊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   羊倌赶着棉朵一样的羊群归来。大羊小羊的咩咩叫声不绝于耳。   置身在这么恬静的氛围里,陈幸福的灰暗心情被冲淡许多,她转头,狡黠一下,指着近在咫尺的小桥,提条件:“你能让我双脚不沾水就能过去,我就原谅你!”   路璐目测了一下桥两边的距离,随即蹲□子,拍拍自己肩膀,笑道:“来,我背你过去!”   幸福不依,问他:“背和抱哪个更有难度?”   “背着抱着一样沉!”路璐笑。   陈幸福食指抚着唇,想了一下,坏坏笑着说道:“那,你既不能背着,也不能抱着,并且,你双脚也不能沾水。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原谅你!”   路璐蹲着身子,回头,仰看着她那得逞了似的灵动小脸,问:“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猴哥了?”这个有难度。不能背,不能抱,二人还要双脚不沾水,那不是飞人嘛。   “我想原谅你,也给你机会了,可是你不珍惜!”陈幸福歪着头,很惋惜,又任性的样子,嘻嘻笑道,“猴哥,要不,我们回家吧!”   就此打道回府是她临时的主意。想起到舅舅家,还要被一干人观摩审问,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路璐转过头,再次目测了一下眼前的小桥,顺便也把桥上的一切设施都尽收眼底,心里有了谱,他侧头问道:“如果我能按照你的要求过去,你当真能原谅我?”‘   “当真!”   “空口无凭!”路璐站起身,走近她,“来,拉钩!”于是,也不等陈幸福反应过来,他就勾起她的小手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盖章!”   陈幸福还来不及笑出声来,就见路璐一个弯腰,一把将她扛在肩上,然后,几步跃到桥头。陈幸福紧张地大叫了一声,吓得闭上了眼。   也没看见路璐是怎么过来的,反正等她睁开眼想看的时候,二人已经站在了桥对面的土地上。   路璐放开她。她惊魂未定,一个趔趄就朝前扑去。幸亏路璐手疾眼快,反应灵敏,长臂一伸,拦腰将她抱住。   陈幸福扑在路璐怀里,双腿发抖,心跳如鼓,过了半晌,心肝肚肺才由头顶缓缓恢复原位。   直到路璐亲昵地掐了掐她脸颊,她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目光迷茫,双腿打颤,仅仅攥住他衣襟。此时,路璐就是她的腿,支撑起她全部重量。她则像一只树袋熊,抓住他, 把脸埋在他肩窝处,打死也不放手。吓死人了!   路璐的胸房也跳个不停,其实,刚才瞬间的爆发,他比她还紧张,还累。隐隐的,他能感觉自己后背有汗湿浸出。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就这样紧紧依偎着。路璐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朝这边走来,他扶起幸福的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问:“吓着了?”   就听陈幸福哑着声回道:“对不起,猴哥,我太过分了!”她后怕,她知道错了,不该跟他任性。他□在外的脖颈处的潮湿惊醒了她。她的恶作剧不但让他累够呛,自己也吓够呛。   路璐没说什么,揽着她的肩,伏在她耳边,柔声细语提醒:“有人过来了,我们走吧!”   于是,受惊过度的她就任由路璐搂着,朝后街四舅家走。   一时间,她已经忘了问路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路璐呢,也乐得她受惊,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对自己的排斥和防范最为薄弱。他可以时不时地亲亲她额头,拽一下她耳垂,或是捏捏她的手,反正净做些亲昵的动作。   见她呆呆的任由着他亲昵。他爱死她现在这傻傻的小模样,没有了初见跟他汇报天新业绩时冷静从容,现在的她就像一只被惊了的小兔子,胆战心惊,乖乖倚在他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裸妻》刚刚更新,请蹂躏。   被男朋友了   到了四舅家门前的时候,喇叭鼓乐声已经响起来。浩浩荡荡的队伍大概有一百多人,在院外的一片平整土地上扭得正欢。   周围,一些围观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在围观人的鼓掌和欢呼下,场子里的人们表情更加生动,扭得更加卖力,无论是孙悟空,还是猪八戒,亦或是跑旱船,都扮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四舅家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比幸福大几个月,幸福叫他大哥。大哥看见她来了,不禁喜出望外,扒拉开人群就朝他们走来。   “我们家的大学生来啦?难得呀!今儿个,哥请你吃烧烤,随便吃!”说着,眼睛却落在路璐身上。他没见过路璐,不过,从幸福的母亲,他大姑嘴里已经听说了,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陈幸福给他们介绍道:“我大哥大强,我朋友路璐!”   两个男人寒暄笑着,握了握手。   “早听幸福说起你,说你有商业头脑,即开商店,又开烧烤,还弄了一个秧歌队,今天一看,果真不错呀!”   被路璐一夸,大强有些不好意思了,大手在衣襟边搓了搓道:“不都是为了攒钱娶老婆嘛!这秧歌队也是吸引顾客的一种方式,大家既娱乐了,我也能有些收入!”   说着,拨开人群,带领着幸福和路璐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这太吵,走,进屋唠去……”   确实吵。震天的鼓乐声震得幸福的耳膜嗡嗡直响。   几个人边往屋里走,路璐便闲聊地问他:“收入怎么样?不错吧?”   陈幸福斜睨了他一眼,不愧搞税务的,就对人家收入敏感,三句话不离本行。问人家收入,想让人家缴税不成?   大强挠挠头,无奈说道:“一般般,比闲着强点儿。今儿个工商来,明个儿税务来的,都是来要钱的,不给就要拿东西走。总给也给不起,我们这毕竟是小本生意……”   陈幸福顿时插嘴道:“哥,你把那些人怎么欺负你的说一说,他是税务局局长,以后,让他对他们的税务队伍好好整顿一下!”说着,指了指路璐,“你帮我哥想想办法,让他少缴点儿税,不行吗?”   “行啊!”路璐爽快答应,“念书时,你也学过财务管理学和税务学,合理避税是法律允许的!”   “你以为我哥有李嘉诚那么大的企业啊?还合理避税!哼!你就跟镇上税务所的人说,没事少来骚扰就好了。该缴的,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少的!”说完,越过他气哼哼走在前边。   路璐和大强相视一笑。   大强道:“我这妹妹有时候会耍小性子,但在大事上可立场分明,明白得很!”   “我知道!”路璐笑着回道,跟着大强往屋里走。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在他面前耍小性子。因为,那是一种信任和亲密的体现。可是,幸福在他面前耍小性子的时候并不多。   看着幸福的背影,路璐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她听。“要是每个纳税人都像幸福这么明事理就好了。去年,税收缺口近30亿呐!”   陈幸福听了,顿下脚步,转身回头问他,“那你是来整顿那些偷税漏税的?”   路璐点点头。   “那你可小心些。那些明目张胆偷税漏税的,都是大企业主,开矿的居多,还有的是娱乐行业的,有黑社会背景,你可小心着!”   听着幸福担心的嘱咐,路璐心底顿时温暖如春,他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他宠溺地看着她笑,眼里闪着点点灯火,让陈幸福的心没来由突突急跳了几下。   还没进屋,幸福的舅舅和舅妈就迎了出来。幸福又做了一遍介绍,几个人相继进屋。   虽然生在城市,长在城市,但路璐对乡下生活并不反感,反倒觉得很惬意舒坦。对农村一些不懂得,他就不耻下问。   眼下,就听他说道:“小时候,我在墙洞里抓过老鼠崽儿,都是没毛的,全身上下粉红色的。后来,我一直以为小羊羔一出生也是没毛的。”为此,他跟幸福聊天时,她还笑话他呢!   舅舅和舅妈听了都呵呵直笑。   路璐的平易近人和谦逊,让舅舅一家人也对他好感剧增。如果把大家对他的期望值用一条曲线连起来,那比2007年中国股市冲上6000点还快,还牛叉。   舅舅不住点头,眼前这个俊雅,卓尔不凡的年轻人,年纪不大,沉稳温和,确实让人稀罕。   舅妈沏了一壶水,给他斟满,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因为投缘,话就多起来,越聊越投机。   在路璐跟舅舅和舅母聊天正欢,陈幸福悄悄退出来,想要大强给她烤鸡串吃。出来屋子,没见大强身影。   现在,院子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秧歌也越扭越欢。罗鼓声震天响。这要是在市里,估计早就遭到居民投诉了。   目光在人群里寻找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大强的身影,就在她欲转身进屋的时候,就听大喇叭里传出来大强的声音。   陈幸福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见他一脸得意的笑,不停地拍打着话筒,还“喂喂”地叫着。   在他“喂喂”声中,罗鼓声停下来,喧嚣的人群也静下来。有几个村民看见了陈幸福,纷纷朝她靠近,想要打听那些家长里短。   就在这时,大强的声音适时响起来。   “街坊邻居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妹今天带着男朋友来我家啦,大家有的已经看见她了吧?我妹很好,现在,她还交了一个男朋友,是税务局局长……”   作者有话要说:《裸妻》那边也更新了。大家帮帮忙收藏一下,谢谢。   演戏   人群里更加寂静,连针掉地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面对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死一般的沉寂,“轰”的一声,陈幸福顿时觉得一颗火雷在头顶炸响,令她猝不及防。   她好想冲上去,抽大强一巴掌。什么跟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给她弄绯闻吗?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在灯光不算太亮,难堪的脸色别人看不清。   “看看,我妹的男朋友来了……”说着,大强指着朝着院外走来的路璐说道,“这就是我妹的男朋友路璐。今天,我高兴,凡事在今天晚上消费超过五十元的,送两瓶啤酒,算是庆祝我妹带男朋友回家!要说我妹呀,就是一个宝,可惜,以前有人把她当成了草。如今,我妹这块宝贝,终于遇到了识宝人啦!”   陈幸福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就要忍不住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   她倒无所谓,反正是离婚妇女,被人议论诋毁都无所谓,可路璐他是单身未娶,这不是毁了人家清誉吗?   见低下人群由死海般的寂静转为骚动,大强眉开眼笑,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陈幸福见他得意的样子,实在压不住火了,抬腿就要上前进行纠正。   一只手搭在了她肩头,她诧异回头,便与那个微微探过来的头碰在一起,四片唇不偏不倚,就贴在了一起。   当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鼻端,唇上软软的触觉一下子惊醒了她!像是被烫着一样,她一下子弹跳开来,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站在离路璐三步远的地方,脸红脖子粗地瞪着罪魁祸首。   路璐倒是随意坦然,他笑着冲她眨了眨眼,轻声说道:“你沾我便宜!”   陈幸福气得一顿脚!登徒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看吧看吧,我妹夫跟我妹的感情多好?”大强唯恐天下不乱,在那边肆意炫耀。殊不知陈幸福早已经羞愧难当,一甩手就进了屋子。   路璐尾随她,急忙追上去。   陈幸福进屋,跟舅舅舅母道别后,就跑出来。与正进门的路璐撞了一个满怀。   两人的身体又不可避免贴在了一起。   “小猪,你又占我便宜!”路璐轻轻调笑道,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逗她。   陈幸福无地自容,她一把推开路璐,抬脚就跑。丫的,今晚,祖宗十八代的脸面都让她丢净了!要是有块豆腐,她恨不得一头撞上去!   “妹!”跟进屋子的大强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你激动啥?没看见裴全他妈爸也在看秧歌吗?我是故意气他们的!”   然后,又转头抱歉地对路璐解释:“路局长,实在对不起,我只想替我妹出口恶气。裴家人太缺德,太欺负人了。”   路璐笑着摇摇头,表示理解,还劝了他几句。   现在,陈幸福已经顾不得裴家人了,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出来。不过,听了哥哥的话,她还是怔了一下,随口说道:“裴家干我什么事?他家死光光也跟我没关系!”   路璐拉住她另一只胳膊,认真问她:“既然裴家与你没关系,那你怕什么?”   “我不怕!”她瞪着亮晶晶的眼,理直气壮。   “不怕,你跑?”路璐反问,“大强也是为你出口气。既然他把话都说了,我也扮演上你男朋友了,我们把这出戏演下去又何妨?”   “是啊,妹,我们应该气气裴家人,就是过几天被拆穿,也先让他家闹心几天!想想裴全是怎么对你的!”   哥哥的话,让陈幸福眼前浮现出关于裴全与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纠缠不清的画面。想想是让她愤怒。这年头,小三儿比正妻还理直气壮,飞扬跋扈!   犹豫了一下,她试探地问路璐:“那你……你以后怎么办?会影响你声誉的!”   路璐淡然一笑,黑宝石般的双眸闪着熠熠光芒,“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你不怕,我更不怕!”   半似安抚,半似挑衅的话激起了陈幸福的无限斗志。   想想这几年被裴全耍的团团转,还有那个可恶的小三儿指着她、毫不畏惧的嘴脸,她突生一种对裴家的恨意,“那就演下去!”   至少让裴家知道,是他们教子无方。也让裴家人知道,她不是没人要。   虽然路璐自告奋勇来帮她,但是,她心里十分冷静,是那种从未有过的冷静。   她和路璐之间是假的。他们的关系永远是朋友或是兄妹。这辈子,都不会跨过这道坎儿。她这个人没别的优点,但她有自知之明。   说是演戏,其实就是在门口看秧歌的乡亲们面前露露脸。而露脸的方式就是,陈幸福和路璐手牵着手,十指紧紧相扣,面带笑意离开舅舅家。边走,还不忘跟认识的叔叔大爷婶子大娘打声招呼。   喧闹的罗鼓声又激越高昂地响起,人们又欢天喜地扭起来。渐渐的,那些声音渐渐远去。他们借着民房里透出的灯光,在农村的夜色里走了好远。   夜风,轻轻的,有些凉。夜空悠远深邃,几点寒星远远挂在天边。   陈幸福轻轻挣了一下,路璐没说什么,就松开了紧握的手。   她将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擦拭着手心里的汗湿。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路璐一眼,他一派悠闲,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仔细看着前边的路。   气氛有些尴尬。   默默走了一会儿,还是她忍不住,先开口,“谢谢你,猴哥。”   “谢我什么?”路璐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地问。他本没看她,略微先她半步,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当她说话时,他抬起头,望着她的脸。   他的眸中映着邻家灯火,闪着两簇亮晶晶的光芒,像是天上星辰。   陈幸福心头漫过感激。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因为她失婚而鄙视她,也没像其他同事或同学朋友那样追问她离婚的缘由,只是默默地站在她一边,像家人一样,送她回家,接她回市里。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那份诚挚的谢意。“谢你帮我。”她歪着头,俏俏一笑, “猴哥,将来你结婚,我一定要包个大红包送给你。”   路璐笑了,想了一会儿,“那好,从现在开始,你要把身体养好,然后,攒钱给我包红包。”   “好呀!”她愉快答应,“可是,刚才的事,我觉得还是对你不公平,会影响你声誉!”   “我也不在这里娶妻生子,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刻意纠正又显得意图明显,只好冲着她赖皮一笑,“如果怕我声誉受损,娶不到老婆,那你负责就好了!”   “猴哥——”陈幸福拉长声音,略带嗔怒,“你又取笑我!”说着,一甩胳膊,径自朝前走。边走,还边擦眼睛。   “小猪——”路璐有些慌了,他紧追几步,“小猪,生气了?”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主动表白吧,她眼泪汪汪。这暗示一下吧,她还掉头就走。让他怎么办?难道要霸王硬上弓,吃干抹净?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吧,收藏多一点,更新会快一点。   踹他屁股   很快,二人便一前一后来到桥边。站在桥边,陈幸福又回想起来时的惊险一幕。   不知谁家的灯光映在河水里,偏巧有风掠过,河水泛起粼粼波光。那水流像一匹锦缎,横铺在桥面之上。   她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很快就忘了刚才跟路璐怄气。回头看了一眼路璐的皮鞋,果真没湿,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猴哥,你是怎么过来的?”话音未落,树上,不知什么鸟发出怕打翅膀的声音,吓得她一个后退,一下子又扑进路璐怀里。   路璐答非所问,叹气一声,似乎很委屈,“小猪,你可是第三次吃我豆腐了!”   陈幸福的脸颊顿时腾地一下红透了,摸摸发烧的脸,不好意思地退回一步:“对不起!”   路璐爱极了她理亏吃瘪的样子,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一副我错了,任君惩罚的样子。不过,他可舍不得惩罚她。在她还没把心扉冲他敞开的情况下,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他怕把这只已经受过伤的小兔子吓跑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路璐似乎很哀怨,他低声提出要求,“若要我不追究,你有三个选择!”   “什么选择?”陈幸福仰头问。路璐不说话,像是在沉思。   她脖子仰得酸痛难忍,要抱怨他仗着个子太高欺负人的时候,他说话了。   “你有三个选择!”   “说吧。”她聚精会神听着,就像英语听力考试,等待着ABC备选答案一样紧张。   “是你主动扑进我怀里的,要想扯平,不让我计较,我也拥抱你一下……”   “第二个呢?”   “在舅舅家,你亲了我,我还回来!”   “不行!”陈幸福一口拒绝,没得商量。   姐亲你,不是爱你,那是意外。她对自己说。   知道不行,路璐接着说第三个答案:“那你原谅我刚才的冒犯……”他觉得根本就没冒犯什么。若是他一句暗示都算冒犯的话,那么,要想修成正果,抱得佳人归就得等到他胡子白了。   可又转念一想,幸福受过伤害,还没从离婚阴影中走出来,他还是采取稳健策略,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来。首先,得让她适应自己的存在才好。   “我选第三个!”陈幸福想也没想,立刻回道。   “好!”路璐答。   虽然前两项作废,他也没吃亏。对付这丫头,就得这么循序渐进地,急不得。这是他今天才算明白过来的道理。暗叹一声,要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待工作他都没花这么大心思,下这么多苦功,偏偏对这个傻丫头,他可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   解决了这个问题,下个问题就来了。   幸福问他:“猴哥,你扛着我,怎么过桥的?”   来时,被他突如其来扛在肩上,她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没敢看。现在,魂儿回来了,心不跳了,五脏六腑恢复原位了,她也有心情问了。   谁知路璐痞痞一笑,没说话。目光濯濯,看着她,但笑不语,还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脸。   陈幸福小野猫的性子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呸”地一声,吐了口吐沫,还扔给他一个卫生眼,“你可别讹人,我可付不起责!”   小样!就不信邪了,没你,姐就过不了河!她的倔脾气被激发出来。不再搭理他,撩起裤脚,抬脚就要蹚水。   “小猪——”路璐大喝一声。   这丫头,这冰凉的水,要是一脚踩下去,骨头都得冰酥了,也不考虑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子。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逗她了。   上前几步,他微微弯身,愠怒道:“来,我抱你!”   陈幸福嘻嘻一笑,也没反驳,主动伸出双臂,圈住他脖子。路璐一手搭在她背上,一手搭在她腿上,毫不费力,就把他抱了起来。   得逞了的陈幸福这回一个劲儿地笑,也不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路璐的一举一动。   傻哥,你以为我真的蹚水过?我是吓唬你的!   她不为自己身体着想,也会顾虑到老妈的。要是真被老妈发现她蹚水了,屁股还不得开花!   “笑啥呢?跟范进中举似的傻笑!”抱着她,颠了颠,找了个最好的,最舒服的姿势。   “那当然,看着眼前有棵狗尾巴花,我当然笑了!”   路璐目光一沉,双手一悠,做了个抛空的姿势,陈幸福吓得“啊”地叫了一声,更加抱紧了他。   “小丫头,卸磨杀驴不懂吗?记得,驴子在为你干活的时候,你要哄着,逗着!”   “好!”陈幸福咧嘴一笑,“等你把我带过去了,我再杀你!”   路璐见她得逞似的坏笑,想打她一下,还倒不出来手。于是,一低头,脸就朝她压下来。   陈幸福比他反应还快,一把捂住他的唇,放软声音哀求道:“猴哥,我们快过去吧,一会儿把你累坏了!”   对这丫头的敏感,他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又把她颠了一下,告诫道:“最好闭眼。不闭眼也不许大呼小叫,更不能乱动,知道吗?”   “好!”被路璐的严肃吓住,她收敛起笑容,规规矩矩搂着路璐的脖子,全身都紧绷起来,严阵以待。   接着微弱的灯光,路璐看了她一眼。她身子异常僵硬,他有所察觉。为了安抚她,他蜻蜓点水般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轻声道:“放松。”   像是受到某种暗示,陈幸福身体果然软绵下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柔和的声线,温润的目光,身上清新的气息,竟然奇异安抚了她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   她环着他脖子,感觉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开长腿,坚定有力的步伐飒飒生风。   陈幸福只觉得眼前一晃,路璐迈上桥面。   天啊,不是桥面,是……桥边的栏杆!   陈幸福想惊呼,想求救,想请求路璐把她放下来。可是,惊慌是短暂的,只有那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就镇定下来。   不敢看,她闭上眼,将脸埋在路璐的肩窝处,不喊不叫,安静地在他怀抱里。她不怕,她把生命交给了他。虽然血液流动的加速,虽然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可她身体仍旧软绵绵的,没有僵硬的迹象。   在她没醒过神来的时候,路璐已经到了河对岸,没立即放她下来,而是笑着问:“怕了吧?”   “没……没有……”尽管有些小结巴,可打死她,她也不承认是吓的。   撒开抱着他脖子的手,一扭身体,就从路璐怀里挣脱出来。她回头看了看桥栏杆。那些深灰色栏杆也都是水泥砌筑的,比一般的桥栏杆要宽些,粗些。栏杆不是圆形的。而是方的。就是一根根方形的水泥柱子。   陈幸福目测了一下,栏杆直径也就十公分见方,每根栏杆间的距离有一米左右。路璐就是踩在那巴掌大的面积走了两个来回,还抱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黑天。   她拍了拍胸脯!妈呀,后怕!   他们发出的动静在寂静暗淡的夜色里听着格外清晰,不知什么鸟儿被惊动了,扑棱棱拍打着翅膀,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   随着鸟儿发出的惊悚声音,传进她耳膜的还有路璐压抑不住的笑声。坏蛋路璐,一定是偷笑她胆小如鼠呢!   为了维护她那小小的自尊心,除了偷笑几声,路璐什么都不能说,只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幸福的元神终于归位。比起去时,她这次回神很快。去时,路璐是把她扛在肩上,弄得她头昏眼花,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并且,她那时还没精神准备。这次,路璐是抱着她,姿势舒服,并且路璐事先给她打了预防针,所以,惊吓过后,她很快恢复正常。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里。   家里,三位长辈正盘坐在火炕上喝茶水,像是在谈论什么。听见黄狗发出几声熟悉的低吠,他们停住话茬,陈母下炕,迎了出来。   见二人一身干爽回来,陈母高兴地夸奖,“我闺女不傻,还知道找河下游的那个临时搭起来到桥。话说,你俩一走,我才想起来,咱们原来的那座桥暂时过不去了,我就怕你俩实惠儿的蹚水过呢!”   “妈,我们这么大的人,怎么会那么笨!明知道水都漫过了桥面还硬要过,那不是傻孩子嘛。”说完,偷偷吐吐舌尖儿。   他们没傻透气儿,心眼儿也不全。若不是路璐抱着她踩着桥栏杆过河,她真就不知道该怎么过去。谁知道河下游还有一座新搭起来的桥呀!   偷瞄了路璐一眼,路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说话,就任由她在那里瞎掰说谎话。   不过,幸福不得不感叹,路璐的身手确实不错,就像古代的大侠,抱着她时,步履轻盈,有种攀岩走壁,凌波微步的感觉。   看来,齐星说路璐会功夫,能一脚把一棵小树踹折,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人,她以后可小心着点儿,别什么时候把他惹生气,他一巴掌把她拍碎,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在这边小心眼儿绕来绕去,路璐那边就看着她温和地笑。   陈母一看,琢磨,自己闺女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盯着人家骨碌碌乱转呢!于是,咳了一声,“小路,走,我们进屋吧!”   “婶婶,您先请!”路璐礼貌让陈母先行。然后,在陈母转身不注意的时候,拉了幸福一把,小声问:“想啥坏事呢?”   小心思被看穿,陈幸福也不客气,趁着老妈先进屋的瞬间,抬起脚,一脚踢在路璐屁股上,虽然没有全力,但是,没有防备的路璐还是踉跄了一步,隐忍着,连低呼都没敢发出来。   尽管他小心掩饰,陈母还是听闻身后动静不对,立刻回头。   幸福心想不好,坏事差点儿被老妈发现。她立马窜上前,扶住路璐,装作无比担忧的样子,佯作关心问道:“猴哥,没事吧?也是,你说你这么大个人,走路怎么不注意些呢!”   路璐讪讪笑笑,见陈母正看着他们,只好咬着牙根挤出几个字,“对这里还不熟悉,以后熟悉就好了!”   他什么时候被人偷袭得逞过?就是跟搞情报出身的冷月在一起,也没吃过这么窝囊的亏!他的一世英名偏偏葬送在这个丫头手里!   士可杀不可辱!小丫头,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见陈母又转扭过头,不再看他们,他微微侧头,几乎与陈幸福脸贴着脸,小声威胁道:“小丫头,玩儿阴的,是不是?”   陈幸福也不服他,咬着他耳根,“是你逼的!”谁让他对她又是亲又是抱的!现在,终于让她出口恶气了!   陈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儿,又转回头,见二人身子几乎贴在一起,见路璐眉头紧蹙,很痛苦的样子,以为他伤得很重,折身回来,焦急问:“小路,怎么样?”   “婶婶我没事,就是刚才腿抽筋儿了。幸福,快扶我一下!”说着,把身子使劲儿往陈幸福身上靠了靠,把一多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老妈在身侧虎视眈眈,陈幸福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太后鼻子底下耍小把戏,她皱了皱鼻子,心有不甘,可还是听话地支撑起路璐的重量。   路璐则明目张胆地在她耳垂边一呼一吸,一吸一呼,温热清雅的气息就像柔柔的羽毛,不远不近,不离不弃,若有若无地刮着她耳垂儿。   顿时,她就感觉浑身血液,噌地一下,集中窜上脑门,脸顿时滚烫起来。   路璐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依旧靠着她,一瘸一拐进了屋子。   陈父和陈老爷子见他踉踉跄跄进来,都心疼起来。找药的找药,倒水的倒水,以为他受了多重伤似的。   到了炕沿边上,陈幸福什么也不说,一撒手,一推他,路璐就朝炕里倒去。   路璐半真半假哎呦了一声。   陈母立刻瞪起眼,看着自己闺女,轻斥道起来:“怎么不轻些?”   陈幸福冲着老妈翻了个白眼,一摊手,有苦难言。   路璐爬起来,端端正正坐在炕沿边上,还关心地问呢,“幸福,脸怎么了?”   还不是你!   你性骚扰!   真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路璐眼底隐隐的怀笑,于是,话在舌尖儿打了个转儿, “还不是你太重!”   话音没落,脸蛋儿更加滚烫起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她在心里骂他,脸上却掩饰得很好,至少她自己这么觉得。   陈父很快找来了药箱,陈老爷子把热水兑成温水,路璐脚也不抽筋了,腿也不疼了。于是,大家白忙活一场。   就这样,大家又闲聊了一阵儿。后来熄灯躺下,路璐辗转半天也没睡着,想着刚才与陈老爷的对话。   陈老爷子问他:“小路呀,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还没张嘴,就听陈幸福抢先说道:“他父母都是普通公务员……”   陈老爷子又问:“那,他们在哪里工作呀?”   又是陈幸福插嘴道:“在老家!”   “谁让你多嘴?”陈母轻斥闺女一声。   陈幸福一缩脖,嘴巴不服气地撇了撇。然后,目光掠过他,还几不可见地眨眨眼。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他又按着幸福所说的,把自己父母情况介绍了一遍。   陈家长辈没有多心。   想到此处,路璐翻了个身。今晚,他又说了个谎话。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这样下去,滚雪球似的,谎言越来越大,肯定有露馅的那天。   可若是不按照幸福的意思去做,便更加难得她的心。要不,明天就直接告诉陈家长辈,父亲就是古时候人们常说的那种封疆大吏?那陈家人会是什么反应?是平静接受,还是立马扬起笤帚把他打出门外,再也不允许幸福跟自己接近?   平时,在工作上杀伐决断,果断凌厉,可是,在幸福身上,那些经验都用不上。   他开始迷茫。   小时候,从入学念哪所学校开始,到大学时,读哪个专业,他都听从家里的安排。   参加工作了,到哪个单位工作,到担任什么职务,他也听从家里的安排。   他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他逃脱不掉这样的宿命。所以,他习惯于适应,习惯于干一行爱一行。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早已经布局好的棋谱,每步怎么走,只要按着棋谱上的位置挪动棋子就行,不要过多操心。而他就是那个不用操心的棋子。   可是,在婚姻上,他想自己做主。难道,为自己争取一份幸福,就那么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手忙脚乱终于更新了。稍后还有一章。因为着急,没有修改,先更新大家看着,明后天再改。给大家拜个晚年,春节快乐。   今日更新两章,这是第二章   这一夜,路璐前所未有地深思一夜。   什么是他要舍弃的,什么是他必须得到的,家里如何沟通,他都想通了。唯一理顺不明白的是,该怎么让幸福那丫头接受他。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齐星的车子就停到了院门口。   陈家父母让齐星进来坐坐,齐星笑着谢过,也没进屋,便帮着陈幸福提着箱子放进车里,三人很快开车离开。   幸福扒着车窗,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亲人,禁不住眼眶发热。   齐星用眼角余光瞄着路璐,见他脸色如常,估计昨夜留宿陈家应该一切顺利。   狐狸呀狐狸!其实,他也是喜欢这里的好山好水好空气的,昨天,他也想住在这里。可是,身侧这个一脸沉静的人非得赶他回市里检修车子,他有什么办法呢!   一路无话。   车子进了市区,路璐吩咐齐星先把陈幸福送回家。没想到,车子进了小区,意外看见裴全正站在那里,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   下车的仨人皆是一愣。   齐星立刻戒备起来,目光警惕地瞪着他。路璐倒是没什么异样。估计昨天夜里在秧歌现场发生的一切,裴全早已经听家人说了吧。   路璐礼貌但疏离地冲裴全点点头,裴全则是轻飘飘地把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像是当空气般不存在,但是,那轻飘的目光里带着不容忽略的妒意。   路璐微微勾着唇,视而不见。   陈幸福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她先是一愣,然后,自动忽略裴全的存在,连声招呼都懒得打。   离婚的夫妻,终究做不成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可是,也做不成敌人,因为毕竟彼此深爱过,所以,没有选择,只能成为彼此的陌路人,走在路上,擦肩而过,像是茫茫人海中其他人一样。   也许,随着时间的打磨,当心底那些恨意和不甘逐渐淡去,某一天的某一点上,二人再次相遇,会放下心里曾经的芥蒂,相视一笑泯恩仇,亦未尝没有吧!   “幸福……”眼见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裴全追上她的脚步,一把扯住她胳膊,语气中略带埋怨,“家里锁头怎么换了?我进不了屋!”   陈幸福顿住脚步,转身侧头,冷冷看着他,毫无情绪。   “这里,现在是我的家,跟你无关!”   见裴全有些意外地望着自己,他没想到她回如此冷漠吧。她接着说道:“我的地盘我做主。我爱换锁头是我的自由,干你什么事?”   尽管有外人在场,她还是没忍住心底的怨愤,丝毫没给他留面子。   “幸福……”裴全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可他不甘心,又唤了一声。   今天是周日,天气又好,现在还没到中午,所以,小区里人来人往不断,有些还是陈幸福认识的邻居。   自从离婚,她的事已经在这桩楼里传开了,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她实在觉得丢人,不想跟他纠缠,下了最后一记猛药,“这房子是结婚时,我们陈家买的,没有你一分钱!”   这话说出有些难听,不近人情,可突然感觉舒坦很多。   想起自己的婚姻,是花钱娶老公。同学朋友都笑话她。她嘴上不反驳,可心里还是在意的。今天,反正已经跟裴全撕破脸皮了,不如就把话挑明,让他知道,这里早已经跟他没半毛钱关系。说不定这么一气,他会甩袖离去,再也不会纠缠她。   陈幸福的话像是一根尖锐的、啐了毒的钢针,一下子戳中他的软肋。   裴全脸色顿时红起来。他脸红脖粗,想也没想梗着脖子喊:“那是我们共有财产!”   陈幸福心抽搐一疼。眼前像疯狗一样的男人,要她怎么原谅?陌上相逢,回眸一笑?她做不到!裴全太让人寒心了!   无耻!真是无耻之极!   路璐总算听明白,感情这房子是幸福家给买的。他本以为是裴家买的。不是你买的,也就算了,还敢大言不惭说这房子是共有财产?   路璐冷眼瞥了裴全一眼,见他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若真是幸福买的,二人在婚前没进行财产公证,这若是打起官司来,还真不好说。没准这不知羞耻的裴全还能分去一半。   他开始替幸福担心起来。目光落在幸福脸上,就听幸福缓缓开口讥笑说道:“那你可就错了,裴全,这房子的名字是我爸!”   路璐略略紧张的心终于放回肚中。   裴全突然疯了一样,明知理亏,还是激动地大喊起来:“你是有预谋的是不是?你当初早就想好退路是不是?你早就与这个男人勾搭上了是不是?”   他手指路璐,厉声质问:“其实,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你看他比我有前途,比我有背景,比我职位高,你就移情别恋,是不是?”   贼喊捉贼!   路璐没想到,裴全会把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到这座城市,偶遇幸福,一直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的过了,影响他们夫妻关系。就连他撞见裴全跟一个女人在车里热吻,他都没告诉幸福。如今,这个男人竟然反咬一口,倒打一耙。   陈幸福更是意外,眼前这个梗着脖子,歇斯底里的男人,还是她青梅竹马的那个人吗?他还是那个自己同床共枕了近一年的那个人吗?   人可以卑鄙,可以龌龊,可是,卑鄙龌龊到了如此境界,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她小心翼翼,就怕他有何想法,所以,在大学毕业后,就跟路璐完全断绝联系。若不是这次路璐来到本市,她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联系他的。可是,即使她如此小心,如此想维护他的自尊,他还是来了一个狗咬吕洞宾!   顿时,陈幸福觉得心里冰冷,最后那点留给他的温暖都被他的话给浇凉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让她怎么原谅?   离婚是她做得最正确的事。   裴全手指着路璐,在那里胡说八道,这让陈幸福忍无可忍。信口雌黄对路璐就是侮辱。   想也没想,她瞪着怒眼,警告他:“裴全,你羞辱我可以,但是,请你不要羞辱路局长。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饥不择食,老少咸宜?我告诉你,别用你那脏脏的思想把人家也玷污了!”   怕裴全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她转头,冲着齐星说道:“齐星,麻烦你把路局长送回去,我这里没事!”   齐星看向路璐,路璐没动。   陈幸福冲着路璐眨眼,希望他赶快离开,眼前这个男人一直在帮助自己,算是恩人。自己被泼了脏水了没关系,她不希望这场无休止战火蔓延到无辜人的身上。   路璐仿佛没接受到陈幸福的暗示,他上前几步,笔直的身子站在裴全身前,将陈幸福挡在身后。   就听他郑重其事、一字一句说道:“男人有野心并不可耻,可耻地是踩着女人的肩膀向上爬。   你说的没错,我是比你有前途,有背景,职位比你高,那又怎的?   其实,凭你的能力和才华,用不了几年,你也可以到达我这个位置,但是,你却把心思用歪了。你错就错在把心思用到巴结女人身上。   我替你惋惜,同时,我也鄙视你。   鄙视你,是因为你家里有块宝,你却在外边惹草。   我没必要跟你这个外人解释我与幸福的关系如何,天知地知,我们二人自知就可以了。   我只是告诉你,你瞎了眼,以后,你会追悔莫及的。这次,无论你用什么龌龊手段,我都不会再对幸福撒手!”   一番话语,气贯长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见路璐即使在训人时也那么淡定自若,优雅从容,陈幸福心头蓦地涌上几许不知名的情愫,既甜蜜又苦涩。   “猴哥——”她唤了一声,打断他。   这是什么和什么?他怎么连这话也说出来了?这可让裴全怎么想?本来他就小肚鸡肠的,这会,他又有想入非非的空间了。   “小猪,这种人不屑搭理,走,我们上楼!”说着,温和一笑。他揽起幸福的肩,往前走。   齐星拎着箱子跟在身后,错过裴全身边时,还不忘狠狠剜了他一眼。   小样,想跟路哥斗?你还嫩点儿!话说,路哥刚才真帅!看着路璐消瘦挺拔,清俊儒雅的背影,齐星又多了几分崇拜。   “路璐,有本事,我们就公平竞争!”裴全在他们擦肩而过时下战书。   “与我公平竞争,你不配!”路璐略微放缓脚步,头也没回,冷冷扔过了一句话,“你配不上幸福!”   为了让裴全死心,陈幸福也没拒绝路璐的亲昵,边走,她便小声说:“猴哥,我怕……”   她想说,“影响你声誉”。   可还没说出来,路璐就打断她,脸部线条柔和下来,轻声问她:“怕了?”他淡笑地看着她的眼,温和随意中将隐隐锋芒收敛。   “我不怕!我怕啥?我一个失婚女人,我没什么好怕的!”被他言语一激,陈幸福顿时豪气云天,光芒万丈,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小猪不怕,猴哥更不怕!”路璐拍拍她肩,安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猴哥,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君子好逑?谁是淑女?她可不是!陈幸福想解释清楚。可是,不知是路璐没听明白,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三个人进了家,齐星将她的皮箱放在卧室门口,然后,问:“陈姐,家里有菜吗?不然,我出去买点儿吧!”   路璐则更轻松,他打量着这房间里的每个摆设,每个物件,想到这是幸福的房子,再也不会跟裴全有关联时,脸上的笑意更深。   “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出去吃!”难得路璐这么高兴,好像刚才在楼下发生的不快化成了一缕青烟,早就烟消云散了似的。   陈幸福想拒绝不去。他可以把裴全当做空气无视,可她做不到。裴全已经完全影响了她的心情。本来从老家回来,一路上她都很高兴的,在楼下听裴全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她突然兴致全无了。   “小猪?”   路璐一声轻唤,陈幸福飘忽的思绪全部回归。   路璐正一脸笑意看着她,没因为她的失神而责备,就那么一直柔和地凝着她。   脸上的笑意像是三月的春风和煦暖融。他不急不缓地问:“走神啦?”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又说:“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是傻丫头。”说着,站起身来,道:“走吧,我请客,给个面子!”   看他一脸兴致盎然,目光温润如水,陈幸福一时间不忍心拒绝,就跟了出去。楼下,没看见裴全的踪影。这下,她的心才放下来。   晋江文学城首发。晋江文学城首发。晋江文学城首发。   自从裴全在楼下被路璐抢白走了后,没再出现过。他似乎真的滚出了陈幸福的生活。   渐渐的,她的生活回归平静,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她恢复了正常。每天精神抖擞的去上班,仍旧跟着多数的上班族一样,挤公交,唯一不同的是再也不用穿孕妇裤了。   一个跟她一样挤车,逐渐熟悉起来的乘客还好心的问她。她笑着说,孩子溜掉了。乘客表现出惋惜和同情。   陈幸福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底那波涛汹涌的苦涩只有独自品味。   月初,路璐照常接到了李俏送来的财务报表。   他除了摇头叹气,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幸福,拧起来他真拿她无可奈何。说过一百遍自己跟李俏不合适,可她仍旧执着地让李俏来。   信手翻开随意看看,突然,财务负责人的栏目里,再次发现签字的人不是陈幸福。   路璐当即就疑惑起来。这丫头又怎么了?前几段时间从农村回来挺好的,前几天跟她联系,也没什么异样,看她精神状态不错,他提着的心归也逐渐归附原位。   她是个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人,即使在流产休假的那段时间里,仍旧算好在月末上班,就是不想在公司最忙的时候,主管缺席。对工作如此认真的人,如果在最忙的时候不在,那她一定有事了!   想到此处,路璐的心一抖。难道……难道裴全又找她麻烦了?   说不清为什么,那日,裴全眼里流露出的妒意和恨意让他记忆犹新。也许是他多想,他怕裴全自知敌不过他,转而找幸福下手。幸福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有时候看她伶牙俐齿的,其实那心比豆腐还软。万一被他欺负了,那可就糟了。   他五指翻飞,快速将陈幸福的电话号码拨过去,然后,全神贯注听着那边的声音,得到的提示却是关机。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找出李俏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忽略掉李俏的惊诧,他开门见山就问:“陈幸福怎么没上班?”   李俏在那边告诉他,“她又请了几天假,想把房子粉刷一遍。”   收起电话,他吩咐齐星,二人开车出了单位,直奔陈幸福住所而来。   街边景色变幻,路璐心急如焚。这丫头,那都是男人的活儿,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不声不响自己弄?   很快,车子来到小区门口,齐星认真观望路况时,听路璐突然说道:“慢点儿开……”   他顺着路璐目光看过去。小区拐角的街边,有一个卖烤地瓜摊子,边儿上站着的不是陈幸福又是谁?   她穿着一身大学时的校服,洗得已经发白,除了衣服旧些,衣服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白灰。更让人心疼的是,她头发乱蓬蓬的像堆乱草,毫无光泽,像是几天没洗了似的。   路璐鼻子一酸。   “哥,喊她一声吗?”齐星问。   “不用……”他低声回道。她那狼狈的样子,应该不想被更多人看见吧。   于是,他就坐在车里,看着她买了一个烤地瓜,接着,走进旁边的小超市,没一会儿,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出来。   她在超市外的一个台阶上坐下来,拧开水瓶,先喝了一口,接着,娴熟把地瓜去了皮,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她的吃相很端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似乎不可口,更像是为了应付了事。   从始至终,她都没发现离她不远处,有人在看着她。就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那里,像是想着什么,吃得很慢,水也没喝几口。差不多十分钟过去了,她才慢悠悠站起身来,将剩下的一半地瓜包好了,拎着水走进小区,起身的时候,还抹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擦眼泪。   透过后视镜,齐星想问路璐接下来怎么办。而路璐正看着车外那消失在小区门口的背影。那背影显得那么孤单,脆弱,无助。   好久,他才收回目光,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涩意去掉,对齐星交代道:“你跟上去,看看她在忙什么。然后,给我打电话。”   “哥,那你不上去了?”   “我在这里等你。别让她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这儿好一会儿了。”   “放心!”齐星领命下车,大步朝小区走去。   看齐星走远了,路璐才掏出手机,拨过去一个号码。   没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老幺,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路璐心情不太好,吼着嗓子反问:“给你打电话,还选择时间?当小弟的想大哥了,还不允许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听那边呵呵笑,路璐语气缓和下来,略带抱怨地问对方:“是不是很忙?我前几天给你打就打不通,你可是大忙人,想见你,比见美国总统还难!”   “你不是也忙?对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你开始烧三把火了吗?”对方问。   “正在做前期准备。我正在找柴堆,想找几个大的,有震慑力的,然后,一把火点起来,也过瘾。”路璐说着,一只手轻轻扣着车窗,胸有成竹,信心在握。   就听对方赞赏道:“好小子,真有城府。你这么做可容易出政绩呀。我可没敢动大的,现在正小火烧着呢。温水煮青蛙。”   “小火也可以燎原嘛!”路璐应了一声,“我们采取方法不同,最后还是殊途同归。”继而话题一转,问对方:“老大,那个搞进出口贸易的希达,在你那里算大鱼还是小虾?”   “希达?”对方重复了一遍,突然像想起什么,兴奋说道:“嗨,前几天,我率人去希达检查,你说,我遇见谁了?”   路璐沉默。   “我遇见那个叫裴全的,你还记得他吗?就是初次见面就扑上你床的那个陈幸福,陈幸福的男朋友,你还记得吧?”   陈幸福。裴全。   他怎么不记得?现在。他就在陈幸福家楼下,而前段时间,他也跟裴全正面交锋过。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冥冥中自有定数。就像他和陈幸福,转了好大一个圈,竟然又转了回来。   “那个裴全就那么出色,竟然让你这个大领导刮目相看?”听对方用兴奋的口吻提起裴全,路璐心里竟然酸溜溜的。   那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放着家里宝贝不要,偏出去拈花惹草,竟然如此引人关注?就连念研究生时,一个宿舍的老大都还记得他。   “当然出色了!”老大虽也身居局长之职,八卦精神也跟职务成正比了,他像小报记者似的爆料道,“他出色不是他的才华和能力,而是他靠女人上位的渣样儿,靠,你我都自愧不如呀!”   作者有话要说:《情不知所起》那边晚上更新。谢谢大家一路支持。也请喜欢这文的筒子们收藏此文,谢谢大家了。   疏远   听老大说完,路璐心里的醋意淡去很多。随即开玩笑问他,“你什么时候也学坏了?我记得我们住一个宿舍的时候。你可是最正经的!”   二人又闲闲散散聊了一些其他的,路璐再次把话题绕回希达上,看似无意,其实又意有所指,“希达不会干净。企业文化和企业信誉跟老板的人品成正比。那个裴全既然能把他们老板耍得团团转,而老板还沉醉其中,那样的企业早晚得完蛋,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对方“嗯”了一声,“老幺,你的见解越来越独特了。我是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的魄力和果断了。不过,你说得确实在理。我下一个目标就是希达。既然我已经从小鱼小虾下手了,那么我就杀鸡给猴看。”   路璐呵呵一笑,打断他,“你才比我大几岁?是不是不能满足嫂子,她嫌弃你老了?哥们,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个死老幺,你也学坏了!”对方哈哈大笑。   路璐笑起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我学坏是为了娶媳妇。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千万别再外边学坏了,到时候,做出对不起嫂子的事,我都不让你!”   说完,一本正经嘱咐道:“老哥,你血压高,工作中自己多加注意,烟酒什么的,能不碰就别碰了!身体是自己,职务呀,金钱呐,都是浮云!”   对方沉默一下,估计是感动了,然后又笑着说道:“我不是党的好干部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错,老哥。把自己干死的干部是好干部,带领着干部死干的干部,是更伟大的干部,你呀,应该学着做后者!”路璐嘻嘻笑着说。   “好家伙,老幺,你都到这个层次,这个境界啦?不简单呐!”   二人又嘻嘻哈哈聊了一些体己话,才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齐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把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路璐这才下车,也进了小区。   陈幸福的房间里乌烟瘴气,凌乱不堪。屋子里本来的摆设家具已经被搬动过,并且盖得严严实实。地面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尘。房间里,有几个男人在粉刷墙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被打劫过。   抬头对上陈幸福的眸子,她眼睛有些红,可是,正对着他笑。   路璐心里又一疼。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刚才还在哭鼻子呢,这会儿就有心情笑了!   “猴哥,你别进来,屋里脏!”陈幸福迎出来,把他拦在门口。   路璐没听她的,拨开她的手臂,进来转了一圈,然后才问:“想重新装修?”   陈幸福点点头,嗯了一声。以后,这里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家,她要把曾经与裴全的那些记忆连同气息一起换掉。   齐星见他二人站在屋里也碍事,喊道:“你们出去聊吧,这里我盯着呢!”   路璐点点头,拉着陈幸福退出来。   二人下了楼,找了一个安静地方站定,路璐才又问:“大装?”   “不是,就是简单收拾一下,把家具位置换一下,把房间重新刷漆,也换换心情。”   看她一脸故作轻松的模样,路璐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情。想也没想,用商量的口吻道:“不然,把房子卖了,到别处买吧。”   他所住的公寓边,就有一家房子要出售,若是她能搬过去,以后二人接触机会多了,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但是,他的小算盘被陈幸福一句话就给驳了回来,“这是我爸妈用一辈子的积蓄给我买的房子,我舍不得!”   路璐顿了一下,没再强求,只是心疼地拍拍她肩,“一切都会好的。”然后,又问她,“还有哪些活儿没干?明天是周末,我们可以过来帮忙。”   “今天刷好墙漆,等干了,就搞卫生,摆放家具,没大活儿了。”陈幸福从容地回答。心里却在犯合计,齐星不是说他有重要的事忙吗?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路璐见她一脸灰尘,想起刚才担惊受怕的一幕,略带些怨气,训她,“以后,把手机充足了电,随时带在身边。本来有手机,着急时却联系不上人,跟烧火棍子有什么区别?”   陈幸福被他逗得呵呵笑起来,“猴哥,你也会幽默啦?”   路璐瞪她一眼,想自己在单位的惊慌很失态,不觉有些赧然,尽管这样,也没忘了最关键的事,就听他问:“裴全又来找你麻烦了?”   “没有!”人虽然没来,裴全却打几个电话。但是,她不想让路璐知道。在她心里,这毕竟是私事,并且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还是少在他面前丢人现眼的好。   “那就好。以后他要是找你麻烦,就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就找齐星,记住吗?”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记不住?她的智商就那么低吗?跟他比是低了些!想到此处,陈幸福有些哀怨,将反驳的话咽进肚子里,只呐呐地回了句:“记得啦。”   虽然心里对他把她当小孩子有些小郁闷,不过,第一次被被人这么呵护着,心里却有种甜蜜蜜的感觉。   在家里,她是长女,下边还有个弟弟。一直以来,她就希望自己有个哥哥。哥哥长得不一定帅,但是,一定要身材强壮,像棵大树,给人安全感。当自己受了委屈时就跟哥哥说,然后,让哥哥帮自己出头。她就乖乖躲在哥哥身后谋求温暖,或是躲在他怀里哭诉委屈。   她是孝顺的孩子,有委屈时,从不跟父母交流,生怕他们担心。哥哥就不一样了。   这个想法她一直都有。尤其是在跟裴全离婚后,这个想法更加强烈。跟裴全离婚时,甚至她都想过,想把弟弟喊回来,让他去揍裴全一顿,给自己出出气。   冷静下来,她又觉得不妥。弟弟正在念书,不该影响到他学习,于是,只有作罢。   受了委屈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哭,哭得天昏地暗也没人看见,更没人笑话。   “猴哥,我们拜兄妹如何?”她突然问。一种心灵上的强烈渴望,急于给心找到停泊皈依的地方。   “不拜!”路璐果断拒绝。   现在是朋友,拜了兄妹就又多了一层关系,太麻烦。他不想走曲线救国,只想从朋友到男友,来过直接飞跃,质的飞跃。   陈幸福一阵失落。自己跟他比,还是云泥之别,人家还是有些嫌弃自己。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路璐亲昵地揉了一下她发顶,笑着道:“拜兄妹不是现在,等以后吧!”   等成了男女朋友后再说吧。当然,“男女朋友”二字他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不然又把她吓得眼泪汪汪了。   想起来他就郁闷。他上辈子欠她什么了?怎么老天爷让他的追妻之路这么难走?   见路璐语气缓和,把话也收回了,陈幸福脸上开始有了暖色,略带歉意说道:“今天家里太乱,等改天,一定请你和齐星来家里做客,我亲自掌勺,给你们做大餐!”   路璐笑笑点头。   那个被猪油蒙了脑子的裴全,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呢?幸亏他瞎了眼,不然,自己也许会错过一辈子的幸福。   晋江文学城首发888晋江文学城首发88晋江文学城首发   陈幸福本打算等房子收拾利索后,请路璐和齐星还有李俏等单位的同事吃顿饭。不为别的,因为他们有的帮助过自己,有的在流产休假期间看望过自己。   虽然离婚的事在单位传得沸沸扬扬,让她也很压抑,可是,面子上的事还要办,有些人情还要还。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宁可天下人都负她,她也不想负天下人。这也许是性格使然,没办法,改不了。   当把请客的想法告诉李俏时,李俏眼睛顿时瞪得像鸭蛋那么大,就要掉出眼眶,她很敬业,很八卦地问:“嗨,你跟那个路璐打到几垒了?”   “噗”的一声,陈幸福刚喝进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来,一滴都没浪费,全喷在李俏脸上。   在李俏又要发飙到时候,她先声夺人:“活该,谁让你长了一张毒蛇嘴!”   李俏的火爆顿时被她的话浇灭一半儿,从身边的纸抽里扯了一张纸出来,慢条斯理擦拭起来。   边擦还婆婆妈妈道:“我跟你说呀,我看那个路璐八成对你有意思,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语气都不对了,很着急的样子。你想想,他那么大人物,什么时候失态过?然后,他不就急匆匆跑到你家里来了?就是你刷墙那天,还记得不?”   陈幸福没说话。她答应请路璐吃饭就是在那天,她怎么能忘记呢?   但是……   路璐真的对她有男女之间的感情?这个问题她不是没考虑过。   在大学时,路璐就喜欢跟她亲近,当然,她也喜欢跟他聊天斗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就是因为喜欢投缘才在一起嘛。   她是个明白人,跟裴全确立恋爱关系后,为了避嫌,就不怎么跟路璐来往了,渐渐的,就失去了联系。   这次,如果不是路璐调过来工作,他们偶然相遇,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相遇。   要说,缘分就是很奇妙的东西。以前,齐星曾经跟她提过,说路璐喜欢她,她以为那是齐星的暗自猜测。   还有一次,路璐也跟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起要处处看,她吓得哭丧着脸,差点儿摔了跟头,于是,路璐就再也没提起过。   就此,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那都是大家善意的玩笑。   她一个失婚女人,二手女人,路璐那样清淡温雅,气质如竹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她?所以,她从没放在心上。   而如今,李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她不得不深思这个问题。李俏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看问题,一是站在女人角度,另一点是站在朋友角度。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自己有些想不透的地方,李俏应该明白。她说的话应该有些道理。   离婚的后遗症就是失眠,憔悴,掉头发。离婚后,她睡眠一直不好,有时候,需要借助安眠药入睡。   李俏的话让陈幸福又一夜未睡,她纠结了一宿。如果不是李俏提醒,她也许会一直掩耳盗铃,一直跟路璐当朋友似的交往下去。最后决定,请路璐吃饭的事还是放下吧。他们接触越少越好,免得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做到,她一直没给路璐打过电话。一晃就是半个多月。   这一天,李俏又偷偷溜进她的总监办公室,见没其他外人,一回身就反手把门锁上,然后,蹭蹭几步上前,神秘兮兮凑近陈幸福,“昨天,我出车祸了!”   车祸?陈幸福一惊。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个遍,见她毫发无损才算放下心来。   “祝贺你还活着!”见李俏的一惊一乍,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谢谢……谢谢……”说着,李俏挪开她办公桌上的水杯,一屁股坐在上边, “你说,我昨天撞了谁?”   见她兴致勃勃,毫发无损,还把车祸当故事讲,合计她没啥大事,于是,抬起头,嘲弄她一句,“撞了一个钻石王老五,然后,你们一见钟情?”   宾果!   李俏打了个响指,十分崇拜地看着她,双手揪住她耳朵拽了几下,疼得陈幸福呲牙咧嘴。   “陈幸福,你终归开窍了。我确实撞了个钻石王老五,不过,他不是我的那盘菜,是你的!是你家路璐!”   她跟路璐撞到一起了?   “他怎么样?”李俏话里意思没来得及琢磨,听闻他出了车祸,她立刻就紧张起来。   “啧啧,这可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李俏抓住把柄开始涮她,“我说我出车祸你无动于衷,一提路璐,你就猴急起来,还说你们没猫腻?煮熟的鸭子,嘴硬!”   “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么样?”因为心急,她使劲儿掐了李俏一下。   李俏知道她与路璐所有的一切,包括现在她故意躲着路璐,因为这样,她也没必要掩饰什么,矫情什么。   “他没事。怪我开车猛了些,不小心将他的车子刮了一下,因为是熟人,就各走各的。不过,他问了你。对,你手机换号,怎么没告诉他一声?”   陈幸福悬着的心放下来。他没事就好。   “咳,怎么哑巴了?说话呀!”李俏又扯了扯她耳朵。   陈幸福一把怕掉她的狼爪,摆出总监的威严吓唬她,“有你这么对上司大不敬的吗?下去,我桌子都成了你的板凳了!”她使劲儿推了她一下。   对方纹丝未动,安如泰山。   她的威严对其他同事有蛮有效的,对李俏简直就是空气,清风,毫无震慑作用。   李俏挪了挪屁股,可还坐在她办公桌上,摆出一副爱情专家的派头教训她,“我说,你是怎么想的?人这一辈子碰见一个合适的男人不容易。遇到合适的,该出手时就出手。人家别人追男人都是,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你可倒好,好男人都自动送上门了,你却躲躲闪闪,故作矫情。我跟你说,路璐那样清贵俊雅的男人可不多见了,你可得把握好了。我估计想爬上他床的,可能都有一个连了。”   陈幸福被她教训得无奈地揉着额头。   她说得句句在理。可是,他们是不可能的。有谁见过水中鱼和空中鸟儿结成连理的?   “他也不是我的那盘菜。”憋了半天,她说了这么一句。   “靠,陈幸福,你还挑啥?人家可处处比你强!”   陈幸福脸色变了一下,李俏发觉,顿时缓和语气,放低声音说道:“你知道的,我没恶意。”   被李俏戳中痛处,虽然心里不好受,可说的全是事实。陈幸福拉过她的手,一根一根捋着她手指,也认真说道:“就是因为他处处比我强,我才说他不是我那盘菜。”   “你……你太自卑了吧?”李俏声线顿时柔和下来,安慰地反握住形成幸福的手,“我发觉,离婚后你变了,变得没自信了呢!除了工作,你好像什么都兴致缺缺的!”   陈幸福叹了一声,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心碎了,我得慢慢地粘起来,粘起来也有伤口,我得一点点让伤口愈合,这都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时间。再说,我对男人,真的没什么兴趣了!你想,裴全那样的男人都能出轨,那这世间还有什么男人是可信任的?”   见李俏同情地看着自己,一脸担忧,她笑笑,“男人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辈子,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更好,遇不到,我也不后悔。反正我能养活自己。”   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爱情顶多算是醋茶等调味品。   人没有柴米米油盐活不了,但是,没有调味品一样活得滋润。   况且,除了能养活自己,她还有一百万的存款,怎么说,也是货真价实的富婆儿。   “生活里没有爱情,可以照样活下去,但是,肯定不滋润。”想了半天,李俏才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劝她。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陈幸福的口才这么好呢!她一直以为,跟陈幸福在一起,她总能在语言上占上风,可是,今天,听她说得一套一套的,没什么华丽词语,却颇有哲理,像个资深的哲学家。   “人生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有失就有得。”她说给李俏听,也在安慰自己。   离婚后,有些东西变了,有些还保持着原样。   没变的是,她在更是里仍旧努力工作,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别人,仍旧谈笑风生,仍旧习惯跟李俏出去逛街。   变了的是,手上那枚婚戒不见了,手指上戒指留下的痕迹淡了,那个粉红色的孕妇裤不穿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无论怎样,生活还得继续。   “幸福,我觉得你这样靠时间疗伤也不是办法,你应该做些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唉,比如说,做做美容,练练瑜伽,或是常出去走走。不然,以后,我俩出去吃晚饭,争取把本市的大街小巷都吃遍了,怎么样?”   “好呀!”陈幸福拍了拍她手, “我准备买辆车,还要把我这二百度的近视眼治疗一下,然后,用剩下的钱买个网点出租……”   “好,这个主意好。有个房产,以后,就坐收房租,就是以后不工作了,也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嘻嘻,陈幸福,没发现,其实,你挺有经济头脑的嘛!”   陈幸福骄傲地眉梢一扬,嘴巴一撇,“才发现我有理财天赋呀?也不想想你股票账户里的钱都是谁帮你赚的。”   “好啦好啦,以后,晚饭都我请,好不好?不过,以后,还是由你关注大盘动态,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卖,你告诉我就好。”   二人还想说下去,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于是,李俏只好离开。   陈幸福果真沉得住气,她一直没给路璐打个电话,连请客的事都不了了之。   路璐开始忙碌起来,一忙就是一个多月。等发觉与陈幸福断绝联系达三十多天后,有些生气。这丫头,怎么就不跟他联系一下呢!好吧,你不打电话给我,我也不打电话给你,看我们谁沉得住气!   于是,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又是一个月的月初。李俏照来不误,把财务报表给路璐送来一份。   这次,路璐连陈幸福的名字都没提。他心里真的不愉快了。   接着,又忍了一个星期,马上就到月中旬了,陈幸福还是没给他打电话。   路璐终于沉不住气了。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树木已经吐出绿油油的嫩叶,在清风的吹拂下,闪着莹莹的光,仿佛能滴出水来。鸟儿虫子也活跃起来,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聒噪鸣叫。   真正意义上的春天来临了,路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天气好,心情好,他决定不跟陈幸福较劲儿了。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总这可以吧!   再着说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弱女子叫什么劲?多没风度没修养!他路璐可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这样想着,心里的郁闷也就淡了。   于是,周六,他一个人坐着公交车,悠悠荡荡,闲庭信步地来到陈幸福居住的小区。   刚到楼梯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车库。   路璐一闪身,隐在不高、刚好能将他遮挡住的树丛后。   没几分钟,一辆银灰色现代车从车库里缓缓驶出来,速度很慢,很稳。   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恼了一个多月的陈幸福。   她全神贯注在方向盘和前方的路况上,也没在意离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路璐以步行的速度跟她到了小区门口,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车后。   司机师傅连声叹气,说道:“先生,这样下去,我很费油的……”   “对不起,一会儿,我多给你些油钱……”路璐淡笑说道。   司机师傅脸色这才好了些,问他:“就您夫人这个开车水平,还敢上路?这胆子也忒大了!”   路璐笑笑,揉了揉眉心,带着宠溺,也带着几丝无奈, “没办法,让我宠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刚考了驾照,就要上路,还不让我跟着,没办法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感慨着,无奈地直摇头。   司机师傅来了兴致,给他传授经验道:“这女人呐,你不能一直宠着她。我家那位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该吓唬就吓唬吓唬……”   “是的……是的……”路璐连声道,“您的建议很有建设性。”   然后,谦虚地朝着司机师傅笑笑。   怎么看,这师傅也不像有家庭暴力的人。嗨,这人呐,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打女人,他可下不去手。何况是打那个如惊弓之鸟的丫头?他哄着她,宠着她,她都避恐不及呢,要是真的打下去,她还不得逃到天边去!   眼看着陈幸福的车子摇摇晃晃拐进了一家大型超市的停车场。路璐下了车,给司机扔下一张大票,也没让他找钱,就不远不近地跟在陈幸福身后。   今天,她穿得很清爽甜美。一件淡粉色的小开衫,里边一件纯白色的吊带,裤子是浅灰色的铅笔裤,浅灰色的低跟小瓢鞋。看着她拎着粉色的包,走走停停,边走边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这让路璐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他看见她坐在街边的超市的台阶上,捧着一个烤地瓜在啃,还掉着着眼泪。   那天,她本来如漆般的黑发,毫无光泽,软趴趴地贴附在头上。白净紧致的脸,一脸疲惫,眼下还挂着黑眼圈。   她就静静坐在那里,慢慢地啃着。啃着啃着,眼泪就掉下来,她扬起手,使劲儿擦了一把,又大口吃了几口,然后,起身走了。   那天,她的背影那么落寞孤单,让他心疼。   今天,就不一样了,看她生气勃勃的样子,他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没想打扰她,就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其实,他没想跟踪她。只是想观察一下,她喜欢什么,在意什么。经过这近两个月的冷战,他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原来冷淡了许多。这让他很不舒服,百思不得其解差错出在哪里。   一楼的大厅里,陈幸福停住脚步。   一张偌大的海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火红喜气的大海报上,印着一对靓男俊女,二人含情脉脉,执手相望。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印着几个斗大的字“万人相亲大会”。   在海报下边,还设了一张桌子,桌子边坐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桌子上,摆着一摞摞表格,还有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相亲大会报名处”。已经有不少人围在周围,指指点点,说说笑笑,还有的弯着腰兴致勃勃填着表格。   陈幸福觉得很有意思,也凑过去。她心中虽有疑问,但没开口说话,因为别人的疑问跟她都差不多。   就听一个人问:“小姐,参加这个相亲会,收费用吗?”   “免费的。”   “什么时候举行?”   “五一长假期间在街心广场。”   “有年龄限制吗?要是相亲不成功怎么办?”   “没有年龄限制,我们这里最大年纪报名的有七十多岁的。这是娱乐性质的,大家图个开心,别有负担。”   接着,又有人问了一些问题。   陈幸福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都明白了,也领了两张表格,把自己的信息填了上去,然后,给李俏也填了一张,交给工作人员后,才乘电梯上楼。   其实,她想买的都是一些家居日常用品,在小区里就能买到。但是,她喜欢这种购物环境,人来人往,不觉寂寞,一个人推着购物车,随意走走停停,不用担心售货员跟在屁后推销这个,推销那个。   洗化用品的货架前,人流并不多,与热闹摊区相比,只能算冷清。   陈幸福推着购物车,目光在货架上留恋。突然,一款男士沐浴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款……是裴全最爱用的。   她伸出手,突然,意识到什么,手顿在半空,停留几秒,又讪讪收回。洁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脸色有一瞬间的失落。   她跟裴全早已经没关系了。她不能没出息地想着他。他使用哪个牌子的沐浴液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为自己的没出息懊恼,再也没心情逛下去,选了几样要买的东西,推着车子来到果蔬区。   本来是个好天气,应该有个好心情的,结果因为自己胡思乱想,反倒把心情弄糟了。   路璐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一个货架前发呆半晌,很伤心感慨的样子。等她走过,他仔细看了一眼,那是一瓶男用沐浴液,看样子似是勾起了她某些回忆。   陈幸福又买了一些蔬菜水果,足够她用一个星期了。来到收银台前,刚要付款,一只手臂拦在她身前。   “用这个付!”   陈幸福抬头,张了张嘴,唤了一声:“路……”   怕被被人知道他的身份,急中生智改口,将“局长”两个字生生咽进肚子里,笑着道:“猴哥,好巧啊!”   路璐也笑着点点头,对收银员小姐说道:“用我的现金券。”   小姐抬眼看了路璐一眼,又看了看陈幸福。陈幸福不想跟他因为付款的小事起争执,成为别人瞩目焦点,也就点了点头。   付了款,二人并肩走出超市,陈幸福没话找话说道:“你买了新被子?”   路璐呵呵一笑,随意说道:“过生日了,给自己买个生日礼物!”   他的话很及时地让陈幸福停住脚步:“你今天过生日?”   路璐也站住,不甚在意说:“我自己也忘了,我妈来电话提醒我,要我回家过生日。最近工作很忙,就没回去。”   他说的不在意,陈幸福却听出了语气里无奈和落寞,于是,同情心泛起,想也没想,说道:“走,到我家去,我给你过生日!”   路璐犹豫一下,“那多麻烦,还是算了吧?”   横了他一眼,“跟我客气啥?走,我答应请你吃饭还没兑现呢!”说着,推着他往停车场走。   路璐嘴上说麻烦,心里可是截然不同的想法,于是,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进后备箱。   “新买的车?”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   “嗯。”陈幸福打开车锁,坐了进去,然后,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解释道,“抓不住男人的心,就抓住男人的钱。可是,抓住钱了,我却不知道怎么花,想了好久,决定买辆车!”   说完,歪头冲路璐嘻嘻一笑问:“猴哥,你说,我是不是心理变态,性格扭曲了?”   “专心看路!”路璐一把将她脑袋扶正。想起来时,她开车摇摇晃晃、走走停停的样子,看着都后怕。   坐别人的车子是享受,坐她的车子提心吊胆。   “你考证了?”   “猴哥,你可真小看我了。在大学时,我就把驾照考下来了,寻思找工作时能用得上。那时候,我把驾照,会计证,微机操作证,连普通话证都考下来了。对了,猴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一句话,阐明了好几个意思。亏得路璐思维敏捷,一般人还跟不上这丫头的跳跃性思维呢。   温润飘渺的声音飘过来,就听他不急不缓说道:“我想吃肉!”   陈幸福心一慌,手一抖,刺耳的刹车声倏地响起!   过生日(改错字)   路璐眼疾手快,一把将方向盘打了过来,将车子停在路边,免去跟后边车子惨不忍睹亲吻的命运。   一股浓重的车胎焦糊味随着敞着的车窗飘进来。   陈幸福被呛得咳了几声。她先是捂着鼻子,紧接着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脸心虚,偷偷瞟着副驾驶上的人,傻笑。   果不其然,路璐扳起脸,开始训斥她了。   “我真怀疑,你是驾驶员,还是马路杀手?就这水平,还敢开车在大街上逛?你的教练不丢脸,我都嫌脸红!”   什么二百五教练?怎么教出这么个马路杀手?   陈幸福心里无限委屈,眨着水汪汪的眼望着他。   她可不敢说,我是被你的那句“我要吃肉”给吓的。   说出来,就显得她思想太不纯洁了。虽然,她思想已经不纯洁了,不然,也不能发生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于是,缓了缓神儿,她咧开嘴,嘿嘿傻笑,神秘兮兮说道:“猴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路璐眉梢一挑,严峻的脸色缓下来几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倒桩考了三次都没过,后来花钱找人替考的。还有啊,考上路时,学校有事,我也没去考,也是托教练找人替考的!”   路璐脸差点儿气白了,一把打开车门,大步迈到陈幸福一侧,没好气地用力拽开车门,吼道:“出来!”   哪家驾校这么黑心,真培养起马路杀手来了!   陈幸福嘟着嘴,没敢下车跟他正面接触,而是撅着屁股,一声不响爬到副驾驶上坐好。   路璐见她像个孩子似乖乖的样子,又见她撅着屁股从正驾驶爬到副驾驶上可爱样子,一时间,气儿没了,禁不住勾起唇。   在她回头看他时,他又紧绷起脸。   车子平稳地继续前行。见路璐板着脸,也不搭理自己,陈幸福清了清嗓, “猴哥,我从上路开始,一直很平安的,刚才是意外。”说着,又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见她真怕了,他也没在恶语相向,缓和了语气,扯出一块纸巾,递给她,“以后练车到车流少的地方,别到闹市来。”   “呵呵,知道啦!”心里却怨念,怎么跟我妈似的唠叨呢。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他遂说道:“给我打电话,我陪着你练!”   “好,好!”陈幸福连连应声。   心里却在合计,刚才发生那危险的一幕,真的不怪她,她是被路璐的话吓得一下走了神。   要是连上路的本事都没有,她怎么敢上路呢!她这个人虽然不优秀,但是,起码的公德心还是有的!马路杀手,打死她也不做!   路璐开车的风格就像他的性子,四平八稳。很快,车子就拐进小区。拎着东西跟在陈幸福身后上楼进屋。   屋里的感觉让人耳目一新。原来墙上的那副巨大的结婚照已经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幅清新悠远的山水画。   茶几上,那副和裴全的二人小照片也不见了,换上的是一幅全家福。照片里是陈家一家五口。各个都笑逐颜开。   最给人清新感觉的是,墙角多了一株翠绿欲滴的金钱树,样子很是招人喜爱。整个客厅,因为这一盆植物,让人心情气爽。   “屋子有些乱,别笑话……”陈幸福进屋就帮他找了一双拖鞋换上。   路璐发现,男士拖鞋都换成了新的。   然后,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送进厨房,出来,又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到茶几上, “我去做饭,你随便坐,看看电视也行。”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套上围裙,洗手择菜。   看着她忙碌是的身影,路璐竟觉得格外亲切。因为有她在,竟觉得这屋子格外多了几分家的气息。   再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是崭新的,甚至连鞋边挂着的商标还没来得及扯掉。还有,他手里的杯子也是崭新的,杯子上,画着一只调皮的小白兔,正抱着一只红萝卜大快朵颐,样子可爱生动。   环顾整间屋子,没有一丝男性的气息。看来,她把跟裴全的一切断的很干净。可是,心里真的断了吗?超市里,她站在男士沐浴液前发呆的情景映入脑海。   “猴哥,你吃红烧肉还是酱肉丝?”想起他在回来的路上说吃肉,陈幸福趴在厨房门口问。   “你会做啥?”陈幸福的话打断他的思绪,他起身,来到厨房门口,靠着墙,问她。   “都可以。”想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笑笑,“样样精通,样样稀松!”   “样样精通就不错啦,现在的女孩子会做饭的很少!”路璐由衷夸奖。   现在的女孩子喜欢快餐,喜欢肯德基,喜欢汉堡包,喜欢做月光族,有几个还静心下来学厨艺学女红的,简直凤毛麟角。   “我跟那些快乐无忧的女孩子比不了。我是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就什么都得会。没结婚前,可以有父母依靠,结了婚,自己顶门过日子,不会也得学。可惜,她学得不是很好,简直对不起‘家庭主妇’这个称呼。   听她说自己是“家庭主妇”,路璐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为什么总妄自菲薄?非得把自己打入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妈族才甘心?   陈幸福手脚麻利,她淘米做饭,路璐坐在餐桌边帮着择菜。二人同心协力,很快,三菜一汤就端上桌。   陈幸福边给他盛饭,边说道:“我手艺可不如你,不好吃的话,千万别笑话!”   路璐的目光被一碗鸡蛋羹吸引住。   洁白如玉的瓷碗中,黄灿灿的鸡蛋羹上边还点缀着一撮粉嫩的小虾皮。一小撮香菜,均匀散在四周,白的瓷碗,金黄的蛋羹,绿油油的香菜末,色香味俱全,顿时让人食欲大增。   “上次答应你的,一直没做,今天,也顺便尝尝……”陈幸福笑着说。   紧接着,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大事,急急道,“看我这记性,我把今天的重头戏给忘了……”   说着,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就端一碗长寿面出来,小心翼翼放在他面前,生怕洒出来一样,然后,又进厨房,拿出两个煮鸡蛋来。   “我过生日,我妈都给我做手擀面和煮鸡蛋,不知你家的规矩。”说着,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那样的家庭应该是山珍海味,玉液琼浆的吧!那些东西,她这里可没有,所以,勉为其难,让他入乡随俗吧!   谁知,路璐看着那碗手擀面,竟然呆愣一下,然后,他很快吸了吸鼻子,低头闻了闻,笑起来。   这一笑,让他本就温和的脸部线条更加随和亲切,如沐春风。陈幸福心似乎被小鹿撞了一下,她急忙转身进了厨房,撩捧凉水扑在灼热的脸上。   “很香……”她在回到餐厅,路璐已经在品尝了,很香,清淡不油腻。他冲着她伸出大拇指赞扬。   手擀面里那种家的味道离他多年了。   以前过生日,一般都在饭店过,吃的都是饭店赠送的长寿面,那不是手擀的,是包装好的挂面,他不喜欢吃,可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他只好违心地吃几口,还要夸赞几句。   他就那么虚伪。可他还把虚伪包装得那么真实,渐渐的,那些虚伪就融入了他的血脉,成为他的一部分。   在陈幸福面前,他是真实的,最真实的。也许她并不知道。   路璐很优雅地把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连点儿汤都没剩下。如果陈幸福不是坐在对面看着他的吃干净的,还以为他把碗舔得那么干净呢!   刚才,他初看见这碗面时,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又高兴地吃下去,还夸奖了她。陈幸福忐忑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她又起身进了厨房,拿一瓶红葡萄酒和两个酒杯出来,倒满了递给他一杯。   “这是我晚上喝来美容的,廉价酒,可以应应景……”实际上,关于喝酒的问题,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已经想了好多遍。   家里有酒,但是给不给路璐喝?不给喝吧,今天还是他生日,不应该让他扫兴。给他喝吧?她又心有不安,万一路璐喝多了,酒后乱性怎么办?   想来想去,她最后决定,还是自私一把,不给他喝酒,终归是自己的人身安全最重要。   想想齐星曾经说过的话,说路璐能一脚揣断一棵树。   再想想李俏说路璐对她有意思的那番话,她有些害怕了。   路璐要是收拾她,尤其是在醉酒后,那还不跟掐死一个小鸡子似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她就觉得后脖颈子嗖嗖冒凉风。   于是,她没给他上酒。   可是,当看见他望着那碗手擀面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怀念某些很珍贵的、已经失去了的东西,那个样子像个小孩子,表情萧索。她的母爱又泛滥了。   于是,又很没骨气地把自己美容养颜的红酒找了出来。   美酒佳肴美人陪,路璐当然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情不知所起》也更新了。   微醺   作为答谢,吃过饭,路璐抢先收拾碗筷,“我帮你刷碗。”   幸福轻轻推开他,“今天你是寿星,用不着。”   他只好退回到客厅,坐进沙发里,随手打开电视,目光却追随着厨房里拿到袅袅婷婷忙碌着的身影。   陈幸福继承了她母亲身上的优良传统,家务活拿得起放得下,是个理家好手。没一会儿功夫,她就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洗了手,才回到客厅。见路璐百无聊赖的样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人家的钱呢。刚才在超市里,他替自己掏了贰佰多元钱。   还没等她开口,路璐问她,“怎么的,你想考研究生?”说着,从茶几下抽出一本书,是英语题集,冲着她晃了晃。   陈幸福不好意思笑笑,“随便买来看的,我英语底子薄,没什么信心。”   考研究生的想法也是最近才产生的。跟裴全离婚后,她思想压力很大,每天被被人指指点点背后议论,有些吃不消,于是,就想出了一个换换环境的想法。   不过,她没料会被路璐发现了,有种心里最隐秘的地方被人窥探的感觉,不太舒服。   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纠结,她反问道:“现在传得沸沸扬扬,说几个煤矿老板被抓了,因为欠税?”   路璐抿唇一笑:“迟早的事。”抬眼很郑重地盯着她,“小猪,你应该再回学校深造一下,这么年轻,就这么下去可惜了。”   陈幸福情商不高,但智商可不低,她坦然一笑, “放心,等你查到天新的时候,提前给我透个信儿,我立马辞职,绝不当你的绊脚石……”   这丫头,该聪明的时候装傻,不该聪明的时候,比猴子还机灵!   路璐无奈摇摇头,有些挫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感觉气氛有些不对,陈幸福急忙解释,“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我想辞职的想法早就有了,只不过没找到合适下家。”   今天是他的生日,干嘛拿那些恼人的工作添堵。今天,寿星最大。   路璐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建议道:“那就别找了,安心学习,考研究生吧!”   “其实,我一直想一边上班,一边学习。问题是,现在失业率太高了。许多大学生刚毕业就失业。前几天,我去一个招聘现场凑热闹,黑压压一片都是人。本科生一操场,研究生一礼堂,博士生一走廊,人头攒头。我就想,要是等我研究生毕业了,那时候,就业形势是不是更难?”   “你呀,想那么远干嘛?先把研究生考上再说。对了,想考哪个学校,告诉我一声,没准我还能帮上忙。”   “我还没想好。”   “那就赶紧想。”   陈幸福嗯了一声。想了想说,“我想考北财大。自己母校,应该容易一些。回去找导师,没准看见我觉得脸熟,还能增加些印象分。”   路璐点点头,“想好专业,我什么时候回去顺便帮你联系一下。”   陈幸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路璐见她跟自己一直有礼有节的,气不过,瞪了她一眼。   陈幸福呵呵笑笑,装出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一下其他的,渐渐的,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陈幸福见路璐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就不停地看墙壁上的石英钟。专门挑路璐望着她的时候看。   纵使路璐喝了些酒有些迟钝,也明白过来。他恋恋不舍起身,“太晚了,我该回去了。”醉意微醺,眼神却分外清明。   陈幸福赶紧说“好。”然后,找出二百多元钱,攥在手里,在路璐穿好鞋直起腰的时候,她把钱递了过去。   “猴哥,这是你替我付的钱,给你。”怕他拒绝,她劈了啪啦解释,“亲是亲,财是财,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路璐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气一声,然后,拉过她的手,把钱放在她手心,又把她修长干净的手指一一弯回,把那些钱包裹起来。五根手指都被他完成拳头状,就不动了,顿了一下,大手把她的小手包裹起来。   陈幸福顿时懵了,脸也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他,好像喝多了。   他是冷静自持的人,若不是醉酒,他不会握住自己的手不撒开。这个动作太亲昵,太暧昧了。   他温热的掌心温度透过她的手背迅速传遍全身,一股麻酥酥的被电流击中的感觉齐聚到胸臆间。   她试着抽回手,路璐没放。他抬起她的下颌,静静与她对望。瞳眸像两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幽不见底,但是,却把她的神智紧紧吸引住,吸引的就要溺毙。   “小猪,我过生日,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呢!”   路璐的声音低沉暗哑,还有些微醺的酒气,身体散发出的清爽男人气息,将她笼罩其中,似是一张大网,将她束缚其中。   陈幸福口干舌燥,心慌意乱。她又想低下头,可是,路璐抬着的手仍然夹着她的下颌。   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一秒。再睁开时,意识到确实是她失礼了,是她没想周全。他帮助过自己很多次,可自己别说报答了,竟然连生日礼物这等重要的事都忘了。   她咬着唇,想了一下,勇敢回视他。 “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一个。”   路璐嗤笑摇头,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头,有些失望,“哪有这么问的?”   陈幸福一想,也对。买礼物就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哪有直接问的,显得也太没诚意了。   她使劲儿咬了一下嘴唇,下了很大决心,诚挚商量,“猴哥,明天我给你补上,好不好?”   因为失礼,她眼里荡着歉意,黝黑的瞳仁极尽诚恳,水汪汪的眼,倒影着他,她的眼底只有他一个影子。   路璐心一横,接着酒意,提出在心里酝酿了一个晚上的要求,“小猪,让我抱抱你,就算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她怎么能拒绝呢?   这么朴素简单的愿望,这么容易达成的愿望,她怎么忍心拒绝他?   他幽深的眼,不含一丝杂质和其欲念,她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双臂缠上他的腰,轻轻的环住,然后,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猴哥,生日快乐!”   在今天,只有她一人陪他过生日,这个天之骄子也许是第一次过这么冷清的生日吧。她不会让他伤心失望,她会尽自己所能让他今天过得快乐。   路璐紧紧将她拥在胸前,头埋在她乌黑的发丝里,尽情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她柔软的身子靠在胸前,她离自己那么近,他们紧紧相贴,没有丝毫缝隙。抱着她,他无限满足,就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小猪……”   “嗯?”他砰砰有力的心跳,震得她胸口发疼,他身上炙热的温度烤得她脸红耳热。   路璐抬起头,将唇落在她额头上。   陈幸福缩了一下头,想挣脱他的怀抱。   “小猪……”他又唤了一声。   “嗯。”挣脱不开,她就乖乖的任他抱着,他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就这样,时间静静流淌,二人都没说话,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呼应起来,那一刻,天地宁静,岁月静好。   不知过了多久,路璐恋恋不舍先开口,“小猪,我要走了!”   陈幸福点点头,嗯了一声,松开他。只觉得脸蛋火燎燎的烫,全身上下浑身不自在。   路璐的唇再次落在她脸上,先是眼睛。   陈幸福猝不及防,她退后一步。   路璐上前一步,她靠在鞋柜上无路可退,只好本能地闭上眼。   轻轻的吻像羽翼般,轻轻在她眼睫毛上刷过,然后,来到颊畔,在离唇不远的地方啄了一下。   在他撤离的那一瞬间,陈幸福觉察唇边被软软的东西扫了一下,温热柔软中带着酒香,带着湿漉漉的触感。等她这个开眼,想看清楚时,路璐已经放开她,推门出去了。   也许是错觉,对,就是错觉。刚才,自己是太紧张了,产生幻觉了。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她靠在门板上,半晌没缓过劲来。   自己一定是想男人,欲求不满了,不然,怎么对一个礼节性的亲吻产生了幻想?那个人不是别人呐,是自己尊敬有加的师兄!   完了,完了,她捂着自己急跳如鼓的心,喘着粗气。   难道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耐不住寂寞,要复苏了?   她坐进沙发里呆愣了好半晌。等路璐打电话来告诉她,他已经回到公寓了,她才醒过神来。   又愣了一会儿,她抄起手机,快速拨了几个号码,等接通了,她飞快问:“李俏,你说帮我介绍的男朋友呢?明天我就要相看,你给安排一下!”   心,还在跳,脸颊仍然灼热。她打开冰箱门,拿出几块冰块,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吃起来。到底吃了多少不清楚,反正等浑身冰凉,头脑冷静下来才停止。   陈幸福在这边着急给自己找个男人,想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那边,路璐则悠闲地下了楼,到了楼下,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楼上,这次,她没跟着送出来,现在,她是在害羞,还是在掉眼泪?自己刚才的动作是不是唐突了些?   路璐还是有些纠结,担心她承受不了刚才的亲昵。   在公事上,他从来没这么犹豫不决,进退维谷过。手指抵在唇边,他笑了,唇边好像还残留着她唇上的温度,他还能感受到那清甜的的味道,柔软的触感。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追老婆就要积极主动,就像齐星说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做了一阵心理建设,路璐最后回望一眼那扇窗,心里暖暖的。   他抚着唇,低笑着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情不知所起》明日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相亲之路   自从陈幸福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发芽开花后,就走上了漫漫的。   给她做介绍人的都是同事和朋友。其中,李俏介绍的最多。   陈幸福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李俏说:“手里有货了”。她就穿戴好,准备赴约。   她觉得李俏说的话蛮对的。   李俏说:“成不成无所谓,你就当见见世面,接触男人多了,也长点儿经验。”   其实,她也发现了另一样好处,那就是节省了很多晚饭钱。目前,她已经相看过八个男人。虽然,都没产生来电感觉,不是人家没看上她,就是她没看上人家。但是,晚饭钱都是男方掏的。   她白白蹭了八顿晚饭。也很划算了。   今天的是第九位,二人约好了在一家西餐厅一楼大厅的散台见面。本来谈得还算融洽,对方是个军官,听李俏说还是个连长。此人长得很有男人味儿。脸膛黝黑,有棱有角,一身便装,一看身上就有料。   就在二人谈得兴致勃勃的时候,男人突然问她:“听媒人说,你有房子?”   男人问她话的时候,陈幸福正抬头看着门外。就在这关键的时候,门开了,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走在前边的不是别人,正是路璐!   路璐一身深蓝色的西服,白色衬衫,打着跟西服同色系的领带,看起来气虚轩昂,其他人都簇拥在他左右,跟他汇报着什么。   路璐低着头,唇角勾起,笑着侧头倾听。   派头十足,气场强大。   不知路璐是感觉到她看他了,还是无意识的,就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目光里没什么温度,但陈幸福却感受到锐利。两道目光像两把剑,能把人穿透。   她吓得一缩脖,就摇了摇头。   男方见陈幸福摇头,刚才还兴致高涨的情绪就从高峰落到低谷。二人又聊了几句,她也没仔细听对方说什么,脑海里回旋着路璐刚才的目光。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对方说道:“陈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一下惊醒过来。   看着那人没风度离去的背影,也没出声。看了一眼桌上还没结账的账单,她小心肝抽搐一下。算了,今天的饭菜钱就算她请了。谁让以前八次都是她吃人家白食呢,有句话说得好,出来混的总要还的。   陈幸福坐在原处,小口小口品着咖啡。   如今,咖啡是什么味道,她都喝不出来。只顾着抬起眼皮,眼睛骨碌碌四处乱看,寻找着路璐的背影。刚才只是看了一眼,一眼没照顾到,路璐就不见了。   陈幸福一想,他没在正好,正好可以溜之大吉,不然,碰到一起,说起相亲,她还是觉得尴尬。   正要抬屁股走人时,李俏的电话进来了。刚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劈了啪啦的一阵训斥声。她还没缓过神的时候,李俏已经推门而入。   李俏上前,拉起她就走。   “走,我在楼上定了个包厢,我们上去说……”   陈幸福挣脱她,刚才突然被那个军官撇下的郁闷之气还没散尽,嘟囔道:“你请客,我就去。”   “好。”李俏爽快答应。   就这样,陈幸福从一楼散台来到了二楼的包厢。包厢里灯光朦胧暧昧,回响着低柔婉转的音乐。让本就心情消沉的她更加心里失衡,抱怨也就随之而来。   “你说说,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呐?见面就问我有没有房子,我看,他压根就不是想娶媳妇,是想娶房子!”   李俏冲着她嚷道:“那怪谁?还不都怪你自己。你明明有房子,干嘛说没有?”   怪我?   陈幸福想说,那时,她看见路璐被吓一跳,就摇头了,结果就被男方误解了。可是,一想,如今再解释也于事无补了,就是那个男人在回头来找她,她也没心情了。房子比媳妇重要的男人不要也罢。   索性也就没提起遇到路璐的事,只是强辩道:“我就是试探一下他,看他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房子,谁知道他那么势力!”   说着时,服务生将咖啡送进来,她也不客气,拿起杯子,一口喝下去大半杯,这才把火气压下去一半。   “算了,算了,本来,这个军官人还不错,家是外地的。他想专业,他特意强调,女方最好有房子。人家说是‘最好’,也没说‘必须’。算了,不提了,明天,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对方有钱,丧偶,就是岁数大了一些,四十了。除了长得丑点儿,人品不错。他也想找一个女人,好好过日子……”   “算了,别介绍了。刚才的事,我的小心肝儿受到太大伤害,就是喝云南白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先让我养养伤吧。”   不想则罢,一想到那个只要房子的男人,她就气更难平。本来,她对他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这么一弄,连点儿好感都没了。   李俏不知她心底事,还不厌其烦地推销呢,“这个丧偶的,我敢保证,肯定不会在外边拈花惹草。”   陈幸福冷哼一声,无聊地敛下眼睑,看着杯子,“他不拈花惹草,那些花花草草不会往他身上倒贴?”   说着,又喝了一口咖啡,长叹一声。   她终于下定决心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行情竟然那么差。   果真是二手女人不值钱喽!想着这个,既心酸又空落。   “现在的男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好的呢?难道,真像人家说的,好男人都死光了?”说着,双手支着下颌,幽怨地看着李俏,“我不在乎男方是什么身份,只要一心一意对我好就行。工作好坏不看,收入高低不看,只要一心一意对我就行。   他挣得少,没关系,我能挣,他长得丑,也没关系,我不嫌弃,当然了,最好他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我,这样,结婚后,他出轨的可能性就小些……”   李俏有些同情地望她,包厢朦胧的灯光映在她眼底,有些悲伤。现在,她竟然沦落到对男人没什么要求了。作为朋友,她的心也跟着不是滋味起来。   其实,陈幸福和男方约会的时候,她正在附近逛商场,就等着陈幸福的消息呢。谁知,给她打电话的不是陈幸福,竟然是男方,她接到男方的电话就匆匆赶来了。   男方明确地说,女方没诚意。竟然考验他,骗他没房子。这样的态度,他不同意。   李俏跟人家解释了半天,男方一口拒绝,不同意往下交往。   于是,这个军官就这么吹了。   见陈幸福自艾自怜的样子,李俏的火气也上来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训道:“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一天就知道工作,要不然就是收拾家务,天天都是单位和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在你身上,一点儿浪漫细胞也找不到。”   说着,隔着桌子,拽住陈幸福的耳朵扯了几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现在的新女性标准,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好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   陈幸福,你想想你自己,够这个标准吗?你除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你还能干什么?你得学着内外兼修,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滋滋润润,粉粉嫩嫩的,让男人看见你挪不动脚。   不然,你就等着小三儿登堂入室,花你的钱,住你的房,睡你的老公,还打你的娃吧!”   陈幸福不屑地一撇嘴。“我很庆幸,我没有老公,也不用担心被小三儿抢了。话又说回来,我上得厅堂,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靠男人的钱活着,我没安全感。   下得厨房,我是为了能喂饱自己,也顺便抓住男人的心。不是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吗!   我这么做有错嘛?我连自己若是都不能养活,还玩儿什么浪漫?仰着男人的鼻息过活,能浪多久?说不定那天清晨起来,就被人踹下堂了!”   说着,大义凛然地理了一下头发,微眯着眼,道:“别跟姐谈什么浪漫,姐戒了。如今,姐没浪,只剩下漫了!”   说完,撅着嘴,端起咖啡杯子,牛饮起来。   李俏顿了一下,被她逗得咯咯笑出声来。   “陈幸福,你有这个精神状态,我就不担心了。”说着,又给每人要了一杯咖啡,又点了一份披萨。   “你要是这么想,我就暂时不给你介绍男人了,等五一的时候,我们参加完万人相亲大会再说,怎么样?万一在大会上遇到心仪的白马王子,我们就赚了。”   这回,轮到陈幸福调侃她了,“春天来了,你也思春了?”   李俏一拳就挥了过来。“滚!”   陈幸福一偏头,躲过去。边躲边刺激她,“别抱太大期望,现在好男人不是名草有主了,就是还没出生,我们要放宽心态,只当是凑个热闹,闹个乐和……”   |“你可真是的,像个妖精,一日多变。刚才还死气沉沉,这转眼就来安慰我了!”见她有些活力,李俏又坐回原位。   陈幸福插起一块切好的披萨,塞进李俏嘴里,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我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阿Q,我有自我安慰、自我调节能力,我绝不会愚蠢到因为被男人抛弃自寻短见的,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对她来说,没有男人还有亲人,她还有疼自己的父母和爷爷,还有那个不知情的,还在大学读书的弟弟,她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其实,有些话说出来容易,而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算了,不说那些扫兴的事,我给你讲个笑话呗。”   李俏扔给她一个“你说”的眼神。   陈幸福粲然一笑,开讲起来。   “从前,有一家人,只有母子二人,生活贫困。儿子大婚的前天晚上,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内裤。后来,当妈的急中生智,就把自家一挑条面袋子拆洗了,连夜给儿子做了一条洁白的贴身内裤。   第二天夜里,正是洞房花烛夜。新娘娇滴滴地等着跟新郎恩爱,当她低头一看,看到新郎□之物时,当即昏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就打住,坏坏一笑,探着身子,故作玄虚地问李俏:“猜猜新娘为什么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不知所起》已经更新。那个跟军官相亲没房子的段子是真事,没有刻意埋汰军人的意思啊。   丢人的乌龙   李俏瞪了她一眼,嘴里细细咀嚼着披萨,回道:“我咋知道?我也不是新娘!要不然,是欲擒故纵?”   陈幸福严肃地摇摇头,郑重说下文:“因为,新娘看见新郎□的内裤上,赫然印着几个字:净重五十斤……”   “噗……”李俏嘴里的食物全都喷了出来,不但喷了陈幸福一脸,有些饭渣还掉进了咖啡杯里。   陈幸福见李俏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狠劲儿擦了一下脸,“李小姐,你太没形象了,就你这个样子,还老批评我,我们半斤八两!”   李俏歪倒在柔软的沙发里,一手指着陈幸福,一手抱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陈幸福,你学坏了,你是彻底变坏了!这么黄色的笑话你都讲得出来!”   陈幸福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给我一页湿巾……”丫的,她把湿巾都攥紧手里了,还有几页被她碰到地上。   李俏继续笑着,勉强坐直身子,摁了一下桌子上的叫铃,很快有一个穿着制服年轻帅气的男服务生进来。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   李俏豪气地一挥手,道:“去,给我拿一包卫生巾来!”   男服务生一愣,脸也不自然地红了,回道:“对不起,小姐,这个我们这里没有!”   “这个可以有……”   “对不起,小姐,这个,我们这里真没有。”服务生脸色在暧昧的灯光下更加不自然。   李俏的火爆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她跟人家喊:“怎么会没有?你们这么大的一个西餐店,竟然连卫生巾也没有?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似乎被李俏的气势震慑住,侍者小心翼翼退出去,眼里含着委屈的泪光。   幸福一脸疑惑地盯着李俏猛瞅,脾气这么暴躁,难道,她真的是有情况,大姨妈来了?   想着就问了出来,“你大姨妈来啦?”   即使大姨妈来了,也不该跟人家男服务生要卫生巾,多尴尬的事呀。   李俏憋的一肚子气还没全消,这些人,什么服务态度?顾客是上帝不知道吗?气囔囔回道:“你才大姨妈来了呢……”   “大姨妈没来,你冲人家小伙子要什么卫生巾?”   “啥?”李俏短路的脑子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是湿巾。”   陈幸福望着她,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说……的……我说的真是卫生巾?”   她不要卫生巾,她要湿巾!怪不得刚才那小伙子脸红脖子粗地看着她,还有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   姥姥的,丢人丢到家了!   “啊——陈——幸——福——我——恨——你——”李俏大喊一声,怒发冲冠。   她“腾”地就站起来,扑到幸福这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幸福摁到。   一下子,二人在双人座的宽大沙发上翻滚起来。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李俏掐着幸福的脖子,咬牙切齿,作势要掐下去。   “我要卫生巾,你怎么不阻止我?你干嘛不说话?你存心想看我出丑,是不是?陈幸福,今天,我要上了你,我要先奸后杀,毁尸灭迹……”   “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幸福使劲儿握着她的手腕,想推开她,李俏压在她胸前,恼羞成怒。   哈哈的笑声被李俏堵住,就要岔了气儿,她透过她堵住自己嘴巴的指缝,含混不清辩解:“不是我的错,我冲你使眼色,你不看我,我想说话,你也不给我机会,就听你劈了啪啦训斥人家小男孩儿了……”   “啊——啊——”李俏羞囧得连睫毛都快燃烧起来,“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我丢人丢到家了,我的一世英名没了!”   包厢里回荡着李俏疯狂的喊叫声,脑袋“砰——砰——”就在幸福胸前撞了起来。   “哎呀,疼死了!”陈幸福顿时觉得胸脯被她撞开了花。   “不想活了,把脑袋往桌子上撞,你撞我干嘛?快起来,疼死我了!”   “就撞你,就撞你。不撞你,撞谁?谁让你胸比我大?今儿个,我就要把你的这对宝贝撞成飞机场!”   “砰——砰——”我撞,我撞,不撞你,心里这口郁闷难出!   “死丫头,你疯了?啊——疼死了,救命,救命呀,死丫头,真疼!”幸福使劲儿往外推着李俏,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大乌龙,她连笑带嚷的喊着。   后半辈子,她打算指着这个笑话活着了。   就在二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刷”的一下,屋内原来朦胧的灯光一下子亮起来。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一个身穿藏蓝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托着一包卫生巾。   诡异。   太诡异了。   正在打闹的二人顿时安静下来。四道目光齐刷刷看着门口站的男人。   门口站着的男人,标准的贵气:额头宽宽,鼻梁高挺,目光深邃,下颌圆润。他微抿着唇,目光落在李俏身上。   陈幸福身子一颤。那个男人的眼里好像闪过一丝笑意。遇到这种近乎闹场子的事,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也许是觉察幸福在看他,男人目光从李俏身上收回来,看向她时,眼底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陈幸福眨了眨眼,刚才,许是自己眼花了吧!他们也不认识,他怎么会冲着她们笑呢!确切地说,是冲着李俏笑!   屋里的气氛酝酿中不安。   李俏“腾”地一下子从幸福身上跃起来。   幸福也爬起来,拢了拢头发,故作平静地看着门口的男人。   没等她们开口,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一脸平静地道歉:“对不起,刚才敲门,没人回答,听见里边有呼救声,就擅自进来了。”   幸福抬眼,看了那人身后,还站着几个保安。   一种不安在心里逐渐扩大。   糟了,事闹大了!看人家全副武装的,这是要拿她俩说事。想起以前,她和李俏也常来这里,她想以老顾客的身份套个近乎,把矛盾化解掉。   于是,推开李俏,赶紧站起来,接过卫生巾,歉意道:“我们是这里的老顾客。对不起,刚才是口误,实在抱歉。”   人家定以为她俩是来闹场的,所以带着保安前来。看这阵势,就够吓人的。   包厢里一下子沉默起来,气氛也更加诡异起来。   李俏还算有良心,看着门外的阵势,也猜透了几分,挺身而出吼道:“怎么了?是我要的卫生巾,我大姨妈来了,湿透裤子了,没办法出去买,就请你们跑跑腿,怎么的?”   她态度强硬,还指着堵在门口的一干人,“你看看你们是什么态度?还想打群架不是?我可告诉你们啊,姑奶奶可是黑带八段……”   说着,豪爽地掳了掳袖子,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要你们买个卫生巾,就气势汹汹的来了一帮人?以多欺少,以强欺弱,以男欺女,是不是?”   幸福暗地里扯扯她的衣袖。我的祖宗,你也太彪悍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李俏无动于衷,继续跟站在门口的男人扛着。   陈幸福急得直皱眉。刚才还狗咬吕洞宾,说她不劝她呢,她在这儿一个劲儿的拽她衣袖,她不还是无视吗?   李俏不理会那一套,一个转身,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态度霸道:“现在说是不是我的口误,那都无所谓了。现在,我要说的是,我让你们给我买卫生巾,你们也给买了。开个价吧,跑腿费多少钱?卫生巾多少钱?”   “不要钱!”男人平静回答,双瞳犹如幽深湖水,一瞬不瞬,盯着李俏。   幸福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望着男人,心里暗自琢磨,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看年纪和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服务生,至少是这里的管理人员。这么个小事都弄得人家兴师动众,把管理人员请来了,可见,刚才那个小男孩一定以为她们在调戏人他,受委屈就告到领导那儿去了。   可李俏还不知死活,还反问人家:“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说这话时,那人眼里带着一点儿轻佻,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软化了他冷线条的一张脸。   顿时,李俏被噎了一下。她狠狠瞪着对方。这个流氓,登徒子!   她只是呆愣几秒,待脑子反映过来,开始指着男人鼻子大骂:“靠,姑奶奶是你能要就要的起的吗?你有车吗?有房吗?有存款吗?有父母吗?”   站在门口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收敛起眼底的轻佻,似乎觉得她有趣,抱起肩,好整以暇听着她大骂,还听得津津有味。   看着李俏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巴拉巴拉说个没完。他耐心十足,不但没有一丝厌烦情绪,唇角还渐渐挂上了笑意。   他噙着笑,不说话,不反驳,不制止。   李俏还是一副死猪不怕火水烫的架势,嚷嚷个没完,“等你有六百万的兰博基尼的车子,有一千万的别墅,有两千万的存款,无父无母的时候,再来找姑奶奶吧!”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陈幸福听得毛骨悚然。那人却仿佛很享受。   他身后的人,也都静静地站着,不上前,也不退后,对年轻男子毕恭毕敬的样子。   这场面,开始酝酿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陈幸福觉得更加诡异,她心还是突突乱跳,老觉得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不安在心里逐渐扩大。   她们来这里吃西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对这里的服务生也混了个面熟,眼前这位,从他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就能肯定,他不是服务生。   那他是谁?管理人员?也不像,如果他是一般的管理人员话,怎么那么多人都惧他?难道这是找茬的?还是他是这里大BOSS?   这个男人目光深沉,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这种深藏不露,不苟言笑的男人,让人没有安全感,更让人猜不透。   幸福想站出来解围,李俏却不给她机会,小嘴一张一合,巴拉巴拉像是蹦豆子似的,说起个没完。   那些话,也就李俏敢说,因为她有个当副市长的老爸,最起码惹了祸,有老爸收拾乱摊子,换别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就在李俏还巴拉巴拉说个没完,让人觉得她比窦娥还冤的时候,门口有人唤了一声。   “幸福?”声音不大,但清澈柔和,声调不高,却像是最好的消声器,屋子里拉拉扯扯,吵吵闹闹的局面一下子定格下来。   幸福目光从堵在门口的几人身上越过,看清来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稻草,激动喊起来:“猴哥!”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朋友的妈妈和小姨去饭馆吃饭,小姨口误,想要餐巾纸,却跟人家服务员要卫生巾,弄得很尴尬。这是真事。   路璐出面   路璐带着几个人,正好来这家西餐厅谈事,远远的就见走廊里,围了一堆人,还都是店里的服务生。但是,他没料到,里边骂骂咧咧的人竟然是李俏和幸福。   刚才,在楼下他看见陈幸福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碍于身边有别的人,他没过去打招呼,后来,他就上楼了。等把一切安顿好再下楼时,没了陈幸福身影。他就为她走了,也就没再留意。这不,谈完事情,他带着人要离开时,正巧从她们的包厢门口经过,就遇上了这一幕。   路璐请别人帮自己把客人送出去,他与那个年轻男子并肩站在一起,打量着屋里的二人。   他没有偷窥的嗜好,可在经过门口的瞬间,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他,吸引着他必须看一眼,必须的。于是,他果真就侧眸扫了一眼,只是一眼。   只就那一眼,他就扫见了披头散发,衣衫半敞的幸福站在那里,与另一个女子拉拉扯扯!已经迈过门口的脚步停下来,又退后一步。淡然温和的表情变了变,瞬间就恢复正常,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也很快隐没。   于是,他就轻轻唤了一声“幸福”,同时也看清了另一个骂骂咧咧,同样衣冠不整的人是李俏。   一声“幸福”让李俏瞬间消音。   与路璐并肩而立的年轻男子也回头,跟他打了声招呼,尊敬地唤了一声“路哥”。   路璐点点头,然后,沉声问他:“怎么回事?”   怎么说这西餐厅也算一个高档文雅之处,怎么会发生衣冠不整事件?   年轻男子刚要张嘴,幸福一下子拉住路璐的手腕,拽到一边,压低声音,求救道:“猴哥,救救我们……”   “怎么了?”幸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化作一股股热乎乎的气流,吹在耳畔,很舒服。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们走了,你帮我们解释一下,全是误会!好不好?”   路璐也没再深究,估计她们两个女孩子也先不起什么大风浪,于是点点头。   “详情以后再跟你说……”生怕路璐再问下去。丢死人的事,让她怎么开口?先逃出去,其他的,以后再想办法解释吧!   说完,掏出二百元钱,扔在桌上,拉着李俏就跑。   李俏还嘴硬呢,冲着那个年轻男子一扬下巴,骄傲说道:“不用找了!告诉你老板,这事,就这么了了,我们不予追究。”   那年轻男子轻咳了一声,看着李俏,不急不缓回道:“我就是这里的老板!”   幸福一咧嘴,扔给路璐一个“拜托”了的眼神,拉起李俏,撒丫子就跑!   那个年轻男人看着她们匆匆逃跑的背影,抿起唇,没说话。   边跑,李俏边嚷嚷,“你跑啥呀?你慢点儿……”脚步踉踉跄跄。   “姑奶奶,再不跑,那个人指不定就扑上来,把你吃干抹净了。”看那人看李俏的眼神就不对劲儿,好像认识了她好久似的。   现在,有路璐在为她们收拾乱摊子,她们就安全了许多,可是,陈幸福依旧不敢怠慢,拉着李俏死命的跑。   家庭环境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就不同。李俏有个有实力的老爸给收拾乱摊子,所以,她可以处处兴风作浪,为所欲为。   陈幸福头脑清醒,她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如何,所以,在外边她几乎不惹事,从来都是能忍则忍,能躲则躲。所以,在李俏巴拉巴拉跟人家骂骂咧咧的时候,她不停的扯李俏衣角,不让她把事情闹大。   好在,最后有路璐出现了,她们得以逃脱。听那人唤路璐为“路哥”,应该是认识的样子,这样最好了。   逃出西餐店,二人开车来到一家大商场的自助餐区,点了些饭菜落座。   “你个惹事精,差点儿害死人。”幸福骂李俏。   一路上,像是亡命天涯,气喘吁吁。   待心跳平静下来,幸福问她:“怎么回事?你哪里惹得桃花?”   这一路,陈幸福都迷惑不解。看着李俏今儿个相亲,明个儿相亲的,怎么就没听说她还与这么一个男人认识?不过,也奇怪,李俏好像不认识他,若是彼此熟悉,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乌龙了!   莫不是,那个男人一早就看上李俏了?若真是如此,那家店以后再也不能去了。   “桃花?”李俏掏出一张面巾纸,擦了额头上的汗,像突然想起什么,大喊道:“哇,靠,姑奶奶的卫生巾忘拿回来了……”   她一声喊叫,惹得四周用餐的客人纷纷回头,惊诧得眼珠子就快掉下来。   谁也没料到,这么粗俗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干净利索的女孩子嘴里蹦出来的。   “祖宗,求你,把嗓门压低点儿,好不好?”幸福哀求她。这个二货,害死人了。   李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吐了一下舌头,低头跟幸福小声说道:“姑奶奶白花钱了,我们吃了一百零几元吧,那九十多元,就买了一包卫生巾,还没捞着用。”   “小祖宗,你可行了吧!还一口一个‘姑奶奶’自称呢,你差一点儿就做成了人家的少奶奶,听见没?”   跟这丫头在一起,心脏必须有相当的抗压能力,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崩溃的。   她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就让人人纷纷注目,干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算过分,从跟李俏在一起混的时候,她就有精神准备。   现在,回想起来在西餐店的一切还觉得后怕。这傻丫头,还从那巴拉巴拉的说呢,若不是路璐不及时出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那个男人将李俏扛走,直接霸王硬上弓,她不知该怎么收场。   回想着那人吓人恐怖的句话,“我要你!”听得幸福身上就直起鸡皮疙瘩。   李俏的反射弧有十公里那么长,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问:“谁是少奶奶?”还一脸迷茫。   “那个给你买卫生巾的人,你认识他?”陈幸福问,“他看你的样子似乎跟你很熟,还大言不惭地说,‘只要你!’。我听这话就瘆得慌!”   李俏认真地想了半天,也没觉得在哪里见过,只好摇头。“我不认识他。”   “那人的口气太霸道,以后你小心着点儿!”   “不是吧!”李俏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说道:“真不认识他。我不会那么没眼光,惹他那样的桃花,跟面瘫似的。”   幸福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理智帮她分析:“据我观察,他认识你。还认识了好久,好像还对你感兴趣,因为他看你的眼神不是陌生人之间的眼神,而你,又不搭理人家,他脸上闪过无奈的表情。”   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嘛,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陈幸福要是对路璐有这个觉悟,观察也如此细致,就会发现路璐更可怜。像是没人要的孩子,想尽办法跟在她屁后,找一切机会接近她。她的迟钝注定要让路璐的情路坎坷泥泞,艰难前行。   李俏被陈幸福分析得更加迷茫,她抱着脑袋想了半天,说:“我真的不认识他呀,我确定我没惹烂桃花的。”   陈幸福哧了她一声,见她一脸混沌的样子, “算了,别抱着脑袋想了。反正我觉得最近你要有桃花上身的,喜欢与否,自己小心就是了!”   李俏像是小猫被踩到尾巴,顿时就要炸毛:“什么桃花,狗尾巴花的?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有钱花,随便花!”   陈幸福冷哼一声,斜睨她一眼,喝了一口冷饮,不咸不淡回道:“你真美!”   “真的?”李俏信以为真,身子微微前倾,认真问她,“我哪里美?鼻子?眼睛?”   幸福一脸严肃,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字一句,狠狠道:“你想得美!”   李俏没生气,反倒笑起来,“幸福同志,经过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尽心栽培,在你身上,我终于看到一些幽默细菌啦。”   陈幸福一甩手,把一张餐巾糊在李俏嘴上,低声骂道:“天边有多远,你滚多远!结交你这么个损友,我被人家追得差点儿尿裤子。还好意思说什么细菌病毒的?还不是被你带坏了。我的一世英名就在你这个愤青带领下,离组织越来越远。”   二人嘀嘀咕咕,时而严肃,时而嬉笑。过了一会儿,那些虚惊渐渐淡去,李俏才想到一个问题。   “哎,我说,路局长跟你蛮亲热的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叫‘幸福’,那语气,软绵绵的,听得我身子都麻酥酥的,哎,说说,你们进行到几垒了?就冲他看你的眼神,跟你说话的语气,你们也不可能清清白白的,肯定有奸情啦!”   李俏摇着陈幸福的胳膊,摇得她浑身差点儿散架。   她狠狠剜了八卦婆一眼,一把拨开她的手,端坐好,瞪了她一眼:“跟你这种人没法子沟通,你认为几垒就几垒了!”   很可惜,幸福发脾气对李俏来说,根本就够不成威胁。你看公司里那些人对陈幸福唯唯诺诺的,只有李俏不怕她。她就是那个敢在老虎嘴边拔胡须的人。   不顾陈幸福的冷言冷语,李俏自顾自评价起来:“要说那路局长,眉眼间光华流转,身材挺拔秀逸,要是在古代,穿上一身月牙色长袍,再吹着长箫,在如水月色下,那就是一个天外谪仙,一个字,就是一个帅!”   见李俏对路璐评价甚好,陈幸福试探着问:“说真的,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我看你和他挺般配的!”   “呸——呸——”李俏唾弃两声,“朋友夫,不可抢。我可不是夺人所好的人。再者说,他不是我那盘菜,我对他只是欣赏。欣赏懂吗?就是过过眼瘾,想要他那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睡在一张床上,我接受不了!”   陈幸福还想帮路璐撮合这件事,劝道:“其实,路璐这个人真的挺好的,心细体贴,还没脾气,很好相处的。”   “他那么好,你就自己留着吧。”李俏敬谢不敏。   “你……”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幸福简直要撞墙了。   她是真心为路璐和李俏撮合,可是,好几个月了,这两个人之间还没擦出火花。都说撮合成一桩婚事能多活二十年。这两个人没打算给她长命的机会。   也罢,以后财务报表就不给路璐送了,免得他见到李俏送报表就给她打电话,批评她。也许是自己一厢情愿,乱点鸳鸯谱了吧。   陈幸福和李俏在浪漫优雅的西餐厅干了一回史上最彪悍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早点儿更新了。明天的我放在存稿箱里,据说存稿箱不太好使。祈祷它明天好使吧。留言也回过,可怎么不显示呢。等我回来再给大家重新回。   生病是JQ的好机会   再说路璐,从西餐厅回来的第二天,齐星就来到他办公室,有些焦急地问:“哥,你不是要拿天新公司开刀吧?”   路璐眉梢微微一挑,笑着问他:“你又听到什么了?”   “没什么,刚才碰到郑科长他们,说是去天新查账了,陈姐可是那里的财务总监,若是真查出什么来,陈姐也有责任的!”   路璐把正在批阅的文件合上,放下手里的签字笔,逗他:“你不止是为你陈姐担心吧,还担心其他人吧?”   被人猜中心思,齐星脸一红,嘟囔了一句:“哥——”   路璐站起身,走近他,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哥告诉你,李俏不适合你,你赶紧打消那个念头。”   “哥——”   路璐一摆手,拉着齐星在沙发里坐下, “我鼓励你找女朋友,但是,李俏不行。”   “你也不同意姐弟恋?”齐星脸上有些懊恼,还带着几丝羞涩,“她只比我大两岁!”   “不是年纪问题,而是你们的性格,实在不合!就她那个假小子性格,你能降得住吗?再者说,她喜欢你?我怎么一点儿没看出她有喜欢你的意思?我看她顶多就把你当做哥们。”   将路璐的一番话咀嚼一遍,齐星立马蔫了下去。   “哥,我是真心喜欢她。”   “喜欢和爱还差得远呢,趁现在还没发展成爱,就打住。当然,当朋友相处我还是赞成的。再者说,李俏已经被别人看上,你就别趟这趟浑水了。”想起在西餐店的那一幕,路璐喜忧掺半。   “谁?谁看上李俏了?”仿佛珍宝被夺了一般,齐星顿时扬高了声音。   路璐一把将他摁下,说道:“石凉,米兰餐厅的石凉。”   听路璐提起这个名字,齐星像是泄气的皮球,好半晌没说话。   路璐拍着他的肩,说道:“这种事我们少掺和,我劝你打住,不单纯是因为忌惮石凉,而是你和李俏却是不合适。知道吗?若是你们真合适,哥就是拼了命也会帮你抢回来,懂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哥。”齐星感动了,声音有些哑,“哥,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得有个过程。”   想起来他办公室的目的,他弱弱地问道:“那陈姐那里怎么办?她可是天新公司财务负责人。”   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实意替自己着想的小伙子,路璐心头暖暖的, “我暂时没打算动天新,只是先试探一下,做到心中有数,谋定而后动。那些煤矿老板收拾完再说。”   提起煤矿,齐星又难免担心起来, “哥,你真要把那些老板送进去?”   “偷税不补,一个不留,全扔进去!在里边待一年半载,杀杀他们的锐气!”路璐说这话时,目光无比坚定和果断。   为了打消齐星的顾虑,他解释道:“放心吧,这是市政府协同公检法协同作战,若是不出重拳,估计本埠今年的税收任务都完不成,到时候不止影响我的政绩,就连市里领导也面上无光,他们比我更想要政绩。所以,我们是多赢,有政府撑腰,你不用担心……”   说着,笑了笑拍了拍齐星肩膀,“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齐星也笑了,不好意思搓了搓手, “我是为陈姐和李俏担心嘛!我更希望你好。对了,哥,你跟家里说陈姐的事了?家里能同意吗?”   提起陈幸福,路璐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幸福那丫头还没摆平呢,他哪有信心跟家里说?   不过,既然是他认定了事,他决不妥协!他已经与幸福擦肩而过一次,这次,抓住幸福,绝不撒手!   晋江文学城首发 晋江文学城首发 晋江文学城首发 晋江文学城首发   最近,陈幸福一直很忙,她用离婚换来的那一百万元钱买了一个网点,刚交工不久的,在新开发的商业街上。签协议,办理过户手续,又是中介公司,又是房产局开发商的,连着跑了有一个月,终于把产权证拿到手了,很快她就把房子租了出去。   为了犒劳自己的辛苦,她跟李俏办了一张游泳年卡,每周都到本市最大,最干净的游泳馆里锻炼半天。   天气渐渐热起来,这一天是周六,本来她跟李俏约好要去游泳的,结果,一个电话扰乱了她的好心情。   电话不是别人,是舅舅家的大强哥打来的。告诉她,他五一结婚,请她回去。这本来无可厚非,大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表哥,参加他的婚礼理所应当。   让她生气的是,大强在最后竟然告诉她,他给路璐也打电话了,也请路璐参加,并且,路璐还爽快地答应了。   最离谱的是,路璐竟然答应他,帮他找婚车,一共十辆,全是路虎卫士,最适合在山地行驶,越野性能极佳。   “噌”的一下,陈幸福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怒发冲冠说不上,反正气得脑门生疼。   自从自己是有车一族后,她对车多多少少也有了些了解。   路虎卫士,一般的也得百八十万,那么贵重的车子到了农村,若是真有个磕磕碰碰,怎么办?还有,这样一来,她欠路璐的人情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似的,怎么还?那么贵重的车子,出车费按一辆车五百元钱计算,十辆就得五千元。这笔钱,她就是想给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收,毕竟都冲着路璐面子去的。   越想越烦恼,越想越生气。最后,她是还是压了压火气,把电话拨了回去,问清事情原委。   大强可能也觉得这事办得有些冒失了,只得实话实说道:“一开始,我就是想请路局长来参加婚礼,那样,我们家多有面子呀!后来,他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的?我就说,婚车还没搞定。他就说,他帮着找。后来,我又说,新娘家有山路,小轿车底盘低,上不了山道。他就答应,说给找几辆路虎卫士。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妹,我跟他说,要给他钱的,不让人家白出车。”   放下电话,陈幸福理顺一遍,终归是明白了,这事,是大强哥开的话头,是路璐热心给办的事。   问题是,这个人情……人情呀。   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用钱都没办法衡量的人情呀!   想了半晌,脑袋冷静下来后,陈幸福给路璐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路璐的声音含混不清,他问:“小猪呀,有事吗?”   “猴哥,你怎么了?”听路璐声音不对,还有,他叫她小猪。幸福就心慌起来,“猴哥,是不是病了?”   “不碍事……”路璐轻声笑了一下,连笑声也是沙哑的,“咳嗽,发烧,我刚吃了感冒药,准备睡觉呢。”   “猴哥,你晚饭吃了吗?”陈幸福焦急地问,“你在家吗?”   就听路璐嘟囔了一声:“没胃口!”   “猴哥——”陈幸福喊了一声,“把你家位置告诉我,我这就过去!”   路璐说出了地址,陈幸福匆匆忙忙穿戴好,就出了门。此时,她庆幸自己有车子,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赶到。   到了路璐公寓所在的小区,泊好车,就急匆匆跑上楼,咚咚敲了好半天,门才被打开。   路璐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见他一副无精打采却又要强装无碍的样子,幸福顿时觉得心尖儿一疼,她心疼地唤了一声:“猴哥。”   那一刻,说不清为什么,她就自然而然把手搭在了他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滚烫的温度让她的手瑟缩一下。   温度出奇的高,让她的手背灼得慌。   “快,你进屋躺着。”幸福也没客气,进了屋,扔下包,四下看了一下,找到厨房,问他:“有红糖和生姜吗?”   “没红糖……”路璐跟在她身后,有气无力问道,“要红糖干嘛?”   “熬红糖姜水,发发汗,兴许高烧就能退了……”陈幸福又转身,道:“我出去买。”   路璐拦住她。“齐星在出去买药了,让他顺便带回来吧!”   陈幸福点点头,路璐就拨了一个电话。   “量体温了吗?”嘴上说话,手了可没闲着,她把找出来的生姜洗干净,切成小片,放进水杯,倒了热水,端给他,“先喝一杯,去去寒气。是不是凉着了?”   路璐点点头,捧着那碗姜水喝下去:“昨晚喝了点酒,感觉热,就敞开窗子,后来睡着就忘关了。”   陈幸福心疼地瞪了他一眼,“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不知照顾自己?”   路璐不但没生气,还咧嘴嘿嘿一笑,“你咋跟我妈似的?”   见他还有心思说笑,她紧张的心略微平静下来。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起身会厨房给他准备晚饭。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去卧室休息,熬好粥我叫你……”   “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我这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这个活人,可惜,你还不稀罕。”说着,一扭头,就进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主人不在家,让我帮忙。大家多多撒花留言吧,不然,我就存着不发,嘿嘿,我猥琐地笑。   留宿   陈幸福站在那里,好像很理亏似的。这人,病成这个样子,还有心思说笑!   她举起手中的勺子,咬牙切齿朝着卧室方向狠狠敲了一下,解了恨,就开始麻利地淘米熬粥。说实话,虽然路璐脾气好,总是一脸淡笑,但有些时候,她能感觉出他笑意里的疏离和冷淡。她也是职场上的人,自然明白那是公式化的笑,为了应付而已。   其实,路璐这个人,骨子里是很冷的人。她这么直觉。很多时候,她是忌惮他的。就像刚才,她就不敢跟他对着干,有些事她不想面对,更主要是怕他。   在他的冰箱里翻出一些干豆腐,还有小黄瓜,还有一些小菜。   陈幸福先用水泡上,一边盯着锅里的粥,一边清洗小菜。   小菜洗好了,她把干豆腐切成细丝,然后,和黄瓜丝拌在一起,又放了些香油和麻油调出鲜味儿,之后,就静等着粥熬好了,叫路璐起来吃。   闲下来的空挡,她才有心思打量他的房间。   路璐的房间不大,一室一厅,东西摆设也不多,但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男人住的房间,屋里都是冷色调,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没有家的气息。   想着,陈幸福一笑,这里对他来说,却确实不是家,最多算是个睡觉的地方,比宾馆要随意些而已。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调回去了。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来这里是要政绩。   他干嘛那么坦白?听了他的实话,她心里难受了好久,想想就觉得失落。一个很好的朋友,说不清什么时候将再次从她生活中消失。   咳!也是呀,人呐,谁是谁的永恒?其实,大家都是彼此的过客,每个人在每段人生经历中,都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然后,渐渐的,以前的人和事就会淡忘,那些人的背影也会堙没在记忆深处。   就在她靠着厨房的门框上伤春悲秋的时候,房门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响动。她的脚步刚迈出去,房门就开了。   齐星拎着大包小裹,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当他看见陈幸福时,高兴地差点儿惊呼出声。   陈幸福也笑了,用手拦在唇边做了手势,又指了指卧室方向,齐星随即明白过来。他蹑手蹑脚将东西送进厨房, “陈姐,啥时过来的?”   “我跟路哥说,让你来照顾他,可是,不知他怎么想的就是不同意!”齐星嘟囔道。   多好的机会呀,正好趁这个机会,博得美人芳心。可是,路哥的脑袋像是秀逗了,就是不让他打电话通知。现在,该来的人来了,他也可以隐退了。   “陈姐,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若是他不见好,你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溜之大吉了。   陈幸福本想留住他,可一想,人家也许真有事,也就没挽留。其实,她是希望齐星留下来的,一是有个人在,她也多个帮手,另一个,她也不希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个见证人在,也好些。   齐星走了,她的粥也熬好了,盛出来一碗,放到餐桌上,又把咸菜摆好,这才去敲卧室的门。   路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齐星回来他都知道,只不过没出去。   算那小子识相,主动离开了。听陈幸福敲门,他一骨碌就爬起来。虽然现在浑身上下难受,酸疼得懒得动弹,不过,因为有她在,心情一舒畅,好像不那么烧了。   开了门,见陈幸福脸色尽是关切之意,他笑了笑,还摸了一下自己额头道:“刚才的姜水有效果了,不怎么烧了,不信,你摸摸看?”   陈幸福果真伸出手,摸了一下,嘀咕道:“没啥变化呀,算了,你先吃饭。一会儿我再给你熬些姜水,齐星买回来两斤红糖呢!”   说着转身回厨房,还是不放心,跟他商量道:“不然,找大夫来打针吧?”   “没事,我一年都不感冒一次,身体皮实着呢!”路璐跟在她身后,坐在餐桌边,问:“你怎么不吃?”   她现在还哪有心情吃呀?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他的病情。目前正是流感高发期,她怕他严重了,所以,极力劝他去医院看看。流感也能出人命的。   想起齐星,她告诉他:“齐星把东西送回来,又走了,说有事。你晚上行吗?不然,就给齐星打个电话,让他回来陪你?”怕路璐猜透她心思,她说话时,看着别处,偏不看他的眼睛。   “你晚上有事?”路璐放下粥碗,心里刚涌上的暖意又凉了下去,脸色也沉了下来,但并没到难看的地步,“你要是有事就走吧,我没事,一个感冒也死不了人!”说着,又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陈幸福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她不是不想照顾他,可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没事,你回去吧!”说话间一碗粥已经见底,推开饭碗像是吃饱了。他站起身来,径直走进卧室,他知道她在想啥。   幸福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听那语气好像有些不高兴。   “再者说了,万一我把你传染了怎么办?现在流感那么严重,你还是赶紧走吧。”许是怕她往深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说完,连头也不回,就要关门。   这话,他是出自真心。在发觉发烧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是陈幸福。他好想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告诉她,让她来陪陪自己。转而,考虑到如今流感盛行,生怕自己患的的流感,把她传染了。所以,就打消了念头。刚刚说出这话,是实话也是气话。既然她执意不留下,那么,就随她好了。   陈幸福一把拥住门板,急急解释:“我不是怕被传染,我来时,你邻居看见了。”   刚刚听齐星说,这个小区是税务局的集资房,有很多局里的职工在这里住。万一被某个好事的传出去她在这里留宿,路璐的形象会受影响的。   他来这里不是风花雪月的,他来这里是想干出成绩。她早就听他说过。她敬重他,便不会给他添加麻烦。   仕途上的男人最忌讳两点,一是贪污受贿,二是生活作风腐化。某种程度上,生活作风问题更容易将一个男人击倒。   她不会让自己成为击倒他的那颗炸弹。她希望他好,衷心希望。   路璐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蹙起的眉心,走到她身前,轻轻扳着她的肩,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小猪,你,究竟怕什么?你未嫁,我未娶,就是我们同居了,别人也没有置啄的权利。你为何总是瞻前顾后,唯唯诺诺?”   “猴哥,不是,我……”被人戳中心思,她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怕影响你声誉……”   “又是这句话,老生常谈,我不怕!”说着,进了卧室,不搭理她了。   路璐把话挑明,陈幸福反倒没办法离开了。她重新熬了一锅红糖姜水,晾得半凉不热时,给路璐端了进去。   路璐像个赌气的孩子,和衣而卧,脸对着墙里,给她留下个笔直僵硬的背影。   路璐不搭理她,她也没生气,而是转身出去,又把药和白开水端了进来。   路璐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   “猴哥,来,把药吃了……”看看时间,墙壁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九点了,虽然挂着窗帘,屋内灯火通明,可是仍然抵挡不住浓重的夜色。   她轻轻推了推他后背。   路璐还是不搭理她。像孩子似的倔强朝着床里,一动不动。   寂静在空气中流淌,认了几秒,实在忍不住了,陈幸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猴哥,你像个别扭孩子,我像是哄孩子的妈妈。”她话音里带出压不住的笑意。   果然,她的取笑让路璐翻过身来,他狠狠地打量她几眼,才坐起身子,端起水杯,把一小捧药片放进嘴里,咕嘟咕嘟几下,一杯水告罄。然后,又端起红糖水,也一饮而下。喝完了,擦了几下嘴巴,紧抿着唇,又躺了下去。   路璐的别扭成功激起幸福深藏的母性。她把薄被给他盖上,嘱咐道:“我睡沙发,不舒服就喊我!”然后,不放心,又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就退了出去。   卧室的门开着,她怕晚上路璐严重,听不到他的声音。   卧室的等灭了,路璐费力地支起身子,见陈幸福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铺了一条薄被,放了一个枕头,然后,就躺了下去。借着客厅灯光,他盯着她忙碌的背影,纤细的腰身,火气渐渐淡了下去。   玄关处的一盏小灯,还开着,路璐看着她发顶,半宿没睡。这个丫头,他该拿她怎么办?   陈幸福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许一晚上都紧绷着精神,直到躺下,那根弦才松懈下来。这一松懈,就很快入睡。等一觉醒来,她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竟然躺在床上!   本能的第一反应,她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发现自己及膝棉布长裙还在,半截袖的T恤也在,除了衣服皱巴一些,身上各处也无不妥,这才长嘘一口气,放心下来。   她仔细打量一下,这就是昨夜路璐睡的那张床,而床上却没了路璐的踪影!   陈幸福蹦下床,喊了声:“‘猴哥——”心下暗自懊恼,自己是来照顾病人的,怎么还把病人照顾丢了!   厨房里传来动静。很快,路璐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   “小猪,醒了?”路璐声音清亮和悦,精神饱满。若不是她亲自试过他体温,还以为昨夜的高烧是装的。   “你好啦?”她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你还想伺候我?”路璐眉梢一挑,“我把昨夜剩下的粥和小菜都热了一下,简单吃口吧。”   对他半认真半调戏的语气,陈幸福表示无能为力。   她刻意忽略他的调侃,“不烧了就好。我该回家了!”想自己在这里连洗漱用品都没有,也不能就这么不梳头不洗脸吃饭吧?   路璐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朝着卫生间方向扬了扬下巴:“去洗洗脸,毛巾啥的都是新的,洗完吃饭!”   陈幸福无奈地揉了揉鼻子,进了卫生间。她不得不佩服路璐心思细腻。不止毛巾牙刷一应俱全,就连化妆品都摆在了洗漱台上,还是没开封的。   “化妆品是别人送的,女人用的玩意儿,送你了。”路璐在餐厅冲着她喊。   陈幸福再次揉了揉鼻子。这人,怎么好像长了透视眼似的?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048   简单洗漱完毕,幸福回到餐厅,路璐正在跟人打电话。见幸福看着他,放下电话,解释道:“齐星,问我怎么样。”   陈幸福哦了一声,端起粥,借着碗的遮挡,偷偷瞟了他一眼,然后径自喝起来。   “那些感冒药也得坚持吃,至少连吃三天。”幸福嘱咐他,“正巧是周末,吃了药,犯困就睡觉,等到周一就又生龙活虎了。”   路璐点头应承下来。他没敢再挽留她陪自己。见昨晚她如坐针毡的样子,他就挫败感顿生。他一直没睡,借着玄关处朦胧的灯光,就那么痴痴望着她的发顶。直到下半夜,她睡熟了,他才蹑手蹑脚把她抱到床上。   睡梦中的她像只乖巧的猫咪,没有任何戒备,竟然扭着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这个暧昧亲热的姿势一直保持到晨曦微露。   他先醒来,忍不住在她小巧柔软的唇上偷亲几下。怕她发现二人同处一榻不自在,他才先她起床。   二人心平气和地吃着饭。路璐看了她几眼,才道:“昨天,谢谢你。”是真心的。   陈幸福咧嘴一笑:“我应该谢你才对,本来我是照顾病人的,结果,我却享受到了病人的待遇。”   路璐摇头,无奈感叹一声。“你这丫头呀!”   “猴哥,昨夜,真的有些对不起,惹你生气了。”她有些心虚。   路璐故作糊涂:“什么事?”   “就是昨夜我要走的事,我真的不是怕被你传染。我爸从小就教育我们,一个人要是不在生活作风上犯错误,不贪污受贿,那么,基本就可以平安一生的。我怕影响你的前途,所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戳着碗里的粥。   “所以,你就把你爸的话执行彻底?”   陈幸福偷偷看了他一眼,没敢出声……像个犯错的小孩子。   “你呀……”隔着桌子,路璐揉揉她发顶,“我都纳闷,你这个财务总监在单位怎么管别人,你看你,跟个小受气包似的。”   陈幸福顿时抬起头,眼睛也立起来:“谁说我是受气包?在单位,我一板脸,他们各个都吓得蔫蔫的。”   纸老虎一个。   路璐宠溺地望着她,心情无限好。原来,她只在他面前像个受气包呀。他还是蛮喜欢这种感觉的。这个有原则的丫头,谁娶到是谁的福气呀。   气氛被路璐挑了起来,陈幸福才想到大强哥结婚用车的事。于是,摊开来说道:“猴哥,我表哥用车的事,你多费心了,出车费用市场上啥价,我们就给啥价,不能让人家白跑。”   路璐扫了她一眼,下颌顿时紧绷起来,“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声音也扬高了好几十分贝:“陈幸福,你非得跟我这么生分吗?”   刚才的温馨气氛荡然无存。   陈幸福吓得一缩脖。说不清为什么,在他跟前,她老觉得自己矮半截。身高不如人不说,就连底气也矮许多。   尽管她再三跟路璐解释,路璐还是紧绷着脸,一直没展颜。最后,不欢而散。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路璐并没有为难她什么,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是,对于传统家庭出身的她来说,路璐的一些话语,一些动作还是略显亲昵,亲昵得让她不得不想入非非,有所顾忌。   然而,最让她头疼的不是路璐对自己的疾言厉色。   而是星期一到公司接到了一个郁闷的通知。九点钟,中高层干部都按时打会议室集合 ,开每周一次的例会。   老板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接下来,各部门也说了一些。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话,每周都翻腾出来说一遍,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到最后,待她要昏昏欲睡的时候,老板告诉了大家:“今晚,希达集团设在我市的分公司请客,在座各位都去。有家有口的赶紧跟家里请假,没家没口的,更不能缺席。”   陈幸福在路璐面前偶尔会大脑短路,反应不灵。可在公事上,她头脑比双核酷睿运转还快,她从老板的话里嗅出了几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公司要换出口合作伙伴了,而且,希达是首选。   果不其然,在她暗自琢磨的时候,老板补充道:“下个月,公司准备跟希达合作,他们提供的条件比较优厚。”   陈幸福抚额,顿时感觉头痛欲裂。换成任何一家公司,她都不会如此纠结,为什么偏偏是裴全的公司?她好像变成咆哮哥,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碍于身份,她强忍下冲天怒吼的冲动。   中午,同事们纷纷道公司食堂用餐。陈幸福特意抓了一把小菜,拿了一根黄瓜,还盛了一小碟酱,坐在桌边,大口大口没形象地吃。   “喂喂,你干嘛呢?这么吃会坏肚子的!”李俏捅捅她胳膊肘提醒道。   “就想吃坏肚子!”陈幸福嘟囔一句,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好像饿了几天几夜的样子。   “你这人,真是没病找病!”李俏骂了一句,见陈幸福继续大快朵颐的样子,突然醍醐灌顶,明白了什么,“咦,你不是想逃避今晚的宴会吧?”   幸福没言语,算是默认。嘴巴塞得鼓鼓的,仍旧大口吃着。   “我也去,你怕啥?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窝囊?是他裴全先背叛的你,怎么反到是你底气不足呢?”李俏不在应邀范围内,但是,她身份特殊,是老板的干妹妹,所以,也把她计算在内。   李俏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生来喜热闹,也就答应下来,尤其有陈幸福在,她也乐得掺和。   “我就是不想见他,不见他还好,见了他,就想把他抽筋断骨,挫骨扬灰。”幸福皱着眉,想起裴全,心肝肚肺哪儿都疼。   “你恨他?还恨得如此之深?陈幸福,没听说吗,爱有多深,很有多深,你那么恨他,说明你心里还有他!”   “谁说我爱他?别人用过的男人,我嫌脏!恶心还来不及呢。爱?世上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再爱他!”陈幸福耷拉着眉眼,虽说嘴上不在意,可是,每每提及起来,还是心痛如绞,只不过那份痛楚只有自己消化品尝。   李俏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赞扬道:“有志气!今晚,我们就去参加宴会,你要是不在意他了,你就去。如果你还在意他,你就别去,你就多买点儿巴豆吃,然后,就蹲在厕所里一直拉到脱水,就逃过今晚了!”   好恶毒的二货。“爱吃巴豆,我给你买去。”陈幸福使劲儿掐了李俏一下。   一声痛苦尖叫在餐厅响起,众人目光仿佛聚集在她们俩这张桌上。   二人顿时偃旗息鼓,乖乖吃了这顿饭,然后,蹑手蹑脚撤退。   晚上,幸福乘坐李俏的那辆破车,车上顺便带着其他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幸福从她们谈论中得知,希达集团在本市的分公司开张了。她们几个是希达借用的礼仪小姐,到现场帮忙的。   幸福撇撇嘴巴,没说话,转头看着窗外。   裴全真会拉拢人,礼仪小姐到礼仪公司找不就好了,偏偏到天新找,是想跟天新搭上关系吧。她老板大概也想让希达给出更优惠的价格,才对这次酒会那么上心。若是他的这些礼仪小姐在现场发挥公关的本事,将哪个有权有势的人物笼络住,更是他乐见其成的。   一行人来到本市最好的米兰大酒店。宴会设置在酒店的多功能厅。   陈幸福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走进大厅,如置身于辉煌气派的皇宫。一室的金碧辉煌,闪得她睁不开眼。就连两个人才能合拢的罗马柱子上都镶嵌着一层铂金。头顶偌大的水晶吊灯洒下一室光芒。   有客人陆陆续续进来。在大厅最靠前的位置有几排桌子上都放置了指示牌,写着人名。   有几名看着眼熟的人说笑着进来,陈幸福在脑海里搜索一下,原来是在新闻里看过的市府的领导。   裴全的阵势弄得很大,将市里有头有脸的领导都请来了,看来,真下了一番功夫。   她这等无名小卒只有坐在最后的一排了。她站定身形,放眼四顾,挑了一个最隐蔽的,靠着窗台的地方。   那边,有一根镶着铂金的罗马柱,坐在那桌,前有主子遮挡,应该最不引人注意了。先忍一会儿,等大家觥筹交错,酒意正酣时,她就可以偷偷溜掉。   嗯,就这么办。   心里有了盘算,她拉着李俏就往那桌走。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拨人,领头的是李俏的父亲李副市长和璐璐。二人正在谈论什么,很投缘的样子。李副市长一抬头就看见女儿的影子,朝着她们这个方向卡看了几秒。   璐璐也发现了幸福的身影。   李俏屁颠颠儿跑上前去。她知道,老爸在这种引人注意的地方招呼自己,就是想把自己推销出去。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不驳老爸面子,她还得配合。   这段时间家里天天给她安排相亲,她特别反感,就借故躲着,自己在外边租了一个小公寓。多数时候,都跟幸福混在一起。妈妈每天都打电话要她回家,她则秉持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训,就是不照面。估计老爸是实在抓不住她,这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唤她过去。   看着她硬着朝着李副市长走过去,陈幸福往后退了几步,想躲在罗马柱后,因为跟随李副市长和璐璐在一起的还有其他一些人,估计都是局长或者是其他市府领导。她不想因为李俏,而把注意力也引到自己身上。   璐璐看着她不动声色后退的小动作,微微蹙了蹙眉。就在他想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有一道身影已经先他一步。   裴全。   陈幸福半眯着眼,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他,扭头就走。   裴全下楼来是迎接市府主要领导的,当他看见她跟璐璐二人摇摇对望的时候,心里涌上难言的酸意。脚步换了个方向,就站到了她面前。   “幸福谢谢你能来给我捧场。”   陈幸福哼了一声,低声回道:“我们老板强制来的。”   要不是老板下死命令,她才不屑来呢。   裴全脸色闪过一丝难堪,很快,声音再次轻快起来。“那也谢谢你!”   说罢,拉起她的手,把她拖出罗马柱的遮挡。   陈幸福没料到他回来这招,自己毫无防备,便站到了众人的目光下。   此时,正跟父亲说话的李俏也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异动,她不知跟父亲说了什么,就朝幸福这边跑来。   璐璐也迈开大步朝着她走过来。   裴全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撒开。   此时的陈幸福觉得倍加难堪,说不上哪儿来的力气,她一扬手,挣脱他的钳制,脸色阴沉,为了不引起哗然,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李俏已经追了上来。璐璐也来到跟前。   李俏狠狠白了一眼裴全,用口型骂了一句。然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049   幸福一肚子的气和难堪,她想再次想隐匿在罗马柱后,然后,等大家都就坐了,她就离开。这里,她真的无法心平气和待下去。   也许是心急的缘故,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来不及惊呼,就毫无形象地朝前扑了下去。   因为是参加宴会,李俏非得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二人去做了脸,收拾了头发,还租来了服装。平日里几乎不穿高跟鞋的李俏都穿上了三寸细跟儿小皮靴。她也无奈地跟着穿上了。   二人的打扮衣服款式相同,鞋子款式相同,就是颜色不同而已。走在一起就如漂亮的姐妹花。   脚踩着三寸高的细跟鞋,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踉跄起来,没有挣扎的机会,结果只有一个:四仰八叉。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陈幸福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的惊呼声冲口而出。刚刚已经丢人了,现在,她可不想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望着闪着金光的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闭上了眼。   不疼,应该不疼!   看不见,就不会痛。   感觉地面的寒气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骂自己,怎么就那么没出息,不如吃巴豆拉稀了!   她来这里,真是自找难堪来了!何苦!   就在她任命地等着来个四肢着地的时候,一条长臂倏地从腰间穿过,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头晕眼花间,自己就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硬硬的肌肉撞得她鼻子发酸,眼泪就不由自主落下来。   熟悉的男人气息涌进鼻端。   “吓着了?”路璐轻声问她。   陈幸福终于睁开眼。她想冲着他笑笑,说没事。可是,一张嘴,鼻涕眼泪更加汹涌起来。   站在一边的李俏勾起唇,嘿嘿地笑了几声。   跟随路璐一起来的领导,和后来到了的市府的市长书记都站在不远处。后来的人不知发生什么事,有人认识李副市长的女儿李俏,便借故放缓脚步,朝着他们这边看。   裴全脸色铁青地看着幸福靠在路璐怀里,他忍着没上前将她拉过来。   还是路璐先冷静下来,掏出随身的蓝色纯棉手帕在幸福脸上擦了擦,然后,把手帕塞进她手里。   “跟李俏回家吧!”只交代了这一句,就转身离开她们。   门口不远处正站着一堆市府领导,路璐脸色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市委书记年岁比较大,跟路璐的父亲又是老上下级的关系,禁不住打趣道:“小路局长,那姑娘谁呀?”   裴全也紧跟过来,他笑着,急忙接过话道:“李书记,那是我妻子。”   “前妻。”路璐平缓纠正,目光却如两把利剑,将他穿个透心凉。   裴全脸色再次难堪。   李书记望着路璐,眼里是意味深长的探究。   顿时,大家都觉得暗流涌动,气氛诡谲。   路璐冲着李书记笑笑道:“丫头是我校友。”   李书记眯着眼笑着哦了一声。   然后,一行人继续朝前走。裴全在前边带路。   李书记边走边说,似是关心,又似是提醒:“你个人的终身大事也该解决了!”   路璐一笑,“李叔叔,您和婶婶伉俪情深三十年,是我们这些小辈的楷模。改天,我去家里拜访婶婶,请教她怎么追女孩子。最近,我很头疼。”   “有喜欢 的女孩子啦?”李书记看似无意的问,目光又朝着那根罗马柱扫了一眼。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路璐呵呵一笑,“李叔叔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看来,我们小辈的道行还浅呐!”   “少拍马屁!拍不好,就拍到马腿上了!”李书记虽然轻斥他,但显然对路璐刚才的话很受用。   围在二人周围的一干人有的笑着,有些恭恭敬敬听着。都不笨,路璐刚才那番话让大家已经明白了些信息。   尤其是刚才,他来回头朝着那两个离开的倩影回望了一眼。再加上他抱着那个女孩子,亲手给她擦脸的动作,还有那句“回家吧”,这一切联系起来,那些在官场上,商场上混成精的人各个心照不宣。   裴全也不傻,听着路璐跟李书记相谈甚欢,还都围着幸福,不禁十指握拳,走在前边的脚步越发沉重。   陈幸福和李俏开车回到家里。李俏一脸兴奋。她熟门熟路,进了厨房,拿出幸福睡前喝的红酒。   “来,今天没吃到白食,我们吃自己。”她冲着仍旧惊魂未定的幸福摇晃着酒瓶子。   酒瓶子上金色的商标在灯光的反射下格外扎眼。想起自己今天的糗事,心情更加郁闷。   “你自己喝吧,我睡了!”   “唉,陈幸福,你装什么装?今天的事发生的多好?有路璐出面,以后,裴全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敢骚扰你了!我告诉你,你还得多谢我给你下了绊子,英雄救美,多酷!”回想起现场那惊魂动魄的一幕,李俏沾沾自喜外,就是对路璐的佩服。   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本,在她眼中,路璐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是那种执笔杆子的人。顶多会玩弄些权术谋略罢了。看见幸福被裴全纠缠的那一刻,她义愤填膺,想让路璐出手,将二人关系昭告天下。所以,就伸出脚,绊了一下。   幸福果真就倒下去了。一直以来,她都感觉路璐对幸福不一般。如果幸福摔了一跟头,路璐挺身而出,那么,裴全以后就会忌惮的。   她设的这一计本叫“苦肉计”,谁知,竟然演变成了“英雄救美”。   幸福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祈祷苍天,让幸福倒下去的姿势完美些,让她膝盖着地,别摔得太疼。还双手合十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请佛祖原谅。   就在她捏着一把汗,眼睁睁看着幸福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就觉得眼前身影一闪,男人的衣袖划过她鼻尖。等她揉着鼻子再次睁开眼时,幸福已被路璐抱在怀里。   她惊愕地瞪向路璐。   这人……伸手太快了吧!古代大侠转世?   路璐正好回头看向她,眼里闪过严厉警告。   李俏猜想,估计是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她咧着嘴巴干笑了一下。   李俏看着路璐给幸福擦脸,那个温柔啊。那温柔担忧的目光让她的心都跟着柔软起来。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她将目光调向旁边。   身边站着的裴全,手臂僵硬在半空中。估计是想救幸福,却被路璐抢先一步,她看着他失落收回手,她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再看向周围和身后,就连自己那个见多识广的老爸都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们这边。好在路璐很快恢复平静,他吩咐她们回家。   跟幸福挽着手出了酒店,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竟然无比轻松。她开始惧怕那个叫路璐的男人,他的眼神像两把刀,能把人脊背穿透。   如今,可算逃出生天了。   可想而知,幸福得知害自己摔跟头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人,她嗷的一嗓子就扑了上去,把李俏压在身下又揉又掐,全身上下蹂躏一遍。李俏哭喊着求饶,她才作罢。   二人喝干了一瓶红酒,又哭又笑,又打又闹。直到躺进被窝里,李俏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唉,我说,那个路璐真不错。你可得把握住。现在的好男人可不多了。你要是不出手,指不定就被别的女人抢去了。”   “他不是我的那盘菜。”幸福有些醉意,想起路璐对自己的关心,心底有暖流流过。他是个好人,是个优秀的男人,他应该有更好的女人来爱。   那个人,永远不是自己。   “唉,丫头,你手里还有货吗?别管着自己相亲,把我的终身大事给忘了。”幸福提醒李俏。   李俏长叹一声。   “其实,我的那些相亲对象都是家里安排的,我不喜欢。有的第一印象不错,可一想到是父母之命,那些好感也荡然无存了。我就想自己找男朋友,尽情地谈一次恋爱。咳……”   一声惆怅的叹气声。   幸福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是啊,真都是身不由己啊。   沉默了一会儿,李俏突然来了兴致,半支着上身“要不然,我俩凑合着过得了。”   幸福没明白,以为自己喝醉了,她眨了眨眼。   就听李俏继续说道:“听说过百合吗?就是女人和女人恋爱。不然,我们也试试。你看,我俩还都合得来。”   这下,幸福酒意再浓,也被她吓醒了。她抱着被子坐起来,睁大眼睛瞪着她,“你说我们同性恋?”   李俏点点头。   幸福立马回绝她。“我不喜欢女人。”   “陈幸福,你真让我伤心!”李俏咬牙切齿,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让我试试,你是不是喜欢女人,来,让爷摸摸!”   “李俏,你疯了?哈哈……放开!”李俏的手伸到她前胸,不知碰到了哪里的痒痒肉,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二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二人停下动作,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有警觉。   幸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半夜十一点半了。她蹑手蹑脚下了床,穿过客厅来到门口。   敲门声一直未停。这个时间,住户们早就睡了。安静的走廊里,笃笃的敲门声听起来格外响亮。   陈幸福拉开里层的木门,趴在铁门上,透过猫眼看出去,吓了一跳。   她立刻回身,朝着李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李俏也悄声的来到门边,朝着外边看。这一看,顿时气血上涌。该死的裴全,他来干什么?   她望着幸福,用目光询问,该怎么办。   笃笃的敲门声越来越大。楼上不知哪家忍受不了,出来喊了起来。   “谁家这么缺德?闹什么闹?让人睡觉不了?”   门外的敲门声仍旧未停,对被人斥责无动于衷。   陈幸福将木门关上,在客厅走了几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裴全是外人,而她是这里的常驻户,若是这样僵持下去,明天全小区的人都回知道她扰民了吧。   无论如何,必须先制止裴全扰民行为再说。   她对李俏小声交代:“去厨房把扫帚,擀面杖拿出来。”   李俏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怕裴全进来使用暴力,她们得有应手的家伙才行。   幸福又播出一个电话,很快,电话接通。   “陈姐!”   “齐星,麻烦你来我这里一趟,裴全真更半夜的在我门外,吵得四邻不安。”然后,也没再解释什么,将电话挂上。   又有居民出来大喊,骂没有公德心的人。   实在不能等了,若是再拖下去,这个单元的居民估计都得堵到她家门口来骂人。   幸福深深呼吸一下,将门打开。   裴全一头就扎了进来,带着醉醺醺的酒气。   “幸福……”一把将皱着眉瞪着自己的女人抱住,裴全喊着,“幸福……”   陈幸福皱着鼻子拖着他来到沙发前,一把将他甩进去,真难闻,一身的酒糟味儿!他仍旧穿着晚上宴会上的那身西服,只不过,此时已经皱皱巴巴,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晚上的光亮有型。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真想用擀面杖一下子将他脑壳敲碎了。看看狼心狗肺的他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   他们明明已经离婚了,他还三番五次制造暧昧,更可恨的是今晚来摸到她家来扰人清梦。   这人怎么就就成了牛皮糖了呢!   陈幸福咬得牙根儿咯咯直响,冷冷地瞪着他,听他一口一个“幸福”的喊叫,眉头越皱越紧。   “幸福,我错了,原谅我吧。我已经回来开分公司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说着,痛哭流涕起来。   李俏手里攥着扫帚,鄙夷地瞪着他,然后,有些无奈地问幸福:“怎么办?让他在这里耍酒疯?”   “齐星马上就到。让齐星把他拖出去。”   陈幸福瞪着泪流满面的男人,他一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一个劲儿的道歉,让她冷硬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压了压涌上来的酸涩,低声道:“我去给他沏杯蜂蜜水。”   李俏看了她一眼,“我去。”说着,进了厨房。没半分钟功夫,就端着一盆水回来。   幸福还没来得及问她,就见她一扬手中的盆,“哗”的一声,一盆水全都破在裴全脸上。   “你不是醉酒了吗?冷水醒酒比蜂蜜水效果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小小的存稿箱,主人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没文可发了。   050   幸福张大嘴巴。半晌才缓过神来,看着落汤鸡一般的裴全哭笑不得。   “死丫头,我的沙发!”   说着,拉起顺着发丝汤水的裴全,一把将他拉倒地上,把沙发垫子也扔到地上,让他坐着。李俏这才觉察自己做得不妥,感觉得不偿失。看着湿漉漉的沙发,她赶紧将垫子和沙发套卸了下来。   一盆冷水似乎让裴全清醒了些。他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幸福扑过来。   幸福一个闪身,他扑了一个空,再次跌坐到地上。   “幸福……幸福……”他仰着头,眼睛通红,布满血丝,就那么乞求地仰望着她,“幸福,我爸打我了,到现在,我屁股上还有血痂。家里人都骂我。我也知道自己错了,我跟你道歉,恳求你的原谅。”   幸福脸色阴冷,她手里攥着擀面杖,盯着半匍匐在地上的男人。此时,听着他的忏悔,她竟然没有一丝激动,只觉得他可怜,可悲,可叹。   裴全似乎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屑和鄙夷,他再次哭出声来。“幸福,怎样才肯原谅我?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就骂我。我绝不反抗。幸福,你说话呀……”   他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抱住陈幸福的双腿,将脸埋在她腿间,“幸福,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总得给我饿赎罪的机会。”   陈幸福刚要张嘴,敲门声再次响起来。   李俏跑到门前,看清是齐星后,心情顿时放松许多,拉开门,笑着迎接大救星。齐星进门了,她刚要关门,被齐星拦在,“等等,路哥还在后边呢。”   说话间,路璐带着两个人上来,是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   看来,路璐已经将这里的情况跟警察讲了,因为二人进来也没问别的,只说道:“听说您是希达的经理,您这么有身份的人竟然来前妻门口胡闹,不觉有损身份吗?楼里有居民投诉了,请跟我们到派出所协助调查。”   被李俏泼了一盆水后,裴全的酒意已经散去几分了,再看见路璐和两名警察,这阵势让他剩下的酒意彻底消散。   他盯着路璐,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乖乖跟着警察下楼。   “裴全……”一直没开口的陈幸福追了出来。   裴全站住脚,借着走廊里的感应灯,希冀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人。他心里有丝淡淡的喜悦,看来,她对自己还是担忧的。   “幸福!”他呐呐地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陈幸福刻意忽略掉他眼中的深情款款,运足力气说道:“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复合了。你是有身份的人,好自为之。”   说罢……再也没看他一眼,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裴全愣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还是警察推搡了他一下,他才醒过来。   “警察同志,请问,是不是路局长报的警?”他问。   “裴经理,是谁报的警,我们不知道,我们是接到110指挥中心的命令来的。”   裴全脚步踉跄一下,低着看着楼梯,艰难地往下走。裴经理?警察连他的身份都知道了,现在的警察可真是无所不能啊。   看着裴全略微佝偻的背影,两个警察互看一眼,交流一下眼神。   裴全被带到派出所象征性地接受了询问,而后就被放了。警察刚要伸伸懒腰,手机就响了起来。   那边看来很客气。就听警察笑着道:“路局长见外了。别客气,有事儿您说话。好,再见。”   另外一名警察凑上前,问:“路局长?”   “嗯,说改天要请所里所有同事吃饭。”   “看不出来,他还真是个爽快人。”   “是啊,人家已经到一定层次,处事和思维,不是我们这种小民警所能比的。”   再说幸福家里。路璐看着一地的湿垫子,沙发套,在看看她们手中攥着的擀面杖和扫帚,好像要跟谁拼命似的,禁不住勾唇,含蓄地笑了笑。   齐星就不那么含蓄了,见二人滑稽的样子,笑出声来。   “陈姐,你俩可真笨。拿擀面杖能解决什么问题?知道吗,要是真干架,就得拿砍刀,菜刀也行。”   李俏和幸福面红耳赤,有些无地自容。   路璐将她们从尴尬中解救出来。他拍了拍齐星的肩,“算啦,你别危言耸听,没事添乱了。夜太深了,这些湿东西明天再收拾,你俩也赶紧休息。”   又嘱咐了些话就带着齐星离开。   陈幸福将他们送到楼下。齐星很知趣先回到车里。路璐和幸福并肩而立。他仰头看着天边的闪亮星辰,没说话。   “猴哥,今天的事谢谢你。”   “小猪,知道我最喜欢哪句话吗?”   幸福不明所以,仰头望着他。她飞个子也不矮,可是跟他站在一起,总是仰头,老感觉自己在气势上就输了他一截。   “你跟裴全说的那句话。”   幸福无言,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儿。   “小猪……”他温和的声音就像柔软的羽毛,划过心尖儿。   幸福心尖儿一颤。就听路璐接着说道:“你今天表现很好。”说罢,揽住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从今天起,要把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忘掉。幸福生活在以后呢。嗯?”   陈幸福被他柔和深情的目光定住,傻傻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路璐见她这个样子,闷闷在心里笑了起来。他揽住她的肩,“走,我送你上楼。”这个傻丫头啊!   幸福的生活在以后呢!陈幸福对路璐的这句话记忆犹新。   那夜后,裴全好长时间没来骚扰她。逐渐的,她的心情也恢复平静。跟李俏开始学习游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肢体协调能力不算太好,憋气时间也不长,在水里也就能游出去三米多远,还是狗刨式。   李俏对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气到极致,还在她身上掐两下。她本就细皮嫩肉的,大腿上好几处青痕。   “对不起啊,谁知道你肉皮儿这么薄?”李俏站在水里,半托着她的腹部,协助她向前游,嘴里还不停道歉。   游了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了,只好停下来站在水里,大口大口地换气。   “脖子上没有就好,免得被同事看见误会。”李俏继续絮叨。   “有啥误会的?我现在是单身女人,进个夜店,有个男伴,也正常。”幸福瞪了李俏一眼。现在,她想开了,趁着年轻,多经历一些事,也不是坏事。以后,她要兢兢业业工作,美美地生活,该美容就美容,该逛街就逛街,不能跟弃妇似的,自艾自怜。   女人自己都不知自爱,还指望男人去爱?她要先爱自己,然后,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男人嘛,去了穿红的,就是挂绿的。她要趁着年轻,享受美好生活。   李俏见她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顿时眉开眼笑,“想去夜店?好啊,我俩一起去,没准还有艳遇呢!”说着,目光落在岸边,拉捅了捅陈幸福,朝着岸上努了努嘴, “你看游泳池边长椅上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很有型?”   幸福顺着她目光望过去。   确实是一个有型的男人。肌肉紧绷结实,胸前的六块肌尤其引人瞩目。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泳裤,显得整个人更加有型笔挺,还带着神秘。   “不过,他带着的那个金项链,有损他整体形象。”幸福打量几眼后下评论道,“这个人的审美观点不怎样,那么俊的型男,怎么带一个狗链粗的项链呢!”   李俏又扫了那男人几眼,觉得幸福的话在理,也点了点头,“是有些不伦不类的。”   “唉,快看,他朝我俩这边看呢。”幸福推推李俏。   李俏骄傲地扬扬头,“那是必须的!没看我俩是谁呀!我俩是人家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美女。看我们身子多有料?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瘦……”   幸福对她王婆卖瓜的精神自感无颜见江东父老,斜眼瞅了一下她平坦的飞机场,撇了撇嘴,“牛奶木瓜还得继续吃啊!”   “陈幸福!”李俏最怕别人拿她胸脯说事,偏偏这个该死的陈幸福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低喝了一声,又在幸福大腿上掐了一下解恨。   幸福疼得一哆嗦,刚要跟她辩解,就听李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看我胸脯像飞机场不是?我照样有本事勾男人,你信不信?”   幸福身上女孩子的嬉闹细胞也被她勾得觉醒,好久没这么快乐了,见李俏信心满满,跃跃欲试的样子,她随口说道:“你要是能把带狗链的男人勾来,晚上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好。”李俏摩拳擦掌,“我争取把他勾过来,还要让他主动献身,怎么样?”   “主动献身就免了。你最好能勾住他,把他的那条金链子勾来算你有本事。”   若是真把金链子勾来,那她们晚上吃大餐的费用就够了。幸福坏坏地想。第一次这么开心的逗弄别人,她有种当坏孩子的感觉。   从小,她的生活就中规中矩的,因为爸爸是老师的缘故,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每年都在班级前几名。   至于调皮捣蛋之类的事,很少做。小时候,偶尔干了几次坏事,比如说爬树掏鸟蛋啊,跑到李爷爷家里偷香瓜啊,被家里发现,父亲训斥她几句,她就不敢了。   长大了,儿时的那些童心童趣也随着年龄被压在心底深处。今天,难得有这么一次做坏孩子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帅哥,过来!”在她沉思的时候,李俏已经开始了勾引帅哥的行动,幸福看着她朝着那肌肉型帅哥不停地勾动手指,还软绵绵喊着,“帅哥,教我们游泳,好不好嘛?”   幸福被她甜腻腻的嗓音腻味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差点儿就被雷倒水里。她想退缩了。   看看自己现在的行为,跟那些混迹街头的小流氓有什么差别?不同之处就是她们是女流氓,调戏的是男人而已。   幸福的脸有些热,觉得她们玩儿的有些过火。她伸手在水下轻轻掐了李俏的腰,“别逗他了,大餐我照常请。”   李俏扭了扭身子,躲开她的手,不想就这么放弃,“你看,那个人下来了!”   幸福抬眼朝岸上看过去,果真,那个男人已经跳下水,朝着她们这边游过来。   李俏顿时眉开眼笑,“看看,我有魅力吧?勾勾手指他就过来了!”见筋肉男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更加自得,“陈幸福,今晚的大餐你就等着出血吧!”   说起大餐,幸福就想到了费用,想起费用,目光就不由自主看向那肌肉男脖子上挂着的金灿灿的项链。不看则已,这一看,她差点儿笑出声来!   想也没想,她冲着肌肉男喊道:“喂,帅哥,你的金链子浮起来啦!”   游泳池里还有许多人,以男人居多。那些男人们都有意无意瞥着她们这边。谁都知道,在游泳馆里明目张胆盯着只穿着泳衣的女人打量比走在大街上死盯着美女看更容易视觉上的享受,也更养眼。   美的事物是人人都追求的,虽然摸不着,但是,只看看也不错。   她们刚刚进来,就已经引起不小的骚动了。尤其是幸福,一身蔚蓝色的泳衣,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得曲线毕露,修长的腿,□的胸,白皙的皮肤,简直成了泳池里的亮点。   她那一嗓子喊叫自己感觉声音不大,在这附近游泳逗留的人们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大家的目光嗖嗖的朝着那肌肉男望了过去。   不知哪个男人先哈哈大笑起来。“老兄,怎么带条假链子?”   一句话,像是一颗炸弹在热闹的水中炸开了。顿时,泳池里沸腾起来。   “是啊,真金的链子在水里会沉下去的。”“哈哈,他带的可能是铝的!”   更有没有口德的人喊道:“老兄,赶紧滚吧,别在这里丢人了!我们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哈哈……”   泳池里笑声震天。   幸福有些窘。   那个肌肉男看起来比她还囧,他满脸涨得通红,似能滴出血来。在大家的调笑声中,肌肉男转身朝着岸边游了过去。   李俏看着肌肉男爬上岸边,慌乱离开的身影,不甘心的声音响起来:“靠,以为钓到个金龟婿,谁知却是一只假金龟!”   幸福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她心直口快,那个人应该不会这么难堪吧。当时她也没多想,更没想到那金项链是假的,她就觉得那链子在水中飘飘荡荡的,随着水波摆动,有些好玩儿而已。   伤人的心灵,比伤人的肉体更难以恢复。都怪自己嘴巴欠。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本来兴致高昂的心,因为自责,跌落谷底。   李俏见她盯着空荡荡的岸边发呆,推了推她,“我说,你不是真对那个人动心了吧!”   幸福回过神来,赌气道:“怎么会?我就是看上随便进来的哪个男人,也不会看上他。”   她不喜欢没事摆阔,装大款的男人。她在意的是人的内在。金项链并不代表富贵,身上空无一物也不代表贫穷。   “你说真的?快看,那个进来的男人是不是你看上的人?”李俏拉着幸福,逼着她朝岸边看。   路璐和齐星?!   陈幸福拧着眉,以为眼花,又仔细看了一眼,心有疑惑,他们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这是最后一天的存稿。明天主人不回来,我就没稿可发了。   吃与不吃的抉择   岸边上的男人一眼就看见站在水中的两朵出水芙蓉。   事已至此,装作没看见那是不可能的,幸福只好硬着头皮游到岸边。因为憋气时间太长,爬上岸的时候,脸色有些红,呼吸也略显急促。   李俏比她强,脸不红心不跳,扯过椅子上的白色大毛巾披在肩上,笑着问:“路局长,这么清闲?”   披着毛巾,只穿一条深灰色泳裤的路璐淡淡一笑,“朋友给了一张年卡。”说着,略带寒意的目光掠过幸福,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再次调转目光落到李俏脸上,“刚才怎么回事?听你们吵吵闹闹的?”   快言快语的李俏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说:“幸福内疚呢,认为是自己多嘴,才害得那人没面子的。”   路璐这才将目光郑重落到她脸上,眼里不再那么冷,还带了些安慰之意,语气里也有了些暖意,“那人不是好人。被游泳馆的保安带走了。”   “啥?”没等幸福开口,李俏先问了出来。   “泡良的。”这次,路璐没说,齐星倒书袋子似的问道:“知道泡良族吗?就是那些将良家妇女做为猎艳对象,一旦到手,便立刻转身走人、象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的坏男人。你俩今天算是幸运的,那个家伙没得手。”   幸福撇撇嘴。   得手?她们可得给他机会?历来,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男人泡良得手,也是女人给了他们机会。自己不知自尊自爱,被泡了也活该。   李俏接过齐星的话,嚷嚷道:“ 不是他想泡我们,是我们想泡他。幸福说,把那人的金链子泡来,晚上请我吃大餐。”说着说着,就沮丧起来,嘟囔道,“谁知是一条假金链子!”   齐星哈哈笑起来,路璐含蓄地勾勾唇,看了幸福一眼。   幸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眼前有一堆沙子,她会像鸵鸟一样扎进去,权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她可是好孩子,很少做坏事,这次心绪来潮放纵了一回,还被路璐抓了个现行。丢死人了!   “路局长,那你们玩儿吧,我跟幸福回去了。”李俏拉起幸福的手,就往更衣间里走。   路璐递给齐星一个示意的眼神,齐星立马领会,笑着问:“你俩没别的事吧?不如,我请你俩吃饭。最近,单位很忙,路哥难得有一个放松的周末。择日不如撞日,一起乐呵乐呵。”   幸福抬起眼,路璐的脸色确实有些疲惫,眉心间隐隐有了皱纹。她又望了一眼李俏,她似乎并不反对,随即说道:“那就去我家吧。”   于是,四个人分别进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约好在游泳馆停车场等着。   女人换衣服比男人要麻烦很多,换了衣服,还要画画淡妆。李俏和幸福出来时,路璐和齐星已经在车边等着了。   四个人,两辆车。   齐星直接奔李俏而去,拍着那辆黑色路虎,表现出十分的好奇。“这车好啊,我还没开过呢。”说着,目光询问李俏,“借我过过手瘾,怎么样?”   李俏哪有拒绝的理由。本来,这也是一辆旧车,再说,因为以前跟齐星有过小摩擦,她如今若是不答应,那显得自己太没胸怀,小肠鸡肚了。   齐星一听,立刻钻进车里,没办法,李俏只好坐进副驾驶。她屁股刚刚粘在座位上,轰的一声,车子就窜了出去。吓得李俏哦啊大叫起来。   齐星透过后视镜,望着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另外两道身影,偷偷地笑。哥呀,机会给你创造了,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幸福站在远处这个难看呐。本来,她的手刚搭上路虎的车门,谁知,齐星竟然不等她,先跑了。   这个人!幸福站在那里,瞪着眼望着屁股后冒着黑烟跑远的路虎,心里泛起琢磨来。就在她脑子里有一些东西要冒出来时,电话响了。   李俏在电话那边大呼小叫道:“幸福,我跟齐星自己吃了,你们随便吧。”不等她回话,那边就啪的一声挂断了。   路璐朝着她走过来,关心地问:“怎么啦?”   幸福咬着唇摇摇头。路璐目光仍旧望着她,不打算放弃。她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道:“齐星是不是喜欢李俏?”若是不喜欢,没有理由扔下她单独行动。   路璐愣了一秒,很快点头:“似乎是。”她仍旧望着路虎消失的方向,轻声嘟囔一句,“见色忘义。”   路璐笑了,拉起她手腕,往自己车边拽:“走吧,回家做饭去。”   坐进车里,幸福才想起来,家里没有那么多蔬菜了,于是,路璐又开车到了离家比较近的一处超市,二人买了些新鲜果蔬和鱼虾等,才回到小区。   因为是休息日,小区里玩耍的孩子笑声一片,一些家长陪伴着孩子,笑得心满意足。成群的老太太围坐在大理石的圆桌前,一边玩儿扑克,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空气里飘荡着树木散发出来的清香味,一阵阵孩子的嬉笑声隐隐传过来。   幸福和路璐将车子停好,拎着一袋袋蔬菜下了车。   那些正在玩儿牌的老大妈全都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小陈回来啦?”   陈幸福笑着,一一回应,见那些大妈的目光一直在路璐身上打量,她使劲儿拽了他一下,要他加快脚步。   谁知,路璐似乎没领会她的意思,还笑着朝那些大妈点头问好。大妈们顿时眉开眼笑,一个劲儿说:“好好。这小伙子好啊。”   上次碰见幸福哭鼻子的大妈扯着脖子问:“你是小陈的男朋友?”   路璐为难一笑:“还得拜托大妈帮着美言呐。我想当她男朋友,她一直不同意。”   另一个大妈搭话了:“小陈是好孩子。她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见着我们总那么亲热,还能干。只要是周末,你就看吧,她家阳台上总挂着新洗的衣服。”   幸福被弄得脸色通红,又拉了一下他,低声威胁:“快走,不然,你就在楼下站着吧。”   大妈们呵呵笑着,朝着路璐摆手:“快上楼吧,看小陈都要生气了。”   路璐笑着,跟大家礼貌告别,这才拎着大包小裹上楼。   幸福走在前边,腮帮子鼓鼓的,不搭理他。路璐紧跟着身后,带着笑意问:“生气了吧?”   “我才不生气。”她没好气地回应。   “还是生气了。”   “你跟那些老太太说那么多干嘛?那些人成天着不是张家场长就是李家短的,没事就研究别人家的事。你这么一闹,明天,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   “那有啥?你未嫁,我未娶。法律也没规定单身男女禁止交往啊!”   “懒得跟你说。”幸福不再搭理他。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打开房门,换上拖鞋,路璐直接将蔬菜送进厨房。幸福换了家居服,又进卧室将自己的床换上新床单,出来对他说:“你进去躺一会儿,做好饭我叫你。”   路璐挽起袖子,开始洗手,看样子是要大展身手,一边背对着她一边回话,“不敢休息了。把陈小姐惹生气了。我还是好好表现吧。”   幸福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上前拉了他一把,“算了,赶紧睡觉去。”见他眉宇间的疲惫,她真的心疼,“我不生气了,好了吧?”说着挤出一抹快活的微笑。   路璐被她这么一拉,一下子贴到她身上。   幸福小脸儿腾地就红了,急忙伸手推他。   路璐却不为所动,眼里一闪而逝猎豹般的光芒。他顺势紧紧揽住她的腰,让她更加贴近自己,“你不生气,我生气了!”   幸福亮晶晶的眼望着他,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有些疑惑,皱着眉,歪着头看了他几秒,“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她可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朋友眼中的铁闺蜜,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做错事了。   “以后,少去游泳馆。”他闷闷地挤出一句,“危险!”他承认,看见那些男人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他心里直冒酸泡泡。   陈幸福见他十分认真,格外严肃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在减肥,游泳不但能保持苗条体形的,减肥效果也不错。”   她成了失婚女人,但是,她不能放弃对美的追求。没有男人爱自己,她要自己爱自己。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着心情就好,别人看着也赏心悦目。   路璐更加搂紧她,她的腰腹已经跟他的紧贴在一起,她挣扎着想要逃出他的钳制,他却不给她机会。没办法,她只好身子使劲儿往后仰,让二人的上半身保持距离。   “你……你放开我!”她有些结巴。心里暗暗在祈祷,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猴哥,是那个性子温和的猴哥,他不会伤害自己,不会的。   她努力张大眼,瞪着他,生怕错过他下一秒的动作。   路璐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就像是饥饿依旧的猎豹,终于发现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闯进自己的地盘。   吃不吃?虽说我的地盘我做主。可是,他不得不考虑小白兔的感受。若是现在吃了,小白兔肯定痛哭流涕,以后就没有任何福利了。若是现在不吃,他还有些垂涎。   吃与不吃?这道简单的选择题却让他犯了难。   路璐脑子飞快运转,在吃与不吃之间衡量。不吃,肯定是不行的。他已经忍了这么久,被她折磨的额头上都开始往外冒痘痘,即使今天不吃干抹净,也得吃几口尝尝味道。   陈幸福不错眼的盯着他,生怕他做出意外之举,可是,即使她这么盯着,还是没防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嘴巴就被堵住。   本能地,她挥舞双臂紧紧抵在二人之间,可路璐动作显然比她还快,他已经腾出一只手将她纤细的手腕攥住,搂在腰间的手更加用力,一个旋身,二人的位置就发生截然相反的变化。   他站在了外侧,幸福站在里侧,她背后是大理石的流理台。无处躲,无处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紧咬着牙关,脸憋得通红,双手被他攥住,她就用腿踢他,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反抗之声,眼里,开始有雾气积聚。   路璐见她完全反抗,誓死不从,再这这下去,自己身体某部的反应不但被刺激的更加强烈,她会痛哭出声来的。他最见不得她掉眼泪。   “乖,别动!”他将唇微微离开她的,“别动,让我亲一下就好,绝不做其他的。”声音有些哑,呼吸也更加粗重。   许是被他吓坏了,许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幸福果真不敢乱动。   此时,她也觉察到自己小腹处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还一动一动的。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时,顿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僵硬在他怀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动他某处,引得他狼性大发。   她羞得满脸通红,没勇气看路璐眼底炙热的渴望,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最近比较忙。昨天没有更新,今天多更些,争取把昨天落下的那章补回来。各位的留言都在看,谢谢各位的支持。另外,《情不知所起》好几天没更新了,最近在忙这个文。大家放心,那篇文绝不是坑。欢迎喜欢的亲收藏。说不定哪天看见收藏飙升,一激动会日更的。《情不知所起》再停几天,等忙过这段时间,继续更新。鞠躬致谢!   同居第一步   路璐果真遵守诺言,他没再继续下步行动,盯着她不安眨动的睫毛几秒,重新将唇覆上她的,辗转吸吮几下,用舌尖撬开她珍珠般的贝齿,将舌滑了进去。   明显感觉幸福瑟瑟地抖了一下,然后,仍旧紧绷着身子,一动不动,除了呼吸急促些,看不出她有什么变化。   路璐的大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着她微微颤动的身子和越发灼热的肌肤。   真是个傻丫头。让她别的她就不动,连配合一下都不懂。   不过,她这种反应他已经知足了,循序渐进,欲速不达。   他紧紧抱着她贴着自己,让她感受他的心跳,感受他对她的渴望,更想让她感受到他对她的真心。接下来,他的吻更加温柔,就像柔柔的羽毛在口腔内壁的细肉上扫过,他轻轻的抚着她僵硬的脊背,一点一点轻啄着她粉嫩的唇瓣。   在他耐心的安抚下,她僵硬的身子逐渐柔软下来,呼吸仍然急促,脸色却越发红润,如上好的羊脂玉上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白里透红粉雕玉琢,看着越发可口。   他忍住想把她压在流理台上肆意缠绵一番的冲动,最后在她口腔里扫了一遍,就像雄狮巡视自己领地般霸道,然后,叼着她唇瓣又私磨半晌,直到她唇上镀上一层润泽的水光才算作罢。   幸福正闭着眼,极力压制住心里不该有的异样感觉,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急忙张开眼,发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可恶的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情急之下,她大声喊道:“路璐,你说过不会对我做别的!”说着,开始剧烈挣扎,委屈得眼泪猝不及防喷涌而出。   其实,她自己明白,她不是怕他把自己如何,而是对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羞耻和无地自容。她极力表现得无动于衷,其实,心里如千百只小鹿在奔跑,砰砰的心跳差点儿挣破胸膛。她不该对他有感觉的,不该的,可是,偏偏的,她竟然有了那种不该有的旖念。她怎么这么无耻?   哭,只是一个掩饰自己无耻的一个借口。泪水的闸门一旦打开,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路璐抱着她进了卧室,轻轻将放在床上。他用拇指温柔地擦着她脸上滚滚而落的泪珠,很是无奈。“小猪,你不信我,是吗?我只想把你抱进房间,让你休息,你却怀疑我想对你做什么,我……伤心!”   说着,他站起身。   不知哪来的力气,幸福腾地一下坐起来,跪在床上,伸手环住他的腰,将泪水涟涟的小脸贴在他后背上,哽咽着。   “对不起,猴哥……”她误会他了。她自己思想不纯洁,就把别人想得也不纯洁起来。这么一想,泪水流得更欢了,抽噎声也越来越大。   路璐缓缓转身,双手兜住她的泪脸,慢慢抬起来。“傻丫头,我接受你的道歉了。”接着,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好咸。”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扶着她的脸,开始擦拭湿漉漉的泪痕。   幸福内心极为矛盾,既尴尬又甜蜜。他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在她周围,她的鼻腔中,呼吸里都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清新味道。他的大手干燥而温暖,正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猴哥,我配不上你。”想也没想,她握住他一只手,郑重拒绝。第一次,她说得如此直白。   路璐的手顿了一下,有俯身在她唇上私磨一会儿,再抬起来时,眼底是款款深情。“傻丫头,合不合适,我说得算!”   他扶着她躺下, “你安心睡觉,我去做饭,好了我叫你,嗯?”   幸福的心乱作一团,已经没有心思做饭了,只好乖乖地点点头。路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啄了一下,才退出卧室,顺便还帮着她把房门带上。   他站在卧室门口,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把事情挑明了,好兆头!想着,掏出手机,给齐星发了一条短信。“做得很漂亮!”   没几秒钟,手机滴滴响了几声。他翻开一看,齐星的回复比他更简洁:“必须的!”   路璐一笑,这小子,确实够机灵的。   其实,他确实有一张游泳馆的年卡,无意中听齐星说李俏和幸福游泳去了,他便让齐星开车也去玩玩儿。   最近很忙,赶在周末放松一下,也顺便看看幸福。这一晃,他们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他想她。就这样,进了游泳馆。   谁知,撞进眼帘的竟是纤细窈窕的幸福□着胳膊腿跟李俏在嬉闹,旁边还有许多男人的目光毫不掩饰火辣辣盯着她。她却浑然不觉。本来大好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瞪着那些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他心底的火气噌噌直往上窜。   等她二人上岸,他也没给幸福好脸色。多亏齐星机灵,找个借口大家一起出来,又故意撇下幸福,先带着李俏走了。   他和幸福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想着今天的一切,还算顺利。路璐心情大好,大步进了厨房,大展身手,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幸福蜷缩着身子,屏息听着外边的动静。静悄悄的。她没有一丝睡意,身子埋在被子里滚来滚去,脑子里都是刚才在厨房里的情景。现在想起来仍然脸红心跳。   她摸了一下自己滚烫的脸,暗骂自己YD。然后,为了惩罚自己的放纵和动心,又狠狠掐了大腿一下,这一下格外用力,疼得她再次流下眼泪。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鼻端仍旧萦绕着他身体散发出的气息,不知迷糊了多久,感觉脸上有温热的东西在碰触。   倏地张开眼。   路璐坐在她床边,手放在她颊畔,眼底是灼热的深情。发现她醒了,他立刻收起眼底的情绪,笑着吆喝:“小懒猪,快起来!喂食的时间到了!”   懒懒地瞪了他一眼,虽然对厨房里那幕出格的情景还有些窘迫,不过,她把话已经说开了,想必他也会深思熟虑的。   她爬起来,扑了扑褶皱的衣服,带着慵懒惺忪的睡意跟着他一前一后到厨房。晚餐四菜一汤,对于俩人吃来说,已经非常丰盛了。   路璐不知什么时候下楼买了一箱啤酒回来,幸福看见,心里突突一跳。买一箱?这一箱都喝掉,他会不会酒后乱性?想起厨房里最后一次他叼着她的唇辗转吸吮,霸道狂野的厉害,咗得她的唇麻酥酥的疼。   若是……若是他喝多了……   幸福急忙摇晃头,让自己清醒些。“怎么买这么多酒?喝不了还得搬下去,怪沉的!”说着,低头开始扒拉碗里的饭,耳朵却竖得笔直。   “喝不了以后再喝。免得总下去买。”路璐给她挑了一块顺溜的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见她愣神,还不客气敲了一下她碗边儿,“多吃些。”   自来熟,好像这里是他家,而她是外来的客人似的。   幸福撇撇嘴巴,不过心终于算放了下来,原来,他不是想一顿就喝干的。不过,很快,她又觉察到了不妥。留着以后喝?感情他把她这里当成大食堂了!   幸福在心里腹诽几句,却没胆量说出来。虽然他性子温和,如沐春风,可是,有些时候,她还是有些怕他,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他身上那种先天的贵气,或者是什么事都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自信。反正,在他面前,她是一点自信都没有,只剩下了自卑。   他做的饭很好吃,那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挂着一层散发着香味的酱汁,令人食欲大开。她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这是在跟裴全离婚后绝无仅有的一次。   路璐也很体贴,知道她不喝酒,特意给她买了一瓶桃汁饮料。他喝酒,她喝果汁,气氛融洽,温馨静谧。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愿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路璐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颇有成就感,一高兴,自己连喝四瓶啤酒,渐渐的,柔和的脸上也挂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晕,望着的眼神也幽深了许多。   吃过饭,幸福主动请缨,收拾碗筷和厨房。她推路璐出去休息。   路璐点点头,笑着揉了揉她发顶,退了出去。他确实有些醉了。闻着自己口中散发的酒气,他先进卫生间漱了漱口,就不客气地进了幸福的卧室一头扎了下去。   幸福将碗筷收拾下去,又将厨房刷洗干净,最后,洗好手出来时,竟然没了路璐的身影。   客厅里没有,她就到卫生间隔着门听里边的动静,确定没人后,最后她来到卧室。卧室的门半掩着,她轻轻推开,路璐四肢舒展,枕着她枕头,盖着她的被子,睡得香甜。   蹑手蹑脚走进了,她站在床边,略微弯腰,仔细打量着他。以前,她从未这么放肆大胆地看他。   他眉毛很黑,也很浓密,睫毛很长,有点儿像女孩子的睫毛,她有种想去拨了拨的冲动。眉心处,不是什么时候起有了一道隐隐的川字纹。即使他现在睡颜安详放松,那道皱纹仍然隐隐可见。柔和的脸部线条全部放松下来,让他更加平易近人。整个人看起来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   幸福望着他,禁不住伸手将他耷拉在眉心处的一缕发丝拨开,放回原处。他的发乌黑如墨,发丝却很硬,跟他给人的温和感觉截然相反。   轻轻抚弄着他的发丝,开始为他担忧,为他心疼。他初来这里,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如今这么疲惫,跟他想急于干出一番政绩有关吧。   最近,市井街坊开始谣传,市政府大力惩治企业偷税漏税行为。市政府做后盾,公检法和地税国税携手,开始重拳出击打击逃税逃税以及漏税行为。   她所在的天新公司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开始调整账簿,她们每天累得半死。   这年头,真帐好做,假账却很费脑筋。她给人家打工,什么事都得听老板的。一直以来,每到月末,老板都告诉她一个盈利数目,于是,她们就按着这个盈利开始做账。有时候她都觉得好笑,正常的做账是从前往后做。她们做账是从后往前倒推。其他的调整就通过那几个费用科目来回的做。每当看见数目巨大的费用类科目,她就觉得身心疲惫。不知自己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原来,有裴全在的时候,她一直坚持着,希望裴全能回到身边,让她有个依靠。如今,离婚了,她更觉得自己的工作无滋无味,没有期盼了。所以,她动了考研究生的念头。   她低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他现在仍旧没有大动作,而是摸底清查,想必不久,就会烽烟四起,遍地楚歌了。   她是天新的财务总监,如果天新查出事来,她是第一责任人。天新的情况她心知肚明。偷税漏税的数目都有一个天价数字了。   记得上次,他说税收缺口达到三十亿元,那只是上级给他们下达的税收指标没完成,欠三十亿元人民币,实际上,本市所有企业偷逃欠税的数目远远比这个还大。这些,她都知道。   也许,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为了自己,也为了他。自己不想卷进这场风波。她承认自己做了假账,但是,那些都是老板授意的。   幸福看似单纯,但是,在工作上,她一直小心谨慎。有时候,老板示意她按那个数字做账,她都让老板在纸上,然后,她将那些纸条保留着。还有,自己每天都写工作日记,尤其是涉及做假账这一块的,她记得特别详细。后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偷偷买了一个录音笔,将老板授意她做假账的谈话都录音下来保存着。   她虽然年轻,但深知,出来混的,总要还的。她知道做假账不对,可她也要找工作生存。为了给自己留些后路,她采取了很多手段。但是,她不会轻易把那些证据拿出来给路璐。   无论怎么说,天新给了自己优厚的待遇,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若果不涉及自己切身利益,她永远将那些证据压在箱底里。   至于路璐,他本事那么大,即使没有她提供的证据,他一样会查个水落石出。最近听很多人议论,说煤矿老板都慌了。因为有税务内部人放出风声,说要是欠税不缴,都会抓起来扔进去。本市,私家煤矿如雨后春笋,煤矿是欠税大户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她听道这个消息,更加为他担忧。那些开个体煤矿的,多数的背景不是那么清白。她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做出更激烈的事来。她不想他受到伤害。   可是,她有心无力。出了替他担忧,她真的什么都帮不上。此时,她更加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轻轻叹了一声,手爬上他的脸。他的下颌和额头上有几个小痘痘,不太显眼,但手指覆上去却很明显能感受出来。   怎么办?他一定是因为工作的事着急上火了。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低敛着眉眼,想着,收回手。手指刚刚一动,就被握住。她抬眼,正对上他乌黑的眼。脸刷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4500字大概,继续补欠下那章的。   被严谨抓现行   不知他醒来多久,不知偷窥了多久。自己矛盾复杂的心情他又看去多少。这要放在平时,她一定会抢白他几句,可是,今天的他好像特别疲惫,醒来后,眉心的褶皱仍未消除。   “醒啦?是不是我弄醒了你?”她轻声问他,眼角眉梢都是关切。   路璐握着她的手没松开,摇摇头。“我感觉有软软的,热乎乎的小手在脸上爬,觉得很痒,就醒了。”   他说得像个孩子,没有平日里的局长威风,没有了平日里的一本正经,跟一个大男孩儿似的望着她,“刚才,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他醒来一直望着她,她竟然毫无察觉。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弄得他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替你分忧。”她实话实说,想抽回手,却被他紧握,不撒开。想起自己刚才对他肆无忌惮的打量,还被抓了一个现行,脸儿更烧得慌。   路璐坐了起来,倚着床头,手,仍旧紧紧握住她的,他声音略显低沉。“只要让我靠近你,让我常到你这里来,就是替我分忧了。”   见她疑惑不解,眼神也略显迷茫,他进一步解释道:“我一边工作,一边还想着你。你对我不冷不热,让我每天的心都提着,有时候工作都不专心,在给局里开会时,甚至走了神。我只想让你别拒绝我,至少在我忙着清缴税款的这段时间,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那样,我就可以专心工作了,嗯?”   见他眉宇间的疲惫,和他认真的态度,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如果这样可以替他分忧,那她愿意。   她点点头。   路璐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眼底有些湿润,她终于让自己靠近了。   幸福靠在他怀里,静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只手掌撑在他胸前,因为害羞,耳朵都红了。她低着头,只看到他前胸,小声强调:“说好了,只是这段时间。”   “好。”路璐痛快答应。   这段时间可没界定是多长。他在这至少要任职两年。两年时间娶老婆绰绰有余,要是顺利,孩子都生出来了。   静静地,他们相互依偎着。脉脉温情在空气中流淌。窗外,华灯初上,偶尔有车光打在窗上。幸福惊觉,天色晚了。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眯着眼,很享受,很放松的样子,她想驱赶他离开的话又咽了回去。于是,她又埋在他胸前,难得他如此放松,那就由着他吧。   就这么静静相依,过了有半个多小时,还是幸福打破宁静。   “你要是不想动,我去客房给你铺被子。”   路璐缓缓睁开眼,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于是,幸福从他怀里出来,打开衣柜,找出一套新床单被套,转身去了客房。   盯着她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又躺下去,闻着她枕头上的清香。他想说,他现在特不想动,就想在这张床上睡。可是,他不能说。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丫头消化几天了。他得给她一些缓冲时间,追得太急了,怕今天来之不易的成果都会毁掉。   幸福给他铺好了床,又放好洗澡水。因为自己这里没有男士睡衣,她就把给老爸买的体恤衫和大短裤找出来,顺着门缝塞进。路璐动作很快,半个小时战斗澡结束。当他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出来时,幸福乐得前仰后合。   路璐趁机抱住她,在她唇边啄了一下,就进客房了。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在大学校园里,走在一个女孩儿身边,听着她银铃铛一般的笑声,他也笑了。   一夜好眠。   清晨。生物钟一向准时的他竟然起晚了。等他起来时,幸福已经将早饭端上了桌,正准备唤他呢。   简单洗漱一遍,坐上餐桌。黄灿灿的小米粥,几样时令小咸菜,还有两个红皮鸡蛋和几个软软的小馒头。路璐食欲大开,吃得分外香。   “馒头自己蒸的?”他问。那种香甜味儿刺激着他舌尖上的味蕾,感觉比外边买的好吃得多。   幸福点点头。“我一般都蒸一锅,省下的就冷冻上想吃时拿出来一热就好了。”   路璐有些不相信她还有这等技能。   在他的印象中,还是在小时候吃过奶奶蒸的馒头。一般老人会做,年轻人几乎不做了。就连他妈妈都很少下厨房做饭给他吃。听她说是自己蒸的,他连连称赞。“以后,我会来给你捧场的。”   幸福笑了,“好呀。”   吃过饭,路璐倚在厨房门口的,看着她刷洗碗筷,商量道:“我们下楼买些睡衣吧。我的。还有日用品,剃胡刀,刮胡水,男士面霜。”   幸福想了想,歪头冲他道:“那你先下楼,也别开车,到小区门口左边的公交车站等我。”   “一起下去。”   “你想让全小区的人看见你在我这留宿呀?”万一碰见熟人,认得他,那他路大局长的名声彻底扫地了。再者说,她也不想成为街坊邻里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路璐见她坚持,只好先换了衣服下楼,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到约好的公交站等着她。   天气很好,没有风,温度适宜。又是周末,公交站等车的人很多。他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幸福下来,就退出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人行道边的一处树荫下。   树荫下,有几个卖旧货的老人,还有一个专门卖旧书的。   路璐觉得很好奇,就蹲在书摊边,随意地翻看起来。突然,一本写着火红大字的书映入眼帘:“追妻七十二计。”   书有些破旧,还沾了一些灰尘,脏兮兮的书皮上,红色大字格外引人注意。   路璐心一动。他正需要这方面的知识。最近,为了跟幸福有更一步的接触,他脑袋都快想破了。也许,这七十二计可以帮帮他。   他蹲在书摊边,像小时候躲着大人偷看连环画似的,偷偷的翻着书页,还不是用眼角余光瞟着卖书老伯,怕他看见自己翻看的书名。   说实话,看这种书,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心情有些忐忑生怕被摊主发现,可是,天不随人愿。就在他刚看到第二页的时候,就觉得有人一掌拍在自己肩膀上。力道很重,以至于没有任何防备的他眼看着手中的书“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书皮赫然朝上,那几个大红字刺得他眼睛有些花。   顾不得书了,他警觉回头。   严谨?!   严谨难得勾起唇角,从躺在地上的那本书上收回目光,“堂堂局长大人竟然在看这种书?想找捷径?我告诉你,追女人没有捷径可走,只有一步一个脚印。地基打不好,建起来的高楼随时会倒塌。”   路璐被人——还是自己最亲近的朋友现场抓到这种事,更加不好意思。随口反驳他:“能跟你比吗?你是好汉不知饿汉子饥。”说着,一掌打掉对方的手,也站起来,二人来到另一处树荫下,那里行人更少些。   “怎么样?不是说今天过来吗?”对严谨能出现在这里,他有些奇怪。   “昨天就过来了。并且按着你的意思,已经将几个带着黑色灰色背景的大矿主召集起来,把事情跟他们明挑了。”严谨脸的又恢复平日里的冷沉, “我就告诉他们,政府不是想抓他们,只要乖乖把欠下的税款补齐,既往不咎。若是真敢顶风作案,跟政府对着干,不会有好果子吃。”   路璐点点头。   前段时间,他经过初步排查,得知那些矿主里有些人就是黑社会团伙的头目。但是,他不想跟那些人正面冲突。   当地的父母官比他更明白那里的暗流涌动。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那些矿主是纳税大户。而他更不会当出头的椽子,做别人的枪。   他来这里是要政绩的,只要税收能有所提高,他不管其他的事。于是,他想到了有同样黑色背景的严谨。   严谨的声望在这里如雷贯耳。一般人有那种背景的人都以能结识他为荣。他请严谨出面,严谨当时就答应了。本来说好今天到的,谁知昨天就来了。   路璐扬手在他胸前捶了一下,笑着感谢:“这个人情,兄弟记住了!”   严谨撇了撇嘴,“我跟那些人拼酒的时候,你却在这里琢磨着追妻。我看,你这局长当得可够轻松的。”   路璐顿时揪了几缕头发给他看:“没看见都有白头发了吗?都是愁的。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严谨看了一眼停在不远的车子,“顺便道这里的卖场检查一下。司机等着我呢,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路璐一把拉拦住他。“中午请你吃饭。”   “没时间。下去还得赶回去。等你回去时我们再聚。”说着不待路璐解释,挥挥手就走了。   路璐看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他钻进车里,然后,绝尘而去。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见车里还坐着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   哼,怪不得呢,又是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不过,有严谨出面,他的难题就解决了。那些人巴不得卖他面子呢。以前,他也想过用父亲的威望来压制那些人。后来,经过慎重考虑,还是觉得严谨出面更合适。有时候,端不上台面的手段要比那些红头文件好用的多。   擒贼先擒王。那几个大矿主若是乖乖地补齐税款,其他的小虾米就更不在话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严谨的筒子在这里看看他吧。这周有榜单任务,一周两万字。喜欢严谨为主角的《情不知所起》的筒子们再稍等等,等我把这周榜单任务忙活过去。欢迎收藏《情不知所起》,欢迎收藏《弃妇的幸福生活》,鞠躬谢谢大家。   054   现在看来,他的这个打算成功了一多半。他身为公务人员不好出面,多亏严谨了。想着,掏出手机,边往公交站点儿走,边给严谨发了个短信,就两个字:“谢谢。”最平常,最普通的两个字却蕴含着他的诚意和感激。   没一会儿,手机滴滴响了两声。翻开一看,严谨的回复驴唇不对马嘴:“追老婆,看三十六计足够了。”   扑哧一声,路璐笑出来,这家伙!商场上的冷面修罗也有幽默的一面嘛。   在他准备将手机收起来时,铃声响了。以为是幸福,他急忙推开翻盖,来电显示的不是幸福,竟然是严谨。这家伙,难道是觉察抛弃朋友陪女人不对了?主动回头找他请客?   他摁下接听键,严谨的声音传过来,一句闲话也没有,直奔主题。   “你的分红还按老规矩?”   路璐这才想起来,自己参股他公司的股份在上年年末的时候就分红了,但是,他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那笔钱,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因为是铁杆朋友,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担心那笔钱会被谁黑去。   “等等吧。”路璐沉思一下,说道,“你不是开发了几处高档小区吗?到时候,早好地段,给我留几处房子就好了。”   “写你的名字?”对方问。   “不,写别人名字。过些日子,我把身份证复印件给你传真过去,你就顺便帮我办理过户手续。”   “路大局长,我昨夜是你的公关,现在又成了你的秘书。”严谨在那边说。路璐能想象到他面瘫般的表情。   他一点儿都不惧他,跟严谨理直气壮嚷嚷:“谁让你年长?帮着兄弟那是你应尽的义务!”   路璐的话音刚落,就听那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清亮冷静,似乎在轻斥严谨,“你跟朋友说话就不会和气点儿?”   没听见严谨怎么回复,静音了几秒,他的声音再次传过来,“那就这样,尽快把身份证复印件传过来。挂了!”   路璐听着那边的忙音,直笑。严谨呐严谨,也有能终结你的人,是不是?   “傻笑啥呢?”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路璐抬头,正是刚下楼的幸福。   他不由自主想起冷月说过的话,他说陪女人上街是最麻烦的事。女人化妆最少都要一个多小时。等道最后,他连脾气都没了。   冷月的老婆梨花名法医,不是太爱美的那种人。那么一个人化妆打扮还需要一个多小时,幸福只用半个多小时也不算长了。   他唇边勾起好看的弧度,主动拉起她的手,“我们去哪家超市?”   幸福歪头想了想,“就去新玛特吧,今天是会员日,双倍积分呢。”更主要的是,那里离家远些,认识他们的人少,不会那么尴尬。   一辆公交车停进站台,路璐护着她,免得她被人挤着。等上了车,他摸了摸兜,一元零钱都没带,他求助地看向幸福。   幸福醒悟过来,急忙从人群里挤过来,拿出公交卡刷了两下。   见路璐脸上有些囧色,她打趣道:“贵公子不知民间疾苦。”   路璐笑笑。打量着那些将目光凝在自己身上的乘客,那些人纷纷收回目光看向别出。   “改天,给我也办一张公交卡。”他说。   “你能用几次?出入都有专车接送的人就别跟我们挤了。”   围在他周围的人听幸福如此说,再次将目光停在他身上。路璐拉起她的手又往后挤了挤。   当二人从车里挤下来的时候,路璐长吁了一口气,想起幸福曾经说过,挤公交车要各种体育项目都会的话来,觉得她的话颇有道理。   进了商场,就直奔针织区而来。先选了两套男士睡衣和家居服,又推着车买了些男士洗漱用品。就在幸福正仔细认真帮着他挑选男士剃须刀的时候,无意瞥见一个同事就站在她身侧,同事也全神贯注地挑选商品,也没发现她。   幸福心一慌,急忙将东西放下,退了出来。然后,冲着路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二人推车到了僻静处,幸福将刚才的事说了一下。   路璐揉了揉她发顶,“那我去买。”   幸福躲在一处货架后,看着路璐走远。她捂着胸,心仍旧跳得厉害。差点儿被同事发现。如果真的被发现了,那等明天上班,全公司上下就都知道,到时候,老板一定会找她,加薪,晋职,然后,派她打通路璐这道关节。   嘘!好险!看来,她得尽快做离职的打算。五一节哥哥要结婚,就等五一节以后吧。   路璐很快跳了一款剃须刀回来,走着,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快速拨通了严谨的电话。严谨似乎在商场里,耳边有音乐声和人们的说话声。似乎有人在跟他做汇报。这家伙,真是个工作狂。   “严老板,最近,税务的没去你那里检查吗?”   严谨似乎走到了一个僻静处,小声道:“听内部人说,下个月。”   “你房地产那块的账目,赶紧整明白了。别到时候给人留下把柄。”   严谨在那边笑,“路局长,我能有什么把柄?我可是诚实纳税的好公民。是最本分的纳税人。”   路璐也不客气,“少给我打官腔。那里有多少猫腻,你心知肚明。”   他一边说,也走向一个偏僻一点儿的地方警告道,“别以为我只懂税务,不懂财务。”   “在房地产行业,土地增值税和企业所得税是最容易做假账的环节。开发商往往通过这两项做假帐提高建筑成本来减少净利润,达到降低交税金额的目的。至于那些花样繁多的手段,不用我给你明说,想必你那些财务精英们早就用遍了。以前是以前,今年可都动真兵真枪了。你小心着。”   严谨沉思一下,“我知道。年初的时候我们喝酒,听你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我就暗中吩咐下去了,找了几个财务和税务方面专家帮着合理避税。”   路璐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你早就未雨绸缪了。我是多此一举。”   二人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路璐和幸福过起了半同居生活。   离婚后,房间重新粉刷一遍,裴全的东西突然从这里搬出去,房间一下空荡很多。   她开始失眠。即使浅眠一会儿,也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醒来。   一个人披着衣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走,从厨房道卧室,来来回回的,不知走多少遍,直到累了,才又钻回被窝睡觉。   自从路璐以他霸道的方式住进来,家里重新拥挤热闹起来。鞋柜里多了男士的皮鞋,衣架上,他的衣服和自己的挂在一起,茶几上,他们手机放在一起,卫生间里,他的洗面奶和她的在一起摆放整齐,一个牌子的,只不过是一个是男士用的,一个是女士用的。   这个房间不再那么空荡,也不再那么冷清,开始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除了二人各睡一个房间,其他的跟居家过日子几乎一样。   路璐很忙,有时候要到凌晨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   每次他回来,只要门锁一响,幸福就能醒来,比定点儿的时钟还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她知道,他肯定应酬了。对他那种身份的人,酒桌文化是工作的一部分。   看着他洗浴出来,她才能放心的去睡觉。后来,路璐也发现了这样晚归会影响到她的休息,跟她说商量,以后晚上九点钟他要不回来,就回自己公寓睡去了。   幸福也没说什么,就这样,他们达成了默契。   日历转眼就翻到了四月二十九日。五月二日大强哥结婚的日子。幸福又跟路璐最后敲定了一下婚车的情况,又跟大强哥通了电话,总算将这件大事敲定下来。   为了体现诚意,她还拿出五千元钱给路璐,希望他能转交给车主,也算是定金。她可不想这件事中途发生变故,毕竟表哥一辈子只结婚一次,她只希望一切顺利。   这个时候,钱反倒放在次要位置了。就像舅妈唠叨的,“结婚呐,那钱都不叫钱了,就跟报纸似的,天天往外扯。一打一打的……”   她听了觉得好笑,现在看来,其实,一切只不过想花钱买个顺利而已。   她是好意,可路璐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啪的一声,将钱摔茶几上,“你就那么担心我的办事能力?”   幸福顿时哑口无言。见他脸色阴沉,山雨欲来,她咬了咬唇,小声回道:“我不想生变故。”   “生变故也不要你操心,到时候我找直升飞机接送新娘,好吧?”   幸福被他抢白的笑出声来,转身就进了厨房做饭,边走边低声嘟囔,“无可救药,荷尔蒙分泌过多。”   这次,轮到路璐笑。荷尔蒙是多了,憋的难受!   “站住!”他突然发话,“身份证给我。”   幸福回头,以目光询问他,干嘛?   他弯腰把茶几上的钱收起来,顺在手心里拍了拍,“以你的名义存上。”   “给你的车钱。”幸福拒绝。   她实在不想过多欠他人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为了体恤他的身体和心情。她不想在二人间再有什么钱上瓜葛。   一般来说,男人和女人若是跟钱扯上关系,关系就不好保持纯洁了。   路璐熟门熟路,拿过她的包,“我自己找身份证了啊。”幸福出了无奈也没办法,总不能跟他撕扯吧。那样又显得太矫情了。   路璐将她的身份证放进自己的手包里,还告诉她:“等哪天我有时间去给你办。”说着,把五千元钱也收了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一次偶然,幸福才知道,自己名下多了几处房产。那时她回想起今日的事,才算明白,他为何那么坚持要自己的身份证。   狐狸。就知道骗她。自己跟他斗,似乎不是一个段位的。   转眼,五一节到了。幸福有些遗憾。她报名参加了万人相亲大赛,却因为回家参加婚礼而放弃了。   路璐呢,也牺牲了回家给父母团聚的机会。幸福更觉得有些抱歉。   路璐脸皮比城墙还厚,拉着她不撒手,“为了弥补,你主动亲我一下。”   幸福扔给他一个大白眼。他不得逞不罢休,一用力就把她拖进怀里,亲了一下,在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放开了。   她想打他,他已经退到了几步之外,挽起袖子洗菜做饭了。   她在这里脸红心跳,气息不稳。他这个罪魁祸首倒跟无事人似的,背对着着她忙活起来。真气人。   考虑到礼节问题,幸福一直等到五月二日那天,起大早一起同路璐带着十辆路虎卫士浩浩荡荡往家赶。   车子先到男方家,然后,带着新郎和几个结亲的亲属一起去女方家,之后,吃过酒席,再把女方家的亲戚送回去。车队的任务就结束了。   幸福和路璐坐在第一辆车里。路璐坐在副驾驶上,幸福坐在后座,因为气得太早,昏昏欲睡。   夜色依旧浓重,主干道上仍旧灯火通明。陆陆续续的有环卫工人打扫卫生。   凌晨的空气还很凉,路璐回头望了眼闭着眼深深靠在椅背中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看文吧。   055   司机明白过来,将空调打开。“路局长,您真有面子。咱们这小地方,能把十辆路虎卫士召集起来,可真牛。”   路璐笑了笑,“没办法,亲戚结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总想排场一下。”   司机笑着接话道:“是啊,农村人更讲究这个。那是好多年前了,我一个农村亲戚结婚,因为买不起家具,就冲邻居借了一个大衣柜充门面。等新娘新郎蜜月期一过,要把家具物归原主,新娘才知道那是借的。当时,因为这个,差点儿离婚。”   “还有这等事。”路璐也觉得有趣。生下来就没受过苦的他,还真不知结婚可以这样。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挺投机。   “我们老板说了,一定要让路局满意。”   “谢谢了。这份人情我会记得。”路璐想了想说道,“我买了十条软中华烟,等返程时,麻烦你分给开车的兄弟几个。你后备箱里的那个箱子里就是。”   “路局,那可使不得。我们老板特意嘱咐,不能收钱的。你们是朋友。”司机有些受宠若惊,中华烟二字头的也得六七百元一条。   “是我答谢十个兄弟的一份心意,跟你们老板无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司机师傅连连称谢。其实,这趟出车他不愿意来,一是路途远,路况不好。还要起大早。最主要的原因是没什么油水。   据他以往经验,一般老板朋友用车,都是白跑腿,他们顶多能混一顿饭吃。有时候,他们还要接受人家的颐指气使。今个这位路局长可真大方,人不但客气没架子,还出手大方,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条烟。   司机师傅嘴上道谢,心里高兴不得了,跟路璐聊得更投缘了。   在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中,车队浩浩荡荡进了小山村。   整个村子沸腾了。大家纷纷站到门口,好奇地张望。   几个年岁的人还指指点点讨论十辆大铁牛似的车子跟一头黄牛的价格哪个更贵一些。年轻人多数识货,看着十辆路虎卫士,各个掩饰不住心里的羡慕。   考虑到接新娘子赶早不赶晚,车子直接开到舅舅家门口。幸福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在舅舅家院子里遇见了穿戴整齐的父母,还有放假回来的弟弟家宝。   一家人简单交流几句,家宝看见从院子外走进来的路璐,飞奔过去,抱着他笑逐颜开。哥两个聊几句,幸福带着家宝还有路璐,以及新郎官就直接奔新娘家接亲去了。   天公作美,一切顺利。男方给新娘家足够排场,在十里八村赚足了面子。等女方家属吃过饭,十辆路虎又把他们送了回去。   那几个司机商量,送完新娘就直接回市里,不再返回这里。路璐考虑一下,觉得可行,变嘱咐他们路上小心,还更几个司机师傅逐个握手,表示感谢。又跟领头的司机师傅交代几句,每人一条烟的事不要忘了。司机师傅连连点头。   看着十辆车消失在村头的树林后,路璐长长吁了口气。   “路哥,真气派。等以后我结婚,也帮着找这些车啊。”不知什么时候,家宝已经站到他身后,羡慕地看着车队消失的背影,提前跟他预定。   路璐笑笑。“等你结婚时,比这个还气派豪华。”   “好啊!”家宝扬起手,跟他击掌,“一言为定。”   院子里,酒席又开始了。这次的宾客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和亲戚朋友。院子里支宾喊着喜庆的话,让大家赶紧入座,有大人的叫喊声,孩子的吵闹声,还有锅碗瓢盆磕磕碰碰声,热闹非凡。   二人站在院外,沉默须臾,家宝突然问道:“路哥,我想收拾裴全,你说,怎么做让他死得更难看?”   路璐望着眼前这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因为愤怒,棱角分明的脸有些扭曲,眼底恨意明显,波涛汹涌。   “路哥,你知道吗?我姐为裴全付出了多少?当年,我姐毕业时,上海的一家大公司同意录用她,年薪十万。可裴全劝我姐放弃,说要姐姐留在老家照顾双方父母。姐姐答应了。   我记得很清楚,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趴在门缝偷听妈妈和她的对话。我姐哭了,跟我妈说,嫁给裴全,她有些不甘心,因为她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   我妈劝她,说结了婚,感情可以培养。主要两家老人都知根底,结了婚就是过日子,安安稳稳就好。我姐哭着点头。   裴全家里条件不好,为了给他赚足面子,我姐一分钱彩礼都没冲裴家要,而是拿自己的积蓄充当,就连结婚的房子都是我们陈家买的。裴全在外的上班,我姐姐无怨无悔,一个人独守空房,跟寡妇有啥区别?   裴全一两个月不回老家,我姐姐替他尽孝。每次回来都拎着大包小裹去裴家看望老人。裴全的爷爷久病在床,我姐姐帮他洗头,洗脚,擦身子。   路哥你说,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几个女孩子伺候爷公公的?可我姐做了。连我妈都有些生气,不让我姐在再伺候他爷爷了。我姐说,裴全不在家,她是裴家的孙媳妇,当然得替裴全尽孝。我妈一听就哭了。   可是,裴全竟然还不知足,我姐对他那么好,那么专一,他竟然不知感恩,还在外边拈花惹草。这样的男人,我真想一刀劈了他,阉了他,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出去害人。   路哥,这些话我只能当你说,我连我爸妈都不管说,怕旧事重提,他们伤心,我姐那里,我更一句都不敢劝,我怕她没哭,我倒先哭出来。   我就是不甘心,我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遇到裴全那个人渣呢!”   家宝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说着,眼底已经蒙了上水光,“我想杀了他!”   路璐心疼地望着他,拍了拍他肩。“你还年轻,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勇做出违法的事来。恶人自有天来收,他会有报应的。”   整死裴全那样的人,易如反掌,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不过,他不屑那样做。古语不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嘛。裴全的报应迟早会来的。   他此时更加心疼幸福,如此美好的女孩子,竟然遭遇这等事。难道这是老天对她的一种磨砺?都说,人这一生受的苦难都是有数的,早把那些苦难承受了,以后就只剩下福气了。   她的幸福在以后。他想。   哥俩难得相聚,站在院子外谈了好久。   等街坊邻居都撤了,厨师又做了几桌酒菜,都是近亲和家里人。   宽敞的屋子里,地上摆了三桌,炕上摆了两桌。上了年岁的都坐在炕上,年轻的姑娘小伙子都坐在地桌。因为路璐的身份特殊,又劳苦功高,舅舅和舅妈推着他坐进炕里。   家宝见他双腿盘坐,有模有样的,不禁打趣道:“行啊,路哥。”路璐欠了欠屁股,这大炕好热!   幸福见他为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似乎明白了什么,找了几个垫子,给他扔过去。几个坐在炕里的人每人一个。   “还是我们幸福有眼力见儿。”舅妈笑着夸奖。   路璐朝着舅妈笑了笑,又望了一眼地桌上的幸福,她正在低头给大家分餐巾纸,似乎没听见舅妈的话。   一桌子的人,路璐年纪最小,还是晚辈,于是,他殷勤周到地给大家布菜,倒酒,还得回答长辈们的提问。从工作单位,到父母年纪,以及成家与否,问得那个细致,堪比特工局的审问。   不过,他乐此不疲,一一回答,还不时风趣地多加几句话,逗得长辈们哈哈大笑,对他更加喜爱。   为了表示对路璐的感谢,舅舅找过来大强和新娘子,一家四口人给路璐敬酒,路璐推辞不过,四杯酒一饮而尽。   四杯白酒。   他的面皮比一般男人的要嫩些,酒意上来,脸颊上开始生气淡淡的红晕,就连习惯勾起的唇也微微涂上一层绯色。   坐在地上的幸福突然想起一个成语:“唇红齿白。”她心神不宁张望着他,还不时地跟他使眼色,可他忙于应付亲戚们的敬酒,根本没机会回应她。   幸福有些急,可又不好上前打断。她若是表现出一点儿护着他的意思,估计亲戚们有得话逗她了。再者说,今天是表哥的大喜日子,为了庆祝喜悦,一醉方休是老传统。   眼看着路璐一杯接一杯喝着,先是白酒,后是啤酒,后来,也分不清是什么酒了,反正每个敬他的人,他都不拒绝,笑着一饮而尽。大家都夸他“豪爽,没架子”。   幸福开始心疼。   路璐的手机适时响起来。他的手机放在幸福的包里。幸福拿出来看显示的名字,朝着他晃了晃,“齐星。”   “你接一下。”他说。   她接通了电话,“齐星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他接你来。”   “你这孩子,路局长是客人。”舅舅嗔怒地瞪了外甥女一眼,“你这不是逐客嘛。”   幸福不好意思眨了眨眼,她逐客了吗?   “什么时候回去你决定。”路璐说。   “我明天回去。”她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想在家里住一宿,跟家人说说话。   “那就告诉齐星明天来接。”   “我……”幸福犹豫一下。心想,我是我,你是你,齐星来接你。又不是接我。但碍于在场人多,她没说出来。   “哎呀,你这孩子,路局长都说明天回去了,还愣着干什么。”舅妈发话了。   家宝也在一边打趣,“姐,你可够有面子的。路哥是领导,都是别人跟他请示,今天,路哥还跟你请示,你这面子比天都大了。”   幸福狠狠剜了他一眼。这是自己弟弟吗?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你姐就是我领导。”路璐脸色微红,冲着家宝笑着说道,“在我面前,她太霸道。”见幸福脸色一变,他又加了一句,“做她的朋友,不容易啊。”还特意在“朋友”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果然,幸福的脸色变了过来,瞪了他一眼:“你喝多了。”   “是啊,有些多了,开始头晕。”路璐借坡下驴,然后,谦逊地跟一桌子人解释,“各位长辈,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大家也很尽兴,便不再喝酒,开始有人给端来米饭。   幸福见他真有些醉了,起身出去给他沏了一碗蜂蜜水,又给他在米饭了泡了些热水。最后,路璐只喝了一碗稀溜的米粥。   从舅舅家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了。尽管豪饮一顿,路璐没忘了最主要的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纸包,递给舅舅。   “舅舅,这是我的心意,请笑纳。”舅舅接过来,摸着厚厚一打钱,手有些抖,“路局长,这怎么可以?你已经帮我们找车了。”   “两码事,这个必须得收着。”他将舅舅微微发抖的手合拢,“要是瞧得起我,一定得收着。”   没办法,舅舅只得收下。   离开舅舅家,在陈父的带领下,开始朝家走。   走在中间的路璐突然开口道:“叔叔,我有些多了,想随便走走。”   “去吧,去吧。”陈父看了女儿一眼,“陪着小路走走,别走太远,晚上凉。”   幸福只好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半瓶饮料还有自己的包。   走在前边的人身形挺拔,步履稳健,从后边看,根本看不出醉酒的迹象。   幸福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装的。还有,他还给舅舅家另外准备了礼金,她事先都不知道。   路璐走的不快,幸福也不急不缓跟着他,二人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   “幸福……”突然,从出的胡同里扑过来一个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喝了酒最容易发生JQ。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估计就有了。另外,从明天开始有事出门,我把文放在存稿箱里。据说存稿箱也常抽,万一发不出来,大家也不要沮丧,等我回来会补会来的。   056   幸福还未看得清来人是谁,只觉得自己眼前身影一晃,听见一声痛苦的哎呀声,一个人瘫坐到了地上。   幸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推开将自己挡在身后的路璐,这才看清楚被路璐绊倒的人是自己的前婆婆,裴全的妈。   “幸福,我是你妈。”虽然天色很暗,只有路边住家散发出的灯光,可裴全母亲还是在哪暗淡的夜色里看清楚了幸福眼底的冷淡。   幸福虽然没说什么,却已经做出动作,她绕过路璐,将她扶起。   “您回去吧。刚才对不起,若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可以看医生,医药费我来报销。”她一刻都不想跟裴家人在一起,看见他们,她心里刚要愈合的伤疤就被再次撕开一遍。   白天,在大强哥的婚宴上,她早就看见了裴全父母。虽然她和裴全离了婚,但,街坊邻里还是有礼数往来的。   她看见了,就故意躲避,不想跟他们正面相遇。裴全有错,可是,他父母没错,尽管明白这个道理,她还是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像以前那样跟他们相处,真的做不到。   她承认,自己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她无法做到大度。   裴全母亲见幸福对自己如此冷淡,一下子哽咽起来。“幸福,裴全对不起你,是我们教子无方。我们宁可不要他当儿子,也想让你当闺女。爷爷最近常念叨你,只要清醒,就问,‘幸福怎么没来呢,要是再不来,就看不到我了’。   爷爷还说,你洗头不疼,不像裴全给他洗,揪得头发生疼。幸福,妈妈这么大年纪蹲在这附近一直等着你,就是想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裴全,原谅我们家。”   路璐见幸福站在那里,清冷的月光打在她身上,将背影拉得很长,倍显孤单。他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幸福的手冰凉,就像初春碎了的冰凌,凉得他忍不住打个冷战。她的手还有些抖。他握得更紧了。跟她十指相扣。   “您快回去吧。我原谅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和裴全早已经结束了。另外,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说着,晃了晃跟路璐交握的手,“他是我男朋友。”   裴全母亲倏地抬头,惊诧过后,有些慌张地问:“他真是你男朋友?”   早就听说幸福有了新男朋友,可是,他们都不信。幸福那么传统的女孩子,怎么会轻易地再次谈婚论嫁呢。   今天,在酒席上,听人说,跟幸福并肩而立的那个长得很帅气很温和的男人是一个大领导,她就更加肯定,那些谣传是假的了。   试想,一个有身份的局长,怎么会找农村出去的女孩子?尤其,幸福还是一个离过婚的女孩子。   她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就躲在人家门外的暗处,看着客人进进出出,一门心思想着单独跟幸福说几句话,希望能替儿子挽回这桩婚姻。   可是,幸福竟然说,有了男朋友。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劈得她头晕眼花。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幸福和那个年轻人时什么时候走了。   路璐紧紧挽着幸福的手,这一次,幸福很乖,没再挣脱。   她觉得冷,是那种痛彻心扉的冷,心底的寒意正在一点点抽走她身上热度。路璐紧握她的手,他干燥温暖的掌心是唯一的热度来源,让她就要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   二人都不言语,沐浴在如水月光中,朝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杨树林里。正是草长莺飞季节,杨树的叶子是那种鲜嫩的绿,在月光下,闪着斑驳的光。   他们的到来,似乎惊扰了归巢的倦鸟,发出几声轻微响动。没一会儿树林里终于安静下来。   沙沙的风从耳边掠过,还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路璐仍旧紧紧攥着她的手,幸福挣脱了一下,他仍旧不撒开。   终于,幸福打破了平静。“猴哥,刚才谢谢你。”谢谢他的配合,一场戏演得以假乱真。从此以后,估计裴家再也不会来骚扰她了。   想到自己离婚后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有同事朋友的,有父母亲戚的,还有街坊邻里的,她的心不但没轻松反倒莫名沉重起来。   关心她的人,劝她朝前看,可是哪有那么快就把自己从前一段婚姻里剥离出来,那段婚姻是她诚心诚意在经营,最后落得个劳燕分飞的下场,她受到的打击有多大,只有自己知道。   那些好事的,看笑话的人,背着她说三道四,指指点点,有时候她承受不住了,好希望自己能生活在真空环境中,没有流言蜚语和各种压力。   没有真空环境,每个夜晚,失眠时,或是睡着哭醒时,才知道,自己还在人类社会里,她脱离不了。   夜深人静,她抱肩站在窗前,多希望有个人能站在她身边,不说一句话,只要陪着她静静站着就好,只希望不要让自己太孤单。心里的苦,不能跟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不能跟李俏说,怕她冲动去揍裴全。   所有的一切,都一个人默默承受。有时候,她就想,离婚是不是错了。自己是不是太较真了。   这个社会,男人在外边拈花惹草包二奶好像不是稀奇事,想知道别的女人摊上,都怎么处理的。离婚亦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许是她太矫情,可她真的做不到让自己跟另外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裴全妈的道歉又有何用?该承受的都承受了。一句道歉抚平不了心底的创伤。   望着皎皎月色,她常常呼出一口气。就那么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和那轮挂在树梢的月亮。她忍着让眼底的泪水流进腹中。   路璐一直没说话,静静望着她。他背光而立,看不清眼底所思,但那双漂亮的眼闪着点点星光,比深邃的夜空还要浩淼。   他微微一用力,幸福就跌进他怀里,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脸就压了下来。嘴巴被突如其来堵住,一开始,她难耐地挣扎捶打他几下,他却仍旧禁锢着她,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的呼吸里带着一股清醇的酒香,热热地扑撒在脸上。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宽阔,他的手臂很有力,他的吻很轻柔,舌尖就像羽毛轻轻撬开她的牙关,探进去,像是按摩,像是抚慰,一点一点进驻更深。   幸福哭了。   滚烫的泪顺着眼角静静流淌。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她不是没人要,裴全抛弃她,可有别的男人喜欢她,虽然她不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但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他一直都站在身边。这个男人比裴全更帅,职务比裴全更高,家世比裴全更好,背景比裴全更深厚。有这样的男人喜欢自己,她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她伸出手臂,主动环住上他颈项。   似是受到鼓励,男人低低喘了一声,一个转身,就将她抵在一棵树上,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树枝摇晃起来,树叶之间摩擦发出沙沙响动,还有一些树叶飘落下来。   凸凹不平的树干撞得她哆嗦一下,似乎是觉察她的不适,路璐一把将她抱起来,坐上一棵低矮的树杈之上,他站立在她双腿之间,她的头正好埋在他肩窝里。   幸福更加环紧他。接下去的要发生什么,她全然不去想,随他去。反正,她也喜欢他,喜欢他身上气息,喜欢他温和的性格,喜欢他博学多才,跟一个自己喜欢都能那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喜欢。   裴全,滚吧,滚得远远的,滚出她的生活滚出她的记忆。   她环住他双臂更加紧了双腿也合拢起来环住他的腰。   “幸福!”路璐低吼一声,气息粗噶压抑,喘息如牛。   幸福抬起脸,主动递上自己的唇,学着他的样子撬开他的牙齿,进去横冲直撞。   他抵在她腿间的某处突然灼热巨大起来,顶得她有些发疼。   她将一只手偷偷下移,来到他腰间,抽出他腰间的衬衫,找了一个缝隙钻了进去。现在,什么也不愿去想,无论他是否真醉,她都不后悔。   “幸福!”路璐觉得自己要爆炸了,他的大手飞快地从环着她的腰间,移到她胸前,略带急切和粗鲁地揉搓起来。   幸福能听见他喉咙见发出的吞咽声,还有他抵着自己那处的变化,更热了更硬了,像个铁杵。   他的揉搓很快让她发出低低的嘤咛,还有刻意隐忍的鼓噪。她撕扯着他的衬衫,两只小手都探进他衣襟里,来到他胸前揉搓按压。   路璐更加凶狠,叼着她的唇,使劲儿撕扯,直到发出啧啧水声。他的手从她挺立翘起的前胸来到她后背,顺着柔滑的脊背蜿蜒而下,来到她臀部,试着揉捏起来。   幸福终于发出一声剧烈的“啊”声。刚才那些隐忍和压制全都从口中吐息出来。   路璐却突然停止了。   幸福一愣。迷茫的眼里尽是丝丝缕缕的柔情和疑惑。她不知他为何不动了。   路璐深深地望着她眼里的□依旧浓厚,他的呼吸依旧粗重,他的手却开始替她整理衣襟,帮她将推高的文胸恢复原位,帮她系好扯开的扣子,然后,又重新将她抱进怀里,将脸埋在她发丝里,尽情呼吸几口她发间的幽香。   他缓缓说道:“我不想这样冒冒失失要了你,那对你不公平。等你什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再继续。”   他喜欢她,可他不能在她最脆弱到时候趁虚而入。刚刚还跟裴家人谈话,她这么快就接受自己了?他有些不信。   几个月了,他小心地一步步试探,她从未给过他这种回应,今天,她倒是主动得很,这让他更觉得蹊跷。   他要她心甘情愿跟自己在一起,让她心无旁骛,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幸福低着头,月光打在她头顶,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像个坏女人。好女人是不会主动勾引男人的。她刚刚却做了。   她囧的无地自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她心虚地搅着手指,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   路璐勾勾唇,在她身前蹲下,“来,上来。”   “不……不要。”她小声嘟囔。   “那你要什么,刚才的?”路璐脸头也没回,问她。   她一哆嗦,一下子就扑到他后背上,这样也挺好,看不见他的脸,他也看不见自己,免得难堪。   路璐背着她站起来,大手兜着她的翘臀,似乎为了报复,狠狠掐了一下。“刚才还勇气十足,这会儿,成了缩头乌龟了。”   幸福疼得嘶哈一声,环住他脖子, “猴哥,刚才对不起。你千万别上心啊。”但愿他喝醉了,喝醉酒的人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今晚自己对他做的一切。   路璐颠了她一下,沉默地往前走。   “猴哥,不然我下来自己走吧,你喝多了,背不动我。”她没话找话。   “喝多了才背得动,清醒时,谁能背得动千金小姐啊。”   幸福笑出声来, “看这样子,你还是没喝多。”谁喝多了,还有这么清晰的思路,还知道绕着弯逗她。   路璐无奈。他不喝酒时,人很清醒,喝多了时,更加清醒。.   057   第二天,天刚亮,陈家门口就响起车笛声。   家宝跑出去,没一会儿,齐星进来。齐星也不客气,冲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陈母喊道:“婶子,我空肚子来的,把我那份儿带出来。”   陈母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饿不着你。”   见齐星睡眼惺忪的样子,幸福逗他,“喝花酒去了?”   齐星没正面回答,转移话题道:“陈姐,别说,我跟家宝长得还挺像的。”   “那当然,不然怎么把你当弟弟呢。”幸福给刚刚洗脸进屋的路璐找了一条新毛巾,又将男士润肤霜摆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吃过早饭,三个回城的人带着返校的家宝四个人上路了。车子先把家宝送到火车站。因为考虑到返程时,车票难买,家宝买的回程票,所以,挤车不是十分痛苦。   等着家宝火车,三个人才开车回到幸福的住处。幸福下车了,路璐也跟着下来,还告诉齐星,明天上班时再来接他,还在老地方等。   所谓的老地方,是他和齐星约好停车的地方。幸福不想让那辆黑色轿车老停在自己楼下,她的考虑是多方面的,路璐也就顺着她,让齐星将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附近。   齐星领命而去。   路璐要在自己这里住,她也不好赶走。因为最近他常住在这里。现在若是拒绝他,反倒显自己对昨夜的事耿耿于怀了。他不提,她也不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进了家门,幸福先将妈妈给拿的鸡蛋和一些自家种的蔬菜放进冰箱,然后又将房间简单收拾一下。   路璐则进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跟幸福说了一句:“我眯一会儿。”就进了自己房间。在幸福纳闷他觉瘾太大时,客房里已经传来呼噜声。   幸福有些不相信,推开客房的门,打呼噜的真是他。她上前推了推他,想让他换个姿势。   路璐却睡得格外沉,竟然推不醒。没办法,幸福只好将他的胳膊放平,呼噜声这才小了些。   拧着眉,她出了客房,忍不住回头看过去,他睡得真沉,似乎一夜未睡似的。可是,昨夜,他跟弟弟和爸爸及爷爷一个房间,他们聊天到半夜,他分明说不困的。这怎么回来就睡得人事不醒了呢。   怕他喝多酒有后遗症,幸福拨通了齐星的电话。她将路璐的情况说给他听。齐星一直跟着他,应该对他酒后的状况有所了解。谁知,还没等她说完,齐星就笑起来。   “陈姐,没事的。路哥就这样。喝多酒,不吵也不闹,就是睡觉。等他睡醒了就好了。对了,他喝多了酒,睡着就打呼噜。”   “可他昨晚在我家也没打呼噜啊,还跟我家人聊天到半夜。”   “陈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肯定是路哥一宿没睡。他们在官场上混的,都会装,呵呵,不动声色。他也许是怕睡着了打呼噜扰得别人睡不着,或者是不想将自己这不完美的一面表现出来,所以一夜未睡。”   放下电话,幸福又返回客房,看着睡得跟深沉的男人,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脚。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在床边弯下腰,指尖掐住他耳朵扯了扯,见他纹丝未动,她指尖儿上稍微用力。   这个男人,在她家有什么好避讳的,男人打呼噜也不是丢人的事,至于一宿不睡,瞪着眼睛到天明吗。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手指捏住他耳垂上上下下扯了几下,他毫无知觉,她不忍心再用力了,便收回手,低头看着被自己捏红的耳朵。   他耳朵边缘还有一个小凹点儿,听老妈说,那叫“仓”,长仓的人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她忍不住低头,仔细打量起来,别说,他的耳朵长得还挺漂亮。   中午的阳光懒懒的映进屋里,打在地板上反射回来的光映衬得他耳廓的纤细血管都清清楚楚,尽管阳光耀眼,他却睡得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低头在他耳垂上偷亲一下,像偷糖果吃的孩子似的,怕被大人发现,亲了一下立刻抬起头,心扑通扑通乱跳不停。   咦?她捏住他的耳垂,正在端详,突然发现他耳后,发际边缘,有一处伤疤,大概有半寸来长,因为隐蔽不太明显,不过,她这么近距离看,还是一眼就看清了。也许是小时候淘气摔的吧。她没有多想。又低头在那块伤疤处轻啄一下,才蹑手蹑脚起来,将窗帘拉上,然后退出客房,把一室留安静留给他。   路璐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也许是潜意识里记得要上班,所以,在幸福做好早饭,刚要喊他起床的时候,他就醒了。洗漱换衣,进了餐厅。   幸福没提他打呼噜的事,也没问他在农村睡得好不好,这件事就这么轻轻翻过去了。   五一小长假过后,工作进入正轨。   路璐和幸福又恢复了半同居生活。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六月份。   幸福的单位很忙,虽然税务局没有到他们公司查账,但是,听到风声的老板已经隐隐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于是,把他们当牛做马的使唤。美其名曰自查。   路璐也开始忙碌,大刀阔斧果真就从煤矿那块下手了。补交税款的,还有签下保证书的,既往不咎,个别挑事托大的,在公安部门配合下,真就板扔了进去,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   忙得不亦乐乎的二人连聚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了。有时候路璐回来了,幸福还在单位忙。有时候,幸福回来做了热腾腾的晚饭,路璐又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会要开。   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真正在一起的时间骤减。   这一天,幸福在单位看着写满数字的报表,眼花缭乱,晕头转向,心头也烦躁起来。她站起身想到窗边透透气时,手机响了。   那边说了几句话,幸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扑通一声坐进沙发里,不停地搓着手,让自己冷静在冷静。   慌乱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可思绪却清晰起来。她先给李俏打个电话,让她帮自己准备些钱,现在,她没时间去银行取钱了,告诉李俏越快越好。   然后,又给老板电话,说弟弟在学校受伤了,正在医院,需要她去。这一切安排好,李俏也风风火火回来了。幸福将钱塞进包里,下楼就走,直奔火车站。   李俏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说,家宝出事了,就钻进了驶过来的一辆出租车。   李俏见她脸色不是一般的白,就连嘴唇都有些青了,不放心,开着那辆半新的路虎一直跟到火车站。因为不是节假日,车票还挺容易买。幸福来的也正准时,买了车票,就上了车。   李俏见她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又见她闭口不言,不禁担忧起来。   回头往车站外的停车场走,心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李俏……”突然,一声喊叫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她。   看见靠在离自己车子不远处的齐星,李俏突然就想起了路璐。“你怎么在这儿?”   “路局长送一个同学。”齐星摇着车钥匙朝她走过来,“你呢?”   “送幸福。对了,路局长的手机号码……”李俏翻出手机,又自言自语说道,“看我这记性,我有他的号码。”说着,拨通了路璐的手机。也不管路璐在那边干嘛,扯着嗓子就喊:“路局长,你在哪儿?幸福出事了!”   话音刚落,就听有脚步声踏踏地朝这边跑来。   齐星和她都回头,真是路璐。   路璐来送同学,刚巧出来,远远看见齐星跟李俏站在一起,心里还合计呢,李俏怎么在这儿。一般情况下,李俏和幸福都是成对出现,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乍一听说幸福出事了,他的心一颤,脚步也急切起来。   路璐刚靠近,李俏就爆豆子似的说道:“家宝去T市找实习单位,恰巧遇见裴全和李兰在一起腻歪。顿时怒火燃起,就跟几个同学将那对狗男女揍了一顿,听说将对方伤得很重,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腿折了。现在,家宝在派出所里,情况不明。”   路璐盯着李俏,听她说完,同时,脑子也飞快运转。“好了。我知道了。李俏,你先回去吧,家宝的事在单位里也不要声张。”   “是,幸福嘱咐我了。就连我们老板都不知道家宝打了人。”   李俏先离开了,路璐坐进车里,记起李俏提到的那个派出所,握着手机思索了一下,拨出去一个号码。   “叶少,我这里有个急事要你出面。”那边的人似乎跟他打趣,路璐焦急说道,“什么急事?关系到我能不能娶到老婆的急事。我小舅子在T市新兴派出所,打人了,对方伤得很严重。叫陈家宝。你想办法帮着疏通一下,让孩子在里边别受委屈,然后想办法跟当地公安局的高层联系一下,你也派人去医院安抚一下伤者。我呀,现在没车了,我想办法赶过去,对了,幸福过去了,家宝姐姐,我未来的老婆,好了,你可别跟我打趣了。好,那我们最晚明天就能见到。”   路璐挂了电话,抬眼正巧对上后视镜里齐星的目光。   “叶流景。”路璐说,“在T市,他吃得开。”   “那你怎么办?怎么过去?”去T市的火车没了,除非坐快客。走高速的那种,应该不比火车慢。   “让我想想。”要是不急是假的,现在,他的心都乱了,何况当事人幸福。   对了,幸福。   路璐急忙拨通幸福的电话,他想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他在。   电话拨过去了,却提示关机。   路璐的心再次提起来。他握住手机,指节发白,终于像是做出果断决定,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严老板,你在哪儿?直升飞机呢?那好,我想用,去T市,很急的事。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这是最后一张,不知主人什么时候回来。   幸福起杀机   挂断电话,脸上的凝重微微淡了些。他拿起挡风玻璃前的手包,翻看一下,身份证银行卡都有,又将包拉上。   “坐直升飞机过去?”齐星问。   路璐点点头,“我们直接去北山那个废弃的机场。”   那是一个废弃的军用机场,军用设备早已搬走,但宽阔平坦的场地一直都在。那里成了新手司机练习开车的地方。他曾经带着幸福去那里练过车。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好。”   车子一挑头,变了个方向,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幸福坐着火车,看着窗外的农田里的绿色从眼前掠过,心,却早已经飞到了T市。   家宝在里边怎么样?吃没吃晚饭?警察打他没有?还有,她到了那里,怎么办?一没有熟人引荐,她想给警察塞钱,人家也不一定收。紧紧抱着胸前的包,那里有李俏给她的两万元钱,可如今,有了钱,却没地方花。   怎么办?怎么办?她恨不得火车长上两只翅膀,一下子飞到T市。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好久没想到的名字:裴全。   她飞快地掏出手机,想给裴全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这是又急又懊恼。   她想先去找裴全。听派出所打来的电话里说,裴全也在医院,她借这个机会去看望,一是道歉,二是请求他撤销对家宝的追究。   家宝才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如果因为这件事进了监狱,以后的前途就毁了。她不会让弟弟的前途受到影响,哪怕是自己出来定罪,也不让弟弟受苦。   可是,去见裴全,他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吗?李兰昏迷,他也骨折,若是他不原谅家宝怎么办?自己想什么法子能让他原谅?   随着火车的颠簸,望着窗外的天色,太阳已经隐下去,原来一望无垠的绿色蒙上了灰色的纱,渐渐的,越来越朦胧,越来越遥远。   列车里的灯亮了。坐在她隔壁的小姑娘将车窗帘拉上,看着一脸憔悴的幸福,好心地问:“这位姐姐,你是不是感冒了?”   幸福摇了摇头,冲着她友好的笑笑。   “你要是感冒了,我这里有药,夜里天更凉了,可别硬撑着。”   幸福说了声谢谢。现在,她没心情搭理别人,脑子里都是弟弟的影子,弟弟的前途。   闭上眼,靠着椅背,她开始梳理自己的计划:下了车,先到派出所看看家宝,然后,找个电话亭打电话给裴全。   此时的幸福无比冷静,虽然乍一听弟弟被抓进派出所时,三魂五魄都出了窍,但现在,她冷静下来。揉了一下嘴唇上冒出的水泡,还真疼。   这份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她不能倒下。不到万不已,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在没有父母做后援的时候,她一定坚持住。   幸福这样告诫自己,一定挺住,必须挺住。   见裴全的结果?   幸福先想到了好的结果,那就是裴全原谅家宝的莽撞,不予追究。   其次是让陈家拿钱补偿。这样也可以接受。毕竟是家宝伤人在先。记得爸爸说过,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叫事。用钱解决了,以后,也不用欠裴全的人情了。钱是人赚的,只要人平安,钱不是问题。   第三种结果就是裴全不原谅家宝。他一直想跟自己复婚,他可能会拿家宝威胁自己。   那怎么办?复婚吗?幸福 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她想着正在派出所里的弟弟。他还小,还没毕业,还没恋爱过,世间还有好多美好的事没有经历过。   虽然进入夏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弟弟一个人蹲在派出所了,是不是被拷着手铐?是不是像电视剧演得那样,被拷在暖气管子上?夜深的时候,冷了,有没有借给他一件衣服穿?饿了时,有没有给他一顿饭吃?   小时候那个被自己哄着长大的弟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身后。犹记得念初中时,有个男生追求自己,自己怎么拒绝都无济于事,缠得紧了,她骂了那个男生。   第二天,那个男生就纠结几个小混混在放学的路上截住她。弟弟那个时候还小,他听说了,还在念小学的他骑着二八架子的自行车来支援她。他骑着跟身高不成比例的车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怒火,不管不顾朝着那些人猛撞了过去。虽然两败俱伤,后来,那个男生没再纠缠她。   弟弟……幸福闭着眼,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如果能救弟弟,即使让她跟裴全复婚,她都同意。她只希望弟弟平安。   她默默擦了一把眼泪,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裴全不原谅家宝,坚持起诉弟弟。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她的心再次抽搐在一起。一时间,她就像一个走进迷宫的孩子,周围寂静无声,一片黑暗,她慌张无措起来。   如果裴全和李兰坚持追究家宝的责任,那一场官司是难免了。幸福想着最坏的结果,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眉头紧蹙在一起。   火车到了T市时,已经半夜了。随着熙熙攘攘的旅客出了车厢,走在长长的、站台上。   头顶的灯发出昏黄的光,青石铺筑的站台一下子延伸的更加遥远起来,一如她的心,迷茫得没有尽头。   一阵夜风吹过,她打个哆嗦。旅客们都步履匆匆,脚步急切。幸福在思忖间,就被撞了一个趔趄。这一撞,她的神智全部恢复。   她加快脚步,抱紧了胸前的包,做出最悲壮的决定,若是裴全执意追究弟弟的责任,她就来个鱼死网破,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她杀了裴全和李兰的话,就没有人起诉弟弟。   出站口的喧闹声远远传来,拥挤不堪的人群,旅行箱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轱辘声,还有出站口的嘈杂声音越来越近,吆喝住店的,举着偌大的牌子前来接人的,还有一些出租车司机高喊着揽客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竟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   望着跟自己同座的那个小女孩出了检票口,一下子扑进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指手画脚兴奋地说着什么,幸福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啪的一下,正当她腾出一只手抹着眼泪的时候,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她警觉地收回擦泪的手环住胸前鼓囊囊的包儿,然后,才回头。   这一回头,幸福吓了一跳。她无法置信,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才试探地,迟疑地唤了一声“猴哥……”。   路璐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怀里的包,揽过她的肩,朝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子走去。“别怕,有我在。”   听见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气息和他身上的温度,幸福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做梦,也不是夜深见鬼了,眼前这个将自己护在怀里的男人就是路璐。   在确定这个信息后,幸福的腿一下子软了,身子也开始哆嗦起来。她主动抓住他的手,颤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路璐就将在火车站遇见李俏的事说了一遍。说话间,二人坐进一辆车里,幸福注意到,那不是出租车。“猴哥,我们去哪儿?”   “先去酒店。放心,这是一个朋友的车,司机也是他的,绝对安全。”   她抱着肩,仍旧很冷。他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让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意和心底的忐忑无助。   说不清为什么,此时此刻,幸福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此时,路璐就像一盏灯,指引着她,在黑暗的空间里,给她无限温暖和光明。她想忍着,可忍不住,泪水肆意奔流。   路璐叹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些,几乎将她整个身子纳入自己怀抱。   “你放心,家宝在派出所很好,我已经脱托朋友关照了。他没带手铐,而是在一个空着的值班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床,还有电视。半个小时前,我刚跟他通过电话。他晚上吃得是蛋炒饭,紫菜汤,情绪也很稳定。听说我俩过来,他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   “我……我想跟他通过电话。”幸福嗫嚅着。   “傻丫头,我办事,你不放心?刚才通电话用的手机是派出所一个民警的,这么晚了,咱们别再叨扰人家了不好。明天我们就能见到他。”   见幸福没再坚持,但眉梢却仍旧挂着隐忧,他一声不响掏出电话,照着刚才的号码摁下去。   一只冰凉的小手攥住他的,“别打了。”   他爱怜地望着她,就听她说:“本来就是咱们求人家办事,怎么好意思接二连三地打扰呢。”   路璐心尖儿一疼,掏出手帕轻轻擦着她的脸,像是做出某种重大决定。“你放心,我拿性命担保,家宝肯定没事。最长三天时间,三天内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摆平。”   车子很快到了事先定好的酒店,司机是个年轻人,他麻利地下车,尽职地将后座车门打开。“路少请慢走。”   路璐感谢地点点头。“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司机目送着他们进了酒店大堂,这才开车离去。   路璐定的是一间房,一张双人大床。进来后,幸福都没心思多想,由着路璐给她放满洗澡水,又将干净的睡衣给她递进去。等她简单冲洗一下,觉得身上舒服些,带着暖意的时候出来时,路璐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见她出来,便将电话放下。   “小猪,你先睡。”他站起身,揉了揉她还有些湿漉的发,“那边有电吹风,吹干了睡。我出去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别等我。还有,不准出酒店一步。嗯?”   059   幸福追着他跑几步问:“猴哥,你去哪儿?”   他眉宇间的倦色掩饰不住,天这么晚了,还自己的事出去,幸福更加觉得自己没用。   明明是自己的事,偏偏是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她反倒成了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我跟你去吧。”   “男人的事,女孩子掺合什么,再者说,那种地方不适合女孩子去。”说着,套上外套,拿起手包就出去了。   幸福听着他将门带上的声音,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她坐在床边呆愣一会儿,也换上了衣服,下楼去了。   T市是个经济发达的城市,虽然已经后半夜两点了,可街上车流人流依旧不少。酒店大堂的沙发里还有几个客人在低声交谈什么。   幸福很听话,没出酒店大门,而是来到前台跟当值小姐打听这附近哪有昼夜营业的大商场或者超市。   小姐听她的话就知道是第一次住进来客人,于是耐心给她指点,“小姐,我们酒店就有。您往左转大概二十米,挂着牌子。超市里货品很全,从日用品到土特产,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幸福虽有疑惑,可也没好意思深问,道了声谢谢,就朝小姐指点的方向走去。   到了超市里边见还有顾客在挑选购买,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也是酒店创收的手段。T市时经济发达市,也是旅游产业最红火的城市之一,酒店这一举措无异于方便了那些在此下榻的游客。   超市面积很大,一时间,幸福不知改如何找到目标,便跟一个营业员打听。“小姐,请问,水果刀之类的在哪边?”   营业员给她指了一下。她走进了,才发现,水果刀真是削水果的,太小。不过,她一眼瞥到不远处挂着的一个醒目牌子:瑞士军刀。怀着好奇和因欢喜而砰砰乱跳的心,她拿起一柄仔细翻看,这个够大的,目测有一尺多长,因为有结实的纸盒包装着,不知刀刃是否锋利,不过,既然叫军刀,应该够锋利的。这么想着,她毫不犹豫买了一把。   付款时,收银员多看了她几眼,平日里,买这种东西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来买,好像不多。   幸福从她目光里似乎读懂些什么,笑着解释道:“给男朋友买的。”   收银员这才收起探究的目光,将零钱找给她。等她走了,身后的两个收银员八卦起来。   “刚才那个小姐眼睛有些红肿,她买军刀,不是想不开吧。”   另一个则不屑回道:“管那么多干嘛,把钱数好了,别赔钱就好。”   幸福回到房间,时间显示凌晨三点。路璐还没回来。   她将刀藏进包里,又将包放在枕头边上,这才爬上床,闭着眼,命令自己眯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似是睡了,又似在醒着,就这样一直听到自己耳边有动静,一下子惊醒过来。   床边的沙发里坐着路璐,他手里摆着那把军刀,目光冷冷地盯着她猛瞧,似乎要把她盯出洞来。   她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还不忘扑了扑皱巴巴的睡衣,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心虚和胆怯。   路璐在舌尖打转的那些气话、想训斥的话竟然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什么也没说,起身将窗帘拉开,然后,将床头的壁灯也关上,才回身坐回来,解释道:“我想帮你手机充电,却在包了发现了凶器。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想杀自己,还是想杀别人?别跟我说,你是想用它削水果。”   幸福微低着头,敛着眼,却用眼角余光瞟着他。   沉默须臾,壮着胆子说:“我寻思你帮了我大忙,就想买个礼物给你,这个东西不贵,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你要是嫌弃,那就算了。”说着,就要伸手夺回来。   哪知路璐的手比她快多了,他一把将刀握在掌心,似乎相信了她的话。“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就收着了。”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深究,却补了一句话,“做事情,要用脑子,愚勇是不行的。”   幸福咧了咧嘴,虚心接受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叫苦,这是准备同归于尽的武器,没了可让她怎么办?   路璐一夜未睡,身上仍然带着酒气,发丝里散发着隐隐的烟味儿,但精神头却很好。他起身找出睡衣,进了卫生间,很快,就冲洗了一个战斗澡出来,又换了一身衣服说道:“起来,我们下去出口饭,然后,带你去看家宝。”   幸福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起来,用最短时间洗漱完毕,就拉着路他央求,“猴哥,我们不吃饭了,先去派出所好不好?”   “你不饿?”路璐睨着眼问她。   幸福连连摇头,“不饿。”   “我饿。”他一把拉住她,几乎是拖着,将她带进餐厅。   时间还早,才凌晨五点钟,酒店餐厅正常早餐时间是七点钟。不是路璐用什么办法,反正他们进来后,就有人端来了热豆浆和米粥以及馒头油条等,还有几样小菜。   幸福没有一点胃口,见路璐气定神闲的慢条斯理在吃,她急切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于是,也跟着盛了一碗粥。   “一个鸡蛋,粥和豆浆选一样,馒头和油条选一样,吃完了。我们立刻就去见家宝。吃不完的话……”往下的话他没说。   幸福已经低着头狼吞虎咽起来,巴不得一口就将桌上的东西全部吃下。   见她急切的样子,路璐勾起唇。   吃过早饭,二人又回楼上取了包,然后,直接坐电梯出了酒店。   停车场里,还是昨晚的那三百多万的兰博基尼车、那名司机。见小伙子一夜未睡的样子,幸福有些愧疚。这是多大的人情啊。   酒店离派出所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派出所里的一个民警见路璐来了,急忙迎了出来,笑道:“路少这么早就来了?”路璐主动伸手跟对方寒暄了几句,“兄弟,辛苦了。这个人情路某记着呢。”   “路少是哪里话,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于是,带着二人往里走。   民警敲了敲门,里边刚欠开一条缝儿,幸福就冲了进去。   “姐!”同意一夜未睡的家宝下颌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见着家人来,顿时掉起眼泪。   幸福的眼圈也跟着红了,可是,现在,在弟弟面前她不能哭,不能表现出一点儿脆弱,她挤出一抹生硬的笑,握住弟弟的手安慰:“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民警知趣地退了出去。家宝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他和几个同学来T市找实习单位,在路上偶遇裴全跟一个女人勾肩搭背。这场景刺激了年轻气盛的他。他将姐姐的遭遇跟几个同学一说,大家都义愤填膺,便上前骂了裴全几句。   谁知,李兰却扑了过来,先出手打了他们,裴全上前拉架,就混战到了一起。家宝这边人多势众,很快沾占了上风。小伙子们出手没轻没重的,等发现出手太狠时,已经晚了。   家宝让同学们跑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全扛了下来。   已经七点钟了,再过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上班了。为了不引起更多人关注,路璐决定离开。“家宝,你再这里安心呆着,放心,不会有人为难你,最迟明天,你就回学校。”   家宝站起来,冲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路哥,大恩不言谢,可我还是说声谢谢。”   路璐拍了拍他肩,“何必见外。”   坐进车里,幸福又掉起了眼泪,她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心,忍不住抽搐一下。“猴哥,我想去医院看看裴全。”   “去医院?不行。”路璐果断拒绝,“你去是自取其辱。”   那个裴全好不容易占了理,还不折腾一番?再者说,那个李兰,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简直就一泼妇。幸福跟她交涉,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她不是昏迷呢吗?”她含着泪的眼盯着他的脸。眼下弟弟的事实在让她糟心,她没心思想太多。   “死都可以装,何况昏迷?”路璐也没想对她隐瞒。   她情商不高,但智商不低。过不了多久,她什么都会想明白,所以,为了不让她误解,他索性直说,“我去过医院了。裴全骨折,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那个李兰,装的。”   那……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四问:“裴全有提什么要求吗?”只要不让弟弟坐牢,什么要求她都可以答应了。   路璐冷哼一声,没言语。目光直视着车外。   幸福侧脸望着身边的男人,如此温雅清贵的男人,此刻身上笼罩着凛冽的气质,让不曾见过这种情景的她无端的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看文吧。   060   车里突然沉默下来。开车的年轻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 二人,也没言语。   过了半晌,路璐开口嘱咐,更确切地说是警告,“不许去医院。”   见幸福有些不甘心,他又加了一句,似乎是对她最大限度的忍让和包容,“如果非得跟他联系,表示你的关心,可以电话联系。”   小司机又透过后视镜看了后座的二人一眼,使劲儿吸了吸鼻子,他怎么嗅到一股酸味呢。   不等幸福说什么,路璐跟司机交代:“先回酒店,中午来接我,到跟你们老板约好的地方用餐。”   司机点头说了声“是”,车子很快就到了酒店停车场。   路璐拉住幸福手,穿过大堂,不顾来来往往行人的瞩目,就那么牵着她 ,似乎真的怕一松手她就跑去医院自取其辱,还有她那把藏在包包里的瑞士军刀,他看着,就有隐隐不安的预感。   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幸福偷偷抬眼望了他一眼,他薄唇微抿,脸色紧绷,表情也很严肃。   幸福觉得是自己有些过分了。他是自己的恩人,现在,他在帮着自己奔波,不要说他提出不让她见裴全这么一个要求,就是比这更多的条件,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猴哥……”她带着十二分的歉意,声音软软的,轻轻扯了一下他袖口,“对不起呀,还有,谢谢你。”   她到这里两眼一抹黑,若是没有他在身边,她只有找裴全打开突破口。而路璐似乎不想搭理裴全,而是从公安局这边运作。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这个年头,有时候上边有人,只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要她这个平民百姓跑,够跑上一年的。路璐胸有成竹要在三天以内解决这件事,估计要从高层入手了。   路璐似乎对她的话充耳未闻,只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拢了拢她散落在耳边的发丝,轻柔地帮着她夹到耳后。   幸福哆嗦了一下,他手指见似是燎原的火种,忽的一下,从他之间碰触的部位燃起熊熊大火,迅速燃遍全身。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烧得慌。   路璐似乎没发现她的异样,叮铃一声,电梯的门开了,他牵起她的手,走出电梯,踏在柔软的紫红色地毯上,悄无声息。幸福的心却依旧砰砰乱跳着。她心虚地想抽回手,却换来路璐更加用力的攥紧。   刷卡进房,一气呵成。路璐这才开了金口:“你就在酒店休息,哪里也不要去,事情交给我处理。”说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见他脸色凝重,幸福凑过去,肩并肩离他只有半尺的距离。“猴哥,是不是……很难办?”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很难办。昨夜,路璐回来那么晚,还说不适合带她去。她隐隐明白那应该是个什么地方。只是她装傻不想问,都把感激埋在心底。   “不难。”路璐将水杯放回茶几上,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站起身来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身道,“听我消息。”   幸福望着他张了张嘴,眼里含着感激,担忧望着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路璐似乎有些不忍,又走回几步,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后背安慰,“放心,没事的。”   幸福乖巧的点点头,又说了声谢谢。   路璐走了,留下一室的安静。空气里的微尘在阳光的照射下飘飘荡荡的分外清晰,她盯着那些细小的粉尘,忽上忽下,一如她高高提起来的心。   掏出手机,摁下裴全的号码,犹豫一下,在发出去的那一刻,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了。   最后,叹了一口气。现在,她必须信任路璐,她不能做他不愿意的事。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却得不到自己的信任,心会有多痛?无论弟弟的事是否成功,她必须信任他。坐在床边呆愣,心像被油锅煎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电话把沉思中的她惊醒过来。   她飞快地翻开手机,显示的竟然是弟弟家宝的名字。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弟弟正在派出所里,怎么可能让他用手机?电话仍旧执着响着,她擦了擦眼,确定是弟弟的名字没错,这才摁下接听键。   “姐……”电话那边传来家宝欢快中夹杂哽咽的声音,“姐,我出来了。路哥在我身边。姐,我这就回学校,怕耽误时间太长学校会过问。你怎么了?姐?不然,我过去看看你。”   “不要,学习要紧,赶紧回学校去。”幸福擦了擦眼泪,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清亮些,还嘱咐他路上小心之类的。   挂了电话,她就等着路璐回来,眼里含着泪一直笑,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她翻出自己带过来的几万元钱,想着请他吃饭,吃什么好。出身高门,山珍海味什么都见过。可不吃饭,又怎么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该如何报答他对弟弟的救命之恩?   一下午,路璐都没出现。天色渐晚,房间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来。那些飘荡着微尘的光隐匿下去。   幸福开始烦躁地在地上来回的走,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这让她更加担忧起来。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去医院了?   她心惊肉跳,开始往不好的方面想去。   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笔直如线的街路上亮起灯光,流光溢彩不夜城。闪着灯的车流蜿蜒如龙。不知哪里来的光芒,照得房间忽明忽暗,她有些坐不住了。不行,她必须要下去看看,找一找,万一他晕在酒店附近没人发现怎么办?越想心里越慌乱,胡乱套上外罩,拿起包包,迫不及待地想下楼找他去。   门却在这时发出微弱的动静,似是刷卡的声音。   幸福一下子弹跳起来,飞快跑过去,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把将门拉开,门外果着站着路璐。他有些微醺的醉意,手拿着门卡还有些抖。   幸福上前一步,将他架在自己肩上,又反手将门关上,他身上的酒味饿熏得她差点儿晕倒。路璐睁开微眯的眼,看她一身行头似乎正要出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   “你走。你不是想去看裴全吗?去呀!”一边说着,一边踉跄着往卧室里走。   幸福被她推个趔趄,听他说这话果真是醉了。她没在意,又上前扶住他,好脾气解释,“我是担心你,想下楼找你去。你乖乖的啊,我打个电话,让服务台送蜂蜜水来。”   路璐没反应,进了卧室就一头扎进床里。很开,就有敲门声响起。幸福打开门接过服务员送来的蜂蜜水,跟人家道了谢,端着杯子进了卧室。   路璐头朝里,趴在那里,像个孩子。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扶起来,软着声劝他:“等会儿睡,先把蜂蜜水喝了,醒酒的。”   路璐似乎不领情,头埋在她胸前,哼了一声,似乎是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很舒服,又使劲儿顶了几下,像个任性的孩子顶得她胸腔生疼。   “先喝水,乖,听话。”她跟哄孩子似的哄劝着他。不知央求了多久,路璐终于张开嘴,咕噜咕噜将一杯水全都喝了下去。   把水杯放回茶几反身回来,把幸福下了一跳,路璐正等着眼睛望着她出神,好似刚才的醉酒是装的。   “醒啦?”她急忙上前,将他半扶着坐起来,又体贴地将枕头塞到他身后,让他靠着。   路璐目光清亮,跟刚才醉醺醺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带着歉意的声音在幸福耳边响起:“我刚才的话严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醉酒的人思绪仍旧如此清晰,借着酒劲儿说出来的话记忆犹新,这都是平日里在官场上训练出来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睡着了都睁着一只眼,生怕谁会背后捅你一刀,何况醉酒。他对自己的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幸福眼底一热,怕被他看出来,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一条毛巾拧干了回来,给他擦脸,然后,又拉过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   “我没生气。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见他目光顿时又亮了几分,幸福的心紧张的抽搐一下,接着说道,“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不要说你没错,就是你错了,打我骂我我都承受,你是我的恩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路璐满含期待的眼顿时黯淡下去,房间内一下子沉默起来。   最后,还是他先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你……想报答我?其实,我不想要你的报答,我想要你的心。”   幸福扭头看向别出,她没有勇气看他的脸,他的眼。她怕在他眼中看到深情,看到温柔,看到渴望,她不配。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没忘了自己离过婚的身份。她庆幸自己仍旧保持着一份冷静和理智。   路璐盯着她的侧颜,他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但是,从她的动作他能猜出七七八八,不想逼她太紧,他接着刚才的话解释道:“我想要你的心……意。”他故意把“心意”二字拉长音,“最近,我很累,想去江南旅游,缺个伴儿,你要是有报答我的心意就陪我去吧。没有这份心意,也无所谓。”说完,就抽出枕头放平,躺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看文吧。   061   幸福怎么会拒绝?又怎能拒绝?   他救了家宝的命,她如果连他这点儿要求都做不到,还算知恩图报吗?   第二天一早,幸福就又跟老板延长了假期,然后,下午时,二人就登上了去上海的飞机。飞机在浦东机场降落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飞机徐徐下降中,幸福欣喜地望着舷窗外的夜景,高空里观赏上海的夜景竟然别样美丽。一条条街路车流如织,蜿蜒成长龙,犹如灿烂的星河。黑暗中,高楼大厦上的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漂亮。幸福歪斜着身子,半个身子趴进路璐怀里。   路璐一直没说话,见她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前没做过飞机。刚上飞机时,让她坐在舷窗边,她还不肯,说怕看到地上的景色会眩晕。于是,他坐在里边,她就挨着他。见她忘乎所以咧着嘴巴笑得欢快的样子,他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他伸出手臂环着她的腰,她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他只要动一动就能碰到她柔软的胸。他忍住去碰触哪里的冲动。这丫头似乎毫无知觉,脑袋探得更长,身体跟他契合的更紧,他身体某处已经起了变化,心,痒痒得难受。   飞机在降落过程中受到气流干扰强烈地震动了一下,幸福猝不及防,一下扎进他怀里,出于本能的救助,他伸手抱住她。修长的五指不偏不正按住了她胸前的一簇柔软。   幸福脸腾地就红了起来,烧得她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抬起。路璐也意识到这样实在不妥,他及时撤开手,干咳了一下,轻声斥责,“有什么好看的?”放在身侧的拳却握得紧紧的,掌心里还残留着她那里的柔软触感和温热的体温,他不想让那种令人心悸的感觉那么快散去,能握一会儿是一会儿。   幸福似乎知道错了,再加上他说话时,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清爽气息吹在颊畔,脸更红,更灼热,心里和生理的瞬间变化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飞机平稳降落,路璐拥着她出了候机楼。外边的停车场上,停着一辆低调却颇为豪华的轿车,车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亮光。看见他们出来,一名年轻男子迎上前来,笑呵呵地伸出手跟路璐友好地握了一下。“难得路少来我这里呀!”   路璐笑笑,“怕耽搁你赚钱嘛!”男子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幸福,见路璐没给介绍也没多问,三人坐进车里,车子直接使出停车场。   一路上,幸福都没说话,路璐的手却紧紧牵着她的。他跟副驾驶上的年轻人聊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三十多分钟后,车子在金茂大厦下停住。   幸福被路璐扶着下了车,年轻人也下车,客气地问路璐还有什么可以帮助的,路璐拍了拍他肩,“谢谢了。快去忙吧,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哥几个再聚。”   年轻人将一张房卡递给他,“按着你的要求已经订了酒店,还是你平时住的那家。”然后,又跟路璐说了几句,最后,意味深长看了幸福一眼,钻进转身离去。幸福也礼貌的回他一笑。   路璐侧头见她正冲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在微笑,手臂一伸,狠力将她揽进怀中。   幸福回过神来,皱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她不知道他那股狠劲儿从哪儿而来,倒是路璐见她有些不适,微微松开禁锢着她纤腰的长臂,二人往里边走,便解释,“严谨他们哥几个中的一个,上海这边的负责人,老三。”   “太麻烦人家了!”幸福有些歉疚。   “今天只是想让他帮着定一下酒店,接我们是顺便。”见她还皱着眉,他轻轻掐了一下她腰间的细肉,“其他的你不用操心,我来处理,你只要开心地玩儿就好,嗯?”   幸福点点头,应了一声,偷偷摸了一下自己背的包包,李俏的钱她已经存进银行卡了,就不知道这次旅行是否够用。如今,欠着他的人情,他想去哪里,她就得陪着去哪里,他想吃什么,她就得请人家吃什么,可,万一钱不够,怎么办呢?   路璐见她突然有些走神,忍不住在她颊畔啄了一下,幸福打个激灵,立刻就回神过来。   “我们先到金茂大厦顶楼看看夜景,然后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回酒店。金茂大厦里也有酒店,不过,我住惯了以前的那家连锁酒店。”   幸福哦了一声。反正她是掏钱的,他是尽兴的,选择那家酒店,吃什么,只要他高兴就好。   晚间正是观赏夜景的好时间段。一些旅游团导游举着小旗子,招呼着自己的游客,人越来越多。   幸福进了门,无意一回头,吓了一跳。因为门口站着一个活生生的成龙。带看仔细了,才发现,那只是一个蜡像,有许多游客在哪里照相。她虚惊一场,冲着路璐不好意思笑笑。路璐又低头啄了一下她发顶,更加揽进了她,怕二人被冲散了。   电梯门口有专人看管,为了避免拥挤踩踏情况的发生,游客们都是分批进入电梯。   “这座大楼高四百多米,地上八十八层,地下三层,也是上海的地标性建筑。坐电梯到八十八层只要几十秒,进了电梯,要有精神准备,失重感比坐飞机强烈些。”   听他娓娓道来,幸福问:“你来过?”   路璐点点头,“住过这里大酒店,在五十六层用过餐。到八十八层观赏景色来过一次,还是在白天。据说,晚上的景色很美。”   来过还来?白花钱!幸福在心里有些孩子气的想:我赚钱容易吗我?   绕过弯弯曲曲的栏杆围城的通道,终于轮到他们进入电梯。幸福还没来得及准备,只觉嗖的一下电梯就升起来,耳朵嗡嗡直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好在路璐给她提过醒,她张开嘴巴大口呼吸,那股嗡鸣声很快散去。眨眼间,电梯聚到了八十八层。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挤进来,幸福感叹一声,壮观!   在这么高的观光厅看夜景果真是一种享受,被誉为万国建筑博览会的外滩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远处高架道路和大桥上的灯火似彩练环绕,霓虹闪烁与星月争辉。不远处,东方明珠与它遥遥呼应,如一对恩爱情侣,遥遥相望,此情此景令人血脉沸腾,犹如置身蓬莱仙境。   因为游客太多,空气也不好,幸福和路璐只以东方明珠为背景照了一张合影就下楼来。   路璐问她吃不吃正宗的意大利比萨饼,想吃就去五十六层用餐。幸福一想也不便宜,就说想吃些清淡的。于是,二人直接乘电梯下了楼,找了一家粥店,简单吃了一口就回了预定的酒店。   预定的是一间房,标间。房间内干净清爽,路璐让她先去洗漱,然后自己。因为二人轻装简行,连皮箱都没带,路璐就事先让朋友给买了些日用品放在酒店里。   路璐略有洁癖,出门在外,酒店里的非一次性的东西他几乎不用,宁可自己买新的。   满满一皮箱的东西,睡衣,手巾,浴巾等等一应俱全,就连幸福平日里常用的化妆品洗面奶都带了一套。   吹干了头发,已经半夜十一点了。熄了灯,躺在床上,幸福试探地问:“猴哥,明天怎么安排的?”   路璐翻了个身,面对着她。“你想去哪里?”   “上海生活节奏太快,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跟着心慌。”幸福确实不想在这里多待,也许自己常年居住在小城市的缘故,对突然快节奏的生活她一时间无法适应。   路璐静默几秒,端出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带你去南京无锡还有苏杭二州看看去。”   “南京不去了,念书的时候跟一个家住那里的同学去过。她带我们去过瞻园,还游览过夫子庙和秦淮河边的景色。总觉得南京气氛有些压抑。一进那座城市感觉建筑灰突突的,就连天空都灰突突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就不好起来。后来,我同学说,因为这里冤魂多。   我一想也是。南京大屠杀死了那么多同胞,他们的冤魂都没散呢。我不想在同胞的冤魂前享受自己的开心和欢乐。”   幸福说完这话,就听隔床窸窸窣窣的声音,没等她反应过来,路璐已经来到她床边,钻进他被子里。   幸福想推他时,就听他说:“既然你有这份心意,那我们就不去了。南京的市标是貔貅,是中国古代文化传说中的一种神兽,龙的第九子。估计选它做神兽也是有这方面考量的。   南京我也去过几次,没有你那么强烈的感触,不过,你说的也对,那我们就不去了。你也不用心情低沉,逝者已矣,别太伤春悲秋了,那是历史造成的,也不是因为你,是不是?”   他不知该说她善良,还是说她迷信,这个丫头啊,她的决定,他似乎总共也无法拒绝。   幸福没出声,因为他离她太近,进得只要她一开口,嘴唇就能碰到他的下颌。与他同床共枕已经不是一次,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都是单纯的盖着被子睡觉。   可现在,室内昏暗,厚重的窗帘遮挡住窗外的霓虹,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心跳有些急,像有只顽皮的小鹿在撞着她的胸。   “幸福?”路璐微微动了一下,唇与她的不期而遇。   黑暗的夜色更容易滋生异样情愫。那些压在最深处蠢蠢欲动的旖念风干成了干柴,只要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温热柔软度触感像一颗火种,砰地一声从四片唇接触的地方燃烧起来。   路璐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就压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明后天要出门,如果没什么意外,周日接着更新。   吃肉喝汤   幸福只觉得紧张得砰砰乱跳的胸出现短暂的窒息,山一样的重量压下来让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她的呼声很尖锐,却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身上的男人悉数堵住。   她再迟钝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的舌滑溜的钻进口中,在她口腔四壁狂扫起来,他急促的呼吸击打着她的脸,他的身子也像燃烧起来的火球烤的她也跟着热起来。   “不要!”她想推开他,想跟他冷静谈谈。   可是,他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他将她的嘴巴堵得死死的,他的一只手将她的双腕攥住,举过头顶。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手那么大,大得竟然能攥住她的双腕。他的唇火热,厮磨着她的。他呼吸越发急促,开始撕扯她的唇瓣,她终于有了呼吸的机会,就如离开水太久的鱼,终于回到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   她呜呜地叫了起来,手不能动,脚可以乱蹬,她开始踢他,踢他的脚踝,踢他的膝盖,她还可以替他身上最致命最柔软的,此刻却坚硬无比抵着自己小腹的那处。可她狠不下心来。   她怕他疼,怕他以后不能人道。他如此对她,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恐惧,都不讨厌,她之所以推搡他,是不想这样跟他欢好。她不是他未来的一半。可是,任凭她怎么推拒,他都不撒手,而是越发将她压得紧紧的,要把她胸腔中的空气都压出来。   “猴哥,不行!”幸福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路璐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烧得他浑身焦灼。那些情意压在心底太久,以至于他不能承受。刚刚那个无意的吻只是一个导火索,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以前,是怕她不接受,可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他忍得浑身都疼,疼得他就要炸开。   “小猪,给我好不好?”他呼吸沉重,声音暗哑,鼻音很重,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给我”他又说了一句。   他在祈求。他呼吸灼热,吹得她颊畔似火燃起。   幸福是身子一下软了下来。她有什么可拒绝的借口?当她在酒店睡觉的时候,他为了弟弟的事在奔波。当她只知道皱眉发愁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切料理妥当,当她还六神无主的时候,弟弟已经安然无恙出来了。   他是自己的恩人。知恩图报这句老话她懂的。   路璐似乎感觉到了她身体上细微的变化,他微微松开 了对她的钳制。他低下头,开始重新膜拜她柔软的唇。虽然室内黑暗,可他的听觉和触觉却格外灵敏,他听得见她急促的心跳,跟自己的一样快。   “小猪!”他深情地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颈间就被两条柔软的手臂环住。幸福的动作无异于在已经熊熊燃起的火堆里又泼了桶油。路璐低吼一声,唇再次堵住她的嘴。他放开钳制她的大手,如今,他的手似乎也着了火,急切地撕扯她的衣服。   幸福动作也急切起来,她开始履行某种使命和义务,她帮着他解开胸前的一粒粒扣子,因为黑暗,手有些慌乱,尖锐的指甲戳到他坚硬结实的胸肌上。   她无意识的碰触更让路璐失去理智,他急不可耐,再也无法忍耐,解除她的束缚后,也解开自己的。   幸福的心更加紧张跳动。其实,她心里隐隐带着欢喜的。压在自己身上这个男人就像天上的神祗,高不可攀,如今,他离自己这么近,近得紧肤相贴,裸裎相对。那个自己曾经暗恋了几年的男人正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正温柔地吻着自己,正暗哑地唤着“小猪”。   这个世间,有多少女子想接近他,想博得他的回眸,想爬上他的床跟他旖旎缠绵。可是,谁也没有自己幸运,他对自己一直那么好,谦谦有礼,温和体贴,他能看中自己那是一种荣幸。这个年代,成年男女你情我愿的事也不新奇了,人们似乎对那种事多了一份宽容。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犹豫的呢?她不想要他的钱丰富自己的物质生活,也不想借助他的权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更不希冀飞上枝头做凤凰,她只想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幸福的身子在他的安抚轻吻下逐渐瘫软下来,软绵绵的,如一汪春水。她环住他脖子的手开始下移,来到他后背轻轻地摩挲着。   路璐倒吸了一口气,喉咙间发出一声难耐的咕噜声,气息更加急促粗重起来。他揉捏着她胸前浑圆的大手顺着肋骨下腹逐渐来到腿间。   她肌肤竟然那么紧致光滑,就如上好的羊脂玉,温润细腻,没有灯光,那爱不释手的触感已经让他血脉喷张了。   “小猪……”路璐拨开她的腿,伸手试了试,感觉她已经准备好了,呼吸急促,声音暗哑道:“我进去了。”   幸福没说话,只是更加抱紧了他,十指摩挲着他后背,还画着圈圈。她的举动无异于是一种鼓励,路璐已经无法再隐忍下去。幸福也没想拒绝他。他身上脸上劈了啪啦掉下来的汗珠子落在她胸前和嘴边,咸咸的。   他分开她修长的双腿,挺起腰杆,用力顶了进去。   两个人同时间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路璐身上掉下来的汗珠子更多,扑簌簌的,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交织在一起,给这水乳交融的瞬间有添了抹暧昧旖旎。   路璐低头再次捕捉到她的唇。她把自己绞得紧紧的,紧得他差一点儿把持不住就缴械投降。那火热的紧致让他寸步难行。他一边亲吻着她,一边揉捏她身上的嫩肉,渐渐的,她僵硬的身子再次软绵下去。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幸福还是被他的侵入顶着瞬间失神。他那里火热巨大,埋在自己体内,她能感受到他那里的脉搏在剧烈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她内壁。整个小腹都酸胀的难受,像有无数只羽毛在她柔软的嫩肉上轻轻刮扫。她难耐的嘤咛一声,试着动了动。   路璐觉察到她的适应,用力往里顶了一下,她再次哼出声来。她那嘤嘤的似隐忍似痛苦,又似快乐的声音,软糯糯的,似芝麻糖牵出来的弦,绕在他心尖上,欲罢不能。   他不是毛头小伙子,他们那些世家子弟在十八岁后破身的没几个,多数人在十五六岁就都识得情滋味了。他是在二十一岁过生日那年被哥们陷害跟一个记不清长相,叫不出名字的女人过了一夜。玩儿,纯粹是玩儿。后来,也断断续续的有过几次经历,那些女人都只干这个职业的,都是用钱来交易的。   他不热衷这个,有时候欲望涌上来时,冲冲冷水澡也就压制下去了。从参加工作到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他就更注意男女关系问题了。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那可以无限放大,能变成顶破天的大事。   他深知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担子,他代表的不是自己,他代表的是路氏家族。他倒下不要紧,跟着他身后倒下去的将是一大片。由其父亲也身居高位,他不能给父亲增光添彩,但决不能给他老人家脸上抹黑。   所以,他更加注意洁身自爱。就连平日里跟女下属谈话都站在阳光下,人多的地方。   若是在办公室里,他都会开着门。他一直小心翼翼,格外谨慎。在重新遇到幸福之前,他以为自己在结婚前就这么清心寡欲下去了。可是,老天开眼,让他们重逢。   在天新公司见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有些酸。因为她已经有个家,有个爱她的男人,而自己还是孑然一身。   他不是不羡慕嫉妒的。他的条件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很容易,有了前车之鉴后,他醒悟了。这辈子,他不能选择出身,不能选择事职业,可是,他一定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伴侣。   谁知,裴全那样文质彬彬的人竟然也出轨了。他亲眼所见,替幸福担忧了好久。他没有立场站出来说话,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婚。幸福的眼泪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心。如此美好的女孩子,裴全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裴全不要,他要了。裴全不知珍惜,他会把她当做宝贝。他明里暗里开始试探,开始表白,不知她是装糊涂,还是真就不明白他的心意,他一次一次碰壁。接着这次旅游的机会,他们单独相处,他一定要听她亲口同意。   而就在现在,他身下的女人没有明确表态,却用行动告诉他,她接受了自己。   他将自己埋在她身体深处,任凭汗珠子噼噼啪啪地掉。只想等她适应了自己。她没料到她身体竟然这么青涩,对他的反应如此强烈,把他夹得生疼,绞得他只抽冷气。   “小猪,放松。”他想给她留下美好的一次。   幸福最大限度的让自己的身子软化下来,可是,他的巨大一下一下在体内跳动,她无法忽略。那种跃动跟着自己紧张的心跳,一下一下越发清晰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越想越紧张,越紧张身子收缩的越紧。那紧致的甬道便越发收缩起来。   就在这不上不下的关键时候,枕边的手机唱起歌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稚嫩的同音在这关键时刻响起来,格外滑稽。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卡在那里不人道,幸好路璐没憋坏,还能人道。罪过,罪过呀。回家第一时间就更新了,有错别字什么的稍后再改。   有人被QJ   电话一响,幸福身子一抖。因为为紧张,收缩的更紧了。路璐只觉得腰眼一麻,来不及撤出,一股热流就喷洒出来。随着而来的,他感觉自己的顶端也有灼热浇灌下来。   他听得见自己喘息,也听见了幸福低低地啊了一声。随之,床顶的壁灯亮了起来。是幸福伸手摁着的。来不及看路璐□的结实胸膛和身上细密的汗珠,更没心思在意室内的那股黏腻腻的暧昧气息。   她果断地摁下接通键。她手机是双卡双待,这个是她跟李俏的专用音乐和专用号码,二人有约定,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使用。如今,李俏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不能深更半夜打电话给她。   因为紧张,她记得摁下去的是接听键,不知怎么的就碰到了免提键。没等她开口,李俏哭丧着的喊叫声就传了过来。   “幸福,快来救我,我被人家QJ 了。”电话里的声音一边喊着一边大哭,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就被抢了过去。   “你还有手机?”电波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幸福只来得及“喂”了一声,那边就挂了。   她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路璐也从她身上移开,顾不得二人都黏腻腻的光着身子,床上还有一摊白色的未来几擦去的痕迹。   他抱住幸福,拍了拍她□的背,她刚才还火热的身子一下子就凉了起来。她的情绪变化直接影响到他的兴致,还支着的某处也软榻下去。   “李俏好像是被人QJ软禁了。怎么办?要不要报案?还是告诉她家人?”幸福抓住他汗津津的胳臂,声音里带着颤抖,掩饰不住焦急。   路璐沉默须臾说,“她既然给你打电话,肯定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等等……”他突然像想起什么,问,“刚才是不是有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幸福不知他是何意,一个劲儿点头。   路璐光着身子下地,到了自己床边,拿起电话,播出一串号码。没几秒钟,那边就接通了。“石凉,李俏是不是在你那里?”路璐开门见山,他就觉得刚才拿声音格外耳熟,又想起那次在他店里,他对李俏的态度,便联想在一起。   那边沉默一秒,才出声,“路哥,你怎么知道?”   路璐站起身,往卫生间走,似乎不想让幸福听见谈话内容。他压低声音骂了一句,“你小子,你害得我差点儿做病,知道不?”边说着,便扒拉这湿漉漉的头发。想想刚才他跟幸福渐入佳境,水乳交融,却被这小子给坏事了,就一肚子的气。   “路哥,不是害你不举了吧?”那边传来石凉带着笑意的声音。   路璐恨不得给他一拳。还真让他猜对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硬上就能得到。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都不懂?赶紧把人家小姑娘放了。要是生米煮成熟饭,就给人家道歉,拿出诚意来。还有,我不想再听见你们电话来打搅我们。对了,把电话给李俏,让她说话。”   然后,他疾步进屋,把自己电话放到幸福耳边,让二人说了几句。听着李俏在那边哭得死去活来,幸福也跟着掉眼泪。后来,路璐干脆不让她们说了,抢过电话又跟石凉说了几句就挂了。   幸福仍旧一脸担忧,想了想,冲着路璐的背影商量道:“猴哥,明天我们回去吧。”   路璐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神色有些冷淡。“担心李俏?”   幸福点头。   “她不会有事的,那个男人是石凉,就是你们上次吃西餐的时候遇到的个人。他和李俏本来就认识,你担心什么?”说着,站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你要是想回去,明天就回吧。”   好兴致被打断,他火气有些冲。本来他计划好了明天带着她去无锡拜一拜灵山大佛,她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兴致缺缺了。   进了卫生间,打开冷水龙头,哗哗的凉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幸福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有些糊涂,便光着身子追了过去。   卫生间的门大敞四开,他就站在那里,卫生间的灯光很亮,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挂着水珠,还有水流顺着前胸刷刷流淌。结实的腹肌和胸肌在水汽和水流的映衬下,格外扎眼,让人血脉喷张。   尽管视觉冲击很大,让人脸红心跳,幸福还是没有退缩,追进去问:“他们认识?我怎么不知道?”路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水龙头一偏,冰凉的水酒喷到了她身上。   幸福一惊,嗷的一声喊出来。太凉了!她本能地转身想退出来,路璐却没给她机会,长臂一伸,捞住她的腰,一把勾了回来。   他伸手一动,刚才还冰凉的冷水就变成了热气腾腾的温水。很快,卫生间里便水雾弥漫。幸福被他抱住,两脚腾空,光溜溜的跟他纠缠在一起。   他的吻凶狠狂野,泰山压顶似的,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敏感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他似乎在生气。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切,这么狠,可一定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这个优雅温和,挺拔如竹的男人生气起来竟然跟孩子似的,毫无形象可言。   她伸出手,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更加贴紧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他光滑的背,安抚他不知哪里来的怒气。   他体型颀长,看似偏瘦,可光着身子看他,却格外有料。腹肌胸肌纠结有力,宽肩窄臀,腰身精瘦,一身的精壮硌得她浑身生疼。   “疼!”她半抱怨半撒娇地唤了一声。   路璐果真就松了些力道,不但环住她纤腰的手臂松了些,就连狠狠吊叼住她唇瓣的牙齿也松了些。她软糯糯的声音就像灭火器,成功地将他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熄灭多半。   力道松了,不代表他刚刚被打断的欲望堙没。他抱着她一个旋身,扯过来一块浴巾一甩,就坐到了马桶盖上。水流哗哗的流淌,干净透明的落地玻璃上氤氲上厚厚一层水汽,根本就不用遮阳挡,那是天然的帷幔。   她结过婚,知道他要做什么。她配合着他,稳稳地坐下去,将他的灼热纳入体内,纤毫不剩。完全融入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无比满足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哑了,也不知他第几次在自己体内洒下滚烫的热流,至于什么时候被他抱回床上更没有印象。她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幸福是在窒息中醒过来的。睁开眼,见路璐的脸正悬在自己脸上方,他的唇正堵着自己的嘴,鼻子被他压得瘪瘪的酸酸的。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才怪。   见她醒来,路璐宠溺地笑了。伸手捏了捏她鼻头,“再睡一会儿吧。”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如散架,似被抽走了筋骨,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忿忿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路璐装作不知,无视她眼中的哀怨,一只手臂撑在枕上,支着侧脸,一只手臂横栏在她胸前,商量道:“想去哪里?我准备华东五市都走一走。”   幸福想了想,心里还惦记着李俏,再说弟弟的实习还没解决,她开始归心似箭。可出来一趟不容易,她狠下心说:“去趟杭州吧,看看西湖,然后,我们就回家。”   路璐只好顺着她。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追得紧了,怕她逃了。“好,那我们就去杭州。”   早饭是在房间里用的,幸福实在太累,不想动。吃过饭,又睡了几个小时,路璐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期间出去过打几个电话,其余的时间就一直在房间里,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心满意足的笑。   他觉得此刻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跟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那些处理不完的公事,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都不烦心了。   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轻啄。正午的阳光正盛,一层纱帘拉得严实,可还有几缕阳光俏皮地跳进来,落在毛茸茸的地摊上,光阴斑驳。路璐第一次觉得生活竟是如此美好,心情竟是如此畅快。   他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她微眯着的眼,那仍旧红润的脸蛋儿,还有肩胛上自己留给她的青痕。   阳光已经转过去,房间里暗淡下来。幸福想再睡一会儿,可眼前趴着一位虎视眈眈的男人,她怎么睡得着?   路璐似乎看出她在假寐,捏住她鼻头,不让她呼吸。没办法,她只得张开眼。   “路璐。你干嘛?”她喝了一声。可惜,她自以为气势十足的怒斥,在路璐听来就像小猫咪在撒娇讨好主人的宠爱。   他一个翻身又悬在她身上,身体某处又开车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看文吧。   064   “你……”幸福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吓住。这个人,精力也太充沛了些。昨夜那么多次,自己已经散架了,他怎么还兴致勃勃的。真是搞不懂。   “我什么?嗯?”路璐抓住她一只要推拒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挨个咬了一遍,眼底噙着笑意 ,语气里带着威胁,□还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她小腹。   “我……我给家宝打电话。”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有气势一些,理直气壮些。   他果真不再逗弄她,从她身上翻下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过去一个号码,然后,推推她,示意她接听。   家宝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路哥!”   “我是你姐。”幸福瞪了一眼路璐,冲着话筒问,“在干嘛呢?”   “姐呀,你怎么跟路哥在一起?”   “我……”幸福一时卡住。是啊,她怎么跟他在一起?不止在一起,还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昨夜还一同洗浴。想着昨夜浴室里纠缠的场景,她的脸就火热一片。   “姐,你怎么啦?”   “没有,我跟路哥在一起吃午饭呢。你呢?在干嘛?”她不会撒谎,一说谎,脸就红,眼睛就眨,心跳也加速。   “我刚才食堂吃饭出来,想出去找实习单位呢。”家宝声音快活,那日的事丝毫没对他产生心理障碍,这让幸福放心下来。   她想嘱咐几句,路璐就夺过电话,问道:“实习单位还未找到?”   “是啊。马上就放暑假了,我急得嘴都起泡了。”家宝无奈。   “到我们局里来吧。大热的天,别到处乱跑了。”路璐一锤定音。   家宝高兴得就跳起来,“真的?路哥?我还欠你一个大人情,这又是一个人情,我可怎么还呢!”   “行了,别激动了,你要是想还我人情就好好工作,别给我丢脸。我这里安排一下,过几天给你打电话。”哥俩个又说了几句无关的话才挂断。   幸福仰望着他的脸,见他一副轻松,她的心却愈发沉了下来。一个一个的人情,就像家宝说的,可怎么还呢。   尽管浑身酸痛,到处是淤青,她还是爬了起来。   路璐从客厅里拎了几件衣服进来,都是长袖的丝绸连衣裙。能遮挡住胳膊上的激情痕迹。   二人打车到了机场,一切顺利安检登机。飞机上,她毫无形象倒在他怀里呼呼大睡。路璐冲空姐要了一条毛毯该在她身上,她一直睡到飞机降落。   他捋顺着她渐渐长长的头发,心疼,歉疚。怎么就把持不住把她弄成这样呢。看来以后几天他都得忍着,不能碰她了。   下了飞机,直接做机场大巴,然后,二人又打车到了那家连锁酒店。也许是这一路睡饱了,幸福的脑子灵光起来。昨夜,她被他折腾的甚至忘了去卫生间的目的,她是想问李俏的事的,却被他在里边吃干抹净俩骨头渣字都没剩下。   到了酒店,换了个城市,她才把昨夜一直想问的事记起来。就听路璐说道:“他们青梅竹马。只不过是李俏不记得石凉了。听石凉说,李俏曾经亲口答应长大了要嫁给石凉的。”   幸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童言无忌。那么小的孩子说的话也算数?现在连父母订的娃娃亲都不算数了,一个几岁的孩子说的话,石凉还记得?还非得兑现?再者说,李俏那么大条的人,压根儿都把她的小新郎忘到天边了。我从没听她说过还有石凉这么一号人。”   “那是他们的事。你别插手别人家的事。”路璐劝她,“石凉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儿。”   “那他就可以强抢民女,擅自软禁?还□?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发生这种事?李俏若是你的姐妹,你如何想?”幸福嫉恶如仇,义愤填膺。她恨不得飞回去把那个石凉撕烂了。   “那你就打110报警吧。李俏自己都没采取什么措施,你忙活啥?她只给你打了个电话,连家里人都没说,你说,她也是成年人了,她为什么这么做?”路璐无奈揉了揉她发顶,“头脑简单。”   “你才头脑简单呢。”见路璐转身要走,她也跟着站起来,这一动,浑身跟着疼,禁不止嘶哈一声。   路璐只好踅回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带着惩罚似的,将她扔进柔软的大床上。   幸福又嘶哈了一声,还不忘瞪他一眼。这个人,就不会温柔些吗?疼死了。   路璐似笑非笑瞟了她一眼,转身出去。“我去买些东西,你乖乖的啊。”语气就像父亲嘱咐女儿。   幸福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干瞪眼,无可奈何。   因为疲惫,幸福一夜好眠。在他身边,她竟然无比放松。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清晨,二人在酒店用过早餐,就换上出行的衣服,溜溜达达,沿着苏堤随意走着。   来得早,游人不是很多。二人先到花港观鱼绕了一圈,等来到断桥的时候,游客旺盛起来。太阳也高高升起,西湖水面波光闪闪,有游船在行驶。氤氲的水汽在阳光的照射下亦真亦幻,飘渺如纱。   路璐打起遮阳伞,跟在一个旅游团里,听举着小旗子的导游介绍着断桥的来历。   “四大爱情桥,断桥最为出名,传说,许仙和白娘子就是在这里邂逅,因为借伞,结成一分姻缘,留下一段爱情佳话。团里有没有单身的帅哥美女,可以在桥边等着,指不定就会遇到冲你借伞的人呢!到时候,又是一段爱情传奇。”导游是个小女孩儿,带着一副文质彬彬的眼镜,说话脆生生的,看来像是兼职的大学生。   随团的人有几个年轻人,看样子也是情侣,手拉手恩恩爱爱如胶似漆的,听她介绍后,都笑了。   小导游目光在团员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路璐和幸福身上。当导游的眼睛都格外的毒,一眼就能挑出来夹杂在自己队伍里的陌生人。他们带团经常遇到这种状况。有些自助游的游客不知道景区路线和一些景点典故渊源,就喜欢夹在团中,听导游介绍,他们业内把这叫“蹭”。   不过,自己团里这两位,不像是故意蹭听的人。因为他们男才女貌,格外出色,已经成了苏堤上的风景。   今天,幸福穿了一件盖过臀部的粉色T恤,一条贴身的浅灰色七分裤,一双浅灰色的平底瓢鞋,大部脚面落在外,只把五个脚趾丫包了起来,白皙的脚面皮肤滑嫩剔透,微微跳动的血管清晰可见。   路璐一身浅灰色的薄棉半袖运动服,一双运动鞋,休闲随意,再加上他不再刻意将头发休整得上班时那么中规中矩的,认发丝随意贴在脑后,这样的打扮比一身正装又年轻了好几岁。俊男靓女,撑着同一把伞,并肩而行,时而低头交谈,时而点头微笑,成了游人眼中的另一道美景。   路璐见导游看着自己,也冲着她点点头,友好一笑。这一笑,小导游的脸不自然地红了,她一转身,扭头就领着团队下了桥。   幸福有些热,不停地擦着额上细密的汗珠。路璐牵着她的手来到一棵大树下,歇一会儿。看这天气,越来越热,二人决定会酒店休息,等太阳落山了,再来看夜间的西湖美景。   就这样,二人在西湖景区溜达了两天,看着了雷峰塔,去灵隐寺游览一番,又登上三潭印月岛,踩着曲折有致的石桥,透过漏窗,看着天空空灵深远,花木扶疏,倒影迷离。游人置身其间,一步一景,步移景异,如入仙境。   后来,幸福哪里有不想去了,一个劲儿喊着回家。路璐只好放弃去乌镇和周庄的打算,二人在萧山机场乘机,直接飞了回来。   坐在飞机上,幸福没有了先前的快乐和轻松,她一直没说话,沉默着,微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路璐捏了捏她耳垂,以为她旅途疲惫,体贴地将她身子拉近自己怀里,让她靠着。   幸福枕着眼前男人跳动有力的胸膛,眼睛一下湿润了。他们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   在游览上海和杭州这几天,他们同榻而眠,手手相牵,可以一随心所欲,那是因为他们在外边,不必担心遇到熟悉的人。如今,回到熟悉得城市,有熟悉的同事和朋友,他们的身份又回到原来,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局长,一个是打工的失婚女。这两个人无法再产生交集。   可是,这几天的相处,读幸福来说,是二十多年来最放松最惬意,也是最快乐的时光。她可以喊他路璐,猴哥,在床上情动之处,还喊他亲爱的。他呢,情动之处会喊自己宝贝,走到哪里,牵着她到哪里,生怕把她弄丢了。她走累了,他还蹲□子,不顾游客们带笑的目光背起她。   那些美好竟然像在梦境中,回到现实,她必须醒来。   她已经放纵了,不能贪心太多。   出了机场,路璐揽着她出了航站楼。“我们打车回我那里。我想下个周末带你见我父母,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是不是?”   幸福踉跄一下。   见公婆?她没想过。也不曾奢望过。   她本来想好了,跟他说,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那些日夜缠绵是成年男女你情我愿,不用对彼此负责。可是,他的话竟然让她卷在舌尖的话无法说出口。他对自己那么好,还为自己解难,看样子,他还没厌倦自己,既然没有厌倦,那她就再陪他一些日子?   “猴哥,我给你当情妇好不好?”   065   她牵着他躲开陆续涌出的人流。说出想法不但脸发热,更多的是担心。不知他会不会同意,万一他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怎么办?自己肯定闹个没脸。这句话是她掂量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说出口的。   果真,路璐踉跄一下。他刹住脚步,松开环着她肩膀的手臂。刚才还噙着笑意答应眼,一点点暗沉下去,笑意也收敛隐没了。   一股寒气从他身体里冒了出来,很快,幸福就被波及。那凛冽的气场带着极地寒流,脸色阴冷,能达零下四十度,估计泼一盆水,他脸上就能结冰。   他眼神锐利,似两把冰箭,穿透她的心。   幸福不自觉地哆嗦一下,头更低了。想了想,为嘛要怕他呀,自己主动给他当情妇,得需要多大勇气?他不喜欢就拉倒,干嘛用那种眼神看她。她虽然离过婚,可也不是随便的女子。她答应给他当情妇,不是图他的钱,一方面是喜欢他,一方面是报恩。他至于摆出一副要把她撕碎的样子吗?   倏地,幸福抬起头,不惧地仰头望着他。眼睛亮亮的,瞪得大大的。路璐见她这幅模样,理直气壮的,竟然不知错了,更加愤怒。   他脸色更加难看,眼里能喷出怒火来。周身的寒意更甚。幸福树听见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可她仍然执拗地仰着头。   路璐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嘲讽和不屑,“情妇?你看看你够当情妇的资本吗?你长得妖媚吗?你会伺候男人?你胸大还是臀大?我缺的是老婆,从不缺情妇!”仍下这句话,目光还讥诮地在她胸前停留几秒,然后,扔下她,扬长而去。   幸福被他骂得脑袋短路,呆愣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他早就没影了。   路璐从没有这么生气过。她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当情妇?路璐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她是怎么想的?亏她想得出来,也说得出来!   坐进机场大巴,看着空荡荡的出口,心里似燃起一把火。他将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一颗,可还是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间,上不来下不去,噎得他难受无比。   幸福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不但路璐没了踪影,就连机场大巴都走了。她只好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自己家。回到家洗了一个热水澡,就钻进被窝呼呼大睡。这一睡,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埋怨路璐。   明明是他占了便宜好不好?那几天,他们在一起,天天晚上折腾到半夜,他明显比她享受得多。自己被他弄得严重失眠,他可倒好,神采奕奕。纯是得了便宜还卖着乖。不愿意她当情妇更好,她还可以继续相亲去。指不定就碰到一个入眼的,要是投缘了,那就结婚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   腹诽了一阵,开始给李俏打电话。开口就问李俏的情况,李俏一听她回来了,立刻就奔了过来。二人又叽叽喳喳将这几天在各自身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幸福也没瞒着她,把自己跟路璐在一起的事全盘端出。李俏听罢,一把将她推到,又捶又打,嘴里还骂个不停。   “好你个陈幸福,竟然跟别的男人翻云覆雨,你知不知道你乐不思蜀,欲仙欲死的时候,我在受苦吗?我在惨遭蹂躏——”   等她发泄够了,才将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原来,她跟石凉的故事跟路璐说得差不多,只不过更加细致些而已。因为那日之后,石凉没再霸王硬上弓,况且那天的事也不是全垒,李俏又是个大条的人,所以,也就这么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热。路璐跟幸福已经两个星期没联系了。他一直在生气,以为幸福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给他打个电话道歉,她要是能收回那天的话,他就既往不咎。可那丫头竟然毫无音讯。一天一天过去,路璐心里的怨气也逐渐消散了。   又是月初,等个企业财务报表送上来,他特意翻看一下天新公司的。财务负责人那栏又是别人的名字!   合上报表,路璐若有所思。最后,他忍不住让齐星给李俏打个电话,没一会儿,齐星就上楼来,告诉他,幸福两个星期前就辞职了。   两个星期,那就是他们回来没几天的时候。   路璐坐不住了,让齐星开车送他到幸福家。   车子在热闹的路上缓缓行驶,微眯着眼,靠在副驾驶上,心里埋怨幸福心狠。他不理她,她真就一个电话都不主动大。这样的冷战最后还是他先低头服软。死丫头,他们的关系已经到那个地步了,她就非得跟他较劲吗?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哥,你看,那不是陈姐吗?”齐星喊了一声,手指这路边的一个公交站点,车速也慢了下来。   路璐立刻精神起来,探头看向齐星手指方向。   可不是嘛,他这里对她掏心掏肝的惦记,人家跟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穿着一见紧身T恤和一条灰色小热裤,背着个帆布包,正在等车呢。看她修长的腿有些焦急地跺着,白花花的,晃得他眼睛生疼。不禁又从心底燃起一把火。   他让齐星将车靠边停下,然后,让他先走,自己朝着幸福走去。   一辆公交车在这个时候驶进站来,幸福刚要随着人流上车,就觉得背在身后的兜子被人扯了一下。以为是小偷,她迅速回头。   路璐!她瞪大眼睛差点儿喊出声。   路璐将她扯出人群,拽到一片清凉的树荫下,低头又扫了一眼她那双修长的白花花的大腿。   “穿着这么暴露,干嘛去?”语气里带着火气,还带着掩饰不住的酸意。   幸福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片刻的失神,很快反应过来接话,“我想去书店看看考研的书。”   她那副认真的样子,让他的火气顿时又消了下去。这丫头,不知是脑袋短路,还是真就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他没法子跟她较真儿了。   “考研书在网上就能买,比书店便宜好多。”说着,牵起她的手,带着些斥意,“辞职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烦我。我不好意思再去打搅你。”幸福边走,边踢着脚下的方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路璐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斥责她心狠,一个电话也不主动打?还是骂她穿得太暴露,见别的男人目光落在她腿上,他吃醋?   牵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直接拦住一辆出租车,将她推进去,随着自己也跟在坐进后座,手,仍然紧紧牵着她的,告诉给司机一个地址。   司机透过后视镜留意一眼车后座的二人,见他们长得女俏男俊的,挺好的一对璧人,怎么干出偷偷摸摸的事呢。以他开车多年的经验早就得出一个结论了。如果一男一女打车,真是夫妻或者情侣的,上车时,肯定是女人坐后边,男人做副驾驶上,这是规律。如果男女二人拉拉扯扯,坐进车里时,全都坐在后座,那肯定是些偷偷摸摸的,拿不到台面上的关系。   他又打量了一眼后座的二人,一手摩挲了一下下颌,若有所思,看着二人的样子,怎么都不像那种见光死的关系呀。   正在这时,电台广播转到了本市的新闻上。女主播知性清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来。“听众朋友,现在请听本台记者对国税局局长路璐的专访……”然后,声音就切换到一个男记者那里,他开抛出一些问题,路璐一一应答。路璐在电波里的声音比本人还沉稳磁性,带着大提琴一般的沉厚,仔细听下去,音质华贵,丝丝萦绕,让人格外舒服。   幸福抬眼瞥了一眼目不转睛望着前方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路璐虽然没看她一眼,似乎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情绪波动,握住她手的大手在她掌心里挠了一下。幸福觉得掌心痒痒的,差点儿叫出声来,侧脸嗔怒地瞪着他。   司机师傅似乎看出后座的异样,开口说道:“这个路局长,是新调过来的。年轻有为啊,据说才三十出头,很有魄力。这才来没几个月,好几个煤矿老板都扔了进去。我一哥们,也开了一家小煤矿,见新局长上任三把火,动真格的了,他乖乖的,把欠了几年的税款都交了。   要说远道的和尚会念经,本地的局长在这里做了十几年,啥政绩也没出,连当年的任务都完不成。人家一个小年轻的一来,成绩不但有了,还把税款收上来了。这就是差距。   不过,听说,新来的局长就是来要政绩的,听人说,他铁腕冷血,六亲不认,只认钱,不认人。交上税款啥事没有,偷税漏税,决不轻饶。也是,人家一个外来的,才不怕呢。再说,人家也不会在这小地方呆一辈子,才不怕得罪人呢。”   司机说了半天,见后座的二人没有反应,不禁又往后看了一眼。   幸福撇着嘴,忍住笑,见路璐扭头望着窗外,装作失聪,她配合司机笑道:“是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外,司机将车停稳,路璐将钱递给他,然后提醒幸福,“小心着。”   司机身子一震,听着广播里路局长的声音,又看了一眼车边的年轻男人,摇摇头,应该不是正在讲话的那位吧。他也从电视里看过那个人,眼前这个好像太年轻了。   看着司机调转车头离去,幸福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若不是碍于他的面子,她一定会弯腰抱着肚子狂笑。不过为了路局长面子着想,她还是忍了。   路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也没牵着她手,而是熟门熟路的径自走进小区,上楼,开门,一气呵成,仿佛这里就是他家似的。反倒是幸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真正的主人倒成了客人。   路璐进屋将钥匙往玄关的柜子上一扔,换了拖鞋径自走进自己房间。进去以后,一愣。   这里原来全是自己的痕迹,他喜欢的灰色床单,灰色贡缎的被子,还有他放在床头上那本没来得及看完的书,不知所踪。他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卫生间,跟追进来的幸福差点儿撞个正着。   幸福揉揉鼻子,看他旋风似的背影。   卫生间里也没了他的痕迹,情侣漱口杯只剩下了一只,他的牙刷不见踪迹。他的手巾没了,剃须水和剃须刀也没了,就连他仍旧框里要洗的衣服也没了。   路璐终于怒了。   “陈幸福,我的东西呢?”   幸福很听话地指指客厅角落里一个大大的袋子,“喏,都放了那里了,我想着那天方便让快递给你送过去!”   路璐的眉毛气得都翘起来了,他低低吼了一声:“你太过分了!”   这个女人怎么长了一个不开窍的脑袋,不知反思自己的不对,还要将他清除出去。真是没有天理了!以前,是他太纵容她了,给她太多的时间和机会,她却不知珍惜,从今以后,不会! 他不能再惯着她了!   幸福只觉眼前一晃,就大头朝下,被路璐夹在腰间。   “路璐,干嘛?大白天的,你干嘛?”她血液倒流,全都涌到脸上,脸颊红彤彤的。她捶打他小腹,嚷着。   “干啥?马上你就知道!”路璐大步流星进了幸福的房间,一甩手就将她扔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更新。   066   厚实的席梦思将幸福弹起来老高。她骨碌一下子爬起来,路璐哪容得她逃跑,扯开衬衣就扑了上去。   幸福怎会不知道他干啥?她拳打脚踢,使劲儿推搡着他。她这样一伸胳膊蹬腿儿的,更加方便路璐扯开她的衣服。   很快,二人裸裎相对。幸福像只发怒的小鹿,眼睛亮亮的瞪着他,尽管被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还是输人不输阵,摆出不服输的架势。   路璐心里一软,蒙上她的眼,堵住她的唇,轻轻的啄,慢慢地品,一下一下扯着她的唇瓣细细的啧。很快,她倔强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在他的爱抚之下,还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嘤咛声。   路璐在她身体燃起火焰的同时,自己也濒临爆发的边缘,全身毛孔悉数张开,屋内弥漫起动情男女身上散发出的甜腻气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豆大的汗珠落在她凝脂般的胸前,弹性紧致的高耸顶端,那点红梅颤颤巍巍在动,似邀请,似拒绝,似欢喜,似害怕,她的身子也微微颤抖,嘴里嘤嘤咛咛的,泣不成声。   他粗重的吼了一声,一挺腰杆,全根没入。他的撞击令幸福上身一挺,半个身子突然悬空,叫出声来。   压抑了半个多月的激情悉数绽放,如洪水冲破堤坝,浩浩荡荡,一泻千里。屋内春暖花开,春光旖旎,那些怨,那些气,那些压在心里的闷,竟然在身体交融里,嘤咛的喘息中烟消云散。   等风停雨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冰箱里还有蔬菜。路璐哄着幸福多睡了一会儿,他蹑手蹑脚下地,进了厨房将饭菜弄好,等着她醒来。   这次床上运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被他推到峰顶又抛进谷底,起起伏伏,低低沉沉的,没被弄晕过去,是她已经适应。等到她承受不了开口求饶,好话说尽,他仍旧凶猛进进出出,丝毫不予理会。   没办法,她只好配合着他,在他身上煽风点火,又是亲吻,又是抚摸,最后找到他的敏感点,轻轻一掐,他便低低粗喘一声,喷薄而出才算作罢。后来,她就迷迷糊糊起来,只觉得他悬在她什么休息一会儿才翻身下去,又是给她擦身子又是擦脸的。事后她身体虽然疲惫,可头脑依旧清晰,他出去做饭,她都知道,闻到厨房里的菜香,她乖乖就爬起来。   以前吃饭,二人都各坐一边,面对面。这次,路璐跟她坐在同一侧,还将椅子拉近,二人的肩贴着肩,肘部抵着肘部,像是连体婴。   幸福不知他何意,他给夹菜她就吃,他给盛饭她也没客气,连着吃了两碗。看着她胃口大开,路璐高兴地笑了。“看来,以后还得多做床上运动。”   幸福嘴巴里嚼着饭,扭头瞪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路璐放下筷子,很郑重地想了一下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想做情妇就做,反正他也没打算找别人,他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女朋友,老婆,情妇,有什么分别?再让她适应一段时间。他们翻云覆雨不是一次了,二人交融在一起的感觉十分契合,不知身体上,还有心灵上的,在床事上是那么同步,他就不信,她对自己没有感情。   不是说通往女人心的路是YD嘛,他坚信,自己总会有一天能进驻她心里,就像她已经在自己心里安营扎寨一样。   于是,他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碗里,温和地商量道:“你那天提的建议,我想了想,可以接受,不过,你能不能将裴全那一百万元钱还给他呀?”   幸福夹着排骨刚送到唇边,听他如此说,啪的一下,就把排骨扔进碗里。顿时脸色就变了,瞪着眼,梗着脖子,扬高声音喊道:“凭什么还给他?就是当三陪小姐还有报酬呢!我跟他结婚半年多,给他洗衣做饭兼暖床,他给我什么了?就连结婚的房子都是我家的,他不止欠我的钱,还欠我一条人命呢!要不是他,我的孩子也不会溜掉,我没让他以命换命,就给他面子了。一百万?就是一千万也弥补不了我失去孩子的痛。他要是把孩子还给我,我给他二百万!”   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也不由自主流淌下来。扔下饭碗和筷子,一个劲儿地抹起眼泪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侧过泪眼恶声恶气问他,“他找你了?你答应他了?”   “不……不是!”见她泪水涟涟,他突然没了底气。其实,他是想让她把钱还给裴全,彻底断了给裴家断了跟裴家的联系。可是,一提这事,她就激动,连哭带喊的,他开始后悔跟她提了。   “好了,好了,不给就不给,快吃饭,一会儿凉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他伸出手,帮着她擦眼泪,越擦,她泪水越多,看得他心疼。于是,一伸手,将她捞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幸福只觉眼前一暗,他的头就压了下来。他先贴在自己额上,然后,柔软的唇下移,来到眉毛上,一下一下亲着她正流泪不止的眼。   幸福反手保住他的脖子,大声呜咽出声。   他细心体贴的动作勾起她以前所受的委屈,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她主动抬起脸,寻找到他的唇,叼住了不撒开。还大胆的将小手从他衬衫下摆伸进,一下子勾住他的腰带,用力撕扯。这个男人,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好,给她温暖,至于他不让自己受委屈,只有他对自己温柔。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爬着跪起来,跪在他腿间,急切地将他衬衫全部扯开。   本来,路璐就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如今她却泪水连连,他的心早就软了。她梨花带雨的委屈样子让他恨不得抱进怀里狠狠怜爱。突然,见她难得主动,他压着的欲火噌的一下子冒了上来,抱起她飞快地除去二人身上的遮蔽物,就在餐厅的椅子上又狂风暴雨一场。   那一刻,他没深究幸福为什么那么主动,为什么那么卖力,为什么对他要不够,为什么咬着他的肩膀,让他再用力些。他只知道,眼前这个柔弱无骨,浑身馨香的女子是他的,在他的怀里,他在她的身体里,他们是一体的。   日子看似恢复平静,二人又回到了原来的同居状态。不过,这以后是真的同居。   家宝实习单位就是路璐所在的局。幸福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跟路璐同居的事,所以,路璐就在另一处小区买了一幢房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间当书房,另一个就是卧室。   路璐特意定做了一张大床,能睡下四个人,放在卧室里。因为幸福辞职了,安心读书为考研究生做准备,所以,一般的时候,白天她都到市里的图书馆看书做习题,那里的环境氛围适合看书。   晚上的时候,只要家宝不来她这里,她就回路璐新买的那座房子里,亲自下厨给他洗手作羹汤。幸福的厨艺跟酒店大厨比不了,但受母亲影响,一般家常菜也做得有模有样。   吃过饭,看新闻,再看书直到晚上十点。路璐则跟她一起在书房看财经杂志,或是批阅文件。等到十点一到,她就成了他一人的,二人共同沐浴,然后,亲热一番,抱着彼此睡觉。   很快就到九月份了。家宝来他局里报道。经过深思熟虑,路璐将李秘书唤进来,进行了简单的谈话。   “李秘书,办公室主任年末就要退休了,您是局里的老人,依你看,谁接替最合适?”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二人也都各怀心腹事。李秘书不知局长这是何意。当初,路局长刚来时,他确实不看好,因为他太年轻,还成天挂着温和的笑容,没有领导的威严和气势。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再加上最近的大动作,他刮目相看。原来,路局长就是披着温和的表象迷惑对方,像一只蛰伏的豹子,让猎物放松警惕。然后,瞅准时机,再敏捷迅疾地出击,给对手致命一击。   原来,路局长根本就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官二代,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李秘书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不知该如何作答。在领导面前,少说多做没坏处,尤其是吃不准领导意图的时候。   见局长好看的眼中噙着笑意,他要是不回答说不过去,所以,短暂思考一下回道:“这个还得领导决定。办公室的另外两个副主任条件都符合。”   老油条!路璐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些人,在机关待时间长了,各个比泥鳅还滑溜,比猴子还精,都学会了明哲保身。岂不知,这样圆滑没性格的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受用。其实,他来这里几个月,早就动了念头,想把李秘书换掉。   这是官场的潜规则。后任领导不会用前任领导的人,包括司机,包括秘书。这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司机齐星他是从省城里带过来的,政治素质过硬,跟自己绝对一条心,两家又是世交。眼前这个泥鳅似的李秘书是前任局长留下来的。他之所以忍了这么长时间没动,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自己初来乍到,虽然上有省局为自己保驾护航,身后还有路氏这个庞大家族,不过,他想凭自己努力,将这份新工作干好。基于想证明自己能力的考量,也为了迷惑其他人,他不动声色,原班人马一个没动,暗地里却将局班子几个人的底细摸得透透的。   如今,该动了。家宝来了,家宝跟局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连带关系,在自己身边,帮着他成长,假以时日,必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李秘书,我想让你接办公室主任的担子……”来了依旧为何无害地微笑,绝对是春风拂面,和煦暖阳,让人看着就通体舒服。   “路局长!”李秘书惊呼一声,不可置信。   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他向往了十几年,可自己背后没有人脉,也没人替自己说句好话。本来跟着前任局长死心塌地,以为他临走之前能将自己扶正,可是,局长因为经济问题自身难保,他没被牵扯进去就暗自庆幸了,只好照旧做个秘书,以为这个一干就是一辈子,谁知,天下掉馅饼,竟然让自己摊上了。   “路局长,我……我行吗?”李秘书战战兢兢站起身来,嘴上谦虚不自信,心里却已经敲锣打鼓地开心了。   路璐冲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依旧淡笑着,“你是局里的老人,虽然是秘书,但却是办公室副主任的待遇。再加上你工作仔细认真,我个人感觉,你能胜任。”   其实,早有人盯上了主任那个位子,还曾经给他送过礼。他婉言拒绝了。他来这里最多也就两三年,人员大换血没必要,他只要几个关键部门和岗位是自己的人就好。   这个李秘书虽然是前任留下的,但是,他在局里是元老,知道的事,了解的人比自己多得多。他需要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李秘书知道前任局长的事,这次,自己若是提拔他一次,他必定心怀感恩,以后,更加死心塌地。也给局里其他人看,他这个做局长的没有对前任留下的人赶尽杀绝,消除大家惶惶不安的心理,稳定军心,安心工作。   简单地说,把李秘书提拔到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就是他安装在身边的稳定器。   后来,路璐又说了一些其他的话,无怪乎让他安心工作,打消疑虑的话。看着李秘书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他又给齐星打电话,让他带家宝上来,安排他跟着李秘书熟悉业务。工作上的事搞定了,也到了下班时间。   家宝跟齐星住在局里的独身宿舍,两个人年龄相当,脾气投缘,几天时间久混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卧室存稿箱。   067   这一天,幸福从图书馆回来的早些,心中惦记自己的家,怕水龙头开了,怕进小偷了,总之觉得惴惴不安。看时间充裕,就顺路回来看看。   进了小区,她沿着石板路的树荫溜溜达达走。一晃,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回来看了。   路璐缠得紧。想着她就脸颊微微发红。谁说路局长年轻温雅,俊逸如竹?谁说路局长性子温和,淡然和缓?都是骗人的。他那张无害的表象下,掩藏着老虎的凶猛,狐狸的狡猾,狼的凶狠,至于性子,也不温和,在床上,比猴子还急。跟他同居这段时间,她是深有体会。   原来,他也有另一面。不过,他的另一面,只有她一个人见过。这么想着,她微微勾起唇角。   “幸福!”突然,一簇高耸的灌木后,闪出一个人来。   幸福吓得出了一声冷汗,连着倒退好几步。看清是裴全时,她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在她强大的注视下,裴全吞咽一下,开口道:“我来看看你。”   幸福想起家宝打伤他,自己心有些歉疚,脸色也缓和下来。但语气仍旧强硬,“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说罢,绕过他,就要进楼。   “幸福!”裴全一伸手抓住她胳膊,又犹豫一会儿,终于问道:“幸福,我……我想冲你借些钱……”   幸福顿时站住,脸色又冷了下来。想了想,冷笑出声,“不是想冲我借一百万吧?”   裴全心虚,脸色有些窘,可还是说道:“要是多些更好!”   “无耻!”幸福骂了一句,见裴全脸色跟猪肝一样的紫了,心又软下来,“是你那个好姐姐让你来的吧?”   “不……是!”裴全脸色更加难看,“我自己想的。最近公司出了些状况,资金周转不开,所以……”   “所以想到我?想到你曾经给我的一百万?”幸福气得鼻子差点儿歪了,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瞪着他。   “裴全,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进水!”   他的小算盘打得可口真响,还想从她这儿把钱抠出去,门都没有!   本来,她对他还有些愧疚,毕竟是弟弟打伤了他,她本来想说声“对不起”,可见他如此没骨气,一点儿男人样子都没有,气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那一百万,我花没了!”说着,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裴全紧紧跟在她身后,“这么快?怎么花的?”   幸福再次刹住脚步,怒了,声音也不由自主扬高了,“我自己的钱,怎么花还要跟你打报告?我包养小白脸,可以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见过没骨气的,没加过这么没骨气的。他们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她一直以为他文质彬彬的,带着个金丝边眼睛,是那种温和的,好脾气的人,可是,她却忽视了一点,他好脾气温和的表象之下掩藏的是窝囊。见过窝囊的,没见过这么窝囊的。   “幸福!”裴全又喊了一声,有气无力中带着对她的担忧,“那个路璐不是你的良人。”   幸福笑出声来。她不知他为何就想到了路璐。难道路大局长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见她不言语,冲着自己似笑不笑,裴全又凑前几步,语重心长,“幸福,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真为你好。路璐不适合你。先不说他身居高位这一点,就说他的家世背景,你们也不合适。就是路璐爱你死去活来,他父母能同意吗?这年头都实行联姻,强强联合,他会为了你,放弃跟更强的对手联合的机会?幸福,听我的话,离他远一些,陷得越深,受伤越重。”   幸福心里不是没有感动,她的心又不是铁石做成的,他那句话真,那句话假,她怎么听不明白。可是,那一小股感动还没来得及表示出来,就听一道女声响起来。   “跟她废什么话?冲她借钱,是给她面子,不然,我们就把拍到路璐在夜总会□的照片发出去,让他局长做不成,不但丢了官,还弄得名声扫地,惹得一身骚。”站出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受伤后装作昏迷不醒的李兰。   幸福的心咯噔一下子,她不知路璐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但是,看李兰笃定的样子,幸福有些慌。可她面上仍然若无其事,一脸镇定,冷笑不已,鄙夷地扫了对方一眼。   “想敲诈就去找照片的主人,拿我这个小百姓做威胁,你不觉得有失身份吗?”幸福嘴巴也不饶人,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遍,缓缓道:“不知是真傻了,还是被打傻了!”   “陈幸福——”李兰顿时倍受侮辱,尖锐地喊起来,“陈幸福,你个不要脸的,你以为你躲在大树下好乘凉了,是不?你以为跟局长睡觉就腰杆硬了,是不?我告诉你,你就一个玩物,被人玩儿够了,照样被甩。到时候,你就是一只破鞋!”   李兰如泼妇,从嘴里喷粪,幸福四处打量一下。这里比较偏僻,还没到下班时候,一些上岁数喜欢遛弯的老头老太太已经买菜或者回家做晚饭了。小区里人不多,基本不会有人发觉他们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口水战。   本来,她不想搭理这一对疯子,可李兰的话实在太难听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侮辱。她反唇相讥,轻松地扒拉一下马尾辫,洋洋得意,骄傲笑着回击,“我就是一只破鞋,可我这只破鞋比你年轻。男人都喜欢年轻的,知道吗?你呀……”说完,目光在她脸上、胸上流连一遍,“你顶多算一只又老又旧的破鞋!”   李兰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再由紫变黑。任裴全如何拽她,李兰都不为所动,一副要跟幸福拼命的架势。   就在这时,幸福的电话响起来,她接起来,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告诉对方道:“在我家小区,被两条疯狗缠住了。”说完,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李兰不依不饶,继续骂道:“陈幸福,你不要太过分。做人要留条后路。你弟弟把我们打伤,不但不陪一分钱,你竟然还指使那个姓路的来害我们。   我们公司上上下下几万名员工,就因为他一句话,就频临倒闭了,上市泡汤了,偷税漏税也被揪出来。违法乱纪哪个企业都有,为什么偏偏盯上希达?你别露出一副一无所知臭脸,以为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路璐能动作这么大?你们就是J夫Y妇。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幸福一直没言语,听她吼。渐渐的也听出些眉目来。希达是遇到困难了,缺钱了,所以,他们找她来想要回那一百万。而造成希达目前困境的应该跟路璐脱不了干系。不然,李兰不能如此怨恨。看她眼珠子都红了,要不是裴全拉着,她早就扑过来把她撕扯碎了,吃掉吧。   一道强烈的反光打过来,幸福本能似扬手挡住。随着反光的消失,一辆车子停在身边。   “幸福!”车门还没开,幸福就听见车里的人唤自己,随之,一道俊逸的身影下来,将她保护在身后。   “李总和裴总真是好闲呐,来找我女朋友聊天啦?”说着,看了看天,又看看站在自己对面的二人,不轻不重说道,“这天也快晚了。下班的人也该回来了。李总想让所有人都看你撒泼吗?不过,应该很多人都想近距离认识一下希达老板的真容的。要是希达上市了,也好让大小股东了解一下希达老板的为人呐。毕竟企业的发展跟掌舵人的人品和修养不开的。我看这样吧,你要是想在这里说,我们就在这里,也让更多的人认识一下李总。你要是不想在这里,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说着,问朝身侧的齐星,“酒店订了吗?”   “订了。”齐星冲着眼珠子还红着的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兰在气头上失去理智,裴全还有些冷静。他怎么听不明白来路璐的话。眼前找个男人说话语气温和,气质温雅,一脸淡笑,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可跟他的表情截然相反,透着严厉,威胁也压迫。   裴全转念一想,路璐说得也对。希达上市虽然受阻,可并未完全失去希望。要是再这个时候,被媒体爆出老板李兰当街耍泼,毫无形象,那希达的企业形象必定受到严重影响。路璐的话就像一柄软刀子,扎中他的软肋。   他拉住李兰,几乎用拖的,强行把他抱开,塞进不在远处的车里。   幸福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突然追了上去。   路璐没拦她,望着她跑过去的背影,眼神幽暗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累,一时间不知自己为谁辛苦为谁忙。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她是否领情。她就这么跑过去,可考虑到他的感受。她对裴全果真没忘。   突然心灰意冷,他钻进车里等着他们卿卿我我说完。   “哥,陈姐打起来了!”齐星喊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路璐抬头,看向不远处,可不是,幸福拉住李兰不让她走,二人推推搡搡的。   他也大步紧追过去。   “不给就不让你走!”幸福霸道的声音传过来,声音不高。可狠坚决。   路璐上前,一把将幸福拉开,齐星也挡在车门口,不让裴全坐进驾驶座,场面剑拔弩张起来。   “她欠你什么?”路璐问她,以为她受了欺负,目光关切。原来,她不是跟裴全道别的,只要不是给裴全有牵扯就好。沉重疲惫的心,顿时轻松下来。   幸福不想说。她想暗中将李兰说的那些关于路璐的照片要回来。男人去夜店的人多得是。路璐身居高位,又有才有貌,去那里也未尝不可。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似是鱼刺卡在喉咙,可又想,自己是他什么人,没有立场阻止他去。不过,她可以在暗中帮他把事情解决了。   她想得容易,哪知,李兰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竟然不给。   李兰见路璐过来了,沉默一下,对于这个杀人于无形的男人她心里有些畏惧。别看她比他大十多岁,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偶尔流露出来的杀伐决断,她这个四十而立的人都自愧不如。   见路璐的目光关切地停在幸福身上,然后,又转移到自己身上,似乎在询问。她见幸福趁路璐转过头的时候,跟自己不停地眨眼,似乎暗示她不要说出来。   李兰心底漫过一股恶意报复的快感。陈幸福,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你不让我说,我偏说。让这个男人在你面前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路局长……”李兰嘴角立刻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我和陈小姐之间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关于您的不雅照片,呵呵……”说罢,“咣”的一声关上车门,车子扬长而去。、   “不雅”两个字刻意被她拉长,在空气中余音渺渺,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068   路璐望着车子消失的发现顿了一秒,然后,有转头看幸福。幸福只给他一个背影,正朝着楼宇门走去。   他示意齐星把车开回去,就追随幸福进了楼。   幸福的段数哪是他的对手,几句话她就把事情原委全说了。   路璐听罢,沉思一会儿,然后,给叶流景挂了一个电话,委托他办些事。这个期间,幸福吧房间查看一遍,见没什么问题,就跟他下楼回新买的那座房子。   回去之后,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洗菜做饭,收拾洗碗,等把一切整理好了,又坐在电视前看每天必看的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   这时候,路璐在书房接电话回来,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他则坐在幸福刚坐过的沙发上。   大手一伸,用牙签扎了一块切好的哈密瓜块儿塞进幸福嘴里,然后,又堵住她的嘴,把她刚要咀嚼的水果用舌尖儿卷出来,吃紧自己嘴里,还吧嗒的津津有味。   幸福被他弄得满脸通红。这个男人,越来越不正经了。   路璐咽下去,也没说话,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幸福哇哇大叫声中进了书房。   书房的电脑开着,桌面上是一张照片。   幸福无意扫了一眼,一眼就将她目光定住。照片上主角的不是别人,正是抱着自己的路璐。   光线有些暗淡,看背景似乎在走廊里。路璐正面对着镜头,一个女人勾住他脖子,脸埋在他肩窝,后背裸裸一大片。看不清正面。路璐表情十分平淡,只有眉心微蹙起来。   在幸福疑惑间,路璐已经抱着她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中坐下。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随意点击鼠标,劈了啪啦的,一张张照片在荧屏上闪过。   幸福的眼睛盯着那些照片,一张比一张暧昧,一张别一张清晰,她想装作若无其事,想移开目光,可就是移不开。屏幕上的照片就像强力胶,紧紧将她注意力黏住。   她盯着照片,心潮起伏。   路璐却优雅地靠着椅背,抱着她的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路璐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诗来,不禁勾起唇角。   他胸膛微弱的震动惊醒了入神的幸福。正巧因为那些照片已经放完,看罢,她心里似是被针刺了一般,疼了一下。   正在这时,写字台上,他的手机响起起来。幸福心里的刺痛感越发强烈,她想挣脱下去,离开这间房,避开他的气息。他却不让,手臂更加环紧了。   “喂。”他也不避她 ,当着她就接起电话来,“我说严老板,T市的生意老几负责啊?”   “路少什么意思?想分一杯羹?”严谨在那风平浪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路璐手机贴着耳朵,幸福被他禁锢着,贴着他的胸,所以,严谨的声音她听得真真切切。对方声音浑厚低沉,还很冷。她不自在扭了一□子。   “乖,别动啊。”路璐说一声。   严谨在那边没说话,停顿一秒后,幸福听到那边似乎有隐忍的笑意。   路璐也笑出声来。“别自作多情,不是说你的。”然后,表情严肃下来,解释道:“前些日子去T市解决那件私事,请几个喜欢泡夜店朋友去了一次。有些照片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要威胁我。都是些错位角度拍的,跟本就没那回事。”   “怒了?”严谨声音仍旧古井无波。   “当然怒了。老婆还没娶到手呢,误会怎么办?最厌恶搬弄是非的人。对那种无良,不替客人保护隐私的地儿,一个不留!”   “这是真怒了。说吧,怎么办?”   “我不想再看见那家店的招牌。”   “名字?”   “仙宫。”   “好,三天之后归于严氏旗下,到时候改名为‘皇宫’。以后,你尽可以随便去,就是在里边杀人放火也不敢有人管。”严谨声音里难得透出丝笑意。   “严老板,明知道我老婆在身边,故意挑拨吧?”说罢,啪的一声挂上电话,盯着幸福的脸如释重负。   “幸福,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他板起脸。   幸福又挣脱一下。她不想听。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听不听有什么关系?再者说,她要是听了他解释,就好像是她承认自己是他什么人似的。其实,她只是他情人。   路璐双臂环紧她的纤腰,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不理会她的挣扎,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路璐深夜未归,是泡夜店去了。家宝的事他双管齐下,一方面从李兰和裴全那里入手,恩威并济,另一方面想,从上层入手,请了几个公安局和法院的领导。其中有个实权人物喜欢夜店,于是,他就带着他们来夜店里玩儿多半宿。   天朝的许多事不是在文件上,会议上决定的,多是在私下场合,酒店,床上,或者是夜店里。路璐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也精精的,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微妙。   在喝了些酒后,他觉得包厢有些闷,就出来透透气,没料到在走廊里遇见一个女酒鬼,扑进他怀里又亲又啃的。走廊里有摄像头,将那些动作全都录了下来。   最巧合的是,他选择的那家夜店老板是李兰的一个亲戚。当然,这是他今天刚知道的。他让叶流景帮着查后才得知的。也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照片会在李兰手里。   “幸福,我去夜店,有证人,叶流景。我不爱去那种地方,空气不好,叶流景也不爱去,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为了谈成事情,必须得投其所好。”   到现在,幸福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觉得很愧疚。伸手,拢了拢他被自己蹭得半开的衣襟,声音有些低,还带着由衷的歉意,“对不起。”   觉得很对不起他,是自己误会他了。他是为了家宝的事才去夜店的,她不但没给他充分的信任,还怀疑他,在内心深处还鄙视他,嘲笑他跟那些富二代,官二代一丘之貉。   可事实让她汗颜。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幸福,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所以,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以前,我也混过几次,一直想告诉你,但又没信心,怕你嫌弃我。现在,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幸福抬起小手,揉着他微蹙的眉心,心疼地问:“是不是喝多了酒,都不敢醉?”   路璐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啄,“那个齐星,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别欺负齐星。”说着,往他怀里窝了窝,双臂环住他脖子,诚心诚意道:“谢谢你帮家宝。我都不知该怎么偿还这份人情了。”   “真想偿还?”他眉梢微挑。   幸福点头。她是实在的孩子,此刻,心里对他充满感激,她是认真的,以为他也是认真的,却忽略了他语气里的轻佻,眼里的笑意。   路璐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结结实实的公主抱,大步往卧室走,像个饥渴的大灰狼见到小白兔,恶狠狠威胁,“那就肉偿吧。”   其实不是单纯的肉偿,事后幸福想,在这其中,她也得到满足。尽管一百个不承认,可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她的身体比心还喜欢这个将自己环在臂弯里沉睡的男人。   她伸出手,轻轻又贪婪地摩挲着他俊朗的睡颜,这个男人,她爱不得,可又舍不得。那就得过且过,过一天算一天吧。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有意义,充实,更加留恋珍惜。   日子看似平静,表现之下却波涛暗涌。   这一天,路璐接到父亲亲自打来电话,这让他不能不吃惊。   一般时候,都是母亲打电话给他,不怪乎关心他身体,天冷加件衣,天热开空调 ,还有想他了,让他回家看看云云。可怜天下父母心,尤其是当母亲的,虽然有时候,嫌母亲唠叨,可放下电话,心里还是暖暖的。   父亲很少给他打电话,有电话也是工作上的事,还不是他亲自打过来的,都是委托秘书,然后,他再给父亲回拨过去。   这次,父亲亲自给他打,让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黑。”父亲的声音永远那么低沉严厉,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路璐也能想象得到。年纪一年一年的大,官位一年比一年高,习惯了板着脸,不动声色,渐渐的,在家人面前也就不会笑了。   “爸。”路璐想让气氛活跃些,于是,斗胆笑道,“您想我了吧?”   父亲在那边沉默须臾,声音依旧低沉,但不再那么严厉,似乎带了些情绪。“你去那里是工作的。也三十而立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应该有数。你一直是让爸爸骄傲的好孩子。”   路璐的智商不低,父亲虽然没明说,可不代表他听不出来。放下电话,他开始琢磨,谁给父亲通风报信呢。   他从来没刻意隐藏跟幸福的关系,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也没碍着别人的事,不过,他的恋爱却被别有心人先汇报到父亲那里去了,这让他颇为恼火。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家事,被人当成接近父亲,跟父亲沟通感情的借口,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味儿。   路璐脑子飞快运转,想到了是上次希达分公司酒会时,看见幸福的几位市领导。嗯,十有八九是他们告诉的。   儿子的恋爱没听儿子亲口说,却从别人口中得知,想必父亲心里也不舒服吧。尤其是幸福的离异身份,若是被那些人添油加醋,那父亲心里恐怕更加难以接受。   路璐身子陷在高高的靠背椅中,微眯着眼寻思着化解之道。想了一会儿,他倏地睁开眼,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他得找救兵。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万字左右就要结文了。这篇完结就写严谨那篇。欢迎大家收藏捧场啊。   069   路璐飞快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爷爷,孙子想死您了。怎么想的呀?夜不能寐呗。对了,爷爷,您不是阴历十七过生日嘛?我先过去给您过怎么样?最近忙,难得这几天有时间。对了,爷爷,我给您找个孙媳妇,顺便带给您过目。   那当然,您要是不喜欢,我绝对休了她。当然是顺便,给您过生日是第一位 ,审查孙媳妇是最后一位。我爸呀,我爸也是道听途说,他连看都没看过。我不是寻思先让您过目吗,您才是一家之主,我爸是咱家二把手。好咧,那就说定了。”   放下电话,路璐的心没有轻松,反倒沉重起来。看来,他的事不但的父亲知道,身在A市疗养的爷爷都知道了,那全家估计都知道了。可妈妈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呢?这可不像老妈的作风。   敌不动我不动。他按耐住给老妈打电话探听的想法,先给姐姐拨过去电话。姐姐路玉似乎很忙,只告诉他,全家人都知道了,但是,目前没人发表任何意见,仅此而已。   路璐的心顿时悬空。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现在,家里人的心思他捉摸不透,也不敢贸然出手。眼下的解决之道只有一个,先带着幸福见过爷爷。爷爷是老辈人,喜欢传统女孩子。幸福的各方面条件绝对符合爷爷的审美要求。她在爷爷那里过了关,家里其他人估计就没问题了。   若是爷爷没相中幸福怎么办?   他托着腮想,爷爷应该能相中,凭他对爷爷的了解,幸福的长相气质为人就是为爷爷量身定做的孙媳妇。若是万里有一,爷爷真的没看中,如何是好?   他身居高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凡事都习惯做预案,同一件事至少做两套预案,未雨绸缪。   想了一会儿,似乎做了决定,他啪的一下拍案而起,若是爷爷没相中幸福,极力反对的话,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非得让老爷子点头同意,还得欢欢喜喜地迎接孙媳妇进门,不然,他绝对作到底。   路璐心思百转千回,思索了好几天,才动员幸福跟自己去北京一趟。   幸福心太软,尤其对路璐。有时候,明明对他的话有怀疑,也不去静心分析,见他深深期待的目光,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听说他爷爷身体不好,在北京疗养,并且要过生日,希望他回去看看。爷爷一直希望在有生之年看见他找女朋友,所以,让她冒充一下。   幸福感觉这话有漏洞,可是,他目光那么真诚,对爷爷又那么孝顺,她也没来得及分析呢,他就又诱惑他说,想带她去中央财经大学看看。她考研究生应该多了解几个学校,多认识几个导师。   路璐似乎对此校颇有兴趣,说财政部长和审计署审计长都是这里出去的校友。这里出去的毕业生多数都成了各部门的顶梁柱,是精英。   她没想过自己也要当领导,不过,确如他所言,多了解几个学校是有好处的。离报名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她可以将诶这次机会去中央财经大学去看看。就这样,她答应了路璐的请求。   路璐心里暗自高兴,背地里给爷爷打电话,嘱咐爷爷要高抬贵手,别为难孙媳妇。还要爷爷穿得体面些,还嘱咐爷爷,让勤务兵多做几个幸福爱吃的菜。   弄得路家老爷子在电话里骂他,“小兔崽子,还嫌弃你爷爷了,是不?我哪天穿得不体面,邋邋遢遢了?怕我给你丢脸呐?那你也别回来了。”   路璐又是哄,又是道歉,还讲了几个笑话,终于把老爷子哄得笑逐颜开。   放下电话,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里琢磨,按理说,这事应该是幸福紧张才对呀,他怎么比幸福还紧张呢。   他们买了周五的飞机票,幸福也将一些必需用品装好了。周四的时候,老爷子的勤务兵打电话来说,菜已经准备妥当,十六个菜,还将菜名报给他听了一遍。   最后,老爷子接过电话在那边告诉他,“你爸爸在北京开会,说周六过来看我,你心里有个准备。”   路璐又是高兴又是紧张。高兴的是爷爷给他通风报信,这说明爷爷并不反对他跟离异的幸福交往。他和幸福的事成功了一半儿。紧张的是父亲也去看爷爷,不知父亲是何态度,是否站在自己这边。   既来之则安之。该来的总该来的。他好容易说服幸福跟他回北京,就是刀山火海,他也闯了。   星期五上班的路上,他又接到爷爷那边的电话,说周五,妈妈和姐姐也飞北京看爷爷去。   路璐心想,坏了,这排场弄大了。这哪是去看爷爷呀,分明是去看幸福去了。   车窗外一排排远去的景观树,浮光掠影,飞速后退。路璐手里把玩着手机,捉摸着要不要给幸福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可是,告诉她说父母都去看她,她会不会临阵脱逃?不行,他好不容易将她说服,决不能让她半路退缩,不然,他精心准备策划的这一切就都泡汤了。他为了她,可是绞尽脑汁。   她是一个别扭固执的丫头,他要是明说,她肯定不同意,说不定又可怜巴巴或泪水婆娑的,他见不得她那样。没办法,他只得耍些小手腕,先把她拐去再说。   难得父母都去北京,这样也好。一家人见了面,无论是暖意融融四月天,还是狂风暴雨鹅毛雪,他都候着。   这样,一上午的时间过得也很快。中午,他就回到住处,幸福已经将皮箱整理妥当,二人的衣物分开摆放,上下层,整整齐齐的。   路璐看见,心里就说不出的舒服,他揽着她的肩在午后的光阴里静静伫立片刻。有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执手一生,此生足矣。   在家简单吃了一口,二人就做大巴去了机场。因为路上没有耽搁,到机场时,离安检还有半个小时时间。二人在候机大厅里转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就要安检了。   路璐借口去了一趟卫生间,给爷爷打个电话,语气里掩饰不住兴奋,“爷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吧?晚上您就能看见孙媳妇了,到时候您可别激动啊。晚饭不要太丰盛,清粥小菜就好。不用,不用,幸福不喜欢太油腻的。”   老爷子笑着骂了他几句,他才挂断电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幸福就是那缕东风。她是他的心肝,他的宝贝,冬日里,他心头的阳光,夏日里,他头顶的阴凉。   他将手机收好,准备上了飞机告诉她,家人都去北京相聚的事。反正到了飞机上,她再想退缩也来不及了。他跟她坦白,然后,无论她怎么发脾气他都忍着。反正在飞机上,她也不会跳机逃跑。   他打着小算盘,见安检处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幸福正拉着皮箱朝着他这个方向看。他紧走几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拉杆,咬着她耳朵,兴奋地小声说道:“到飞机上有事情跟你说。”   “现在就说呗。”她眨了眨眼,不知他为何神秘兮兮。   路璐趁着咬耳朵的机会亲了她侧脸一下,摇了摇头。   安检的队伍逐渐壮大。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身前的人一个个通过检查进了去。   路璐看着离自己还有几步远的安检口,心里越来越踏实。终于要见面了,他和幸福的事终于定下来了。以后,他就名正言顺跟她在一起了。心里像有几百只小鸟在飞舞欢歌,他唇角弯弯勾起,兴奋异常,迫不及待。   他们前边的一对情侣已经进去,马上就到他们了。路璐更加急不可耐。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安检工作人员的目光停在幸福身上。   幸福急忙退出来,路璐也跟着退出来,让身后的人先检。   幸福皱着眉,看着屏幕上陌生号码,按下接通键,轻轻喂了一声。   “什么?”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听罢,她脸色顿时苍白无血,声音也颤抖起来,“好,我这就去。”   路璐一把拉住转身就跑的她,担忧地问:“怎么啦?”   “裴全病危了!”幸福急急说,甩开路璐的手,就往外跑。   路璐扔下行李箱,不顾旁人围观,一把将她拉住,脸色阴沉下来,就连语气也冷了几分。   “陈幸福,你是裴全什么人?”他温和的眼底凝结成冰。   幸福眼里已经浮上雾气,顾不得仔细观察路璐的表情,挣扎着要脱离他的钳制,声音哽咽起来,“他在市里没有朋友。”   “可是,他有李兰。他有女朋友!”   幸福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似是回味着话里的意思,短暂的愣神之后,又挣扎起来,“李兰没在他身边。”   路璐的心顿时跌到谷底。拔凉拔凉的。连血管里滚烫的血液都冷却下来。   他咬牙,额头青筋绷起,目光一瞬不瞬瞪着他,压在心里的那些在意,那些芥蒂终于迸发出来。   “陈幸福,你心里还有裴全,是不是?你还想跟他复合,是不是?你不要用眼泪来吓唬我,哭也没用,今天,我们就把话挑明了吧。你攥着裴全的一百万迟迟不还,是不是还期望着有一天你们能复合?是不是想拿这笔钱当借口?我就知道,你对他没死心。”   路璐胸膛剧烈起伏,他暴躁地扯了一下领口,骂了一句脏话:“我他妈的就知道,我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也不屑一顾。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掏心掏干的为什么?啊?   我跟手下那些老头子,老油条斗,都比跟你在一起轻松。我他妈前辈子欠了你什么?啊?女人满大街有的是,我怎么就看上了没心没肺的你?   陈幸福,今天,我们就把话敞开了说,你要是跟我走,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概不追究,一笔勾销,今天你要是去陪姓裴的小子,我们就一刀两断!”   “他现在生命垂危!即使我们不是夫妻,可还是老乡!”幸福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看了一眼愤怒到极点,眼珠子都红了的路璐,没再耽搁,转身就跑。   “陈幸福,我们之间只有一百步距离,我已经朝你走了九十九步,你竟然连一步也不肯朝我走吗?”声音凌厉悲怆。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看文吧   070   余音袅袅,幸福身影已经跑远。   “啪”的一声剧烈声响。上万块钱的手机摔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一地碎片。   颓然地坐在长椅中,皮箱歪倒在脚下。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到他身边推了他一下,“哥,你怎么在这里?”   沮丧抬起头,身前站着齐星。路璐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   外边已经灯火阑珊,宽阔平坦的机场上,灯火闪烁。候机厅里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奔向回家的路。   齐星扶着他,知道是发生大事了,小心翼翼解释道:“爷爷打来电话,说接机的人在那边机场没接到你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打你电话又接不通。就打到我手机上,我给你也打不通,就给陈姐打电话,她说你们在机场分开了。我不放心过来这边看看。”   “以后我再也不想听到陈幸福的名字!”路璐突然吼了一声,眼珠子通红。坐进车里,才略微冷静下来,将事情跟齐星说了一遍,然后嘱咐道:“你就编个理由,告诉爷爷,说我回不去了。”   于是,齐星给家里打个电话,说路璐临时去省里开会,手机关机,他也是通过别人联系上的。这个理由有些蹩脚牵强,即使去省里开会,他这个司机也该知道的。想必爷爷那边一定怀疑。   果不其然,晚上十一点多,老爷子电话打了过来。齐星望着床上喝得烂醉的人,只好实话实说。   路璐喝多了,这次是真的喝多了。他回到局里给安排的那座公寓。齐星不放心,跟了回去。家里有酒,都是朋友或者别人送的,还都是好酒。   他随便拿出一瓶,抱着瓶子就喝,跟喝凉开水似的。等齐星发现,已经喝了一个底朝天了,瓶子也被摔在地上,细碎的瓷片在客厅的夜灯下闪着清冷幽深的光。   齐星望着他靠在沙发里,眯着眼,皱着眉不说话,心里有些不安,可也不敢多嘴。   路璐连着睡了两天,云里雾里的,说不清睡着了,还是清醒着,反正齐星在房间里走到的声音他听得断断续续的,期间似乎还听见齐星跟人打电话。   有酒解忧,忘却前尘。   星期一,路璐就又生龙活虎上班了。   星期三的时候,幸福接到弟弟电话,说要到她这里吃晚饭。幸福爽快答应。   自从家宝到路璐身边实习,他们姐弟每周都要聚一次。幸福给他做一桌子他爱吃的饭菜,然后,听他说说单位里发生的事。   晚上,家宝如约而至,脸色却有些不好。   饭桌上,家宝问她:“裴全怎么样啦?”   幸福回道:“没有生命危险,轻微脑梗塞。他父母和姐姐都在医院照顾着呢。”   “姐,你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以后少去,免得让别人误会,以为你还想跟裴全复合呢。”幸福点头,“知道。我就去过两次。第二次去是跟他家人交代一下。”   原来,那天,裴全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晕倒,被好心路人发现送往医院。医院查看他手机,发现电话薄里写着“老婆”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那时,幸福正在机场准备跟路璐安检登机。撇下路璐,幸福打车到了医院,将住院费用补交了,又跟医生询问过病情,然后,又给裴全父母打了电话。等他家人来了,她就回来再也没露面。   正好今天她闲着,弟弟说来,她痛快答应。   那天在机场,路璐跟她大吼,暴怒的跟发疯的狮子似的,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现在让她拉下脸给他打电话解释,她做不出来。   “家宝,在路璐身边,还算习惯吧?”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挺好。路哥对我挺照顾。秘书这个岗位,让我认识了很多人,没事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下去检查,也学会了很多。”   说着说着,家宝叹气一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从星期一上班开例会,就没好脸色。几个部门的科长被他训得鼻子不鼻子,脸不脸的。以前,就是大家犯了错,他也没这样严厉过。谁能想象得到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暴怒起来竟然把桌子拍碎了。这几天,我过得也战战兢兢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轮到我头上了。”   “家宝,姐告诉你,无论他怎么发脾气,你都的忍着。你想想,你是他亲自要去的,你要是跟他生分了,不服他,跟他对着干,那让局里其他人不是看笑话嘛。就是他打你,你也的咬牙忍着。实习结束后,离开就好了。”   “姐,我知道。”家宝烦躁地扒拉一下短发,嘟囔道,“其他同事都暗里议论说,路局长可能失恋了,还是被女方甩了,不然,不能火气这么大。我还是有些不信。你说,就是吹了一个女朋友,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吗?他条件那么好,就是找仙女一样的,也能找得到啊。”   幸福一口饭噎在嗓子眼儿,喝了一口汤才下去。   “是啊。许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中处坐,向宽处行。有时候,许多事都是强求不来的,顺其自然就好。”   家宝盯着她看了几秒,“姐,你说话怎么还带着佛理呢,以前我都不知道。”   幸福伸手在弟弟头上敲了一下,“我要遁入空门,与青灯古佛为伴了。”   家宝笑了,喝了口汤,心情也好起来。   “姐,前些日子,路哥突然问我小时候的事,你说奇怪不?我给他讲了我们小时候下河捉鱼的事。我说,我小时候淘气,在水里捉鱼摔倒了,呛了水,你看见了,光着脚丫就跳下去,将我拉出来,结果,你的脚心扎了很大一块玻璃碴子,差点儿将脚面穿透。路哥本来听得很开心,我一提你脚底受伤,他就开始皱眉。好像伤的是他似的。”   “算了,吃饭。”幸福打断他,心里有些烦躁,轻斥弟弟,“你观察的可够仔细的。把注意力用在工作上,别竟观察领导脸色。”   “姐……”家宝拉长声音反驳,“做秘书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不然,怎么揣测领导意图?在单位里,不仅仅是工作,多数时间还要跟人斗。察言观色的必须的本事。”   幸福轻轻叹口气。   弟弟比自己都成熟许多。也许男人在这点上永远比女人成熟。女人看重的是家庭和爱情。男人关注的则是事业和野心。无论怎样,她都为长大了的弟弟感到骄傲和自豪。   “姐,你说有意思不,后来,没事的时候,路哥总跟我打听你小时候的事。我感觉他对你不一样,是不是他对你有意思啊?姐,他找没找过你?”   幸福表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已经开了锅,她瞪了弟弟一眼,“云泥之别,你说能怎样?你没喝酒,怎么开始说胡话?”   家宝还要说什么,幸福的手机响起,她接过来,说了些话,最后敲定道:“那就明天吧,明天早七点去看房。太晚了不行。现在那房子正在出租中,人家生意很好,我们在人多的时候去,会影响生意的。”又约定了地点,挂了电话。   “姐,你说什么?”家宝隐隐听到些,又不太确信。   “我准备把房子卖了,车子卖了,把一百万还给裴全。”幸福云淡风轻地说。   家宝又多打量她几眼。“姐,以前爸妈也劝过你,今天怎么想明白了?”   幸福顿了一下,眸色一闪。   “裴全的身体不适合工作了,他家条件又不好。他父母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收入,靠什么生活?这一百万是他们的救命钱,后半辈子的生活费。如果裴全身体好好的,我拿着也理直气壮。他身体成了那个样子,我握着钱,心不安理不得。钱那个东西就是身外之物,有了它,生活也就充裕些,没有它,我也落魄不了。”   家宝点点头。   “也好,把钱还给他们,窝囊陈家和裴家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爸妈为这笔钱都愁坏了,一直当烫手的山芋。这下丢给裴家,就是晚上睡觉也香了。”   家宝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幸福进卫生间洗漱准备就寝。花洒的水欢快跳跃,轻盈温暖,她站在水雾里摩挲着左脚的脚心,那里的疤痕还在,只不过不疼了。   怪不得有一天,和路璐亲热,他非得亲自己的脚,一个脚趾一个脚趾的,后来,亲到脚心,柔软的唇在那里停了好久,柔声问她:“这里还疼吗?”她被他折磨挑拨得气喘吁吁,神志迷乱,只有摇头嘤咛不已。   那晚,他格外温柔,如缓缓春江水,柔柔刷着全身,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后来还是她忍不住那甜蜜的折磨,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气呵成,直到眼前烟花绚烂,白茫一片。   昏睡过去前,不知他咬着自己耳垂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很柔,很郑重。   关了花洒,扯过毛巾擦着湿漉漉滴着水珠的长发。想着明天卖房子的事,心里就有些乱。   那天在机场,他骂的那些话有些道理。她攥住一百万不撒手,其实是有私心的,心里一直隐隐的有些小小的希冀和期待,或许,有一天,能跟裴全复合。   路璐的话骂醒了她。那夜,守在昏迷不醒的病床前,看着沉睡的人,她想,跟裴全,是不可能的了。即使裴全身患重病,即使他现在躺在这里无声无息,即使他面容憔悴,形容消瘦,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那么看着,出奇的冷静。心不痛,但有些惋惜。如今,他的生死都勾不起来她对他的感觉,这样的她,又怎么能跟裴全复婚?   是她心变狠了,还是心肠坏了,她自己也说不清。 反正对裴全没有了感觉。夫妻间不是该牵挂彼此的吗?那天夜里,她躺在旁边的空床上睡了一夜,格外的沉,似乎做了梦,却没有裴全的影子。   裴全的生死都勾不起她心底的爱意和牵挂了。她承认她变心了。当初要了一百万是为了弥补失去孩子的痛,和对自己近一年婚姻的补偿。如今,那个害自己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就躺在这里,比自己情况还惨,她本该幸灾乐祸才对,可她却没了那心思。   各走各的路,各过个的生活,就这样吧。   她终于考虑清楚,决定卖房子,把钱还给裴家。以后,真的就再没有牵扯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过节去了,喝得烂醉,今天早些更新了,以作弥补。   071   卖房还钱,跟裴全断得干干净净。   机场意外,跟路璐从今以后也不会有交集,路归路,桥归桥,只希望他不要为难弟弟家宝。   以后,她一门心思将精力用在看书上,争取一把考上研究生,远离这里,曾经发生的那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   幸福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圈红红的,她想笑一个给自己看,一咧嘴,眼泪就涌了出来。   第二天,幸福去约定的地点领着买家看房子,因为价钱谈不拢,暂时放下。对方说回去考虑一下。   幸福则沿着人行路慢慢地走,决心要咬住价格不松口。现在房子价格直线飙升,她要是不赚个二十万,绝不会出手。   包里的手机唱起歌来,她掏出来站到路边,看着陌生的号码,以为是看房子的人,犹豫一下后,还是接通了。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幸福脸色有些难看。她很开恢复正常,打了一辆出租车到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家清幽雅致的咖啡厅。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清新,空气里流淌着悠扬婉转的乐音。   幸福跟服务生问清了约定的座位号,就朝着二楼走去。入目的先是散台敞间,拐进走廊,踩着厚厚的消音地毯又走了几步,看清了门牌号,她挑起竹帘进了去。   一位优雅高贵的中年女人应声站了起来,冲着她礼貌笑了笑,“陈小姐吧?我是路璐母亲。”   幸福多留意了眼前贵妇几眼,其实,她穿戴得并不名贵,但是,身上和眉目间透出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岁月的年华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正笑着望着自己,带着不掩饰的探究。   二人重新坐下,幸福开门见山。“路夫人,您来找我,是为了路局长吧?”   路母没料到这丫头竟然单刀直入,把她打个措手不及。正巧服务生进来,将咖啡摆好。她端起杯子,优雅地抿了一小口,放下后,温和地笑着,“是啊,听说你们在谈恋爱,我过来看看,有些冒昧。”   幸福心尖似被捅了一刀,面前的咖啡她一点没动,看着路母。肯定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毕竟他们二人门不得户不对,路家怎么会同意呢。纸里包不住火,她和路璐曾经都那么小心,却还是被发现了。   索性,就敞开了说,反正在机场谈崩那次,她和路璐没有和任何关系,那么,就由她将一切揽下来。   路局长还是原来按个清俊温雅的路局长。她是离异妇女,也不在乎多一桩事,多一盆脏水了。   “路夫人,很对不起。我知道,我的一些言行可能误导了路局长。其实,我对他一直是有好感的,从我念大学的那几年开始。”   路母不可置信的挑起眉梢,心想,这丫头早就认识儿子?   像是读懂她眼里的疑惑,幸福就把他们大学的经历告诉给了她。   “我想,路局长对我也有好感,可能是觉得我很傻气,没什么心机。试想,谁会拿着一百元假币还给失主?”   路母脸上的疑惑渐渐褪去,眼底目光柔和了一些。这丫头还真坦荡,这倒出乎意料。   “后来,我知道了路局长的身份,知道了他高不可攀的家世,我承认,我对路局长,不,那时,我一直叫他大师兄。我对他有好感,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爱情。后来,知道他的身份后,我把那仅存的好感也抹杀掉了。我有一个同乡同学,我父母都说,我们家世相当。”   说着,幸福哽咽一下,含着泪花,笑说道:“其实,不止你们这种富贵之家讲究门当户对,就连我们平民百姓就是讲究的。我父母是普通百姓,所以,他们希望自己女儿也找一个普同百姓。因为这样,他们的女儿才不会受婆家的气,若是自己女儿嫁一个比自己强太多的男人,不止我,就是我的父母都觉得低人一等,仰人鼻息的生活不是我和我的父母所要的。   于是,我跟我的同乡结了婚,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生长环境,相同的家世背景,相同的价值观。后来,我丈夫出轨了,跟了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人,后来,我们离婚了。”   再来之前,路母在家已经准备了几个晚上。她在脑海中把那个叫“陈幸福”的女人定了位,以为她就是一个妖媚的狐狸精,把儿子迷得五迷三道。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只要狐狸精敢跟她叫板挑衅,她就叫她好看。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子长着一张白净的脸,素面朝天,弯弯的眉毛只是修了修,也不是纹眉,润泽的唇瓣,竟然连口红都没打,只是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膏,衣服也大方得体,干净利索。确切地说陈幸福给她的印象不是女人,更像是女孩。   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哪里有一丝狐狸精的影子。   尤其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子竟然如此坦诚,她不隐瞒对儿子的好感,但绝不是肤浅的崇拜和献媚,而是一种平等的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和坦荡,不张狂,也不自卑。   路母看着她,竟然渐渐生出了几许心疼和好感。她同情地看着幸福,抽出一夜纸巾递给她。   “谢谢……”幸福擦擦泪水,接着说道,“路局长得知后,给了我不少帮助。”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幸福说道 :“路夫人,我和路局长之间不会有什么,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真的。我是一介平民,可也算念过几天书,有些道理我也懂。我不会做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更不会缠着路局长,这个您尽管放心。”   路夫人轻叹一声。现在不是女方缠着男方的事,是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儿子发脾气,在家里作呢!   “我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要普通人的幸福,我宁可坐在自行车后边笑,也不愿坐在宝马车里边哭。如果因为我以前的言行,给您和你的家庭造成不便,那么,请您原谅!以后,不会了。”   想自己的弟弟在他单位上班,想自己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幸福觉得更加对不起路璐。是自己一时把持不住,连累了他。   他是一个仕途顺利的男人,他有野心,有抱负,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幼稚,还差一点儿害了他。如果她弥足深陷的话,真就害了他。他是好人,帮过自己,自己怎么既然如此自私?   看着坐在对面的路母,幸福心底又滋生出几许歉意来。   现在,幸亏路母及时找到她,不然,路璐的前途也许会毁在自己手里吧。   看着路母眼里同情怜悯的目光,幸福突然觉得好笑。自己差点儿害得她儿子身败名裂,她却还同情她?   “陈小姐,那天,嗯……那天,听说,你要跟小黑要去北京,却临时改了主意,去了医院,看你前夫?”   “是。”如今,幸福庆幸自己没去北京,若是去了结果会比这难堪吧!自己是个凡人,路家人则是高高在上的仙,被神仙用探究大量猜测的目光盯着,肯定如坐针毡。   如今路母一人的目光盯着身上,她都觉得如芒在背了,若是,几双眼睛都落在身上,还不得灼出洞来?   “我前夫突然发病,医院在他手机里找到我的号码。”   |“你们想复婚?”   幸福抬头,正视着路夫人的眼睛,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路夫人笑了笑,道:“现在的离异夫妻,都跟仇人似的,有几个还管对方死活的?所以,我好奇……”   幸福突然觉得对面的贵妇人也很幼稚。想法也很天真,难道,他们每天就知道争名夺利,攀高踩低?难道,他们连一点点的善良之心都没有?   “大街上碰到一个晕倒的路人,我们还要扶一把,帮他叫一辆救护车。裴全是我前夫,是我老乡,我怎能狠心地见死不救?是,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裴全抽筋扒骨,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可关键时候,我还是不忍看着他死,所以,我只有去,没有退路。路夫人,您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路夫人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干咳了一声,笑了笑。   幸福也不自然地笑了下。怪不得路璐不理解,原来他们那些身份高贵的人都不理解她的做法。这就是不同阶层的差异。思想观念,处事方法。   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没有那些富家太太的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的气势,看着自己,还时常露出安慰的眼神。本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一路谈下来,她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竟然连一句斥责的话也没有。她是幸运的吧?幸运到遇到一个最好脾气来兴师问罪的、为儿子忧心的母亲。   说实话,不年轻、但优雅从容的路夫人,幸福心里并不讨厌,她没有兴师动众质问她,也没破口大骂她是狐狸精,更没举起手中的咖啡泼在她脸上。不是她有受虐倾向,而是,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她一直紧张的心安稳许多。   那样的家庭是可望不可及的。幸福脑海里突然冒出李俏说过的话“珍爱生命,远离公婆”,她勾唇笑了笑。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说了算抱歉,就接通了。又是一拨看房子的人。   挂断电话,幸福起身礼貌跟路母道别。“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先走。您尽管放心,我跟路局长不会有什么。永远不会的。”   走到门口,停住掀起竹帘的手,回头冲着路母嫣然笑道:“我想,就不必说再见了,因为今生,我们都不会再见面的。”   竹帘“哗啦”一声响,路母惊了一下,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觉得灰头土脸。   幸福离开最后那句话让她激灵一下子。她急忙播出一个号码,是秘书接的,她压低声音说,“小李,让首长接电话。”   那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后来安静下去。路母听秘书说“是阿姨。”   然后,她就听路父声音传过来,“什么事?”他家老太婆很少在工作时间打扰他,今天这个电话让他有不好预感。   “老路,我好像把事情办砸了!”路母有些委屈。   路父声音缓和下来,安慰她:“怎么回事,慢慢说。”   路母将跟幸福见面的事说了一遍,就听路父轻斥一句:“胡闹,你真成了老小孩儿了!”   放下电话,路父交代:“小李,你查一下这个人 ,把她家庭成员的情况弄清楚。要低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李接过首长写的便笺,“陈幸福”三个字赫然在目,还有曾经的工作单位和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离结局越来越近,越开越近……   072   幸福的生活趋于平静。她现在需要做的就两件大事:看书和卖房。   到了周末,看房的人达到十多拨,却没有一个达成交易。幸福觉得他们给的价格太低,也不愿就这么草草卖掉。就这样,拖到了周五。   转眼间,又快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于是,在周五的时候,她坐着长途汽车回到了家里。   远远地,看着自家房顶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闻着不知谁家飘出的菜香,脚步都轻快许多。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不快就都抛却到脑后了。   鸟儿飞得再高再远,巢是永远的避风港。   这一夜,她跟妈妈住在一间房里,说了半宿的悄悄话,关于弟弟家宝的,关于路璐的,最多的还是关于裴全的。当陈母听说女儿要把房子卖掉,还钱给裴家的时候,连连赞同。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说裴全是报应,要不是他出轨,也不一定遭此横祸。”陈母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女儿收了那么多委屈,终于可以出口气了。   “妈,你怎么也掺合进去了,别人怎么说就随他,咱可别管。”幸福不愿再谈跟裴家有关的任何事,她打岔道,“妈,明天咱包饺子呗?要小白菜猪肉馅儿的。”   “好。”陈母高兴不得了,“家宝不知去省城回来没有。秘书也跟局长去开会吗?”   “也许是他们领导想让他多学些东西,这是好事。”幸福安慰妈妈。其实,她也希望家宝能在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多好。   回到家里格外放松,幸福一觉睡到天大亮。清晨,在公鸡悦耳清亮的啼鸣中醒来。起来洗漱吃饭,之后,她自告奋勇,就去后街的商店买新鲜的猪肉。   已经九月末了,天气还有些夏日的余威。走在树荫庇荫下的土路上,心里说不出的欢畅。   到了商店,又被在一起玩儿扑克的邻居围住聊了一会儿,不怪乎关于裴全的,关于路璐的。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商店往回走。   离家不远了,她无意抬头,见家门口听了两辆黑色的吉普越野车。心里顿时泛起合计,脚步也快了些。院子里站了四个年轻人,各个神情严肃,身板笔直,当她进来时,目光炯炯打量她。   这阵势让幸福脑子晕了一下。她几步迈到窗前,屋里正传来笑声。   幸福有些近视,但是,在往屋里瞟一眼的瞬间,她看得分外清楚,顿时僵住了。屋里有一个人她认识:路璐的母亲。   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沿着窗台进了厨房,将新买的肉放下,就进了主屋。   陈母笑着喊道:“闺女,快来,这是小路的父母,曾经在这里下过乡。这是我闺女,我们农村人没见过世面,二位别见外。”   幸福冲着他们夫妻二人点点头,目光落在路母身上时多停了几秒。尽管心里十分不快,却仍旧挤出一抹笑容。   “首长好,夫人好。”   路父习惯于板着的脸笑了,幸福却感觉得不到任何慈祥。也许是在电视上看惯了他严肃的面孔,他突然冲自己点头微笑,她后背冒出一股凉风。   路父见幸福脸色一闪而过的不快,解释道:“今天到这儿来,没告诉小黑,也没告诉你这丫头。你们都别挑理。我是不请自来。”   幸福咧咧嘴,皮笑肉不笑。他看穿自己的想法啦?   就听路父继续说道:“我就是过来散散心,年轻时候在这里下过乡,这又是老队长家,当初陈叔当生产队长的时候,可没少照顾我。”   “你还记得啦?”陈父和陈母见这么大的官儿到自己家,都有些拘谨,陈老爷子倒很随意,像是几十年前面对着那个年轻小伙子时一样,笑呵呵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伙食不好,吃不饱,一天夜里,一个知情病了,你就偷偷跑到鸡窝给他偷了一只鸡,又找了一个偏僻的深沟烧熟了。我恰巧夜里看青,撞上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小伙子仁义,冒着被罚的危险帮助朋友,将来一定大有出息。果真,当大领导了不是!”   路父听罢,呵呵笑出声来,脸有些不自然的红。就连路母也笑了起来,接话道,“他年轻时候还干过偷鸡的事?他可从没说过。倒是经常提起老队长怎么关心照顾他们。”   陈老爷子又笑着说道:“看我这大烟袋不?都好几十年了,就是当初你返城的时候送给我的,还用着呢,都快成古董了!”   路父接过长长的大烟袋,摩挲着,突然百感交集,感叹道:“都这么多年了,没想您老还用着。现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   幸福心里无论多不痛快,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路璐父亲开门就把话敞开了,说是来看望爷爷的。若是不是有路璐这层关系,估计他们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踏上这片土地吧。   幸福冷眼旁观,静静听他们聊天。她不是怀疑路家的诚意,而是他们身居高位的,人哪有时间去回忆过去?看院子里那四个人就知道,那都是暗中保护他的吧,微服私访还这么多人跟着,出来一趟多不容易。   幸福突然同情他们了。原来“官身不得自由”说的就是他们那些人。   陈老爷子是个爽快人,他非得留一行人在家里吃饭。幸福和陈母就开始张罗起来。又到商店买了六个菜,加上家里原来的两个,凑了八个菜。   路母要进厨房帮忙,陈母哪能让。路母依然进了厨房站在一边跟她们娘俩儿唠嗑。   “农村的厨房我也会用。年轻时候,我也是下乡青年。回城了才跟小黑他爸认识的。”   她说起三十多年前农村里的事,娓娓道来,跟陈母的距离拉近许多。很快,气氛便更加融洽起来。   幸福趁着路母出去的机会,小声问:“你们见到路璐他爸是大领导,怎么不吃惊?”   “早就吃惊过了。家宝到他局里实习,知道了就告诉了家里。倒是你,死丫头,还帮着路璐瞒着。那有什么瞒着的?你是怕我们家攀附他们,还是怎的?”   头上挨了妈妈一级爆栗子,幸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解释道:“路璐是低调的人,他从不刻意张扬自己身背景。”   陈母瞪了自己闺女一眼,哼了一声。知女莫若母,自己闺女低调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顿饭宾主尽欢,路父好喝了几杯。   陈老爷子欲留他们住下,路父摇头,走前拉着老爷子的说,分外不舍,“没办法啊。”说着朝笔直站在车边的年轻人瞥了一眼,“都跟着呢,寸步不离,没办法。等退吧,退了时候到这儿来多住些日子。”   陈老爷子眼圈就红了,擦了把眼睛,“就不知道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不。”   路父的眼睛也红了,“一定的,一定的。过段时间,我派人接您到我哪儿住些日子,全家都去。我那儿住得下。”   路母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陈母,“来得匆忙,也没买什么东西,这些钱是点儿心意。老爷子年岁大了,给他买些爱吃的。”   陈母推搡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   “爷爷,我送送客人。”幸福跟家人说。扫了一眼厚厚一摞钱,心里越发不舒服。   路母看出来幸福是有话要说,也没上车,让司机开车先走,到村头去等。两个年轻人断后,路母和路父跟幸福三个人并排走着。   走出村头,站在一片开阔处,幸福站定,压抑了半天的不悦爆发出来。   “路夫人,请恕我直言,您这是唱得哪出戏?您若是真的故地重游,我们欢迎,可您心里明白,您是吗?我早已经说过,我和路局长之间,不会有什么瓜葛了,我以人品保证,如果你们还是无法相信,那我就发誓。   可你们这算是什么?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有种被侮辱的感觉,是,我们是普通百姓,可即使是普通百姓,也有自己的尊严和自己的生活,也有不被打扰的权利,你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来威胁我父母?还是来炫耀你的的高高在上?抑或是间接地告诉我,你们家是高不可攀的?”   “这孩子……”路母打断她,“我们就是来看看,我们知道你跟小黑的事,你们是自由恋爱,中间也没个媒人。我寻思,这种事男方应该主动些。”   幸福冷笑一下,一急,一下子涌上泪来。   “小陈……”一直不语的路父终于开口了,威严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些歉意,“我们没又恶意,就是来看看,对小黑的婚事,我们的当父母的扭不过他,只有顺着他了。他爱找什么样的,就由着他去了。可是,我们也身为父母,也希望儿子能幸福一生。   我们至少得看看女方家是什么样,至少得了解一下女方的父母为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希望你能理解。我最高兴的是,原来,你是老队长的孙女,老队长是个刚直不阿的好人。他的家人也错不了。”   幸福一摆手打断他的话。   “对不起,恕我愚钝,我不能理解。您是封疆大吏,你足不出户就可以把我们家祖宗八代查个遍,您还至于兴师动众亲自来吗?您知不知道,您这样会给我父母造成多大压力?他们一辈子连县长市长都见不上一面,您这样唐突出现,他们会几天几夜都睡不好,寝食难安的琢磨着,他们是我们父母,我不希望他们有任何心里包袱。就是您想来,也该先告诉我一声。可是,你们这样算什么?”   “幸福,”路母见自己老头子被这个小女娃一顿抢白,将心比心也觉得有些理亏,对不住她。   “在省城,足不出户确实能把你,包括你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当得知你爷爷是你路伯父下乡的老队长时,我们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想来看看他。这也许就是缘分。   当年,你爷爷没少帮助你路伯父。怕给他们带来压力,所以,我也没明说我们的来意,更没说,我们就是小黑的父母,也没提小黑和你的事,我只是想,先接上头,然后,再由路璐一点一点儿渗透。可是,他们竟然知道。”   幸福的倔脾气上来了,也别管对方是什么大领导,针锋相对,“您把我的家人当成白痴了吗?您站在他们的角度想过吗?您以为,他们会没觉察吗?即使现在没明白过来,可纸里保不住火,他们早晚都会觉察。何况现在家家又电视,他们会不知道?”   幸福觉得被人打了一个耳光子,路家父母亲自登门造访,不但没让她心安,反倒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慌。如果她估计不错。家里这时肯定乱成了一锅粥。   幸福使劲儿将哽在喉中的酸涩咽下去,郑重说道:“我最后强调一遍,我对路局长是有过好感,可那是过去式。并且我家里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有自知之明,你们那样的家庭我们高攀不起,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她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路母上前拉住幸福的手,心疼解释:“孩子,阿姨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任何想伤害你们感情的意思,这件事,我们坐得是唐突了些,这些都是我的主意,跟你路伯伯没关系。”   静静站在秋日下午的月日光下,幸福心有些冷,身子不知怎地一冷起来的。这股冷意让她冷静下来。其实父母知道他们的身份,是家宝告诉的,也不能全怪路璐父母。   这样一想,语气也缓和了些,“天不早了,我就送到这里了。一路保重。”   看着路父路母上车,幸福一伸手将信封扔了进去,“心意领了,谢谢。”   路母无奈地笑笑,然后,冲着她摆摆手说再见,两辆越野车扬长而去。   其实,这个时候,她应该说“再见”,“欢迎再来”,可,对不起,她实在无法大度,她说不出口。   他们这么微服私访,明显让她的家人处于了被动地位,有种被人审视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人不舒服。   所以,最好终生不见。   每个少女都有一个梦,希望自己的白马王子帅气多金,温暖体贴,有车、有房、有型、有款,是当下的“四有男人”。   念大学的时候,她也有过这种想法。内心深处,路璐就是她的白马王子。   可自从路母第一次找自己谈话之后,她突然明白了许多。路母是个温婉高雅的女人,没给她难堪。可即使这样。被人找上门来,她也觉得无地自容。   以前,她与路璐是有过肌肤之亲,那也是男欢女爱,正常男女之间的事,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再说,她也是为了报恩,毕竟他帮过弟弟,再者说,自己是喜欢他的,与他在一起,她觉得安心又安全。   如果,路母没找到她,她曾经想过,自己配不上他,那就甘愿做他的情人,也挺好,他们两情相悦,走一步算一步。等他将来遇到合适的女孩子结婚了,他们自然会断了联系。   自从在机场跟路璐闹崩了,她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就连做情人都不可以。路璐那天说的话,她记忆犹新,她不会再纠缠他,这点儿自尊心还是有的。   幸福低着头往回走,合计着今天的事。路家父母应该不知道路璐跟自己分手的事吧,不然,怎么会主动上门?   先撇下幸福这边不说,再说车里的路氏夫妇。   “老路,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忒刁了?这以后,你儿子可有的受了。哪有未过门的儿媳妇这么跟公公婆婆说话的?这丫头!”路母对今天的事感觉郁闷,她深深靠在车座里发牢骚。   路父扫了一眼老伴儿,“以前说上句说惯了,这碰一鼻子灰就受不了了?”   路母哼了一声,没言语。   路父继续说道:“那丫头说话挺抓理。假以时日,能是儿子的左右手,贤内助。现在,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太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容易受挫。”   说着,看了眼窗外飞快后退的景物,轻轻叹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老伴儿,“那丫头是不是对小黑没心思啊?我老感觉是儿子一头炕热。”   他跟老伴儿一样郁闷。自己说上句都说惯了,今天,被一个小丫头抢白的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关键是人家小丫头说得句句在理,让他们没有反驳的余地。也许像那丫头说的,他们没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尽管他们是好心,可仍旧间接伤害到那丫头的自尊心了。   不过,丫头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挺投缘的。   “告诉儿子一声,我们不反对。其他的,就看他自己了。”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儿子要想真把那丫头娶回去似乎不那么容易。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当父母也不能管那么多。   “老路,你就这么点头了?那丫头倒是不错,陈家也跟你有渊源,可,那丫头是二婚。”   路母对这个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跟我们差不多的家庭,哪个不娶个门当户对的?陈家跟我们有差距,我也认了,可是,以后让我跟人家说,我儿媳妇是个二婚女,我说不出口。”   路父声音严厉起来,“教训还不够吗?”   路母不出声了。老伴儿说的那个教训她怎么会不记得。一个门当户对的准儿媳,儿子虽然不是很喜欢,也点头同意了。结果要订婚的前一天,人家提出分手。那以后,儿子再没相看过一个,也没听说他跟哪个女孩子在一起。   做父母嘴上不急,心里上火。害怕引以骄傲的儿子这辈子都要孤家寡人了。突然听说跟一个叫陈幸福的女孩子相处了,还是个二婚女,她是既高兴又郁闷。关键是人家对儿子好像不太上心,在机场抛下儿子还跑了。   路母叹了一声,“那就听你的吧。”   路父握住老伴儿大手,语重心长地安慰:“我们老了,能活还能活多少年。以后跟儿子过一辈子的是他媳妇,不是我们。陈家家境清白,门当户对又如何?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倒是陈家这样的人家,朴实靠得住。至于二婚不二婚的,更没必要考虑那么多。那天,咱闺女不是开导你了嘛。”   路母点点头,女儿的话她记得。   记得那天一家人在一起讨论儿子的事,说道陈幸福二婚的时候,女儿反驳道:“现在谁还谈论二婚,处女的?陈幸福结过婚,有过结婚证,你们就说她是二婚。那有多少女孩子未婚就跟男人同居的?她们没结过婚,她们也不是处女。你们介怀不就是陈幸福不是处女吗?告诉你们。现在要想找处女,只能到高中生,小学生里找了。”   “那就这样吧。随他们去吧。”路母只好在现实前低头,“只要儿子喜欢就好。儿子幸福了,我就幸福了。”   路父拍拍老伴儿手背,“这样想就对了。”   “老路,我还是担心,你说,要是咱儿子追求陈家丫头,那丫头不同意怎么办?”   路父侧头看着老伴儿,轻斥道:“你看看你,刚才还对人家介怀,现在又担心儿子追不上了。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我害怕陈家父母不同意。”路母又担忧起来。   “儿子要是这点儿本事都没有,那就白当这么多年领导了。好啦好啦,还是别操心了。”   路母看着车外。不操心?可能吗?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更忧心忡忡起来。   “对了,我可告诉你,你别再掺合了。更不能跑去陈家劝人家父母同意。那丫头的话说得在理。我们这样做,无形中会给他们增加压力。好像我们屁股大压人家似的。”   路母点点头,又是叹气一声,语气里充满无奈。   “一双儿女,在外人眼里看,我们是儿女双全,一辈子都知足了。可是,有谁知道,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路父难得亲昵,揽住路母的肩,安慰:“都大了,由着他们去吧。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别操心了,自己身体要紧。”   路母眼泪就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章啊!   073   陈家人望着地上的一箱好酒,二斤茶叶,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女儿。   幸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耸耸肩,一摊手。“路家父母不是说来看爷爷的嘛!”说罢,躲回自己房间做鸵鸟。   陈家父母虽然知道路璐对女儿不一般,不过,不敢往那方面想,毕竟是水中鱼和天上鸟儿的距离,是不可能的。   当初得知路璐是局长的时候,就觉得这事不靠谱,现在又得知他显赫的家世背景,这一切更不可能了。虽觉蹊跷,也强迫不去想。   倒是陈家爷爷,装上大烟袋,又点燃了,吧嗒吧嗒大口抽着,眯着眼,若有所思。   路璐从省城里开会回来,在半路。   在车里接到母亲的电话,顿时就炸毛了。也不顾家宝在场,低吼了起来,“我万寿无疆的老妈,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下子我就更难收场了。好了,别解释了,我自己处理。警告你们啊,再别掺合进来了。”   说罢,一点儿不给路母解释机会,啪的挂上电话,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又烦躁起来。   他这老妈呀,更年期的问题?不然怎么竟做些幼稚的事?还有他老爸,不是很少管他的婚事吗,怎么也掺合一脚?   坐在副驾驶的家宝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悦的领导,又跟开车的齐星对视一眼,齐星冲着他摇摇头,二人都沉默不语。   车子很快就下了高速,到公寓所在小区门口,路璐就下了车,然后,嘱咐齐星开车小心,望着车子消失在车河里,他才转身慢慢地踱步进入小区。小区保安冲着他打招呼,他礼貌地点点头,心,却更加无法平静。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路局长的脾气依然糟糕。幸福是在弟弟来自己这里吃饭的时候听说的。家宝说,全局上下,中层领导以上的,基本都被局长训了,无一幸免。   “姐,局里人私下里都说,局长不像是失恋,要是失恋的话,早就该恢复过来了。我们局长那样的人物还怕找不到老婆?所以,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说局长更年期提前了。”   幸福本来正在专心地吃饭,听弟弟见关于他的一切,乍一听说引论他“更年期提前”,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公务员八卦精神堪比娱乐圈了。局长无故批评他们是不对,可也不至于如此恶搞领导吧。”   “姐,不是我们局长无故发脾气。据说,被批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犯了些错。只不过平时里局长态度温和,没这么严厉。在工作中,谁敢保证一点儿纰漏也没有?这次是他们倒霉了。现在,全局上下战战兢兢,大家在工作时都严肃认真起来,再也没有干浑水摸鱼的了。”   幸福沉默一会儿,嘱咐弟弟:“别人如何是他们的事,你要认真。虽然是实习,可也不能给你们局长丢脸,人家对咱有恩。”   直到看着弟弟点头,她终于放心下来。路家父母去乡下老家看望爷爷,她让父母封锁消息,瞒着弟弟。这件事若是被他知道,估计家宝会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到时候,想瞒着他都不可能了。   家宝走了,幸福将厨房收拾干净,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头上包着干毛巾,随意拿起一本书斜靠在床头,眼睛盯着那些字,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脑子里回响的都是家宝的话。   “同事都说他更年期提前了。”   “他把那些人批得鼻子不鼻子脸不脸的。”   “别看他好脾气,玉树临风,淡然温和,你是没看见他发脾气,桌子拍得震天响,额上青筋跳动吓死人了。”   她还记得一次他们缠绵后,她还气息未定,软软的靠在他怀里,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总是那么好脾气?看见你总是冲着别人在微笑,给人感觉一点儿性格也没有。一般的领导都有自己的执政风格,你却没有。”   那时他怎么说的?他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尖儿,说:“没性格也是一种性格。水是无形的,看起来最温和无害,但却能杀人于无形。”   她对他更加崇拜。他的话有深深的哲理,不是她这个普通人能理解的。但是,他的话她却记忆犹新。这样个杀人于无形的人,怎么突然暴怒起来,像发疯了的小狗崽儿,见谁咬谁呢。   因为自己机场那日的决然离开?还是因为路家父母看望爷爷后,她没给他道谢?亦或是他真的开始大刀阔斧收拾那些不敬业的手下了?   幸福糊涂了。她自诩是简单的人,官场那些弯弯绕她应付不过来。   算了,熄灯睡觉。   厚重的窗帘还是有几丝隐隐的灯光透进来。室内不甚黑暗。她掏出枕下的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线,拨出那个人的号码,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删去。   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那里辗转反侧,被子被她卷成蚕蛹,缠在身上。   不然,给他打个电话,感谢他父母看望爷爷?顺便为那天机场的事跟他道歉?可,打电话是不是太没诚意了,还是亲自上门有诚意吧。   幸福翻来覆去,被子床单弄得皱皱巴巴,实在睡不着,就开始骚扰李俏。   最近李俏被石凉缠得紧,一肚子的烦恼,二人经常深更半夜通电话,述说苦闷。幸福想,以前竟是李俏骚扰她,今天,她也骚扰她一把。   李俏还没睡,身边好像还有男人的说话声,只不过幸福一开口,那边的男声戛然而止了。   李俏似乎躲到了僻静处。幸福再三问会不会打扰她。李俏骂道:“你啰嗦什么?在我的人生里,你永远排第一位。说,啥事?”   幸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就听李俏道:“好啊,难得你有勇气,这样吧,我这就找你。”挂了电话没有半个小时。李俏风风火火赶到了,深更半夜的,二人像地下工作者接头,李俏开车,二人到了一个大超市。   李俏说:“你去不能空手吧,咱们去买些水果。我把你送到他小区就撤。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夜深了,城管下班了。闹市的路边摆满了夜间出摊买水果的。这条街上,两边林立的是娱乐场所,酒吧夜店林立。也许因为这样,水果摊上生意格外兴隆。   幸福挑了几个路璐爱吃的火龙果和一个金黄的大柚子。摊主装进塑料袋里,她低头掏钱,准备好零钱抬头间,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动弹不得。   李俏见她傻傻的样子,似突然冰冻的雕像,便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一家名为“夜色”的酒吧里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女的个子高挑纤瘦,身子紧紧的挂在男人的身子上,一只胳膊勾住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搂着男人的腰。   男人则低头说着什么,走了几步,那女子一个踉跄,完全朝男子怀里倒去。男子毫不犹豫,微微一弯身,拦腰将那女子打横抱起来。一辆出租车恰巧停了过来。男子抱着女子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路璐!”   出租车没影了,李俏才反应过来,追着跑出去好远,在后边破口大骂,“好啊,路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亏我们幸福还想去看你呢!就你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不要也罢!幸福,走!”   幸福早已经从车子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心里一阵痛,似有针尖儿在扎,眼底有些涩,她低头将钱递给摊主。   李俏狠狠掐了她一把,“还买什么?喂狗啊?”   “买着,都称好了。他们小本买卖也不容易。不喂狗,我们自己吃。”   “就你心好!”李俏不解气,又狠狠掐了她一下。   “哎呀,疼死了!”   幸福将水果接过来,硬塞进她手里,揉着被她掐得生疼的胳膊,火辣辣的,眼里也火辣辣的,紧接着,泪水就流淌下来。   “你干嘛那么大手劲儿,掐死人了!”说着,呜咽着, “不会温柔一点儿啊?疼死了!”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此时,肉体上的疼痛远没有心里的疼来的凶猛,哭泣是发泄心痛的一个借口。李俏的那两下掐,则成了顺理成章的导火索。   李俏也没反驳,二人坐进车里,李俏发动引擎,一踩油门,车子疯了一样窜了出去。   幸福吓得哇哇大叫,连哭都忘了,大声喊叫:“慢点儿,慢点儿,我还没活够呢!”   “吱嘎”一声尖锐是刹车声。突然的急刹车,惯性的作用,幸福差一点儿没扑到挡风玻璃上。   敞开的车窗,有隐隐的胶皮焦糊味儿飘进来。   幸福吓得脸色刷白,不停地拍着胸,长长嘘气,惊魂未定。   “幸福,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一个比路璐那渣男更好的!”李俏眼睛锃亮,她信誓旦旦。   朋友几年,她看不得幸福受伤。好容易幸福今天主动了,躲在龟壳的小乌龟开始探出脑袋了,刚才的那不堪的一幕,又前功尽弃了。   幸福反倒笑了。“姻缘天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走吧,回家吃水果去。”   天,突然下起雨来。铜钱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玻璃,很快,路边的景物就模糊一片。   二人到了家里,雨仍旧在下。   这一夜,二人又喝了一瓶红酒,一觉睡到天亮。   雨,似乎下了一夜。天亮时,小区的路面上还有积水。几个调皮的孩子正在泼水玩耍。   一场秋雨一场寒。   吃过早饭,李俏拉着幸福下楼。许是醉酒的关系,李俏头有些疼。二人也没开车,就做公交车去医院。虽然是周末,医院里仍然有专家出诊。又因为李俏市长千金的身份到了医院连挂号都省了,直接找到一个大夫,叔叔地叫着,那个人给她量体温,测血压,最后告诉她,只是有些受寒,说了几样药的名字,让她回去路上到药店去买。   李俏嘴巴甜。跟人家连连道谢,没半个小时,就出了医院。   不是冤家不聚头。   医院门诊楼门口。   李俏看着走进来的二人,顿时火气就撞了上来。   幸福也看见了。   路璐搀扶着一个女子,看身段就是昨夜酒吧门口遇见的那个。她急忙拉住李俏的手,想要躲开。李俏却偏不,站在那里等着路璐靠近。   路璐的眉头微蹙,眼圈下边有些发青,胡子似乎也没刮,衣服也有些发皱。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边女子身上。几乎要撞见挡路的人,才抬起头。   看清是怒目圆睁的李俏,他警觉地看向她身后。按着惯例,她和幸福几乎形影不离的。   没有幸福的影子。路璐及时释然又是失落。   他好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在机场说的话,说出来就后悔了,那些话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可最近他真的很忙,省里市里来回跑,出了开会就是检查。间歇的时候,想拿起手机给她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却不知从何下手。   情怯了。他知道他那些话说得太狠,太过分了,可是,又怕给她打电话,她不理自己。   面子,男人虚荣的面子让他拖拉到现在。   如今,自己怀里的这个女人,让他突然理解那天机场,幸福离去时的坚决和果断。他和幸福做了类似的事。不亲身经历无法体会,如今,亲身经历了,才能理解对方当时所作。   见李俏正用恨不得杀了自己目光瞪着,他语气有些急,解释道:“麻烦你不要告诉幸福,以后,我会跟她解释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恳求一个人。李俏是幸福最好的朋友,若是李俏将今天看到的事传到幸耳中,估计就更麻烦了。   李俏不屑和冷哼一声。“你跟幸福什么关系?有必要解释吗?我告诉你,一会儿我就领着幸福去相亲。对方不但有钱,还有权,主要还温柔,对幸福一百个体贴。”   空口说瞎话吓唬人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接通了,故意大声喊道,“石凉啊,是。你说给幸福介绍的那个男人去了没有啊?好啊,我们一个小时就到。”说罢,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潇洒一甩头,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路璐顾不得那么多,先给女子挂号,然后,陪着她去了妇科诊室,趁着就诊的时候,他到了楼梯口僻静处,给石凉拨过去一个电话。“石凉,不准给陈幸福介绍男朋友。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允许。”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石凉郁闷了。邪肆俊逸的脸有些扭曲,狭长的眼微眯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先是李俏答非所问,驴唇不对马嘴,然后是路璐莫名其妙的恐吓。   他这是得罪谁了?手里握着手机,飞快地转了几下,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些,摇摇头笑了。看来,有好戏看了。   李俏出了医院也没看见幸福,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幸福似做贼似的从医院门诊溜出来。   李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我说,出轨的是路璐,不是你。干嘛反倒是你鬼鬼祟祟的?你还有点儿志气没有?”   幸福扒拉一下头发,坦然道:“我只是不想让他难堪。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被我撞见,我倒没什么,他得多没面子?若是我忍不住再讥讽他几句,他会更难堪吧!况且医院里人来人往的,指不定就会碰上熟人。给人留条路,给己留条路。”   李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心里替她着急,又忍不住狠狠掐了她一下。这次,幸福没哭,只嘶哈一声。   “幸福,说真的,我给你介绍一个吧。石凉认识的人多,都是有地位的,你看看怎么样?”   幸福揽住她的肩,无限感激。“我现在忙着考研,不想相亲了。要是考上了,研究生有得三年。两地分居长了,婚姻就会亮红灯。等考研后再说吧。”   “裴全的时给你留下那么大的阴影?”李俏心疼她,“其实,好男人也是有的。别着急,就得慢慢碰。”   小姐俩边说边走,又坐公交车回了小区。在小区附近的药店买了些感冒药。石凉的电话催得急,幸福就让李俏回去。她再三保证自己没事,李俏才离开,离开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似怕她想不开自杀似的。   幸福回了家,看着地面自己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她够不到。寂静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陪着她的是自己的影子。说不上孤单落寞,眼里却湿润酸涩起来。   其实,她不该妄想的。就像弟弟所说的,路璐那样优秀的人,什么人没见过,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自己窃以为,他对自己是不同的,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她拎着沉甸甸的塑料带,里边装着他平日里最爱吃的水果。她还曾经想着亲自上门表示感谢,如今,一切都不用了。   真的是结束的时候了。   “啪”的一声,她手臂一扬,满满一袋水果落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是该断了。那日他父母去看爷爷,也许真就是单纯的是看望,没有别的含义。既然是看望爷爷,那就是他父母与爷爷长辈之间的事,跟她没有关系。先前自己上门答谢的念头显得太幼稚可笑。   经过裴全的事,幸福的阿Q精神更上一层楼。这一夜,她睡得出奇的沉。   手机不知响了多久,她皱着眉,闭着眼,摸索着不耐地摁断。   扰人清梦。   手机再次响起。   她再次摁断。   又响,不厌其烦,执着不已。   “啪”的一下将手机电池抠出来,然后,往枕边一扔,扯过被子继续睡。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座机的铃声却响了起来,尖锐刺耳,回荡在空荡的房内,格外惊悚,竟似午夜凶铃。她一个激灵,睡意全无,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座机电话在客厅,她披着被子,赤着脚跑进来,接起电话,还未来得及“喂”一声,齐星焦急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陈姐,不好了。我哥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争取结局。   结局前倒数第二章   074   幸福差点儿将话筒脱手,她晃了晃头,让自己冷静,声音也尽量保持平静,“别急,怎么回事?”   “路哥昏迷不醒。”   “在哪里?”   “家里。”   “赶紧送医院。”放下电话,幸福转身往卧室跑。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地上,绊了她一下,情急之中,她一脚踢开,被子飘起来,盖在了茶几上。   飞速穿好衣服,脸没洗,牙没刷,揣起手机,带好银行卡,家里钥匙,确定没什么遗漏,背起包往外就冲。   走廊里,对门的邻居正要出门,见她风风火火答应样子,咦了一声。   幸福也没来得及回应,一边跑,一边拢着蓬头乱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扎好。她刚坐上公交车,齐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陈姐,我哥醒了。他说不去医院。”   幸福已经没时间多思考什么,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路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被什么狠狠揪着,让她喘不上气来。   怎么就昏迷了呢?昨天在医院看见,他还好好的。昨天,他陪着别人看病,今天他怎么就成了病人?   幸福在下一站下了车,急忙打了一辆出租车。那短短的一段路,对她来说倍觉煎熬。她不停地催促司机快些,再快些。   车速明明很快,从她打车的地方到路璐居住的小区平日里半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只用了十几分钟,可她仍觉得似乎过了漫漫一个世纪那么久。   下车时,扔给司机一张纸票,连找回的零钱都没要,足下生风,跑进了小区。   一边跑一边翻手里的钥匙。当初他们同居的时候,路璐手里有一把她家的钥匙,他还把自己的给了她一把。   她将兜子翻得乱七八糟,也没将那枚钥匙找到,心急的骂自己没用。转眼到了路璐家门口。他的房门微掩着。幸福推门而入。   屋内静悄悄的,她目光直接望向卧室方向。   听见动静的齐星从厨房出来,蹑手蹑脚的。幸福急得连拖鞋都没换。齐星拿过一双拖鞋放在她脚下。   见齐星脸色还好,估计路璐无大碍,她的心跟着放下来。   紧绷着的那根弦嘭的一声断了,她一下跌进沙发里,脑袋也开始冒汗。“究竟怎么回事?”她轻声问,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   “我哥他身体从小就不好,一有病就发烧,高烧不退,说昏迷就昏迷。改名字就是因为这个。原来,我哥名叫‘路泽宇’,就因为身体不好,看遍天下名医也没找出病因。后来,爷爷找人给他算命,要他改了名字,就这样,他改成了‘路璐’。   要不然,你以为他会喜欢这个女性化十足的名字?那是爷爷给他起的。他习武为防身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为了强身健体。他这高烧的毛病好多年没犯了,不知今天怎回事,我来了,敲门他不应声,打电话他也不接,我感觉事态不好,就找开锁的将门撬开了。   他躺在床上,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我一看吓坏了,就先给你打电话,然后,又叫救护车。救护车刚来,他就醒了,说没事,老毛病。我把救护车又打发走了。他喝了一杯温开水,又睡了。”   “他还烧吗?”幸福担忧地望着卧室的方向。   “还烧。不过没原来那么厉害了。”齐星站起身,“我在厨房里给他熬粥呢。你进去看看吧。”   幸福悄悄来到卧室门口,刚推开门,就听床上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   “小猪,真的是你。我以为做梦呢!”路璐脸色憔悴,苍白,可眼神亮亮的,看着幸福走进,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想要够她。   幸福急忙在床边坐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曾经那些芥蒂都被眼下的担忧取代。“怎么这么笨?发烧了也不知道打电话?”   路璐眨了眨眼,挣扎着坐起来。幸福扶着他坐起,将枕头靠在他身后。   “我知道死不了的。只是发烧一阵,来得快,去得快。其实,昨天夜里想给你打电话了,怕你不搭理我,我也怕这个样子吓住你,后来,就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泪就那样扑簌簌掉下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之上。“没见过你这样的,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   路璐抬起另一手,微微侧身,要给她擦泪。幸福见他连转个身子都那么虚弱,就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发烧?”幸福担忧地紧握着他的手,“还是去医院吧。这样实在不放心。”   “不碍事的,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说着,似乎想起昨天的事,叹了口气,“一个朋友来了,前天陪她在酒吧泡了半夜,后来送她去酒店,路上淋了雨。昨天,又带她去医院看病,可能是没休息好,再着凉了。最近单位的事业很忙,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什么朋友让你那么尽心力?”幸福不知怎的,就问出了那样的话。   她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问完就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明显了些?什么朋友也不关自己的事,这一问,反倒自己像妒妇似的。其实,他跟自己一进没关系了。   路璐似乎没发现,他微微拉了她一下,用目光示意她靠近些。幸福又往前挪了挪,跟他距离只有半尺了。   “幸福,我跟你说,你可别多想。”他更加拉紧她的手,就怕一松开,她会离自己远去。   “那个朋友是我前女友。你别吃惊。”见幸福倏地抬眼盯着自己,他更加握紧掌心那双小手,小手突然有些凉了,还挣扎了一下。   “我现在体会到你的心情了。那天在机场,你撇下我执意离开去看裴全,那时,我很生气,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我跟你道歉。我收回那些话,你会不会原谅我?重新接受我?”   前女友,前女友。   幸福脑子里一直跳跃着这三个字。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就是贸然闯入的第三者。人家正牌女友回来了,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只是床伴的第三者该离开了。可,路璐却偏偏紧紧攥住她,不让她起身。   “幸福,别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他伸臂见她揽在胸前,因为深爱,所以嫉妒,所以狭隘。他不是不愧疚的。   “机场那天的事,我道歉,是我的不好,我说话太偏激了。现在,推及到自己,我完全明白你那时的心情。我前女友来找我,是因为她老公出轨了,她还怀着孩子,就偷偷跑了出来。她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给我打电话。酒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她身边还有男人调戏的声音。我去了,把她领出来,送回酒店。她不让我走,又哭又闹,说我们之间的事和悔意。幸福知道吗,覆水难收。曾经的一切,过去就是过去了。因为饮酒过量,她流产了。我把她送进医院。”   幸福乖乖倚在他胸口,闷着声音问:“那谁照顾她呢?”   路璐突然笑了。他亲了亲她埋在自己下颌处的发顶,“你呀,竟为别人着想。现在再谈我们的事。她当然由她老公来照顾。难道还要我去照顾?”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有重修旧好的心思,当然得表现一下嘛。”她还犟嘴。   不在意是假的,不然,在医院就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像面对每个熟人那样打声招呼了。因为太在意,最后,她选择当逃兵,躲起来。   “好马不吃回头草。即使他们离婚了,我也不会和她复合。错过的就是错过了。”说着,他抬起她的脸,郑重地望着她,深深的,似乎要望到她心灵深处,似在对她讲,又似在自言自语,“小猪,你是例外。”   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为什么就对她那么不舍,非得追在她身后。都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每个人都属于自己的那一根,那是男人此生的最爱。   幸福就是他的那根吧,不然,他为何追在她身后乐此不疲呢。   “哥醒啦?”齐星端着粥进来,“是现在吃,还是稍后吃?”   不等路璐说话,幸福已经接了过来。齐星很有眼力见,将粥碗交给她,“我还有事要办。陈姐,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哥,好不好?”   幸福怎么能拒绝?齐星悄悄退出去,站在门口,止不住回头跟路璐对视一眼,还坏坏一笑,眨了眨眼。   路璐若无其事,低下头,喝幸福喂他的粥,喝了几口,还吧嗒吧嗒嘴,今天的粥格外的甜。心里更甜,打心眼里喜欢得直冒泡泡。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觉得,生病是件美好的事。   路璐的发烧来得快,去也快。喝了一碗粥,人就精神了很多。力气也大了很多。幸福把粥碗送回厨房再回来,刚来到床边,他就一伸胳膊,将她拉住。幸福没有精神准备,被他那么一拽,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   他被压得闷哼了一声,然后,胸膛开始动,动的幅度还越来越大,最终笑出声来。   “笑什么?”幸福鼻子被撞得酸酸的,要流泪。   “高兴。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搭理我了呢。”他下颌抵着她发顶,心满意足。   “裴全生病我都要去看,何况你呢。”她闷闷地说,想起那天在飞机场的事,心里仍有些堵。   他那天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听了依然伤心。总觉得他应该理解她的,可是,他竟然那么狠,表情凶狠,还说出那么狠的话来。她就是再有心思对他好,也不可能主动跟他冰释前嫌。她可是女孩子呢。女孩子应该矜持嘛。   “我错了,我知道了。机场那天不该跟你那么凶。要不是我也经历了跟你类似的经历,我还不懂得你为什么对裴全那么上心。亲身经历后,我明白了。其实,我俩是一类人,嘴上如何的狠,心里还是柔软的。明知过去的已经成了历史,不可能再复合。可听到求救的电话,还是跑出去。只是不想她受伤害。我对她好,陪着她在酒店过了一夜,又陪她到医院,无关爱情,只是出于良知。”   幸福缓缓流着泪,一言不发。   路璐感觉自己胸前一片湿热,他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眼,想要吮去她委屈的泪水。谁知,他越是卖力,她的泪水涌出来的就越多。干脆,他一用力,就把她拖上床。   幸福啊了一声,其他的抗议则被他堵进嘴里。   衣衫一件一件飞下来,零落地躺在地上。   “不行,不行。”幸福趁着换气的功夫抗议。   “怎么不行?男人最介意女人说自己不行。”他忍不住了。他已经多少天没抱着她,没听她说话了?现在,他不但想抱着她,想听她说话,还想听她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吟。   “你身体不行,还 发烧呢。”   “不碍事的。你随了我心愿,我保证再也不发烧。”他气息急促,有些忍耐不住了。唇,饥渴,心饥渴,手也没闲着,在她身上燃起熊熊大火。   “我不是药。”   “你是,你是我的灵丹妙药。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肉麻。啊!”幸福猝不及防间,他就挤了进来。多日的分别,他贸然的闯入竟然让她有些不适应。   路璐也觉察到她的紧张,她绞得他有些疼。他心肝宝贝地亲着她,哄着她,直到她放松下来,柔软的腰肢如春风拂柳,开始微微摆动,似在邀请,似在回应,他确定她准备好了,这才开动马力驰骋起来。   幸福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觉得好像他们二人在花洒下冲澡,他抱着她,他埋在她体内,就连洗澡的功夫也不耽搁,像是没吃饱的流浪汉。   路璐将二人身子擦干,抱着她回到床上。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眯着,在下眼睑投下一片小小阴影,似半弯月牙。粉嘟嘟的唇抿着,如毫不设防的孩童。   他捧着她粉嫩的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就那样痴痴地望着她的睡颜,心里无限满足。   看了半晌,想起最重要的事。   夜,有些深了。   路璐却睡不着。他将幸福的被角掖好,悄悄来到客厅,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他忍耐不及了,只有三更半夜救助于家里人。上了年岁的人睡眠少了,睡得也浅。这个时候,即使老妈睡了,也是刚睡。   今天,他赶得还巧。路父来电话说晚些回家,路母就亲自下厨给老伴儿熬了些醒酒汤。当座机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刚把汤熬好。接起电话,听事儿子的声音,心里纳闷儿。儿子一般隔天一个电话,昨天儿子往家里打的电话,怎么今天又打了呢?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么一想,腿就开始哆嗦。她就势坐进沙发里。直到儿子愉快的声音传过来,她的心才安稳下来。   “老妈,打扰你了吧?我告诉你好事,我跟幸福和好了。”   “臭小子,和好了就深更半夜吓人呐?”路母嗔怒地骂了儿子一句。   路璐在电波那端吃吃笑。“老妈,不打扰不行啊。媳妇娶回家才算媳妇。”他难得露出耍贫嘴的孩子一面,“怎么办?你们二老是不是该主动上陈家提亲去?这可是为了你们能顺利抱上孙子的千秋大业。”   路母想了一下,便将那天他们去陈家回来,在村头幸福说得那番话。   “那丫头把你爸我俩损得脸跟茄子皮似的。你这个准媳妇,我都有些惧了。”   路璐抱着电话哈哈大笑,“那还不好吗?以后,你老人家就不寂寞了。没事就来个太后跟皇后的斗智斗勇。我在一边看着,多好。”   “臭小子,没正形。”路母笑骂着儿子,心里却无比骄傲。她这个儿子,虽说不上全才,可也绝对是人中龙凤。聪明伶俐,性子沉稳,城府也深,天生就是在官场上混的料。最近,最出格的事也就是为了那个陈幸福跟他们老俩口说话语气冲了些。   这只是陈母这个当妈知道的一面,她要是知道儿子为了陈幸福报名参加万人相亲大会(当然后来因为带车队去幸福舅舅家参加婚礼泡汤了);知道儿子蹲在路边的旧书摊上看《追妻七十二计》;知道儿子乘私人飞机帮陈幸福解决困难;知道儿子为了陈幸福领着人泡夜店找小姐,一定会瞪得眼睛脱窗。   历来,婆婆跟儿媳妇之间都有一种微妙的关系。要是知道习惯于掌控别人的儿子,如今,儿子却被一个叫陈幸福的小丫头掌控了。当妈的还不得郁闷死。   跟老妈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路璐挂了电话。回想老妈的话,也在理。家里不反对他,那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上场了。   这一夜,路璐不但没再发烧,睡得还很香。   若不是幸福推他,估计他还得睡呢。   “起来啦,今天是周一,你不上班啦?”   路璐睁开眼,见幸福腰间扎着一条小围裙,正弯着腰,揪着他耳朵。他恶作剧的,出其不意拉住她的手腕,一拽,她惊叫着扑进她怀里。她挣扎着打他,小脸绯红,他不撒手,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放开。   “要是不上班就好了。”他喜欢跟她私缠在一起的时光。温馨幸福,岁月静好。   幸福见他孩子似的嘟囔着,不情愿地坐起来。她将选好的衬衫递过去。   清晨起来,在他熟睡的时候,她就把他今天要穿的找出来,搭配好。其实,他的衣服很好打理,平日上班,他就穿西服衬衫,黑皮鞋,深色袜子。到了单位,如果下去检查或者有上边人来检查,就都换上制服。   路璐接过衣服套进去,一颗一颗扣子,慢慢地系。幸福已经退出去,进厨房看粥熬好了没有。   他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心里无限满足。这么好的女子让他碰到,真是老天开眼呐。这就是日子。夫妻间过日子就是这个样子。他想。   穿好衣服,进卫生间洗漱完毕,来到餐厅,幸福已经将主食咸菜摆好。新熬好的小米粥在精致的白瓷碗里冒着热气,四样小咸菜,两个鸡蛋,还有一盘灌汤包。   “你下楼了?”看着丰盛的早餐,他问。   “包子下楼买的。本来想自己蒸了,你这里没发酵粉。”幸福见他盯着鸡蛋发呆,严肃滴吩咐道:“快吃,上班来不及了。”   路璐端起粥碗,连着喝了两口,才问,“煮鸡蛋干嘛?”   “鸡蛋有营养,补充体力。”幸福说得坦荡,某人听了,却坏坏地笑了,“小猪同志,你是怕以后福利打折吧?”   “滚!”抄起一个鸡蛋就朝他扔了过去,他一伸手敏捷接住,轻轻放在桌上。就在他有些失落她忘了自己不吃鸡蛋的事时,她起身进了厨房,很快,就端着一碗黄灿灿的鸡蛋羹出来了。   “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心潮起伏,特失落,特郁闷?感觉小心肝受伤了?”幸福将鸡蛋羹放在他面前,哈故意狠狠顿了一下。她早就看出来他盯着两个圆滚滚的鸡蛋发呆。   路璐这才知道,自己被她摆了一道。这个丫头,真是他的小魔女。   “你自己吃两个?”明知他不吃鸡蛋,还煮两个误导他,难怪他多想。   “我自己吃。我需要补充体力。”见他又开始坏坏地笑,她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儿,恐吓道:“笑什么笑?我这一天看多少书?费多少脑细胞呢!”   路璐连着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包子,一碗鸡蛋羹。吃过饭,看下时间,齐星没来接他,聊一会儿还来得及,他商量道:“幸福,我想这星期拜访一下岳父岳母。还有,也想让家宝知道我们的事。”   本来他们在一起也没碍着什么人的事,不过,幸福要求保密,他只有照着办。现在,一切明朗,二人之间也没什么误会,他家里也不反对。只剩下陈家父母那边了。他想把这事尽快定下来,然后,让双方父母再见个面,接着就扯证。   至于婚礼什么时候办,听她安排。毕竟她现在忙着考研,一月份之前估计不会有时间。但是,有了结婚证在手,能让他理直气壮些,以后,他也被判了“有妻徒刑”,他也是持证上岗的人了。   幸福低头思考一下,抬起头,眼里有些底气不足:“我……我没信心。我怕家里人也跟我一样。”   路璐心有些慌,他站起来绕过半张桌子,在她身边坐下,攥住她的手,“幸福,怎么样你才有信心?嗯?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充满信心嫁给我?要不然,我把心挖出来让你看看?”   “胡说!”她脸色顿时就带出些愠色,“挺大的人,怎么竟胡说八道?大清早的,就说带血光的事,烦不烦?”说着,呸呸地吐了两口,杀杀晦气。   见她迷信样子,路璐心疼又好笑。“那就这么订了。这个周五我们回去,我会让岳父岳母对我有信心的。我们的事,今天,我跟家宝说一下。”   直到坐进车里,路璐还在琢磨,怎么让幸福一家人接受自己,对自己有信心,从而放心将女儿交给自己呢!这真是个难题。   找谁咨询一下?   严谨?那家伙让自己读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他在小学二年级就能背诵了。在官场上他运用自如,手到拈来,可在情场上怎么用?他还真不会。要是问严谨,他不得笑话自己。他就罢了。   叶流景?他自己新婚三月没到,媳妇就跑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他那两把刷子还不如自己呢。要是自己,娶到老婆,如何也不会让媳妇跑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丢死人了,都有损他叶流景一世英名。你说他年纪轻轻的,就副省级待遇了,怎么连老婆都哄不住呢。   冷月?他也是个婚姻失败者。被黎花休了,现在正在开展追妻行动。要说那个黎花,小丫头片子,当年自己被她追进厕所。跑进男厕所,丫头还不放过他,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离婚了,好啊!让他们折腾去吧,他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趴桥望水流。   如此看来,三个铁杆兄弟,一个也指不上。自己的梦自己圆 ,他还得自己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差点儿将话筒脱手,她晃了晃头,让自己冷静,声音也尽量保持平静,“别急,怎么回事?”“路哥昏迷不醒。”“在哪里?”“家里。”“赶紧送医院。”放下电话,幸福转身往卧室跑。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地上,绊了她一下,情急之中,她一脚踢开,被子飘起来,盖在了茶几上。飞速穿好衣服,脸没洗,牙没刷,揣起手机,带好银行卡,家里钥匙,确定没什么遗漏,背起包往外就冲。走廊里,对门的邻居正要出门,见她风风火火答应样子,咦了一声。幸福也没来得及回应,一边跑,一边拢着蓬头乱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扎好。她刚坐上公交车,齐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陈姐,我哥醒了。他说不去医院。”幸福已经没时间多思考什么,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路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被什么狠狠揪着,让她喘不上气来。怎么就昏迷了呢?昨天在医院看见,他还好好的。昨天,他陪着别人看病,今天他怎么就成了病人?幸福在下一站下了车,急忙打了一辆出租车。那短短的一段路,对她来说倍觉煎熬。她不停地催促司机快些,再快些。车速明明很快,从她打车的地方到路璐居住的小区平日里半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只用了十几分钟,可她仍觉得似乎过了漫漫一个世纪那么久。下车时,扔给司机一张纸票,连找回的零钱都没要,足下生风,跑进了小区。一边跑一边翻手里的钥匙。当初他们同居的时候,路璐手里有一把她家的钥匙,他还把自己的给了她一把。她将兜子翻得乱七八糟,也没将那枚钥匙找到,心急的骂自己没用。转眼到了路璐家门口。他的房门微掩着。幸福推门而入。屋内静悄悄的,她目光直接望向卧室方向。听见动静的齐星从厨房出来,蹑手蹑脚的。幸福急得连拖鞋都没换。齐星拿过一双拖鞋放在她脚下。见齐星脸色还好,估计路璐无大碍,她的心跟着放下来。紧绷着的那根弦嘭的一声断了,她一下跌进沙发里,脑袋也开始冒汗。“究竟怎么回事?”她轻声问,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我哥他身体从小就不好,一有病就发烧,高烧不退,说昏迷就昏迷。改名字就是因为这个。原来,我哥名叫‘路泽宇’,就因为身体不好,看遍天下名医也没找出病因。后来,爷爷找人给他算命,要他改了名字,就这样,他改成了‘路璐’。要不然,你以为他会喜欢这个女性化十足的名字?那是爷爷给他起的。他习武为防身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为了强身健体。他这高烧的毛病好多年没犯了,不知今天怎回事,我来了,敲门他不应声,打电话他也不接,我感觉事态不好,就找开锁的将门撬开了。他躺在床上,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我一看吓坏了,就先给你打电话,然后,又叫救护车。救护车刚来,他就醒了,说没事,老毛病。我把救护车又打发走了。他喝了一杯温开水,又睡了。”“他还烧吗?”幸福担忧地望着卧室的方向。“还烧。不过没原来那么厉害了。”齐星站起身,“我在厨房里给他熬粥呢。你进去看看吧。”幸福悄悄来到卧室门口,刚推开门,就听床上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小猪,真的是你。我以为做梦呢!”路璐脸色憔悴,苍白,可眼神亮亮的,看着幸福走进,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想要够她。幸福急忙在床边坐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曾经那些芥蒂都被眼下的担忧取代。“怎么这么笨?发烧了也不知道打电话?”路璐眨了眨眼,挣扎着坐起来。幸福扶着他坐起,将枕头靠在他身后。“我知道死不了的。只是发烧一阵,来得快,去得快。其实,昨天夜里想给你打电话了,怕你不搭理我,我也怕这个样子吓住你,后来,就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眼泪就那样扑簌簌掉下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之上。“没见过你这样的,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路璐抬起另一手,微微侧身,要给她擦泪。幸福见他连转个身子都那么虚弱,就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发烧?”幸福担忧地紧握着他的手,“还是去医院吧。这样实在不放心。”“不碍事的,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说着,似乎想起昨天的事,叹了口气,“一个朋友来了,前天陪她在酒吧泡了半夜,后来送她去酒店,路上淋了雨。昨天,又带她去医院看病,可能是没休息好,再着凉了。最近单位的事业很忙,事情都赶到一起了。”“什么朋友让你那么尽心力?”幸福不知怎的,就问出了那样的话。她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问完就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明显了些?什么朋友也不关自己的事,这一问,反倒自己像妒妇似的。其实,他跟自己一进没关系了。路璐似乎没发现,他微微拉了她一下,用目光示意她靠近些。幸福又往前挪了挪,跟他距离只有半尺了。“幸福,我跟你说,你可别多想。”他更加拉紧她的手,就怕一松开,她会离自己远去。“那个朋友是我前女友。你别吃惊。”见幸福倏地抬眼盯着自己,他更加握紧掌心那双小手,小手突然有些凉了,还挣扎了一下。“我现在体会到你的心情了。那天在机场,你撇下我执意离开去看裴全,那时,我很生气,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我跟你道歉。我收回那些话,你会不会原谅我?重新接受我?”前女友,前女友。幸福脑子里一直跳跃着这三个字。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就是贸然闯入的第三者。人家正牌女友回来了,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只是床伴的第三者该离开了。可,路璐却偏偏紧紧攥住她,不让她起身。“幸福,别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他伸臂见她揽在胸前,因为深爱,所以嫉妒,所以狭隘。他不是不愧疚的。“机场那天的事,我道歉,是我的不好,我说话太偏激了。现在,推及到自己,我完全明白你那时的心情。我前女友来找我,是因为她老公出轨了,她还怀着孩子,就偷偷跑了出来。她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给我打电话。酒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她身边还有男人调戏的声音。我去了,把她领出来,送回酒店。她不让我走,又哭又闹,说我们之间的事和悔意。幸福知道吗,覆水难收。曾经的一切,过去就是过去了。因为饮酒过量,她流产了。我把她送进医院。”幸福乖乖倚在他胸口,闷着声音问:“那谁照顾她呢?”路璐突然笑了。他亲了亲她埋在自己下颌处的发顶,“你呀,竟为别人着想。现在再谈我们的事。她当然由她老公来照顾。难道还要我去照顾?”“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有重修旧好的心思,当然得表现一下嘛。”她还犟嘴。不在意是假的,不然,在医院就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像面对每个熟人那样打声招呼了。因为太在意,最后,她选择当逃兵,躲起来。“好马不吃回头草。即使他们离婚了,我也不会和她复合。错过的就是错过了。”说着,他抬起她的脸,郑重地望着她,深深的,似乎要望到她心灵深处,似在对她讲,又似在自言自语,“小猪,你是例外。”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为什么就对她那么不舍,非得追在她身后。都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每个人都属于自己的那一根,那是男人此生的最爱。幸福就是他的那根吧,不然,他为何追在她身后乐此不疲呢。“哥醒啦?”齐星端着粥进来,“是现在吃,还是稍后吃?”不等路璐说话,幸福已经接了过来。齐星很有眼力见,将粥碗交给她,“我还有事要办。陈姐,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哥,好不好?”幸福怎么能拒绝?齐星悄悄退出去,站在门口,止不住回头跟路璐对视一眼,还坏坏一笑,眨了眨眼。路璐若无其事,低下头,喝幸福喂他的粥,喝了几口,还吧嗒吧嗒嘴,今天的粥格外的甜。心里更甜,打心眼里喜欢得直冒泡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觉得,生病是件美好的事。路璐的发烧来得快,去也快。喝了一碗粥,人就精神了很多。力气也大了很多。幸福把粥碗送回厨房再回来,刚来到床边,他就一伸胳膊,将她拉住。幸福没有精神准备,被他那么一拽,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他被压得闷哼了一声,然后,胸膛开始动,动的幅度还越来越大,最终笑出声来。“笑什么?”幸福鼻子被撞得酸酸的,要流泪。“高兴。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搭理我了呢。”他下颌抵着她发顶,心满意足。“裴全生病我都要去看,何况你呢。”她闷闷地说,想起那天在飞机场的事,心里仍有些堵。他那天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听了依然伤心。总觉得他应该理解她的,可是,他竟然那么狠,表情凶狠,还说出那么狠的话来。她就是再有心思对他好,也不可能主动跟他冰释前嫌。她可是女孩子呢。女孩子应该矜持嘛。“我错了,我知道了。机场那天不该跟你那么凶。要不是我也经历了跟你类似的经历,我还不懂得你为什么对裴全那么上心。亲身经历后,我明白了。其实,我俩是一类人,嘴上如何的狠,心里还是柔软的。明知过去的已经成了历史,不可能再复合。可听到求救的电话,还是跑出去。只是不想她受伤害。我对她好,陪着她在酒店过了一夜,又陪她到医院,无关爱情,只是出于良知。”幸福缓缓流着泪,一言不发。路璐感觉自己胸前一片湿热,他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眼,想要吮去她委屈的泪水。谁知,他越是卖力,她的泪水涌出来的就越多。干脆,他一用力,就把她拖上床。幸福啊了一声,其他的抗议则被他堵进嘴里。衣衫一件一件飞下来,零落地躺在地上。“不行,不行。”幸福趁着换气的功夫抗议。“怎么不行?男人最介意女人说自己不行。”他忍不住了。他已经多少天没抱着她,没听她说话了?现在,他不但想抱着她,想听她说话,还想听她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吟。“你身体不行,还 发烧呢。”“不碍事的。你随了我心愿,我保证再也不发烧。”他气息急促,有些忍耐不住了。唇,饥渴,心饥渴,手也没闲着,在她身上燃起熊熊大火。“我不是药。”“你是,你是我的灵丹妙药。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肉麻。啊!”幸福猝不及防间,他就挤了进来。多日的分别,他贸然的闯入竟然让她有些不适应。路璐也觉察到她的紧张,她绞得他有些疼。他心肝宝贝地亲着她,哄着她,直到她放松下来,柔软的腰肢如春风拂柳,开始微微摆动,似在邀请,似在回应,他确定她准备好了,这才开动马力驰骋起来。幸福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觉得好像他们二人在花洒下冲澡,他抱着她,他埋在她体内,就连洗澡的功夫也不耽搁,像是没吃饱的流浪汉。路璐将二人身子擦干,抱着她回到床上。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眯着,在下眼睑投下一片小小阴影,似半弯月牙。粉嘟嘟的唇抿着,如毫不设防的孩童。他捧着她粉嫩的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就那样痴痴地望着她的睡颜,心里无限满足。看了半晌,想起最重要的事。夜,有些深了。路璐却睡不着。他将幸福的被角掖好,悄悄来到客厅,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忍耐不及了,只有三更半夜救助于家里人。上了年岁的人睡眠少了,睡得也浅。这个时候,即使老妈睡了,也是刚睡。今天,他赶得还巧。路父来电话说晚些回家,路母就亲自下厨给老伴儿熬了些醒酒汤。当座机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刚把汤熬好。接起电话,听事儿子的声音,心里纳闷儿。儿子一般隔天一个电话,昨天儿子往家里打的电话,怎么今天又打了呢?莫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么一想,腿就开始哆嗦。她就势坐进沙发里。直到儿子愉快的声音传过来,她的心才安稳下来。“老妈,打扰你了吧?我告诉你好事,我跟幸福和好了。”“臭小子,和好了就深更半夜吓人呐?”路母嗔怒地骂了儿子一句。路璐在电波那端吃吃笑。“老妈,不打扰不行啊。媳妇娶回家才算媳妇。”他难得露出耍贫嘴的孩子一面,“怎么办?你们二老是不是该主动上陈家提亲去?这可是为了你们能顺利抱上孙子的千秋大业。”路母想了一下,便将那天他们去陈家回来,在村头幸福说得那番话。“那丫头把你爸我俩损得脸跟茄子皮似的。你这个准媳妇,我都有些惧了。”路璐抱着电话哈哈大笑,“那还不好吗?以后,你老人家就不寂寞了。没事就来个太后跟皇后的斗智斗勇。我在一边看着,多好。”“臭小子,没正形。”路母笑骂着儿子,心里却无比骄傲。她这个儿子,虽说不上全才,可也绝对是人中龙凤。聪明伶俐,性子沉稳,城府也深,天生就是在官场上混的料。最近,最出格的事也就是为了那个陈幸福跟他们老俩口说话语气冲了些。这只是陈母这个当妈知道的一面,她要是知道儿子为了陈幸福报名参加万人相亲大会(当然后来因为带车队去幸福舅舅家参加婚礼泡汤了);知道儿子蹲在路边的旧书摊上看《追妻七十二计》;知道儿子乘私人飞机帮陈幸福解决困难;知道儿子为了陈幸福领着人泡夜店找小姐,一定会瞪得眼睛脱窗。历来,婆婆跟儿媳妇之间都有一种微妙 的关系。要是知道习惯于掌控别人的儿子,如今,儿子却被一个叫陈幸福的小丫头掌控了。当妈的还不得郁闷死。跟老妈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路璐挂了电话。回想老妈的话,也在理。家里不反对他,那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上场了。这一夜,路璐不但没再发烧,睡得还很香。若不是幸福推他,估计他还得睡呢。“起来啦,今天是周一,你不上班啦?”路璐睁开眼,见幸福腰间扎着一条小围裙,正弯着腰,揪着他耳朵。他恶作剧的,出其不意拉住她的手腕,一拽,她惊叫着扑进她怀里。她挣扎着打他,小脸绯红,他不撒手,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放开。“要是不上班就好了。”他喜欢跟她私缠在一起的时光。温馨幸福,岁月静好。幸福见他孩子似的嘟囔着,不情愿地坐起来。她将选好的衬衫递过去。清晨起来,在他熟睡的时候,她就把他今天要穿的找出来,搭配好。其实,他的衣服很好打理,平日上班,他就穿西服衬衫,黑皮鞋,深色袜子。到了单位,如果下去检查或者有上边人来检查,就都换上制服。路璐接过衣服套进去,一颗一颗扣子,慢慢地系。幸福已经退出去,进厨房看粥熬好了没有。他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心里无限满足。这么好的女子让他碰到,真是老天开眼呐。这就是日子。夫妻间过日子就是这个样子。他想。穿好衣服,进卫生间洗漱完毕,来到餐厅,幸福已经将主食咸菜摆好。新熬好的小米粥在精致的白瓷碗里冒着热气,四样小咸菜,两个鸡蛋,还有一盘灌汤包。“你下楼了?”看着丰盛的早餐,他问。“包子下楼买的。本来想自己蒸了,你这里没发酵粉。”幸福见他盯着鸡蛋发呆,严肃滴吩咐道:“快吃,上班来不及了。”路璐端起粥碗,连着喝了两口,才问,“煮鸡蛋干嘛?”“鸡蛋有营养,补充体力。”幸福说得坦荡,某人听了,却坏坏地笑了,“小猪同志,你是怕以后福利打折吧?”“滚!”抄起一个鸡蛋就朝他扔了过去,他一伸手敏捷接住,轻轻放在桌上。就在他有些失落她忘了自己不吃鸡蛋的事时,她起身进了厨房,很快,就端着一碗黄灿灿的鸡蛋羹出来了。“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心潮起伏,特失落,特郁闷?感觉小心肝受伤了?”幸福将鸡蛋羹放在他面前,哈故意狠狠顿了一下。她早就看出来他盯着两个圆滚滚的鸡蛋发呆。路璐这才知道,自己被她摆了一道。这个丫头,真是他的小魔女。“你自己吃两个?”明知他不吃鸡蛋,还煮两个误导他,难怪他多想。“我自己吃。我需要补充体力。”见他又开始坏坏地笑,她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儿,恐吓道:“笑什么笑?我这一天看多少书?费多少脑细胞呢!”路璐连着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包子,一碗鸡蛋羹。吃过饭,看下时间,齐星没来接他,聊一会儿还来得及,他商量道:“幸福,我想这星期拜访一下岳父岳母。还有,也想让家宝知道我们的事。”本来他们在一起也没碍着什么人的事,不过,幸福要求保密,他只有照着办。现在,一切明朗,二人之间也没什么误会,他家里也不反对。只剩下陈家父母那边了。他想把这事尽快定下来,然后,让双方父母再见个面,接着就扯证。至于婚礼什么时候办,听她安排。毕竟她现在忙着考研,一月份之前估计不会有时间。但是,有了结婚证在手,能让他理直气壮些,以后,他也被判了“有妻徒刑”,他也是持证上岗的人了。幸福低头思考一下,抬起头,眼里有些底气不足:“我……我没信心。我怕家里人也跟我一样。”路璐心有些慌,他站起来绕过半张桌子,在她身边坐下,攥住她的手,“幸福,怎么样你才有信心?嗯?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充满信心嫁给我?要不然,我把心挖出来让你看看?”“胡说!”她脸色顿时就带出些愠色,“挺大的人,怎么竟胡说八道?大清早的,就说带血光的事,烦不烦?”说着,呸呸地吐了两口,杀杀晦气。见她迷信样子,路璐心疼又好笑。“那就这么订了。这个周五我们回去,我会让岳父岳母对我有信心的。我们的事,今天,我跟家宝说一下。”直到坐进车里,路璐还在琢磨,怎么让幸福一家人接受自己,对自己有信心,从而放心将女儿交给自己呢!这真是个难题。找谁咨询一下?严谨?那家伙让自己读三十六计。三十六计他在小学二年级就能背诵了。在官场上他运用自如,手到拈来,可在情场上怎么用?他还真不会。要是问严谨,他不得笑话自己。他就罢了。叶流景?他自己新婚三月没到,媳妇就跑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他那两把刷子还不如自己呢。要是自己,娶到老婆,如何也不会让媳妇跑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丢死人了,都有损他叶流景一世英名。你说他年纪轻轻的,就副省级待遇了,怎么连老婆都哄不住呢。冷月?他也是个婚姻失败者。被黎花休了,现在正在开展追妻行动。要说那个黎花,小丫头片子,当年自己被她追进厕所。跑进男厕所,丫头还不放过他,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离婚了,好啊!让他们折腾去吧,他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趴桥望水流。如此看来,三个铁杆兄弟,一个也指不上。自己的梦自己圆 ,他还得自己想办法。zi数太多,分开发,明天是最后一章。   075   星期一到星期四,路璐绞尽脑汁,开始运作自己以准女婿身份登门的事。以前去过陈家,那是以朋友身份去的。这次不同以往,有着跨里程碑的意义。   自从二人和好以后,路璐又住进了后来买的那套房子。幸福也被他掠了去。   白天,幸福依旧去图书馆看书,中午在外边随便吃一口,下午看看时间,四点左右的时候就收拾书本,背着包到菜市场买菜,准备二人的晚餐。这样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跟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   星期五的清晨,路璐望着在自己怀里幽幽转醒的人儿,还是有些担心。   “幸福,要是我出了差错怎么办?”一想今天下午要去拜访未来岳父岳母,他就紧张。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在念书的时候,每缝过年,他都跟随父亲进京给中南海的伯伯们拜年,那些都是大人物啊,平日里在电视上各个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可那他都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口一个伯伯的叫的亲热,嘴巴也甜,逗得那几个大人物都呵呵笑出声来。   参加工作后,他很快走上领导岗位,见的人,接触的事更多了,没有一宗像今天这样紧张。一想到这件事,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告诉自己不用紧张,可越是这样安慰,越紧张的不行。   “幸福,说话呀。到时候,我要是哪里出了差错,你得帮着我圆。可千万别让长辈笑话。”   幸福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应了一声。昨夜,他要的急,要的很,让她浑身疲惫,身子酸麻,想一睡不醒。   “那要是你也圆不了咋办?”他还是担心。   “那就凉拌。”   “幸福,我说真的呢。”见她对这事不上心的慵懒的样子,他更急了,“要是长辈不同意,我们私奔吧!”   “扑哧”一声,幸福笑出来。亏他想得起这招。这么幼稚的想法怎么也不像一个局长所为。   “坏丫头,还笑!你还有心情笑!”她越是放松,不在意,他越是紧张。情急之下,又把她压在身下揉了好一会儿。   幸福透过他臂弯的缝隙,看了看时间,怕他耽搁上班,只好低头求饶,甜哥哥蜜姐姐地叫了一通,“好啦,就是我爸妈不同意,我也站在你一边。私奔啊什么的,都听你的好不好?”她小脸蛋儿粉嘟嘟的,眼里强忍着笑,双手抵在他胸膛上。   得到她的允诺,路璐心里踏实了些,又低头堵住她嘴巴辗转吸吮一阵儿,才起身。   下午的时候,车子准时踏上归程。看着路边的高大树木一排排倒后,看着离家越来越近,路璐攥住幸福的手越来越紧。   很快,车子在陈家大门口停下。陈家人早已经得到家宝的消息,说幸福要回来。回来之前,幸福也将自己跟他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电话里,父母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幸福的心也不太有底。   路璐紧张,她心里也不平静。   齐星家车子上的东西搬下来,又搬进屋里,连口水也没喝,就急匆匆回去了。最近,路璐下了一条命令,局里公车必须在当天入库,不允许公车私用。他是局长,当然更得做表率。   陈爷爷在屋里没出来。陈家父母就跟路璐面面相觑站在门口。路璐只觉得脑门冒汗,身上也还是出冷汗。陈家父母只是用一种平和的目光看他,可他就是觉得那是探究研判的目光。   这样一想,越发紧张了。   两位长辈怎么不说话呢。路璐心里这个急呀。他们不说话,那就让他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吧。   “爸,妈,我来看你们来了。”   陈母愣了一下。陈父还算冷静,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下。   幸福也怔住了。爸,妈。这称呼叫的也太早了吧?   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陈父挥挥手,故意板起脸,严肃道:“快进屋吧。”   路璐偷偷瞟了一眼幸福,见她下抬脚往院子里走,他也跟着,并肩的时候还偷偷拉拉她的手缓解紧张。   屋里,陈老爷子正坐在炕沿边上磕着大烟袋,砰砰的,在院子里就听得到。   “爷爷好。我回来看您来了。”路璐见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不是生气的样子,他急忙将装旱烟叶子的小笸箩拿过来,亲自给老爷子装上满满烟袋锅,又殷勤地点上。   陈老爷子大大的吸了一口,似乎很享受,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因为提前得知他们回来,厨房里已经将饭菜准备差不多了。   一家五口人就干巴巴坐在那里,气氛又诡异窒息起来。路璐几次向幸福求救,幸福都微低着头,抠着指甲,看也不看他。   他突然生出一阵孤军作战的悲壮。   “你爷爷身体好些了吗?”陈父终于开口了。看这孩子紧张得脑门子都是汗,他怎么说也是长辈,不能让人家太难堪了。毕竟是客人。   “好些了,好些了。”路璐终于长吁一口气,心里一下子轻松许多。“我爸妈上次来,您给他们带回去的那些土鸡蛋,我爷爷吃了,直夸好吃。好要谢谢你们呢。”   “这穷农村,别的没有,土鸡蛋有的是。等你走的时候,让你岳母再给你装些。”陈老爷子发话了,大烟袋抽的吧嗒吧嗒响。   路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就谢谢爷爷,谢谢爸妈了。”   陈母看了陈老爷子一眼,心里嘀咕,这就承认他身份了?公公是不是老糊涂了。可表面上却看不出来,笑了笑点点头,说了声好。   渐渐的,路璐不再紧张,时刻记得今天来的目的。“爷爷,爸妈,我家里支持我和幸福的婚事。上次,我父母来有些唐突,但是,他们是真的来看望爷爷的。在这里,我为我父母给你们造成的不便道歉。”   陈老爷子白花花的胡子颤巍着,豪爽挥了挥手道:“不用过意不去。那都是缘分。要不是因为你,你父母也不一定有时间来这小地方。”   见陈老爷子杯里的水,没了,路璐急忙起身给他满上,又给陈父陈母的也都满上。   见幸福还低着头,连看都不看自己,他憋不出了,想趁热打铁,将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   于是,他站起来,毕恭毕敬站在三人面前。“爷爷,爸妈,我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看望三位长辈,也希望长辈能同意我和幸福的婚事。我是真心的在跟幸福谈恋爱,不是胡闹。我真喜欢她。希望长辈成全。”   见三个大人坐在那里不出声,他强忍着突突跳的心,接着说道:“我知道,因为裴全的事,家里人对幸福的婚事会更加慎重,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会一辈子对幸福好的。”   一时情急,路璐把在路上打好的腹稿都忘了,想起啥就说哈了。   屋子里沉默起来。最后,还是陈父开口了。“小路,不是我们不喜欢你,而是太喜欢你了,所以,心里才更不安。   你条件太好,我们幸福怕是配不上你。跟一个裴全,我们门当户对,最后还弄成这个结局,若是幸福跟你结了婚,再有个差池,我们一家人承受不来这种打击,到时候,我们全家人都活不了了。”   “爸,门当户对不一定幸福,门不当户不对,也不一定不幸福。我坚信,我能给幸福一辈子的爱。我绝不会辜负她。以后,我会格外珍惜她,就像珍惜自己的命。爸,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不是?您和妈还有爷爷也都希望幸福能有个好归宿是不是?”   一声轻微的吸鼻子声打断路璐的话。幸福在一边偷偷抹眼泪,她为了他那句话“我会格外珍惜她,就像珍惜自己的命。”   三位长辈看向她,她急忙抹了一把脸。自觉丢人,更加低头不敢抬起来了。   “爷爷,爸妈,可能你们觉得我说这些话是甜言蜜语,有些酸,有些矫情,可这都是我的心里话。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她。我会忠诚我的婚姻,我的妻子。抛开我爱幸福不说,就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我也不会做出裴全那样的事来。   也许有一天,随着年纪的增大,事务的增多,我和幸福之间的感情会淡去,但是,爱情淡了,还有亲情在。以后,我们有了孩子,那时候,维系我们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亲情。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忠诚我的婚姻。”   路璐见陈母抹起了眼泪,幸福又抽噎起来,陈父叹气一声。只有陈老爷子吧嗒吧嗒吮着大烟袋,拧着眉,听他在说。他感觉,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自己,于是,他飞快从皮包里翻出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他们眼前。   “我知道,长辈们都为幸福着想。你们担心跟我结婚后,怕她重蹈裴全的覆辙,为了打消你们的疑虑,我做了自认为能体现我诚意的事。这是我的四处房产,一处,我更成了家宝的名字,另三处更改成了幸福的名字。以后,我的工资卡也归幸福管。至于其他的基金,债券,股票期货等东西,她要是有兴趣,也都归到她名下。我不知道还需要怎么做才能体现我的诚意,如果有比这更能让你们的安心的办法,可以告诉我。我照着去做。”   幸福一把抢过他放在炕沿边上的房照,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她不知那是真是假, “路璐,我怎么不知这回事?”   她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她三处房产,家宝一处。   房子的位置有一处在本市,另外三处均在外市。先不说本市的,就是外市的那几处,在房价飙升的今天,价值不菲,估计也有七八百万了吧。他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包养对象了?以为他们陈家图的就是他的钱?   啪的一声,她把房照摔在地上,怒目圆睁,“路璐,你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这是尊重我?你也太小看我们陈家人了!”脸颊鼓鼓的,气得胸脯起伏。   刚刚被泪水清洗过的眼,此时又蒙上水汽。   陈母见女儿真动怒了,急忙拉住她,将她扯进另一个房间,将房门关好,压低声音问:“你不知道他给你房子?那他是哪里拿到你的身份证?”   这可是大事,她虽是农村妇女,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女儿结婚他们买的房子还直二十多万呢。这是四处啊,保守估计也有一百万吧。她想嫁女儿,可不是卖女儿啊。   听了母亲的问话,幸福冷静下来,回想起跟路璐相处几个月来的点滴,说:“估计是大强哥结婚那次,他把我身份证要去了。至于,家宝的,家宝在他单位实习,要他证件更名正言顺。”   那次,他要她身份证,说把那五千元存银行,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自己的证件被他复印了。这个人,真是的防不胜防。他若是把自己卖了,估计还得乐呵呵帮他数钱吧。庆幸自己跟他不是敌人,若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母在这边劝着女儿不能那么冲动,正屋里路璐也不好受。见幸福给你自己摔脸子,他心里更没底气了。   本来以为幸福站在自己一边,胜算大些,没料到,把她还惹毛了,这下子,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就在他手足无措,要乱阵脚的时候,陈父说话了。“小路呀,这房子我们不能要。”   “爸,这不是我贪污受贿得来的,是我凭自己本事赚的。”怕陈家人误会自己,他急忙解释,“我所处的位置,要想受贿,钱财美色招手即来,只是,我不屑那样。可是,我若是没有额外的收入,仅凭那点儿工薪,生活不会太富足。我还年轻,脑袋还算灵活,就在不违纪不违法的情况下多赚一些,目的只是让自己以后的生活充裕些,丰富些。你们放心,这绝对是我靠本事赚来的。”   路璐一口一个“爸”,叫的陈母心里热乎乎的,这孩子确实不错,在他们面前没架子。说话也实在,只是……自己那闺女炸毛了。   “算啦,房子都在幸福名下了,来回的变,多麻烦,好像也花钱是吧?”陈老爷子的大烟袋已经没了火星,他在炕沿上使劲儿磕打几下,做了决定,“就这样吧。虽然房子的事做的欠妥,不过还是挺有诚意的。幸福早晚都得嫁人,嫁给谁,我们当长辈的担心她再遇到裴全那样的负心人。你这孩子看着还挺招人疼。你们处处看,幸福要是点头,我们也不拦着了。”   尘埃落定。   路璐的心高高悬着,当陈老爷的话一说,他就听“咚”的一声,心,归附原位。   可是……当他看见黑着脸进屋的幸福时,心,又不安起来。不过,她虽然黑着脸,对自己不搭理,不过,礼节上倒还过得去。吃饭时,给他布菜,将他最爱吃的菜放在他这边,还主动给他盛饭,他说了一声“谢谢”,还得来她一个白眼。   一家五口,气氛也算融洽。路璐喝了不少酒,陈老爷子和陈父也喝了很多。夜晚,陈母跟幸福住在她的闺房里,三个男人住在正房。   乡村的夜晚格外安静,就连秋虫的低鸣都听得真切。   一夜宁静,一室祥和。   第二天一早,陈父和陈老爷子神采奕奕,路璐却顶着一个黑眼圈。   幸福淡淡扫了他一眼,想笑却不好意思笑出来。倒是陈母发现女儿似笑非笑的样子,将她扯到一边,偷着问:“小路怎么啦?”   “在官场混久了,习惯装呗。”   。   于是,把他喝多酒睡着打呼噜的坏习惯说了一遍。,“估计是不想让你们发现他的缺点,才一夜未睡。”   “嗨,这孩子。”陈母叹了一声,“也没人嫌弃他呀。”   路璐醒来的很早,洗漱完毕,出了院子到田野里转了一圈,回来,又帮着陈父将场院上的一大堆花生翻了翻。   吃过早饭,陈母便推着路璐到幸福屋里,“去,再睡一会儿。”看两个熊猫眼,陈母有些心疼。这孩子,看着年纪轻轻就当了领导,也不容易啊。   路璐被推进幸福的房间,拉着她手,小声问:“妈知道啦?你说的吧?”   幸福一扭头,哼了一声。   “还生气呢?不然,你打我几下吧!”说着,他就扯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幸福抽回手,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生气呢。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一分钟,我就失去了六十秒的快乐。”   “好,说得好。那你就陪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睡一会儿,只睡一会儿。”说着,他就扯过幸福的枕头躺下,手心里攥住她的手。   幸福不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随意翻看一本杂志,没有一会儿,就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他,竟然睡着了?   哭笑不得。她在这里还气没消呢,人家就睡得天昏地暗起来。真是没地方说理去。怕他凉着,她想抽出手扯过被子帮他盖上,他却不肯撒手。她只好由着他,用一只手,以及其别扭的姿势将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   亲戚们听说幸福回来了,还带着准女婿,纷纷上门,说是来串门的,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个准女婿的样子。   护院的大黄汪汪的叫声都没能让路璐醒来。幸福见舅妈带着几个亲戚进来,想出去迎接一下,怎奈路璐握住她的手,跟铁钳子似的不散开。   没办法,她只得在他身边坐着,坐得她腰酸背痛腿抽筋。身边的人却睡得酣畅淋漓,不知今夕何夕。   陈母推门进来,本来是想让路璐去见见亲戚们。有的,如舅妈,他见过,还有几个他还不认识。看见这孩子睡得那么沉,她不忍心了。   陈母过来这屋,几个亲戚也好奇地跟了过来,撩开门帘,见炕上躺着的人睡得跟襁褓中的婴儿似的,便悄悄退了出来。“让他睡吧,以后还有机会。”想必几个亲戚已经听陈母解释了他睡得深沉的原因,也不计较,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路璐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听幸福说,亲戚来串门,他却睡觉不理人家,他不好意思挠挠头,“不然,我们去他们家里串门吧。”   陈母听他这么说,更加高兴,心想,这孩子确实懂事。主动上门是最好的解释方式了。虽然这村子小,消息闭塞,可人们还是很重视礼节的。   于是,幸福不情愿带着他开始走亲访友。走亲访友也不能空着手,到后街的商店没了些水果和瓶装酒,一家照着百十元钱的标准。这样走,等于全村子人都知道了,陈家的闺女有了男朋友,还是个大领导。   因为亲戚多,晚饭时都没赶回来,最后就在舅舅家吃的。大强的新媳妇和舅妈亲自下厨。舅舅一家对路璐心怀感恩,轮着番的敬酒,没办法,他觉得自己又有些喝高了。   月亮已经爬上东山坳,幸福拉着他走在散着清光的土路上。路璐踉踉跄跄,不停往她身上靠。   幸福小心地护着他,可她越是小心翼翼,他贴得越紧,最后,几乎是把她揽在怀里,他多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这还不说,更可气的是他竟然叼着她的耳珠不停地咬,叼住了,长长一扯,然后,在意送,嘭的一下,一下一下像是在扯橡皮筋。   幸福明白了些什么,走到离家不远的小树林里,一把推开他。“喝多了是吧?那就在这没人的地方醒醒酒。”   她前脚刚迈出去一步,就觉身后影子一闪,自己被人一勾,就回到他怀里。这回,他不装了,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醺大家酒气喷在她脸上,喃喃道:“小猪,怎么办,想你了。”说着,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想把她揉进身体。   幸福紧靠着他。他身体的灼热透过衣料灼得她都跟着燥热起来。还有他□某处已经硬硬的抵着她的小腹。   她抱起他的脸,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分明就是在哄孩子,“忍忍,嗯?明天就回市里了。”   路璐不情愿“嗯”了一声,将她更紧搂在怀里,搓扁揉圆,磨磨蹭蹭揉捏了好一会儿,只等心底的燥热散去些才作罢。“回家吧。”若不是考虑到天黑外边太冷,他会在这里要了她的。   星期日。齐星开着从严谨那里借来的车将二人接回去。回到市里,一进门,幸福还未来得及将从家里带回来的东西放好,路璐就欺身压了上来。在餐厅的餐桌上把她吃干抹净,地上一片狼藉,上衣,裤子,鞋子,扔得哪儿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打劫了。   幸福只记得最后他跟他说道:“把房间收拾了再睡。”然后,她就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路璐抱着她回到床上,凝着她安静的睡颜,决定从明天开始,必须加强她的体力锻炼。每次都是他还没尽兴,她就体力不支认输求饶,虽然那个时候听她甜糯糯的,跟他说天下最亲密的话,可他还是不尽兴。   为了自己的福利,加强她的体力锻炼,必须的!   第二天,幸福还在睡梦中,就觉得耳边有痒痒的感觉。她睡眼惺忪,睁开眼,见了正趴在她身边朝着她耳朵里吹气。幸福像打苍蝇是的挥了一下胳膊,又闭上眼。   “别闹,人家累!”   “乖宝贝,起来吧,我们去锻炼,好不好?”   “不去!”她眯着眼翻个身,一口拒绝。   “你体力不好,我们得锻炼。”他哄劝着,“你得让老公尽兴一次好不好?”   “尽兴,尽兴,你竟想着那点儿事,你们男人怎么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龌龊!”不怪幸福发脾气,她只是起床气太重,吼了几嗓子,翻过身,裹得跟蚕蛹似的,继续睡。   路璐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他直起腰,站在床边,狠狠说道:“我龌龊,我净想着那点儿事,可你学习就不需要体力啦?就你那体格子,等考上研究生,身体也垮了!不知好歹!”说罢 ,转身进了卫生间,简单冲洗一遍,摔门而起。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都照顾她的感受,所以,他根本就不尽兴。还说他龌龊,男欢女爱,自然规律,人之常情,有什么龌龊的?不让他尽兴也就罢了,还骂他!   路璐憋一肚子气上班了。   幸福睡得天昏地暗,手机不知响了多少遍,才把她惊醒。接通电话她扑棱一下坐起来,睡意全无。   李俏的电话,询问她去房产交易市场了没有。   幸福结结巴巴,想撒谎,可情急之下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李俏听得吭吭唧唧的,顿时明白了,大声跟她喊:“是不是你们昨夜又通宵未睡啊?你说就你那破体格,床上运动都承受不了,你还能干吗?”   幸福想骂她,有本事你试试。后来一想,不行,路璐是她一个人的,怎么能让别的女人试呢。   自制理亏,她也没跟李俏狡辩,好言好语说了几句,挂了电话,爬起来就洗漱穿衣,然后,拎包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房产市场赶。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本市第十六个房产节,在房产节期间交易的房子税费优惠一半儿。最近,有一个买家爱看中了她的房子,她还是觉得价格低了些。所以,她计划着在房产节第一天来这里咨询一下,要是过户的税费优惠的多些,卖了就卖了,现在,她格外急切想跟裴全划清关系。   房产交易大厅已经人山人海,人满为患了。大厅门口有保安在维护秩序。怕发生踩踏事件,目前,只许出人,不许进人。   幸福这个后悔,怎么就没早起些呢。如今连进去都难,何况咨询问题。她跟维护秩序的保安打听,才知道,为了能再这几天过户省些税费,半夜三点钟的时候就有人排队等候了。   幸福的心顿时凉了 半截。要是里边有个熟人就好了。   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下边熙熙攘攘不停聚过来的人群,开始闹心。   托谁帮着打听一下呢?路璐!这个时候,她脑子里一下就蹦出路璐的影子。   可是……   想起一早对他鼻子不鼻子脸不脸的,他摔门而去,应该是生气了。怎么办呢,她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可怎么拉下脸跟他道歉呢。   幸福蹲下来,拨弄着手机。这个时候,她开始反思自己。干嘛说他那么难听的话?年轻人体力好,精力旺盛也没什么丢人的。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是人之本性。   嗨,自作孽不可活。她要是起床气不那么大就好了。   眼看着就到中午,她早饭还没吃,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滴的一声,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幸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发了一条短信出去。然后,找了一个人少又视野开阔的地方,等着信心的回复。   周一,路璐刚给属下开完周例会,回到办公室看时间,马上就十一点了,心里想着清早的不快,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问问醒来没有。   就在这时,手机有短信进来。他皱皱眉,还是打开了,以为是垃圾短信,可阅看越不对。   “妞,房产交易大厅人山人海,我挤不进去。早饭没吃,饿得走不动了。快来接我。”手机号码竟然是幸福那丫头的。   房产交易大厅?   路璐飞快起身,拿起外套,直接下楼。为了低调,他没开公车,开着严谨的那辆车直奔房产交易大厅。   车子飞快行驶,心急如焚。丫头怎么不吃早饭?也怪自己,干嘛让她那么累,要是自己克制些,她也不会累得起不来床。路璐开始自我反省,心底越发觉得愧疚。   幸福站在墙角高高的台阶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机。她都给他发短信了,他不回电话也就罢了怎么连短信也不回一个?真的生气了?这个人,还是局长呢,心胸那么狭隘,都不如她呢。她知道自己错了,还主动跟他示好道歉呢,虽是借着发错短信的借口,可至少她已经摆出高姿态了呀。   幸福等了有半个小时,也没见手机有动静,便迈步下去,心里无限失落。   就在她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手机突然唱起歌来。   天籁之音。   忍住兴奋的心情,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路璐,果真是他。   她抿着唇,忍不住笑意,摁下接通键,开口说话时,已经严肃下来。“喂,你好。”   呵,这丫头还跟他客气上了。   路璐朝着手机大喊:“好什么好?都快被你气死了。你现在哪个位置?”   房产大厅的道路已经堵车,他根本就过不来。只好在对过的建行门口的停车场找了一处位置停下。   “我……我在房产大厅门口。”   “朝前走,过马路,到建行停车场。”没听他继续说什么,她就抱着电话蹬蹬朝着跑路边跑。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风衣,跑起来就如翩翩的蝶。   路璐在对过看的清清楚楚,朝着她喊:“慢点儿,慢点儿,别急!”   幸福哪里还管得那么多。他来了,他来接自己了,他不生气了。她脑子里闪着的都是这些话,她眉开眼笑,水汪汪的眼里掩饰不住喜悦。   路璐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朝着她跑过来。马路虽然堵车,可车子还在缓慢移动。   路璐见她不管不顾的样子,拉开步子朝她跑过来。她刚要迈上马路,他已大步流星穿过来,站到了她对面。   幸福举着手机,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男人,疾跑起来。在路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一跃而起,人就扑进他怀里,双臂缠着他脖子,双腿夹在他腰上,朝他嘻嘻地笑:“你不生我气啦?”   幸福的大胆举动已经引起人们的围观。路璐低低斥了她一句:“不知羞。”可还是抱着她,勾着唇角,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过了马路,来到车边。   就是他开车门的时候,她都挂在他身上,像个树袋熊。   路璐抱着她坐进后座,又反手将车门关好。刚转身过来,幸福就扑了上来,将他的唇堵住。   这丫头,今天这么热情。这是怎么了?   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浑身着火,恨不得就在车里摁住他,将她就地正法,可考虑她身体情况,和这个环境,只好作罢,可怜他某处憋涨得生疼。   亲够了,幸福骑坐在他腿上,抱着他脖子,鼓着粉嘟嘟小脸儿还故意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路璐捏了捏她脸颊,爱不释手扯了好几下,“我接到一个短信。”说着,翻出手机,给她看。   看完了,她别没表现出惊异,而是淡淡说道:“那是我给李俏发的。我还纳闷她怎么么没来呢,原谅发错了。”说着,还叹气一声。   “怎么的?我来了你失望了?我还没有李俏有吸引力?”路璐装作失望。   “不是啦。”幸福又搂紧他脖子,小声说道:“早晨的事,我道歉,我不该对你凶。不生气好不好?”   捏了捏她鼻子,“把我诓来就是想道歉?”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猴哥……”幸福在他下颌啃了几下,又叼住他唇吮了几下,才如置身梦中的说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都被你宠坏了!”   “傻丫头,”他点了点她鼻尖,“现在,你是我女朋友,结婚后是我妻子,老了是我老伴儿,有了孩子还是我孩子的妈,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幸福眼里湿濡一片,她将脸埋在他肩窝,“可是这样,会把我惯坏了。现在我就敢跟你对着干,以后,指不定我会动手打你,那个时候,你可怎么办?”   “打是亲,骂是爱,那就打吧!”路璐第一次见她多愁善感的模样,于心不忍,“好啦,你喜欢打就打,喜欢骂就骂,我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你折腾,好不好?”这个丫头,原来觉得愧疚了。   幸福抱住他,扯开他衬衣到了领子,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下,又亲了几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道:“猴哥,我们结婚吧。”   路璐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她推开一些,盯着她的眼判断虚实,不然,他以为是自己幻听。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人家女孩子主动跟你求婚,你怎么没表情啊?”   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他抱住她狠狠亲了一下,立刻发动引擎。“先带你吃饭去,下午一点,我们准时去民政局。”   这是一家云南米线店。黑色的砂锅里,光滑如玉的米线在碧绿菜叶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润泽诱人。   幸福真饿了。她顾不得形象,大快朵颐。反观路璐,挑起一簇米线,正优雅地放进嘴里,惹得邻桌的几个小姑娘交头接耳还有一个胆子大的,朝着路璐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幸福不得不感叹,珍珠放在一堆臭狗屎里也发光啊。   路璐见她将两个人份的砂锅吃得干干净净,不免有些担心。“小心撑着。不怕长肉了?”   “不怕。”幸福扯过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巴,“以后,我跟你跑步。”   路璐笑了。很开心的那种笑,连幸福都看出来的,他的笑不用以往对别人的那种面具似的淡笑,而是发自肺腑的,真诚的愉快的。   自己的话让他开心,自己也快乐。   在她胡思乱想间,路璐微微朝她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道:“想以后多给我增加福利?”   幸福举起筷子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大白天的,耍流氓!”   牵着她的手坐进车里,他将她抱着坐在腿上,抵着她的额头,征询意见,温和磁性的声音像温柔的风,掠过耳际,“这下是不是可以耍流氓了?”   幸福浑身酥软,一侧身,如顽皮的孩子,又骑在他腿上,主动堵住他嘴,将他的话吞进肚子里。   相处几个月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劲爆这么主动的引诱他。路璐哪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昨夜里没有尽兴吃肉,那今天就喝些她主动送上来的肉汤吧。   二人在车里缠缠绵绵,亲亲热热好半晌。安静下来,幸福还骑在他腿上,抱着他脖子,跟他说:“猴哥,帮我把房子卖了吧,我想尽快把钱还给裴全。”   “现在房子升值很快,不如留着吧。我那里还有一些存款,明天,我让齐星和家宝回趟农村,去裴家把钱送去。”   “可是,一百万呢。”   “知道,一百万,我一个子都不会少给他的。”   “猴哥——”她拉长声音,开始委屈,“你曲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哪里来那么多钱?况且,那些钱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路璐见她嘟着嘴巴委屈不得了的样子,微微用力,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些。“下午就去办结婚证了,还跟我生分,嗯?我人都是你的,其他的不更应该是你的吗?”   幸福觉得在理,可又觉得不应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想了半晌,她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路璐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跟裴全的所有羁绊都没了。她从心里将裴全腾空,自己终于驻进去了。   这个丫头,执拗的很,一根筋,死心眼,让裴全在她心里平白无故多驻扎了好几个月。但他不想斥责她。他喜欢的就是她的专一和长情。试想,如果她是那种调头既忘,转身就投入他怀抱的人,他也许不会如此爱她,爱得融入骨髓。   下午一点准时去了民政局。现在办了结婚的手续简化很多,工作人员办事效率也提高了,再加上路璐中午时找朋友通融了一下,两点十分的时候,二人已经从民政局里出来了。   摇晃着红彤彤的本本,路璐笑得合不拢嘴。他也孩子气地兴起了逗弄她的兴致,长臂一伸,拦住她,一脸严肃,认真地问:“幸福小姐,我是新华社记者,请谈谈结婚的感想。”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将结婚证当话筒,举到她下颌处。   幸福一把夺过结婚证,小心翼翼装进包包,语气甜滋滋的,“你背过去,背过去我就告诉你。”   路璐果真转过身,背对着他。   幸福抿嘴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助跑几步,“噌”的一下就跳到他后背上。柔软的手臂藤蔓般缠住他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咬住他耳垂,甜糯糯说道:“老公,该改口啦。”   一声“老公”,唤得路璐浑身舒畅,从里往外都麻酥酥的,骨头都酥了。若不是背着她,估计这一刻会举起双臂,朝天狂喊,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结婚了,他有老婆了,他人生圆满了。   初冬的气温有些凉。三级北风嗖嗖地吹着,过往行人行色匆匆,可大家还是忍不住朝着这幸福的一对深望一眼。   幸福一点儿都不觉得冷。这一刻,黛山静水,岁月静好。   “老婆,接下来怎么安排?”他果真改口,颠了一下,怕她滑下去。一起跟他们办证的几对小情侣也吕陆续走出来,看他们亲热的样子,祝福地笑笑。   幸福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大喊:“祝你们幸福永远。”那几对也冲着她挥挥手,说几句祝福的话。   路璐背着她一步一步不急不缓走下台阶。“老公,你这样背着我,背得动吗?”   “没问题!”路璐心情愉悦,从未有过这种酣畅淋漓的好心情,“请示老婆,我们往哪里走?”   “随便,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夫唱妇随嘛。   一股身为人夫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好,那我们就随便走走。”   “老公,那车子怎么办?”幸福问。   “放着吧,晚上让齐星开回去。”   “老公,从现在开始,你就被判有妻徒刑了,我要对你实行监管,你不能贪污,不能受贿,路边的野花也不能采。”她霸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那是对他的三大纪律。   “谨遵老婆嘱咐,欢迎随时监督指导。”他又往上颠了她一下,收敛起打趣的语气,声音严肃下来,“老婆,放心,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的前途,我绝不会在金钱美色上摔跟头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我就做你身后的那个伟大的女人,支持你,保护你。”   他捏了一下她结实的小屁股, “好,做我身后那个伟大的女人,不过,想要保护我,得把身体锻炼好,听着没?”   “明天开始我就起来晨练好不好?还有啊,我们的结婚照去哪里拍呢?我要海浪沙滩,椰树棕榈的热带景观,也要瑞雪纷飞,黄沙漫漫的北国风光。”   “好,严谨有私人飞机,我借来用用,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说。   “那不好吧。多麻烦人家。”她有些不安。   “放心,我们哥们,除了不用一个老婆,其他都共用。”   “流氓!”她笑着狠狠捶了一下他肩膀,心满意足,“老公,我好幸福。”   这一切来的有些突然,但不是梦,因为眼前背着她的男人厚实的肩背,熨帖的体温,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老婆,我也好幸福。”路璐背着她丝毫感觉不到累。他们沿着热闹繁华的主干路慢慢走着,与一拨拨先是疑惑随即露出善意微笑的行人擦肩而过。   “老公,这条路好长。”她开始心疼他。   “因为我们走在追寻幸福的路上,幸福的路没有尽头。” 当心里充满感激,充满幸福的时候,他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到头。   “老公,我要下来。”   “不要,我喜欢背着你。”   “不要,我要下来嘛。”她撒娇耍赖,像条躁动的毛毛虫,在他背上扭来扭去。   “好。”她柔软的胸磨得他后背痒痒的,心里也跟着痒起来,怕自己某个部位被人发现起了变化,他蹲□子放她下来。   滑下他的后背,她主动牵起他的手,仰起灿烂的小脸蛋儿,“老公,我们走吧,朝着幸福出发!”   “好。”他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一个字,一辈子的承诺。   风停了,冬日暖阳懒洋洋洒下温暖的光辉。就连路边光秃秃的景观树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也显得漂亮许多。   主干路边大理石铺就的人行路上,一对年轻人手牵着手,慢慢地走。下午的日光透过光秃的枝桠在他们身上罩起一层淡淡的光芒,柔柔的,暖暖的,那是幸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后还想写一些番外关于幸福在事业上奋斗的小故事。跟路璐这样的男人结婚,心里没压力是假的。家庭父母不会改变了,所以,她会在事业上奋斗,加快脚步争取离路璐更近一些。有些懒惰,不知什么时候动手。如果写了就放在这章里,看过的亲们不必再付费。如果不写,大家也可以自行想象一下,总之,我的女儿陈幸福不是那种嫁进豪门当凤凰的人,她会涅槃,让自己变成一只真正的凤凰。明天状态要好,就更新严谨的那篇《情不知所起》。欢迎大家捧场。谢谢大家对这篇文的一路追随。鞠躬致谢! ┌──────────────────────────────┐ │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 │ * * * * * * * │ │ * * * * * │ │ <==== 梅妃ヽ*== 整理 *==<<<<<< │ │ * * * │ │ * * * * │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